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揶揄道:“好歹持重些,别失了气度!”

少年们轰然大笑,蔡铭也不以为意,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身大红喜服、搭着红盖头的严未央,同她去前面拜别严家亲长。

清哑从窗内看见严未央被严大少爷背走,鼓乐和喧嚣也随着渐渐远去,环视依旧悬红挂彩的院落,霎时心空荡荡的。

严未央,就这么嫁了!

她呢?

她的归宿在哪里?

与她一样觉得心空的还有夏流萤。

新郎在外催妆的时候,她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透过窗棂偷看院子里身穿大红礼服的新郎,那满脸意气飞扬令她痛断肝肠。

很快,她也要进京待嫁。

她的新郎是个年逾不惑的男子。

她转头,凝视着坐在美人榻上和沈寒梅几个女子说话的清哑,而韩太太正向她们走过去,脸上带着笑。

她为夏家奉献了自己,郭清哑还想嫁给别人吗?

等迎亲队伍走后,严家才排开酒宴。

人声鼎沸中,方初回到了松柏院。

松柏院内,不复之前的喧闹,静悄悄的。

两个婆子在门口当值,看见他,忙见礼,又道:“姑太太和二舅太太过来了,在东屋说话呢。”

二舅太太,应该是严未央的二舅母。

方初问道:“表姑娘们可过来了?”

一婆子道:“姑娘们都还没过来。”

方初微微点头,径直进去了。

东屋门口,方初听见里面说话,停住了脚。

就听严氏道:“一初被出族了,怎好连累二姑娘。”

另一个女声道:“瞧姑奶奶说的!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说话,这么谦虚做什么。一初是被出族了,难道你就不管他了?血脉至亲,怎能丢得下。一初的才干,谁不知道。你二嫂愿意把未然许给他,正是看中了他人品才干,不是在乎的方家家业。这才是真心挑女婿呢!旁人看不上他,那是为的家世门楣,不值得结亲。娘家侄女做了儿媳妇,往后他在外头你也能放心。”

严氏又道:“我是十分愿意的。可是那孩子他…”

第404章 心意

cpa300_4;那女声忙道:“他怎么着也是你儿子。如今孤零零的,你不为他做主,谁替他做主?难道任由他随便娶个媳妇回来?”

严氏又道:“我不知他怎么想的,不好做主。二舅太太有什么不知道的:他可不就是因为亲事才断手出族的吗!我怎敢再强他。”

那女声笑道:“怎么是强他呢!二姑娘才貌也是一等一的,他未必不喜欢。好容易退了亲,娶个温柔可亲的过日子,才是正理。”

严氏又道:“那我回头问问他,再给回话。”

那女声又道:“依我说,也不用巴巴地问他。这两天你不是都住这么,一初也留下来陪你,不如把二姑娘也叫过来,和表姑娘她们一块相处。表兄妹见面,若能说得来,再提亲事就水到渠成了。”

严氏:“…”

方初听到这,转身就走。

他疾步出了松柏院,在松柏林中漫行。

主院那边传来喜庆喧哗声,更衬得这林中静谧,鸟儿的鸣叫一声比一声悠长,伴着他踩在林地上轻微又单调的脚步声,印在心头。

不知不觉,他走出了松柏院,来到莲池边。

莲池内,开满了睡莲。

他望着那蓝幽幽的睡莲,心中一动,想:

这蓝莲有些像她的眼睛,幽静。

白莲也像,冰清玉洁。

红莲也像,她笑起来有此神韵。

又想起先前她在池边说的“真想娶你的人自然不在乎世俗眼光”,不禁对着满池莲花出神起来。

方初回到松柏院的时候,二舅太太已经离开了,方纹等人却都回来了,严未然也来了。都围在严氏和林姑妈座前承欢说笑。

方初上前给两位长辈请安,又和表妹们打招呼。

严氏欢喜道:“你弟弟正说去找你呢,就回来了。咱们吃饭。”

