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怕方初多事,亲自送来,那也不好。

刘心笑道:“好!”

郭大有一直没多话。这时道:“这鱼不错。娘你尝尝。”

没有碗和筷子。清哑忙搛了一条,舀了些汤递给吴氏。

吴氏低头喝起来。

清园烟雨阁,方初已经下床了。站在窗边看外面景色。

残雪化尽,山上山下被压弯的竹梢又挺直了脊梁。

傍晚时分,刘心归来,将今日之事告诉了他。

流言方初早知道了。不是新消息,他静静地听着。

待听到清哑说的话时。猛然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刘心。

一旁的圆儿也激动得两眼放光,似乎看见郭姑娘坐着花轿,被抬进烟雨阁的正堂。和大少爷拜堂成亲。哎哟,老爷把大少爷赶出来了,大少爷成亲的时候老爷太太会不会来呢?不来的话。拜高堂的时候朝谁拜呢?哎呀,还有拜宗祠。可是少爷被出族了!

这可怎么办?

他思绪瞬间被拉到未来,急了起来。

不急不行啊,他等于是这清园的大管事,少爷的左膀右臂,这些事都该他操心的,必须提早想到,可不能等火烧眉毛了才跳脚。

他在那里神游天外,刘心还大着舌头对方初说话。

他今儿心情好,喝得有些多,更疯癫了。

“我当时也不信呢。哎呦,你是没瞧见——”他把脸上笑一收,扮清哑那安静的神情,嘴巴也撅起来,逼尖了嗓子——“她撅着小嘴儿说,‘说我抢,就算我抢好了,能把我怎么样!’嘿嘿,小丫头挺厉害!”

方初心情激荡不已,眼眶发热。

他忙将目光投向窗外,看郁郁绿竹。

刘心又说清哑要竹丝画,方初再次失态,“当真?”

刘心笑道:“瞧瞧你这样,没出息!”

方初没理会他嘲笑,呆了一会,脸上露出笑容来。

“这就足够了!”他心中道。

她没有对他避如蛇蝎,如平常一样待他,他就知足了。

“大少爷,那我去把画儿打点出来。”

圆儿也从未来瞬移到眼前,尽职尽责。

“嗯,先弄到我房里来。”方初吩咐道。

圆儿答应一声就匆匆出去了。一时将竹丝画都弄来了,总共有五套:有整面壁画式样的,有条幅式的,有屏风式的。屏风有六扇、八扇围屏,有大插屏,一齐都搬了来,摆在屋子中央。

方初便命多点灯,摆笔墨,又将记录的相关工序资料都拿来。

圆儿忙一气都弄好了,又亲自磨墨伺候。

方初首先走到悬挂的《春江烟雨图》前,凝神细看。

这一静心,仿佛觉得郭清哑和他并肩站在烟雨图前,一面细看,一面轻声询问。他便娓娓述说,从她画稿的立意开始,为了凸显主题如何整体布局,然后到选材用色,以至于编制的工序和手法,哪些用的是以前的,有哪些改进等等。

她认真听着,不断点头,然后又提出新的问题。

他便回身走到桌旁,笔随心走,将所想均落于纸上。

一色的小楷,笔力刚劲,端正中隐隐透出锋棱。

这篇文字类似题跋,涵盖了对这幅竹丝画的鉴赏、品评、编制工序等记事内容。

写完这幅,又转向那套屏风。

他心里是领着清哑走过去,述说这屏风的形成。

有她在身边,他丝毫不觉疲累,也忘记了手上伤痛。

寒冬的深夜变得迷人起来,因为寒冷,便少了春夏的喧嚣,寂静中只有他们沉浸在画中世界,探索和感受艺术的魅力。

灯火不断跳跃,不知不觉已经是夜深。

圆儿见方初没有停歇的意思,心下着急,又不敢出声打扰。他看得出来,大少爷完全沉浸在奇妙的世界中,倘或这时打扰了他。后果很严重。

直到五套竹丝画都编写完,方初才搁笔。

这一松下来,顿觉精神疲累不堪。

他之前太全神贯注了!

