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院子,郭守业老两口带清哑住正中,郭大全郭大有分列左右,郭大贵在郭大全隔壁。正中的主院最大,其实是两院合一。只因老两口不放心清哑独住,所以才打通建在一起的。

在主院用过饭后,因为郭大全常不在家,好容易回来一趟,母子婆媳便聚在正屋侧厅说闲话、享天伦。才说了几句,吴氏便借口今儿在外跑了一天,催清哑回去洗澡歇息。

清哑听话地带着巧儿回房去了。

这里,吴氏便对两儿子说起今天上香经过。

听说碰见韩希夷,郭大全兄弟都诧异,“这么巧?”

吴氏道:“我心里也觉得太巧了。你小妹抽了一支签…”

说着声音低下去,他兄弟夫妻都凝神静听。

就听郭大全道:“韩大少爷…人是不错…”

面上流露出沉吟思考的神情。

吴氏道:“你小妹又封‘织女’,又造牌坊。这嫁人就更难了——要是选个好平常的女婿,别说你小妹瞧不上,郭家脸上也没光彩,连皇上脸上也没光彩。上回那钦差不就说么。皇上封的织女怎么能给夏家儿子做妾呢!夏家都这样,旁人更不用说了。我想来想去,就数韩大少爷出色:家世也好,品相也好,又能干。能配得上你小妹。”

她把清哑的亲事提升,跟皇帝脸面扯上了。

总之,清哑的夫婿必须对得起郭家门口那道牌坊!

若清哑在这,肯定觉得荒唐可笑极了。

然郭家兄弟都没有笑,因为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郭大全问道:“韩少爷怎么说?”

吴氏道:“还能怎么说,就差没开口提亲了。”

郭大有道:“这事关键还在小妹身上。上回夏家逼亲的时候,韩少爷就上门来露了口风,想和郭家结亲。说我们两家要是定了亲,就有借口回绝夏家了。是小妹推掉了,才没成。”

吴氏和郭大全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阮氏一直听着,这时道:“娘,这事得先跟小妹商量。”

吴氏点头道:“回头我去问问你小妹。”

郭大全也道:“我回城也探探韩少爷口气。”

丢开这事,母子几个又说起别事。

吴氏说帮阮氏抽了好签,这一胎肯定是儿子,还有两个呢。

阮氏听了十分欢喜,问长问短。

郭大有表示怀疑:生儿子得看他,问菩萨管用吗?

吴氏不许他胡说,说五桥观音庙的菩萨灵验的很。

郭大全呵呵笑起来。

夜已深,杨安平家的送了羊奶来。又配了些点心。这是清哑,因为羊奶充足,便安排家人早晚都喝,形成习惯了。

吴氏问:“可给姑娘送了?”

她不喜喝这东西。拗不过闺女孝心才咬牙喝的。

杨安平家的忙道:“送了。不送哪行,细妹来催呢。”

吴氏这才罢了,喝了羊奶,又吃了一块点心,各自回房歇息。

再说清哑,正在房里沐浴。全身涂满羊奶。

这主意是细腰兴起的。

细妹和巧儿晚上要练功,细腰便接手伺候清哑的差事。

第一次伺候清哑沐浴时,她跟厨房要了一小铜盆羊奶预备在旁,帮清哑洗浴毕,将她全身涂满羊奶,然后细细按摩。

这保养当然好,肯定有效果,然清哑很抗拒。

她前世虽然家境还好,生活却一点不骄奢;今生更不用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郭家生活她看得比谁都清楚。这羊奶喝多少都没事,横竖都进了肚子。若是用来美容全身,还每天用一小盆,就太浪费了,做个面膜还说得过去。再说她也没这闲工夫天天揉。

细腰将她摁在浴桶里,板着俏脸道:“你如今跟从前能比?”

清哑心想怎么就不能跟从前比了?

细腰道:“你将来肯定不会嫁庄稼汉。大户人家的媳妇那么容易做的?光能干不行,容颜不美,守不住夫君的心。纳一堆美妾你乐意?”

清哑道:“他要想纳,妻子再美也照样纳。”

细腰道:“这话是不错。也有夫君重情的。你保养美丽些,他一心一意待你就更容易了。”

她轻易不说话的,说到后来便有些不耐烦。

因道:“这样事我比姑娘见的多,听我的没错!”