一声吩咐下去,方纹姊妹几个率仆妇便张罗起来。

宴席摆在厢房厅内,也未分桌,大家团团聚坐。

方初坐在母亲和妹妹中间,方则挨着方纹坐。

严家今次酒宴格外丰盛:正值四月。河鲜海鲜都盛的时候。加上各种时令菜蔬,经过精烹细饪后,毫无酒池肉林的奢侈放纵。反显清淡寡素,待吃到嘴里,才觉美味之极,方知不平常。

严氏显然十分高兴。只顾着帮大儿子搛菜。

方初吃了几口,便道:“舅舅这厨子手艺不错。”

严氏笑道:“特地请回来的。能不好。”

说完,心中微酸。

能得大儿子一句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做母亲的,最知道自己儿子。对饮食十分挑剔:凡荤菜若是做的不合口,他宁可吃蔬菜,就饭粥;若米饭软硬不适、粥浓淡不合。他宁可啃苞谷、嚼芋头,因为那两样只要煮熟了。便散发原始香味,比做坏的鱼肉和饭粥更容易让他接受。

她便想,回头借着哥哥这厨子,细烹几样汤菜给儿子吃。

一时饭罢,大家坐着喝茶闲话。

方纹便对方初道:“大哥,咱们玩纸牌好不好?”

林家姐妹和严未然闻言都看向他。

方初听了一愣。

他有多久没玩过这东西了?

自从他接手方家买卖以来,他就没玩过了。

便是小时候,他也玩的极少。

他私心觉得,那是内宅女人和小孩子玩的东西。小时候,他课业繁重,没空玩;长大后,他不屑玩。

方则见大哥神情,忙道:“我陪你们玩吧。”

严氏则瞪着小女儿,怪她冒失。

方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大哥左手只剩半截,怎么拿牌?

正要答应方则,混过去,方初却微笑道:“好。我陪你们玩。”又对方则道:“我一只手不方便,你帮我抓牌。赢了钱咱们兄弟分。”

说得很平淡,仿佛他生来手就少了半截似的。

方则见他一点不忌讳,激动道:“好!”

方纹也喜出望外。

她便对表姐们道:“我坐庄。今天我收到好多小玩意儿。我拿出来做彩头。你们就大展身手吧,赢了都有奖励的。”

众人都笑起来,摆开牌局。

方纹赶着让丫鬟去拿东西来。

等取来众人看时,有精致玉雕、手镯、碧玺手串、钗环耳坠等物。

方纹将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忽想起什么,转脸对方初道:“大哥,我把你送我的楠木梳妆盒送给郭姐姐了。我跟郭姐姐好,总想送她一样东西。要是送金玉之物,好像看她穷补贴她似的,太俗。我觉得那梳妆盒好的很,我好喜欢,我就觉得郭姐姐也一定会喜欢,我就送给她了。先前人多,我不好给她的,刚才我让丫头送去了。”

方初看着小妹妹,半响没出声。

方纹忐忑道:“大哥?”

难道她把大哥送的东西转送人,他不高兴?

不应该呀!

方初道:“大哥送给你了,就随你处置。”

他想严未央已经送了郭姑娘一个,无需妹妹再送,可是妹妹已经送出去了,总不能再要回来,这也是料想不到的。

方则和方纹对视一眼,欣喜地笑了。

严氏笑容一顿,很快恢复正常。

和她比,严未然掩饰情绪的功夫要差许多,失神起来。

过了片刻,她才轻声道:“未央姐姐也得了表哥送的妆盒,两个。好像也送了一个给郭姑娘。”

方纹惊讶道:“真的吗?”

严未然飞快地瞟了方初一眼,点点头。

方初神色不见变化,很从容淡定。

方纹道:“那是凑巧了。表姐送的算表姐的,我送的算我的。”

林亦明不忿道:“我一个都没有呢。怎么没人送我?”

林姑妈嗔道:“纹儿连自己的都送人了,又不是有多的不送你。郭姑娘不同其他人,对九大世家有特别情分的,所以大家敬重她。你这么大了,还争这些,不嫌害臊!”

