默默走了一段,他才轻声道:“非是我要把名声弄臭,而是生就的这性子。谢姑娘优雅从容,姑娘英姿飒然,郭姑娘心性纯净,沈姑娘腼腆温柔,卫姑娘明媚娴静…甚至那些风尘中女子,在下赏之悦之,尊之敬之,并不敢亵渎。承蒙姑娘不弃,不以在下是无耻之辈,在下感激不尽!”

严未央无声流下眼泪,努力憋住。

韩希夷觉得身旁人一丝动静也无,却不敢转头去看她。

就听“得得”马蹄响,很快就到了严家门口。

两人一起勒住马,韩希夷道:“姑娘走好。”

借着门口悬挂的红灯笼,严未央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开口的时候,她忽然纵马奔进院门。

看见两扇门合拢,韩希夷轻叹一声,拨转马头。

另一边,方初搀扶谢吟月上车。

谢吟月抓着他胳膊不肯丢手,嘴里道:“你来!”

他无奈地叫锦绣,“还不来帮忙!”

她以前可是连跟他同坐一辆车都不肯的,今晚实在喝多了。

锦绣心思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强掰开谢吟月的手。

谢吟月眼泪就下来了,“你…欺负我!”

方初听了更黑脸,心想我哪有欺负你!

他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大,又定了亲好几年,其实一点不了解女儿家心肠。像韩希夷说的,女人心就是海底针。

就说今天,他说不来吧,谢吟月偏要来。

来了又借酒浇愁,如此纵狂,为的是哪般?

这会子半醉不醒,他简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还有严未央,平日就算爽快,也没这么喝过酒,怎么就喝起来了?

还有郭清哑,那真是多说一个字也不肯的人,又和吟月不对付,怎么也跟她对喝起来了?

车上,谢吟月心痛、胃痛、头痛,浑身都痛!

方初一直送她到谢家别院,等锦绣伺候她睡下了才离开。

这时候,他才有心思想其他。

越想越烦闷,觉得谢吟月脾气越难以捉摸了。

又想起郭清哑,怎么那么能喝酒呢?

再说清哑,和郭大贵回家后,见大哥郭大全也回来了,正在堂间和吴氏说话呢,他们便也坐下,和大哥交流今日所经之事。

吴氏听说清哑喝了酒,大惊小怪起来,又是摸她额头,又是问她心里可难受、可想吐,又赶着骂郭大贵,怎么能让妹妹喝酒呢!

郭大贵惭愧地说,他拦不住。

清哑道:“娘,我没事。严姑娘想喝,我陪她的。”

“严姑娘?”吴氏听了惊讶,“好好的,你们怎么拼起酒来了?”

清哑道:“人多,凑起兴致来了。”

她当然不能说严未央借酒浇愁。

郭大全瞅了她一会,笑道:“娘,小妹没事。小妹,你喝了多少?”

清哑不好意思道:“怕有几十杯吧!”

众人都张大嘴巴,跟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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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守护(二合一章求粉红)

清哑更不好意思了,小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喝。”

回头被人传成女酒鬼了。

郭大贵笑道:“谢大姑娘和严姑娘她们都醉了。”

吴氏噗嗤一声笑了,撇撇嘴道:“连喝酒都喝不过我闺女!”

口气十分的鄙视,还自豪。

清哑推了她一下,嗔道:“娘!这话可不能在外说。”

吴氏忙道:“这还用你说!娘晓得。”

郭大贵又问起其他的事。

清哑一一都告诉了他,特别提到韩希夷说鲍家少爷的话。

郭大全听了沉吟,半响才对她笑道:“大哥知道了。这霞照城有钱人一扫一箩筐,咱郭家算不上什么。”

郭大贵道:“可不是。就看那鲍家少爷今天在醉仙楼摆的宴席,那叫丰盛!这还不是在他家里呢,他家里也大摆宴席吧?”

郭大全点点头,道:“那还用说。”

吴氏摸摸清哑的手,道:“累了一天,又喝了那些酒,快洗洗睡去吧。巧儿还等你呢,叫她先睡也不肯,和勤娃子一直在写字。”

清哑听了忙起身,带着细妹走了。

回房洗漱后,将巧儿打发睡了,她却没有睡意。

因想着明天要去卫家,卫家以蜀锦擅长,她便叫细妹取了从方家和严家得来的有关蜀锦方面资料,在灯下细细翻阅。

细妹在旁做针线陪她。

做了一会,抬头不放心地问:“姑娘,你心里觉得怎样?”

清哑疑惑地转头,道:“什么怎样?”

细妹怀疑地问:“你真没事?”