清哑还要争,道:“用这么多羊奶…”

细腰果断道:“这水拿去喂猪!”

一句话成功让清哑闭嘴。

不是被说服,而是觉得无语。

她懒得争执了,道:“先洗吧。明天不用了。太麻烦!”

然吴氏知道此事后一力赞成,叫细腰尽管帮姑娘洗,还说养羊本来就是为闺女和孙子们喝奶方便,多的羊奶给闺女洗澡也天经地义。

清哑抵挡不过这母爱,只能幸福地享受。

不过她将羊奶用量减少了一半。

她的理由是“天天按摩不许要那么多”。

从此后,郭家的猪就荣幸地喝上了郭织女的洗澡水,香甜可口自不必说。据说喝这水长大的猪,猪肉也鲜甜可口。——这是细妹偷偷评价的。

且说眼前。细腰帮清哑按摩全身。

纤指染着羊奶在皮肤上打滑,轻重适宜。

上下都按摩一遍,再用清水冲洗。

清哑被揉搓得浑身舒畅、肌肤粉红。清水倒在浑圆小巧的肩头,从滑腻如凝脂的胸、背滚落。好像雨后荷叶上的水珠,不沾不黏。奶白色的汤水冒着热气,将出浴的少女渲染得飘渺如仙、出尘梦幻。

细算起来也就用了两刻钟,并未费多少工夫。

主仆都不是爱说话的,全程洗完都没说一句话。

出浴的时候。清哑问细腰:“你不洗一个?”

细腰道:“我等会洗。”

清哑小声嘀咕:“我都被你看光光了,太吃亏!”

她想怂恿细腰洗,自己趁机欣赏,然后画个人体素描。

细腰正仔细帮她擦拭身子,闻言手僵住。

清哑微笑,扯过手巾自己擦,完了又飞快穿衣。

细腰见她穿夹袄,忙道:“还做什么?不睡去?”

清哑丢下一句“我要画画。”便忙忙地走出浴室。

细腰这次没阻拦她。她跟清哑久了,知道但凡这样一定是来了灵感,耽误不得。这不比其他事。缓一缓明天照样做。这事过了今晚明天也许就做不出了。

清哑卧房东侧便是书房,也是她日常工作室。

这工作室分内外两层,布置得雅致清新。外间窗户是菱形的,正对着广阔的田野;内间后窗是扇形的,正对着若耶园圃。两窗的窗棂都雕镂精美,透窗而视,效果好像墙上嵌了一幅天然图画。

沐浴后的清哑浑身轻松,站在外间书桌前作画。

画的正是五桥观音庙!

画的立意是要体现一方民俗风情,若单画观音庙和银杏树,是无法达到这个构思目的的。必须要画香客。

可那么多香客,要如何落笔呢?

她可没本事画出类似《清明上河图》的场景。

她脑中浮现那两个卖鱼的汉子,还有卖福袋的福儿姑娘,以及卖粑粑的大婶。这几处场景清晰而有特色,连他们各人的眼神都在印象中栩栩如生。将这几处特写,其他人隐约衬托,层次就分明了。

这一画就是两个时辰,细妹和巧儿回来她也不觉。

期间细腰端了羊奶来,她无意识地喝了两小杯。

完成后。她后退一步,仔细欣赏。

画中观音庙和银杏树古朴自然,明明香客如潮,却给观者清幽淡远之感。她本人也在画中,正在看鲤鱼,只露个背影,细妹细腰在她身旁。那个络腮胡子大哥双手托着大红鲤鱼正向她展示。她对面就是青年汉子,隐含笑意的双眼特别有神韵,此时看来格外熟悉。

先前画他的时候,她便觉得毫不费力,画眼睛更是符合传说中的“画龙点睛”之式,画完顿时人物呼之欲出。

她纳闷不已:到底在哪见过呢?

想不起来,也不想了,夜也深了,她也疲了,自去安歇不提。

窗外,春夜悄悄萌动,万物生发!