林亦真忙道:“妹妹就是说说,开玩笑的,并不是真的想要。”

林亦明却认真道:“我是真的很想要那个梳妆盒。”

林姑妈瞪着女儿说不出话来,林亦真也哭笑不得。

严氏指林亦明笑得合不拢嘴,道:“这孩子!回头舅妈送样好东西给你,比那梳妆盒不差。现在就别把个嘴撅得能挂油壶了。”

方纹也歉意道:“表姐,回头你去我家,我的东西随你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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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拒绝

方初也微笑,道:“以后表哥再得了好东西,定给每位妹妹都准备一份,一个不落下。”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林亦明也一笑,也就丢开了。

一时摆开牌局:方则和方初一边,林亦明和方纹一边,林亦真就自己,严未然也独占一方,就开战起来。

严未然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时悄悄地瞥一眼方初。

然方初仿佛全部心思都在牌上,连赢三局。

严未然这才收束心神,认真对待起来。

在严家这一辈姊妹中,她容貌和才情都不算最好,也不算受宠,却极有主见,最善于审时度势,利用现有条件为自己谋划。和方家结亲的主意,就是她自己促成的。在她想来:想如严未央那般嫁入诗礼豪族,太不现实;便是嫁入商贾世家做宗妇也难。谁让她生在二房、又无甚耀眼之处呢。因此,当她得知方初为了退亲断手出族,她当即决定要嫁这个表哥。她以为,若不趁这机会,方表哥这样出色的男儿绝轮不到她。

当下,她见自己牌不大好,赢是不可能了,便想暗助林亦真,因此微笑道:“少不得和林表姐暂时联手,打压下表哥的势头。”

这么做,也是为了引方初注意,也是她的布局。

林亦真也认真起来。她本就十分聪慧,再全心计算排布,加上严未然相助,终于险险赢了第四局。

第五局开始,人人都全心备战。

方初发了一张,林亦真跟着出了一张。

方则瞅她笑道:“没想到真表姐神思如此敏捷。”

林亦真眼皮也不抬,只顾盯着手上的牌,嘴里道:“二表弟不必惑敌耳目。这招对我没用的。”

方则见她这样全神贯注,忍不住笑起来。

一时严未然也出了一张。

方则便催方纹道:“到你了,快出牌。”

方纹和林亦明打得极热闹,一个说“出这张”,一个说“留着先看看再说”;方纹满桌乱看都出了哪些牌,林亦明则偏头去探看方则手上的牌,被他躲过。忙得不亦乐乎。

方初觉得妹妹很有趣。戏谑问:“做什么这样紧张?”

方纹抱怨道:“大哥还说呢!不过是玩牌,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到底是你陪我们玩,还是我们陪你玩?”

方初诧异道:“这有差别?”

方纹道:“怎么没差别!你陪我们玩。就该哄我们开心,让我们赢,敷衍敷衍也就算了,别太认真我们哪比得上你那脑子会算计。我们陪你玩。就像这样,闹得鸡飞狗跳。还不得赢。”

方初听了朗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这样爽朗,大家都看愣了。

方初站起来,对方则道:“我出去一下,你帮我打这一局。”又对众人笑道:“这可是你们翻身的好机会。”

方纹道:“什么机会!二哥也很厉害的。”

方初早走出去了。

在门口。遇见严氏,正从耳房里出来。

“娘在做什么?”他站住问。

“我看着她们给你熬汤。怎么没玩了?”严氏笑问。

“我去更衣。”方初解释道。

严氏眼珠一转,示意身边婆子先进去。她则叫了方初往旁走了几步,低声道:“初儿。有好几户人家都托人向我打听你,想要探我的口风,希望结亲。我因为要先问问你,所以暂未回话。”

方初随口道:“娘,我暂时不想这件事。”

严氏心一沉,有些难受,问:“为什么?”

方初道:“儿子这次出来,正该一心一意创立基业。弄成这副样子,不想着如何立世存身,反急着成亲,不是男儿所为。况把人家女儿娶回来,不能好好照应,于心何忍?”

严氏道:“正因为你要创业,才要找个人伺候你。”

方初摇头,道:“我那里虽不比家中富足,伺候的人还是有的。若成了亲则不同,家室就成了我的牵挂,怎能一心一意创业?”

这是说得好听,说难听些就是拖累。

他现在的情形,不想找个拖累。

“是人不对心思吧?若娶的人是心中惦记的,那他还嫌拖累吗?只怕会激起全部才智,从此奋勇拼搏。”

严氏看着儿子的眼睛,想看出他真实心思。

虽然她心中早有猜测,却没有经儿子承认。

她想知道儿子到底做如何打算?