清哑方才知她说喝酒的事,便摇摇头。

细妹就满眼钦佩。又低头做自己的活计去了。

清哑道:“别做了,伤眼。来,我跟你说这个…”

她教她看织锦、认图稿,将自己心得一点一点告诉她。

细妹认真听着,再按自己领会的讲给清哑听。

两人话语不多,配合却越来越默契。

直到夜深了,细妹才对清哑道:“姑娘。该睡了。”

清哑这才收拾了上床歇息不提。

次日。她只带了冬儿和细妹去卫家。

卫昭和卫晗都陪着她。

清哑也如在别家一般,对坊间管理提出自己看法,只是在和意匠们见面时。卫家和别家不同,并未拿出全部图稿给她看,只拿出两张向她请教,想在特定的设计上突破。

清哑感觉到被防备。还想利用她。

她便对卫昭道:“我也不是全通的。卫家的蜀锦无与伦比,我只能给点建议。”遂仔细看那两张图。然后略做提示。

就这样,卫昭也满意地点头。

后来,清哑照例向他提出要看蜀锦的历史资料。

卫昭探究地看着她,问道:“姑娘在别家都看了?”

清哑道:“看了一点。”

这涉及各家秘密。她自然不好细说。

卫昭便道:“好!只是那些老东西都不知丢哪去了,我叫人找些给姑娘。若姑娘能有所领悟,我们也不白贡献。”

清哑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方瀚海看的很准。她大多时候是凭直觉判断一个人。对于卫昭,她感觉他心思太深了。行事用意也很模糊,所以一直不大信任他。这感觉终于得到证实,她便沉默了,再未提其他要求。

恰在这时,王杏儿进来。

看见清哑,立即浑身戒备。

清哑便提出告辞。

卫昭兄妹都挽留,于是勉强吃了一顿饭才离开。

卫晗送清哑。

路上,她轻声向清哑讲述卫家的发展,并述说蜀锦的发展,“我们家族人众多,十分复杂。自父亲去世后,哥哥接手家业,其中辛苦一言难尽,不足为外人道。”

她似乎隐晦地向清哑暗示什么,有些歉意。

清哑轻声道:“大家子都是这样的。”

又看着她道:“你很不容易。”

卫晗,是个芝兰如玉般女子。

卫晗对她轻轻一笑,道:“妹妹也不容易。”

过几天,卫家送来蜀锦资料。

清哑翻了翻,还不及方家和严家拿来蜀锦资料的一半多,更不要说其他的了。她也没多说,每天钻在纸堆布堆里研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当晚,郭大全专门找她说了一件事。

原来,他今晚在景江畔一酒家宴请锦署的鲍长史。

鲍长史生日,郭家将沈家送的一对五彩美人花觚送去了,另外还有礼金,一如其他世家。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往来,虽丰厚,却不足以打发鲍长史,所以才另行打点。

“鲍大人,这是小人一点心意。小人知道鲍大人未必放在眼里,可郭家才起步,去年又被谢家压着,纵然心里想孝敬大人多些,也是有心没力。好比那鸡,我盼着望着,它一天也就生一个蛋;想它生两个,它也生不出来。大人的好处,小人都记在心里呢…”

郭大全推给鲍长史一个巴掌大的木盒,一面歉意地笑着道。

鲍长史看也没看盒子,笑着打断他话道:“你别说得这么可怜。商家的难处本官比你清楚。衙门里大大小小的官吏不知多少,难缠的很,蚊子腿上还要啃两口肉下来呢。你且听我的:请他们吃一顿,再给几个辛苦跑腿钱,也就够了;若是一味地由着他们敲诈,你一副家当都不够他们分的。也别怕他们,有织造大人和本官照应,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他也不愿杀鸡取卵,所以暗示郭大全,只要孝敬他和织造大人就够了,不必理会旁人。

郭大全感激不尽,道:“大人真是父母官。要说小人头次见大人就觉得不凡。小人以为当官的个个眼睛都在头顶上呢,谁知大人那样和气。又公平,收了锦,就给了天字号的官帖。要不然,郭家能有今天?”

说着起身,殷切地帮鲍长史斟酒。

这番话很合鲍长史的胃口,笑得眉眼舒展。

他对郭大全道:“本官听小儿说,郭姑娘不但织锦技艺非凡。还精通琴艺。那姓江的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小儿尚未成亲。十分仰慕郭姑娘…”

随着他的述说,郭大全眼中迸出惊喜的神色。

鲍长史见了,心中一振。觉得这事有指望,隐晦道:“…若是他能娶到郭姑娘那样的女子为妻,也算他的福分。”

郭大全脸上已经不能用喜欢来形容了,简直是喜出望外。

可跟着就脸一垮。如丧考妣,“只怕我郭家没那个福分!”