次日一早,郭大全便离家返回霞照城。

清哑昨晚没好好同大哥说话,早起到水边送他上船。

春日凌晨,若耶溪雾气荡漾,郭大全站在船头对小妹子挥手,只见她穿着浅粉色衣裙,在背后大片绿竹映衬下,清新脱俗像个精灵仙子,不禁笑了,“小妹,下回我家来接你。”

过段日子清哑要进城去严家。

她点点头,想说什么又没什么好说,就一直对他笑。

船行远,她才转身回去晨练(练舞)。

郭大全乘小船到绿湾坝换船,刘虎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刘虎昨晚和冬儿冷战一夜。

冬儿气他莫名其妙发神经,问他又不肯说,弄了一肚子气。一夜下来,两人都没睡好。早晨刘虎要随郭大全出门,冬儿本不想理他,想着这一去又要好些天,又不忍,便借口上工,送他去绿湾坝。

到码头,两人谁也不肯先开口,都不说话。

这情形落在别人眼里就有些奇怪了。

郭大全来后,同他们打招呼,又对冬儿笑道:“送刘虎呢!”

冬儿忙道:“嗳!郭大爷来了,这么早!”

刘虎气坏了:他都等了好一会了,倒说人家早。

也难怪,人家是大爷,他算什么东西!

当下也不多说,随着众人上船。

有个叫张进财的搬货汉子走过刘虎身边,小声调笑道:“虎子,你跟媳妇吵架了?我瞧她不理你呢。见了郭大爷倒热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送郭大爷,谁想到是送你。”

刘虎顿时怒了,待要发作,又恐吵出来更丢人,少不得忍耐着,恶狠狠地对张进财道:“再混说小心老子捶你!”

张进财忙后退一步,道:“说笑的,说笑的!”

一面却目光暧*昧地在冬儿和正上船的郭大全身上打转。

刘虎被这无言的暗示弄得心浮气躁,直愣愣地瞪着他。

有个跟张进财一起做活的汉子忙劝解,也道是玩笑话。

绿湾坝码头人来人往,有那轻浮的小媳妇见了郭家兄弟眼光就打飘,再叫一声,声音也是麻酥酥的,大家常以此调笑,却也不会据此为实当真。

刘虎气愤愤地上了船,脸还板着。

看着从容指挥管事安排的郭大全,他想起第一次和冬儿来郭家的情形:他因不放心冬儿在郭家做事,劝她不要去。郭大全正好碰上了,开解他说“兄弟放心,你媳妇交给我,没事的!”当然他指的是郭家安全保障好,不过说快了说急了未曾注意措辞而已,不是成心的。此时想来却格外令刘虎难受。

再说冬儿,见刘虎直到上船也不同她说一句话,也是一肚子气。

怀孕的人肚子本就大,揣着一肚子气更大了。

她也不管了,自顾就回郭家去了。

午饭后,吴氏和清哑在园里闲逛,母女两个说了很多话。

说的是韩希夷。

清哑答应会考虑。

吴氏离开后,她静心想自己的处境。

因为一系列遭遇,加上年纪越来越大,她在婚姻上的选择余地看似宽了实则变窄了,正是高不成低不就。

不成亲对她也许不算什么,但她不能只顾自己感受。

这一刻,她有些理解家族联姻了,实在牵涉太多人的幸福。

她不会出卖自己换取郭家未来,但主动把握不是更好!

又过了十几天,清哑再次去了五桥观音庙。

她总觉得那个地方与她有莫名牵连,抽了那样一支签,还碰见韩希夷,隐隐还有什么…说不上来!

这次吴氏没有去,细腰细妹、阮秀和四五个护院家丁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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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等待(第一更)

五桥观音庙外,银杏树依然静静伫立,古朴苍劲。

这日不是庙会,因清明节就在眼前,香客依然不少。

清哑一眼看见那卖鱼的络腮胡子兄弟坐在树下,心想真巧,又碰见了。对方眼中也露出异样光芒,仿佛和她一般心思,也是觉得巧合。

这巧合背后却另有别情:以往三天两头外出、一出去就是几天不见踪影的两兄弟最近天天回赵大爷家,只早晚在附近水域捕鱼。捕了鱼必定来观音庙卖鱼,一坐就是半上午。

因为他们天天来卖鱼,福儿姑娘便也天天来卖福袋。

因为福儿姑娘天天来,银杏树下又增添了几个少年后生…

清哑今日不是来上香的,甚至不是来游玩的。

她心慕这清幽散淡的氛围,是来闲逛的。

没有看名胜古迹的仰慕心情,也没有寻幽探秘的猎奇心理,心情散漫、无拘无束,不知下一刻该做什么。

散淡的氛围,散淡的人,她的心情也散淡。

银杏树下的人都看向她,她却没有一点不自在,静静地走过去。

先找那卖粑粑的大婶,买了个粑粑。

大婶和气地冲她笑,用筷子夹了个给她。

细妹忙递过一张干净的纸,让她包着吃。

她包好,咬了一口,一面闭嘴嚼,一面四下张望。

扫了一圈,就仰头看银杏树冠,寻找自己系的签文还在不在。

目光在上搜寻,脚下也配合,不停移动改变位置。

左移,转个圈,后退,又左移——

终于看见了!