圆儿急忙扶他去罗汉床上靠着,道:“大少爷歇歇吧。我让人煎了药,大少爷喝了,再吃点宵夜睡去。剩下的事就由小的做。”

方初闭着眼,微微点头道:“把那题跋裱糊起来。用匣子另装。”

圆儿答应了。自去忙碌。

有婆子端了药进来给方初喝。

方初把药喝了,又喝了两小碗红枣紫米粥,漱口毕。婆子才退下。

圆儿收拾了画等物事,又伺候他热热地泡了个脚,扶他睡下,方关了门。轻手轻脚离开。

方初眼一闭,似乎和清哑乘船往郭家去。

船到郭家门前水上。远远看见那连绵的碧荷,他忽然死活不肯去了,因为想起了郭家上下对他的暴打和折磨。

她瞅了他一眼,说“胆小鬼!”自己便走了。

他不服气起来。他怎么会害怕呢?

于是,他恍惚又上了一条船,往郭家划去。

划了许久。那水道仿佛没有尽头,总也追不上她…

次日。刘心诊脉时见方初精神不如昨天,皱眉道:“伤还没好就这样熬神,熬得病情加重又害我费心!诊费要加!”

方初歉意地对他笑笑,道:“往后不会了。”

刘心看看他早准备好的酒菜,嘀咕道:“怪不得早上有酒,你拿定了我!”

早饭后,黑石回来了。

方初歪在罗汉床上,听他回报各处情形。

听后,他道:“不用理会。留心京城消息。”

黑石应道:“是。”

又说方家的情形,说织锦坊已经封停了。

方初神情微冷,却依然没有大反应。

“封就封了。世上人只知争名夺利,却不知往往在断了别人生路的同时,也断了自己的后路…怪不得人!”他轻声道。

“还有一事:夏流星找过谢大姑娘,不知说些什么。但很快夏家就向郭家提出,要提前接郭姑娘进府。郭大爷好像回绿湾村找郭姑娘商议去了。”黑石又道。

“这是嫌死得不够快!”方初冷笑一声。

黑石没说话,等他示下。

“你去吧。”方初淡淡道,没再吩咐他。

“是。”黑石退了出去。

方初仰靠在枕上,闭目沉思。

次日,圆儿将五套竹丝画包裹停当,弄上了船,来告诉方初道:“少爷,我和刘大夫一块送去吧。这些画如何编的我最熟悉,倘或郭姑娘要问,我好歹能回一二。刘大夫可是什么都不懂。”

方初瞅他一眼,道:“忙你的去!”

又对刘心道:“告诉郭姑娘,这只是前五幅,其他的尚未开始编制。以后编制了,再送给她。我们卖的都是意匠另行设计的,按底稿编制的不对外卖,除了送她的,就只留底保存。”

刘心对于时不时能出去逛一圈,去人家做客很愉快,挥手笑道:“我知道了。我走了!圆儿,好好照顾你家少爷,药我都配好了,按天煎着吃。别让你家少爷熬神,作坊那边你多费心些,他就少操心些。天冷,别由着你家少爷老往水边跑,就有诗兴也冻住了…”

他一面唠叨,一面脚下不停往院外走。

不但圆儿,连方初都听得哭笑不得。

然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延伸到绿湾村,心情便柔和起来。

“想那地方做什么,被打的还不够吗!”

他在心里自嘲,强制自己去了书房,一面让圆儿叫管事来。

坐下等的时候,他禁不住又想,如果真的听琴被郭守业父子发现了,会不会真的被打呢?

方初正和管事们商议工坊的经营,清园迎来了一位访客,乃方初的好友史舵,南归前找他告辞。

“怎么我才去了这些日子,就发生了这样大事?”

坐下后,连茶也没喝一口,史舵就迫不及待地问。

“连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方初道。

他并非推诿和隐瞒,确实是始料未及。

史舵瞅着他裹得粽子似的手看了一会,仿佛很烦躁似的,皱眉端起热茶,一仰脖子全灌进嘴,惹得方初急道:“别烫坏了喉咙!”