鲍长史忙问:“此话怎讲?”

郭大全就叹道:“头年的事传得满城风雨。大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郭家被人这样打脸,小人发狠想,怎么也要找一户比江家强的女婿,挣回这口气来。大人是官身。比商户不知强多少,若是能和大人结亲,小人睡着了都能笑醒了。看那江家怎么说!可是小人妹妹从经过那件事后。就死了心,不想再提嫁人这事。要不前些日子各家上门提亲。都被回了呢。我们父子也想结一门亲巩固郭家根基,就是不敢强逼她。——逼紧了她就说不活了。少不得等几年,看她可能转回心思。唉,大人这样家世,哪里找不到一个有才貌的媳妇,还是别惹这个晦气了。回头带累大人,小人吃罪不起。”

鲍长史听后便犹豫了。

各大世家和商家上郭家求亲他也有所耳闻,深知郭大全并没撒谎。再者,他虽然小有权势,若是看上一般的商女,还真不怕她不应,但是郭清哑就不行!

郭清哑太特殊了,又才献给朝廷那些东西,眼下谁敢碰她?

若真有个好歹,他上头还有织造大人管着呢,只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为了这么一个女子威胁到富贵前程,他可不愿意。

想罢,他便笑道:“本官就是说说。既这样,你也莫逼她。本官可当不起强逼民女的罪名,何况还是郭姑娘这样的人。”

郭大全感激地说道:“就知道大人与一般官儿不一样。”

两人又谈些天上地下的话,吃了些酒,才各自散了。

送走鲍长史,郭大全敛去笑容,独自静坐了好一会,才起身回家。

一回来,他便特地来后院找清哑。

清哑忙让大哥在桌边坐了。

郭大全将个盒子放在桌上,笑道:“这个,大哥买给你玩的。”

清哑听了觉得怪怪的,若这话对巧儿说还差不多。

“是什么?”她看了大哥一眼,然后打开盒子,“这是…风铃!”

她拣起盒内的东西,举了起来,一长串挂下。上面乃是用木雕的一只飞凤,飞凤脚下挂着四串细小的风铃。每串最上面悬一铜铃铛,铜铃铛下面又串了些木雕的小鸟,有红有绿,有黑有白。轻轻一晃动,随着四个小铜铃清脆的响声,那些小鸟仿佛展翅欲飞。

清哑眼睛发亮,道:“真好看!”

郭大全笑眯眯道:“这是在景江边上一家铺子买的。我瞧着怪好玩的,想着你以往就喜欢风铃,就买回来给你挂。”

清哑微笑道:“我很喜欢!”

郭大全心情大好,因对里间瞧了瞧,问“巧儿和勤娃子呢?”

清哑道:“在隔壁读书。”

郭大全“哦”了一声,收了笑容,一五一十将晚间请鲍长史并拒亲一事告诉了她,要她往后当心鲍二少爷。

清哑看着大哥道:“谢谢大哥。”

郭大全道:“傻话!大哥又不是外人,谢什么!”

清哑摇头,话不是这么说,郭家好容易在商场站稳,正需要联络力量巩固根基,大哥没拿她当棋子,而是尽力护着她,不是一般人家能做到的。严未央对她说过许多商场内幕,拿女儿换富贵的人家不知多少,毫不新鲜。

她看着大哥想,他应对那些人一定很不容易、很心累吧!

郭大全不知小妹心中所想,依然唠叨:“十二日是方夫人生日,小妹你就别去了,我跟娘去也是一样。爹大概也要来了。这回只怕你大嫂也要跟来。她啰嗦的很,好些事你要教她…”

清哑安静地答应:“嗯。我不去。”

郭大全说完了,就看着妹妹笑。

他想起妹妹小时候,就是这样安静,睁着一双黑眼睛看人,不哭不闹。他抱着她喊小妹,她只是看他,从不答应。想着,觉得眼睛有些酸。

他便看向桌上,见铺满图纸,问:“这画的什么?”

清哑忙抽了出来递给他,“大哥你看,给三哥准备的聘礼。”

郭大全一边看一边乐呵呵地笑道:“好,好!这个做聘礼好!沈家肯定喜欢。往后你又多个三嫂疼了。沈姑娘我见的不多,觉得是个贤惠的,你又跟她说的来,往后多个伴。”

清哑微笑道:“嗯,我也觉得。”

跟沈家联姻后,想必能让大哥轻松些。

停了一会又问道:“大哥可帮勤儿找好了学馆?”