忽听细妹急叫“姑娘!”

又一声“小心!”就有重物拖动的声音。

跟着她被扯住胳膊拽向一旁,因为没防备,有些踉跄。

低头一看,和卖鱼的青年汉子对个正着。

他满眼关切。脚下是踢歪倒的小板凳。

原来清哑转到鱼摊旁,他和他大哥忙退让,将鱼盆往身边拖。急切间拖到怀里,再拖不动了。清哑还在退。他忙半直起身子往后挪板凳,同时清哑也被细腰扯向一旁,不然非一脚踩进鱼盆不可。

清哑向上看看,又向下看看——

这鱼摊正在她系的签文下方!

她便歉意地说道:“对不起!”

青年汉子目光炯炯,道:“姑娘没吓着吧?”

清哑摇头。道:“没有。”

一面目光在他脸上打转,想透过现象看本质。

青年汉子顿觉她目光所过之处,络腮胡子纷纷断裂落地,脸上凉丝丝的,急忙低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清哑觉得他脸红了。

真是怪事,一脸胡子怎么看得见脸红呢?

可她通过他的眼神,就觉得他脸红得厉害。

她不忍他难堪,便仰头再看树上自己系的蝴蝶结。

静静的,仿佛看久别的朋友。

看一会。发现嘴里吃完了,便低头又咬了一口粑粑。

吃着、看着,目光从上又转回来,落在鱼盆里。

今天盆里是数尾鲫鱼和鳜鱼,还有一条青鲤鱼,一样很鲜亮

那大哥急忙问:“姑娘可要买鱼?”

清哑摇摇头,她今天不想买这个。但她心情闲散的很,于是想掰一点粑粑喂鱼玩。然那粑粑有些粘,容易扯不开,也就算了。

正在这时。细妹过来递给她一块蒸米糕,正是一揉就碎的食物。她接过米糕自己先咬了一口,又蹲下来,掰一小块捏成碎屑往鱼盆里撒。独自玩得挺得趣。

青年汉子见了,眼中露出温柔笑意。

清哑正喂鱼,耳听得旁边摊位上人向细妹兜售东西,“姑娘,买个乌龟放吧!”目光一瞥之下,便再也收不回来了。刚才那“今天不买活物放生”的想法也动摇了。

那边也是一只木盆,里面大大小小全是乌龟。

最大的有一本书那么宽,最小的才核桃那么大。

这人肯定挖了乌龟老巢,把龟儿子龟孙子都捉来了,否则若是撒网,那小乌龟根本网不上来,就网上来也会放了。

她看那摊主的目光就有些责怪。

青年汉子顺着她目光一看,大抵也明白了。

这卖乌龟的青年后生不是常摆摊的,因为最近见福儿天天来,他便也要来凑热闹。他又无物可卖,打鱼又比不过那两兄弟,也不知哪挖了一窝乌龟,便弄来摆摊凑数。

最后不用说,清哑把那一窝乌龟都买了。

叫人送回船上,她站起身又信步逛。

走到福儿面前,福儿冲她感激地笑,亲近之意很明显。

她也报之微笑,然后低头看她篮子里的福袋,心下暗暗颔首——样式多了不少,且个个小巧精致,看得人眼花缭乱。

福儿腼腆道:“我娘拿到镇上,好卖的很。”

清哑没说话,仿佛她从未指点过她一样。

因又往外走了一段,选了一个角度,在一棵开满白花的槐树下站定,正对那银杏树,背后是古庙,对细妹道:“把小桌子和画画的东西搬来。”