史舵翻了翻眼,不说话。

方初问:“你怎肯来瞧我,不嫌我不孝不义、世所不容?还有,我现在可不是方家大少爷了,方家的事我再也无权做主。”

史舵瞪眼骂道:“狗屁的孝义!别跟我说这些!难道我老史跟你做朋友是看你的身份?那么多织锦世家,我可没跟别家的少东这样交情。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别看你出身高门大户,未必有我的见识。我们海商风里来浪里去,经历的生死关头不知多少,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生死关头最能看清一个人的本性,朋友反目,手足相残,都不奇怪。要说看懂人心,你不如我!”

方初沉默了。

先是刘心,后是史舵。

那个他最相知的朋友呢?

他忽然心里一疼,往旁转开脸。

静了一会,史舵问:“货可都准备好了?”

方初道:“都准备好了。”

史舵道:“多弄些。上回我出海,在江家拿了两扇竹丝画镶的屏风,都卖了高价。所以你放心,这回我定能帮你赚一大笔。你单门立户,开门红最吉利了。哦,你可需要银子?你现在最需要用银子吧?”

方初道:“怎么,你想借银子给我?”

史舵一本正经道:“我这一趟出去,至少要到明年四月才能回来。你有什么事,我也帮不上忙。我给你留个信物,凭了它,一百万两之内任你调用。”

方初忍不住强调道:“我已不是方家大少了。你还信我?”

史舵又一瞪眼,刚要发火,忽然又停了,笑道:“这是我有眼光,看准你将来会发达。这会子你落魄了,我先白送你个人情,将来我有大麻烦的时候,才好找你帮手。”

方初直直地瞅着他,似在掂量他的话。

史舵被他看得不自在,不耐烦道:“到底要不要?没见过你这样的,上赶着送银子给你,你还怀疑这怀疑那的。”

方初道:“要!你不说我也会开口的。本来找舅舅也成,但我不想让长辈担心,就不惊动他了。”

史舵立即眉开眼笑。

他在清园住了两天,第三天才载着满满一船货物,顺江而下。

且说刘心,带着竹丝画又一次来到郭家。

郭家人照例十分欢迎他,只是郭守业父子为了夏家要在年前接清哑进府的事又赶了回来,火气正大,见了他难免对着他诉苦,说当官的欺压百姓,没天理云云。

清哑则命人一一拆开那些竹丝画观看。

打开后,她立即就沉入进去。

这些画对她来说无比熟悉,因为是她亲手绘制的图稿,编织的人完美地诠释了她画的立意,配色规划准确地表达了她当时心中所想,对着图画,有种心灵相通的奇妙感觉。

再打开匣子,看了题跋,更是灵思泉涌。

她沉浸在一种空灵境界中,仿佛魂魄离体,一面精神在看画,一面身体还没漏掉爹和刘心等人的说话。

看完五套,她忽然回头对郭守业道:“爹,你去告诉夏家:让我在家过最后一个年,过年后再进夏家。若不答应,随便他想怎样!”

郭守业父子呆了会,一齐叫道:“那怎么行!”

刘心忙道:“听说年前钦差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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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明天还是晚上更哈,我有点找不到灵感呢,明明情节在心里,就是不知表达,需要酝酿!!o(╯□╰)o

第333章 永不(二合一求月票)