郭大全忙道:“找好了,叫*堂。掌馆的是个举人,姓龚。听说他做蒙师是极好的,霞照好些商家公子都在他那里读书。不过龚先生跟人不一样,收学生要考校的,中他意的才收。我问了好些人家,都这么说。哦,忘了告诉你,严家那小子也要去呢。倒和勤儿能做个伴。”

“严暮阳?”清哑很诧异,“他不走了?”

郭大全道:“听严伯伯说不走了,要在霞照读书。”

清哑不知说什么好,隐隐觉得严家是故意的。

前天晚上谢吟月等四女在醉仙楼喝酒的消息,一天工夫就传遍了霞照城。郭家女少东以一对三,喝倒三女更让人们津津乐道。

冯佩珊听后对清哑嗤之以鼻,又为她添了一条不是。

她因为那日在织造府莲花堂陷害了清哑一招,被夏流萤无声威慑,心里便恨恨不平,认定都是清哑害的她。

还有,冯家原想将她嫁给鲍长史的二公子,好稳固根基。谁知却听人说,鲍长史的二公子看上郭清哑了,想娶为妻呢。她嫁入官宦人家的美梦成空,更对郭清哑忍无可忍。

再有就是小女孩争强好胜的心理了:在莲花堂她对清哑挑衅,清哑偏偏理都不理她,不但没使她觉得无趣,反而更放不下,心中想着一定要她出丑,让她脸面无存才解气。

一个村姑而已,本该认命退亲,再不就做妾,却胆敢跟谢二姑娘争夫婿,争不赢还敢写下退亲文书;退了亲也不认命,还敢跟谢家和方家相抗;相抗没被踩下去,却一步步爬上来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违反常理,都不合世情规矩。

一个不合世情规矩的人,她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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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撞破

人们糊涂,都被她迷惑了,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她偏要把她的底细揭开,宣扬在世人面前,叫人们看清她的真面目。所以,这些日子她寻一切机会逢人便说清哑。

“真要是好的,江家能不要她?偏要装清高、有志气,亲手写下退亲文书。退亲就退亲,退了就该忘了,偏偏忘不了江明辉,为他要死要活的,真是丢人现眼!这也就罢了,当时她也可怜。现在过了一年,总该好了吧?可是你瞧,那么多人上门求,她都咬死了不松口,说是暂时不想嫁。你想想,这还能为了谁?我就奇怪了,难道她还想等江明辉休了谢二姑娘回头娶她?”

如此番话相类的,说了又说。

若有赞同附和的,她便窃喜,觉得正是“英雄所见略同”,可见不是她瞎掰歪曲,是郭清哑确实不好。

她便更卖力地拉同盟,等这霞照城人都知道郭清哑的可鄙,那才显示她的眼光。再等郭清哑被所有人都鄙视轻视并踩踏的时候,那口气也就能出了。那时,她凭着自己善心,或许会同情她,为她辩解一两句,或者不咸不淡地说“唉,希望她能得到教训,从此莫要再如此了。”

这日,听说四女拼酒的事后,她又编排了一番话。

恰好有闺中好友过生日,请她去酒楼吃酒。

雅间内,众闺秀议论起四女拼酒一事。

“都说想不到郭少东那样能喝,一对三呢!”

“她可真厉害,什么都会!”

冯佩珊笑道:“她还对严少东说自己不会喝呢。亏得严少东对她那么好。对自己好朋友都这样,可见其品性。这酒量怕也不是一日两日能练出来的。之前就听说她跟江明辉情投意合,怕是两人常喝酒。怪道忘不掉。你们说,她这样撑着不嫁,是不是找机会…想取而代之?毕竟郭家连续斗败了谢家两次了。她这样有野心,想着把江明辉再夺回来也未可知。”

立即有人道:“不能吧?哪有这么容易的。”

冯佩珊道:“怎么不能?你们不知道,她其实厉害着呢,那副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专门做给男人看的…”

刚说到这。就听“咚”一声响。跟着“哐啷”一声,雅间的门被人踢开了。

众女大惊,对外一看。门口站着几个少年。

当头一个就是方则,站在他旁边的是鲍二少爷。

后面还有夏三少爷和夏四少爷等人。

方则扫了门内众女一眼,并不知刚才说话的是谁,只冷笑道:“郭姑娘品行如何且不去说她。我却知道刚才说话的人品性肯定不好。若好的话,怎么会这样说人呢?不正好证明了自己的涵养心性!”