知道了,才能确定是帮他,还是劝阻他。

可是依她看来,儿子心里也是茫然和不明朗的,所以她才格外心疼,为他难过,代他伤感,整日揪心!

方初轻松一笑,劝道:“娘就不要为儿子操心了。儿子都这么大了,还不能照顾自己、安排人生吗?那不是辜负了爹娘多年的教导。娘该把心思放在二弟身上,他实在少了历练。至于儿子这里,娘就等着,等儿子再创一份家业出来,到时把娘接过去,享享儿子的福。”

这话严氏爱听,因此浑身舒泰。

她一点不觉得大儿子是夸海口,他有这个能力。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着急。

因笑道:“那娘就等着了。”

一面暗暗叹气,严未然那事是不可能了。

方初去自己住的客房洗手后,出来望了望天。

“客人应该还未散吧?”他想,“娘身为严家姑太太,应该去陪客的。为了我,她才耗在这。小妹也该出去会客的。”

等他回到内室,还未说话,严未然就站起告辞。

之前严氏进来,虽未说什么,然她惯于察言观色,一看姑妈那神情,便心里一沉,觉得不好。若事有望,恐怕姑妈会当她是未来儿媳妇、走过来和她亲切说话了。

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表哥,心里果然是恋着郭清哑的。

知道了,她却不会放弃。

她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韩家想和郭家联姻,早被人传遍了。韩太太这回来严家,也对郭家母女格外关注,她已听母亲说了。这种情形下,她若是不等个水落石出,又怎能就此放弃呢!

但是,她也不能就这么呆呆地等,也要做些什么,给表哥留个好印象,等表哥在郭清哑那边无望后,考虑终身时首先想到她。

第406章 传信

于是,她笑对众人道:“你们玩吧,我要走了。那边还有许多客人呢,除了长辈,还有许多姑娘们。大姐出嫁了,家里数我年长,该去陪客才是。再说,我也想和郭姑娘高姑娘她们多多结交,做个朋友。姑妈表哥表妹都是自家人,想必不会怪我。”

严氏笑道:“你这样懂事,我怎会怪你。去吧。”

方初深深地看了严未然一眼,显然觉得意外。

瞬间,他又收回目光,对严氏道:“娘,今天是表妹的好日子,娘也该去帮舅母陪客才是,咱们母子晚上再说话。不然,还有明日呢。妹妹也去。不说陪客,多结交几个闺阁朋友也是好的。我和弟弟也要出去应酬一番。”

方纹忙道:“是,是。我都忘了郭姐姐了。我去陪她。”

她不由后悔:严未央出嫁了,清哑可没人陪了。

严氏见这样说,便道:“那我们都过去吧。晚上再来说话。”

严未然微笑垂眸,自觉走对了这一步棋。

方初兄弟先送母亲和林姑妈等人去后,才去了顺和堂。

一到那,立即被严家兄弟拉入席。

汇通钱庄的杜岳恒老爷正在席上,见了方初喜不自禁,硬要他坐自己身边,道:“我一来就到处找贤弟。贤弟去哪了?”

方初微笑解释。

方则只应付了一杯酒,就偷空走出来,命人叫来贴身小厮,至无人处,悄悄对他耳语了几句。

那小厮便匆匆离开严家,三绕两拐。来到河边,坐船顺流而。

他在一处偏僻地方上岸,进入一间破败的民房。

敲开门后,随一小子进入内室。

室内不像外面那样破败,尚有几件家私。

一短须粗服男子坐在椅内,见了他问:“怎么今天才来?”

小厮道:“少爷一直不得空。今儿才要我来告诉鲍二少爷:夏家要送夏大小姐进京了。说是为了出嫁。对方是翰林院的学士,有个女儿是平王爷的侧妃。平王爷和太子走的近。”

那短须男子正是鲍二少爷。

他全无往日贵公子形象。若不是那略显刻薄的嘴唇和冷冷的眼,便是相识的人站在面前,也很难将他与鲍二少爷联系上。

他听了小厮的话。紧抿着唇不语。

夏大小姐,夏流萤!