细妹知她要作画,忙叫上阮秀去船上搬。

就这样,清哑于众目睽睽之下,现场写生。

阮秀等人没像门神似的伫在她身边,而是在附近打转,偶尔和人说笑几句,仿佛来进香的香客。一旦有人好奇想过去看清哑作画,他们便上前好言劝阻,叫不要打扰了她。

几次下来,大家就都知道了,只远远地看着。

青年汉子也远远地看着,就不看的时候,注意力也始终在那边。有人来买鱼,问价,他毫不迟疑地回答:“二两银子!”吓走了几拨香客,因此那鱼始终没卖出一条。

卖香烛的老汉看不过去了,劝他兄弟道:“我说你们两个,上回那是凑巧,那姑娘出了好价钱买你的鱼;再想碰上这样好事、这么一个大方的主,哪那么容易呢!你要是总开这个价,这鱼卖到明天也卖不出去。菩萨门口的买卖,不能太要高了。不然菩萨会不高兴的。”

如此说了又说,劝了又劝。

然那青年汉子心不在焉,根本没听见。

那大哥无可躲避,听得一清二楚。羞愧不已。

他看看弟弟,弟弟充耳不闻,只好尴尬地对老汉笑。

还有个人听了老汉的话也很尴尬,就是福儿。

她也觉得青年汉子把价叫那么高丢人,都不敢往那边看。仿佛丢人的是她。准确说,应该是跟她有关联。

清哑沉浸在写生的境界中,闲适又悠然。

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日光暖暖地照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气息,沁人心脾。嗡嗡的蜜蜂轻鸣,不那么吵人,反而让人觉得安宁,想要春睡。当然她并不想睡,只是头低久了有些酸。便抬头活动,也让眼睛短暂休息。

回过神,不禁抬头向上看——

那甜香是头顶上槐花散发出来的。

满树的蜜蜂嗡嗡叫,忙碌的很。

“要是有养蜂的就好了!”她想。

细妹递上一杯茶,刚跟庙里讨的开水冲泡的。

清哑喝了两口,低头继续画。

那边,福儿无心做生意了,交代旁边大婶帮她看摊子,她扭腰匆匆往村里跑去,一会工夫就不见了。

几个少年后生见福儿走了。都犹豫起来:想要跟着走吧,福儿的篮子还在;不走吧,又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踌躇不定之际,只好看画画的姑娘。猜测她是哪家的小姐。

没过多久,福儿又回来了,臂弯里挎了个小篮子。

她径直走向清哑。

阮秀忙拦住,问“做什么?”

清哑听见抬头,忙道:“让她过来。”

阮秀忙让开,福儿就过来了。

“这是我做的。你尝尝。”她走到清哑身边,从篮子里拿出一只大粗碗,碗里是几块雪白颤巍巍的蒸米糕,放在小方桌上,一面又补充,“用这个槐花做的。不信你闻,还有股子槐花香呢。我放的蜂蜜,是我爹从槐树上弄的蜂窝。”

清哑听了大感兴趣,对她道“谢谢你。”

细妹早开了食盒,拿出筷子,清哑夹了一块糕吃起来。

才吃一口就点头,又接连点头,只觉满口清香。

“香!”清哑对福儿道,“跟槐花一样香。”

又问她怎么做的。

福儿喜悦地笑了,一一告诉她。

细妹和细腰都拿了一块吃。

福儿看向银杏树下,犹豫了一会,坚定地走过去。

从卖香烛的老汉起,她每人都送了一小块蒸糕。想是怕少了不够分,切得有些小,远不及送给清哑的大块。然到那卖鱼的兄弟面前,她拿出的蒸糕又和给清哑的一样大了。见两兄弟都有些发怔,看看别人的,又看看自己手上的,她脸通红,逃也似的走过去了。

青年汉子看看清哑,咬了一口糕。

他也禁不住点头,果然清香!

福儿回头看见,满心甜蜜不已。

银杏树下的乡亲们今儿好口福,才吃完福儿的蒸糕,就见细妹过来了,她是奉清哑之命来散点心的。

青年汉子分到一块梅花状小点心。

他没有立即吃,就听旁边他大哥呜呜道:“嗯,好吃!有…牛奶味,还有核桃仁。唉,就一块,太少了!”最后一句话因为嘴里咽干净了,所以吐字清晰了,满是惋惜。

青年汉子转头瞅他,他不好意思地笑,又看他手上的点心。

青年汉子立即将点心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很松软的口感,不干不焦,有股奶香,但他确定不是牛奶。

目光不由飘向槐树下,画画的人正对这边看,不知是看他们吃点心呢,还是在看景物以便作画。

正看着,忽听一阵喧嚷说笑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