鲍二少爷却是认得冯佩珊的。看着她不语。

他的目光并不严厉,也不鄙视,只是淡淡的。

冯佩珊以为他看一会就会挪开了,谁知他一直盯着她。渐渐的她承受不住了。羞愧难耐之下,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紧咬住红唇。不让哭声泄出来。

方则便知道刚才的话是她说的了。

他低声问鲍二少爷,“这是谁?”

鲍二少爷道:“冯家的姑娘。冯佩珊。”

方则恍然大悟,想起妹妹说的莲花堂一幕。

他年轻气盛,并不顾后果,又嘲笑道:“下次说话小心些。有时候说别人,效果恰好相反,就等于在向别人证明自己就是那样的人!”

众少年听他说得有趣,都哄笑起来。

屋里少女们脸都白了,冯佩珊更是哭出声来。

方则这才轻蔑地扫了她们一眼,转身走了。

今日聚会的女孩子们大多是小商家之女,与九大锦商不能比肩,更别说织造府和鲍长史了,刚才来的少年正是她们倾慕的对象,若能嫁给其中一个,那也是飞入富贵乡。

因此,她们都觉受了冯佩珊连累,看她的眼光就有些嫌弃了。有那小孩子心性的,恨不得马上跟她撇清,好证明自己跟她不是同一流的人,心性涵养都高洁。

冯佩珊继莲花堂后,再次被人嫌弃。

原因还是同一个:郭清哑!

她对她的恨意又上升了一层。

又觉得她的罪名更重了。

瞧这些少年被她迷的,都分不清好歹了。

她哽咽道:“我也不过实话实说…”

这一回,没有人接她的腔。

她也不是傻的,便努力忍着。

眼下不是与人争辩的时候。

等郭清哑倒霉的时候,她再站出来,只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向人证明她当初的眼光和判断,也能挽回别人对她的印象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好过了许多。

她并不觉自己是妄想,像郭清哑那样的女子,注定得不到好下场,可恨别人怎么都不像她有眼光能先一步看出来呢?

这世上都是俗人多,看问题只看表面。

这件事后,她并没有收敛,只换了个法子行事:让家里的婆子媳妇趁着采买的时候在外传说,她自己却不出头了。

只是,效果并不如她想的好,附和她的人依然凤毛麟角。

为什么呢?

试想这城里百姓谁家没有郭清哑奉献的织布机!

清哑不知自己坐在家中也招来厌恶和嫉恨,正忙着呢。

不但她,郭家没有成群奴仆可使唤,个个都忙。

郭大全今日又请锦署衙门一班小吏吃酒。他虽然不像对夏织造和鲍长史那样恭敬,却也十分客气,处处打点,并不小瞧哪一个。

“我们郭家才做这行买卖,比不得人家,还望各位大爷体谅。”

众人见他说话和气尊重,倒也买他几分薄面。

其中有个叫何炯的小吏,郭大全打听得他有些才干。只是不善钻营和鲍长史不睦,所以不得重用。共事的人又大多是踩低捧高之辈,他就更难捱了。如今他老母亲生病,请医抓药,家中很是艰难。

郭大全便瞅没人的时候塞给他一百两银票,示意他别声张。

何炯眼睛都红了。

后来,大头菜打听到何炯和鲍长史结仇的缘故。说起来这事还跟郭家买的城西作坊的原主人仇一有关呢。原来鲍长史经办一件商业事项。收受贿赂,处事不公,导致仇一破家。而原经办此事的何炯自然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郭大全听了眼光大亮,回来问仇一,果然如此。

他便不动声色,将此事装在心里。

只是从此后。他常暗中接济何炯。

暂放下此一节不提,再说吴氏。

这日绿湾村来人。是同村的一个婆子,人称“大嘴婆”。人是顶好的,就是喜欢说三道四。她借着丁点大的事搭顺风船上霞照城来,不过是想见个世面。至于花费。不是有郭家么。她觉得自己跟郭家还算亲近,如今远道而来,吴氏未必好意思不收留她。郭家又不缺那点花销。

她下了船就打听郭家,一路问到槐树巷。

她判断没错。吴氏还真不好意思嫌弃她、摆脸子。都是乡里乡亲的,郭家在绿湾村还开着坊子呢,又没搬走,于是热心接待了她。

大嘴婆喜得跟什么似的,直叹吴氏为人小意。

客套一番,吴氏便问她来霞照所为何事。

大嘴婆含糊说,她闺女织的几匹好锦,在乌油镇卖不上价,想到霞照城来看看,防止吃亏。

吴氏听了心直抽——这么点事跑这么远,够路费么?

她便明白她是找机会出来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