郭守业父子都看着清哑。

钦差要来,他们也是知道的。

他们一直在找一个机会,一个对抗夏织造的机会。

可是他们还没准备好,如果强硬反抗,比如上告,也许可以逼夏织造父子放手,但郭家还要在他手下讨生活,得罪了他,又不能令他有所忌惮,过后必定倍受打压,结果只有更坏。

清哑劝了父兄几句,只叫他们按这话回。

她无暇也不惯深刻剖析,况情势也没有她选择的余地。

然后,她叫人把这些屏风和画都搬去自己房里,一番安置后,立即坐下来绘制新图稿,连饭也来不及吃。她感觉灵思正浓,生怕过后抓不着了。

这一忙就没天没夜了。

郭守业无奈,只得按闺女话回了。

然他再没有之前的胸有成竹,对爱女担忧令他变得焦躁起来。

他整天阴沉着脸,目中不时透出凶狠的光芒,郭家上下雇工见了他都战战兢兢的,大气不敢出,一个个都卖力干活,生恐被牵累。

因为流言的事,夏流星推迟了去书院的行程。

这日,他又在鲍长史父子陪同下来到郭家。

郭守业也不掩饰了,直接冷淡对他。

夏流星也不低姿态求了,露出富贵公子的气势,强势压人。

他提出要见清哑,郭守业断然拒绝。

夏流星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径直带着两个小子就往后边去了,而鲍长史则拦住郭家父子,冷笑道:“迟早都要去夏家,见一见又如何!”

郭守业看着他那嘴脸。气得发抖。

郭家并不大,夏流星只往里进了一层,便看见了细妹。

细妹立即拦住他,细腰闻声也出来了。

这两女可是都会点拳脚的,尤其是细腰。

夏流星看着细腰道:“你确定要对本少爷动手?”

细腰眼中犹豫一闪而逝,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忽然东面窗内传来清哑声音“让他进来。”

细腰只得让开,带着夏流星进屋去了。

先进堂屋。再转入东屋。一过月洞门便看见墙壁上挂的《春江烟雨图》,夏流星立即走上前,抬头细看。

正看着。清哑从里间走了出来。

她一身现代装扮:头上未挽发髻,长发披肩,掐腰的粉色折枝梅花窄裉锦袄,长度过了臀围;下身穿一件灰色长裤。是她特意叫人织得厚棉布,再仿前世牛仔裤型做的。小脚,修长流线型,在家穿了方便做事。

整个人看去修长健美,毫无冬日的臃肿。

“这是方初送你的?”夏流星回头。目光犀利地盯着她。

“嗯,是他送我的。”清哑平静点头。

同是竹丝画,这画风与江竹斋出产截然不同。一看便知。

夏流星寒眸中怒火跳跃,喝令人“扯下来!”

清哑也生气了。道:“你做什么!”

夏流星对小厮道:“还不扯!”

小厮就上前来要扯,细腰一闪身上前拦住。

两方对峙,夏流星对清哑严厉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许你收他的东西!你一定要跟我对着来?”

果然方初有异样心思,怪不得要和谢吟月退亲。

当日他亲去清园选画,他也没拿出这一幅,只敷衍说没好的了,结果转头就送到这,清哑还收下了。她不知道外面流言吗?

清哑对细腰道:“让他们出去!”

她以目示意那两个小厮。

细腰便一手一个,拎着那两人就扔出去了。

夏流星盯着清哑,危险地眯起眼睛。

——看来,下次来见她还要带高手!

清哑打发了闲人,才道:“要扯你自己扯!我有话对你说。什么人都能进我屋,你当我这是哪里?”

夏流星才松懈了下来。

“说什么?”他打量她古怪的服装。

清哑也不请他坐,也静静打量他。

在她心中,欺男霸女的古代恶霸应该像《红楼梦》中的薛蟠一样,夏流星的外形和气质都不符,可他正干着这事!

不但夏流星,谢吟风也是一样。

他们是古代的官二代和富二代,还很有内涵的那种,绝不是草包。

他们欺男霸女,因为他们自视太高,若求高不得还能接受,求低不得则无法容忍。强占行为在他们看来受委屈的是自己,而不是对方。

然在这个世上,有些事一定是强求不来的!