想起她,他便想起一句诗:美人如花隔云端。

这个效果,是身份家世的差别造成的。

如今。在云端的女子一样要被她那个父亲拿来牺牲了吗?

他忽然讥讽地微笑。

过了一会,他问:“就这些?还有呢?”

小厮道:“少爷就只说了这些。”

鲍二少爷不悦道:“你家少爷就这样谨慎。生怕留把柄,连封信也不肯写给我?回去告诉他:不看往日情分,也要想想,方家已然得罪了夏家。夏家若熬过这个坎,方家有什么场!若巧的话,他还能来和我作个伴呢。还有谢大姑娘那儿…能放过郭姑娘?我那天可是瞧见…”

说到这。却停住不说了。

小厮忙问:“二爷瞧见什么了?”

鲍二少爷笑道:“没什么。”

小厮便赔笑道:“小的只是个人,什么也不懂。二少爷说的。我回去告诉我们二少爷就是了。”

鲍二少爷点头,道:“回去告诉他:我可不是求他,我们只是联手做事。所以,别摆出这施舍的嘴脸!”

小厮忙道:“哎哟二爷,怎么是施舍呢?我们二少爷若不是念着以前的情分,也不会理二爷了。我们大少爷走了,二少爷才接手买卖,自个家里的事还没弄明白呢,焦头烂额的,哪里应付得来许多。”

鲍二少听这话在理,神色柔和了些。

他转而又问严家今日婚宴情形。

这一问,就问出清哑一身新衣进入顺和堂的事。

鲍二少听了目光炯炯,沉吟不语。

好半天,他才道:“回去就说我知道了。谢谢他。还有,若有空,他来见我一面最好。我有事和他商议。”

小厮忙应了,告辞离去。

回到严家,叫出方则,将事情经过都回禀了。

方则思索一会,吩咐道:“去传个信,两天后我去找他。”

小厮忙去执行不提。

再说清哑,自严未央上轿后,便没了兴头。待坐了席后,本想就告辞的,又想今日本来要应酬;就算不应酬,坐着听听各家消息,也能增长些见识,这才留了来。

韩太太主动和她母女亲近,坐一室说话。

大家正闲聊,严二太太甄氏忽然关切地问:“听说郭二姑娘落水了?可喝了姜汤,没事了吧?这个天,水还很凉呢。”

屋里一静,众人都看向盼弟和郭家母女。

这话听着关切,等闲人不觉有异常。

然好些不知道的人,经她这一提,都知道了;既知道,便要问究竟;既问究竟,哪怕理由再堂皇,也免不了被人议论一番——怎么郭家女儿总是事多呢?

韩太太微微皱眉。

吴氏也觉得尴尬,瞅了盼弟一眼,暗怪她不小心。

就听清哑道:“没事了。”

声音静静的,有些漫不经心。

她是真觉得没事了,所以回没事了。

众人却以为她四两拨千斤。

甄氏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不由讪笑。

韩太太一笑,对清哑道:“我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个衣服样子,我穿了出去给姐妹们显摆,很出了一阵风头…”

不等说完,就有陈氏贴身大丫鬟进来,说大太太请郭太太和郭姑娘过去,又笑嘻嘻道:“我们太太说,把巧姐儿也带着。”

清哑大概猜到何事,便起身和娘去了另一间厅堂。

果然,是梅家舅奶奶带梅子陵给巧儿认错的。

她原是要等没人的时候再行这礼,怕丢脸么,可梅子陵坚持要找巧儿认错,又说等他们走了,他还要撵去郭家,更麻烦。于是梅舅奶奶便托陈氏把人叫过来,也是做个见证的意思。

梅子陵见了巧儿,老老实实作揖认错,又向吴氏和清哑磕头,也认了错。

吴氏忙拉他起来,对梅大奶奶笑道:“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我那个孙子也淘气,整天在家上房揭瓦。听说先头他还骂人了。我这里先给舅奶奶赔个礼,请舅奶奶不要见怪。一会子叫他来给舅奶奶赔罪。舅奶奶这孩子斯斯文文的,看着比我家那个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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