谢吟风已经落了个悲惨的下场,还害了江明辉。

夏流星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你这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这样逼我,弄回去的不过是行尸走肉!”她尝试耐心与他沟通。

“爷也不想这样。姑娘为什么就不能顺从呢?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就是不能给你正妻的名分,那也是规矩,谁让我是嫡长子呢。为了你,我特请家里选一根基浅薄的人家女儿定亲,就怕你将来受气。我一番苦心你可体会?”夏流星也耐心与她沟通。

“可我不喜欢你!”清哑毫不留情面地指出。

“你喜欢谁?”夏流星脸一沉。

“这不重要,反正我不喜欢你!”清哑道。

“有些话别说早了。‘骊姬悔泣’的典故你总该知道。丽姬当初被晋王抢去的时候,哭得泪湿衣襟。然到了晋国皇宫,经历了意想不到的富贵生活,深悔当初哭泣很可笑。你怎知将来不会后悔今日这样对我?你若给我机会,我便不会这样逼你。”夏流星引经据典起来。

“不会!你已经表现了。被我淘汰了!”清哑道。

“怎么说?”夏流星疑惑地问。

“就冲你的恶霸行径,我永不会喜欢你!”清哑道。

夏流星看着身穿奇装异服的女子,深觉无力。他觉得还是先把人弄回去再说。她心里以为夏府的生活水深火热,将来会被恶霸蹂躏,等她到了他身边。发现他怜她爱她,与她琴瑟和鸣、比翼双飞,那时便会如骊姬一般后悔今日行为了。

“那可由不得你!正月初三便接你过府。”他口气冷硬。

转过身,将墙上那幅《春江烟雨图》摘了下来,卷起,准备带走,一面目光落在她的裤子上——修长的双腿一览无余!

她就这样在家穿着?

那不是父兄甚至连下人都看见了?

他很生气。两点寒星更冷了。

“把这裤子换了!成何体统!”他呵斥道。

“你管的着?夏天我还穿比基尼呢!”清哑轻哼一声。

所有让他生气的事她都想干。气死他最好。

她没有阻止他摘画,阻也阻不了,只能采用精神胜利法。

可是。她忽视了他是古人。

“笔记…泥、你?什么衣裳?”夏流星疑惑不已。

清哑看着空了的墙壁,心里很不顺,不想理他,转身坐上美人榻。抱起一个枕头,静静地靠着。任凭夏流星再说什么也不作声。

夏流星好言哄劝她视若无睹,机智说笑她充耳不闻,严词威胁她置之不理,他也没意思起来。也不出声了,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他发现这样也很好,两人比赛似的静默。

清哑只顾沉吟。脑中构想图稿。

她便是这样静默一年也无事,自在的很。

这自在的神情落在夏流星眼里。觉得这才是她的本色,反释然了。

他越来越喜欢她,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手的!

如此缠磨了半天,夏流星才去了前面。

还没走到过道尽头,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吼唱“我们要坚强,我们要微笑,因为无论我们怎样,我们永远是这美丽世界的孤儿——”他腿一软,差点要转头,因看着小厮古怪的面色,恼怒喝道:“听什么!还不走!”

这小丫头,气他气上瘾了!

往后要管紧了,她身边伺候的也要仔细挑选。

小厮见少爷发怒,忙匆匆逃也似的跑了。

夏流星定下正月初三接清哑过门,才和鲍长史离开了郭家。

他一走,清哑又忙自己的去了,并不哭天抹泪。

吴氏倒和郭守业愤愤地咒骂了半天。

再说韩希夷,好容易从严未央口中得知方初下落,才要去找他,就听满街传言乱飞,又有夏织造封停方家织锦坊,他便迷茫起来。

那些传言,有些是他知道并经历过的,有些是他不知道的。

他可以想象,谢吟月是如何愤怒伤心,才用这方法自辩。

他到底该相信他们哪一个?

还有郭清哑,夏家要提前接她入府。

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大冷天的,他乘画舫在田湖游荡,还招了歌妓相陪。

寒风凛冽中,笙箫盈耳,他喝得醉醺醺的,然后赶走了她们,独自倚窗吹起了洞箫。箫声在寒冬的水上盘旋缭绕,格外凄清。

吹罢又吟唱: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唱罢又吹,吹得是《迢迢牵牛星》。

吹罢又吟唱: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画舫慢慢向江上飘去,箫声也随着江流漂飞…

次日,韩家来人,说韩老爷病重,招他回家。

韩希夷揣着一腔心思,丢下手头事务,匆匆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