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吟月也顾不得端庄了,在锦绣搀扶下,跳下马车。等站稳,便看见坐在柳树下的曾少爷。还有从江堤两头逼近的方初和韩希夷。

她立即向曾少爷走去。

曾少爷笑道:“你来了。”

眼中热热的。湿湿的。

谢吟月问道:“怎么回事?”

问的是曾少爷,目光却从方初和韩希夷脸上扫过。

随方初一起来的捕头道:“钦差大人有令:传曾少爷前去问话。”

谢吟月心一紧,说不出话来。

曾少爷却若无其事。只告诉她道:“我喜欢这里。那一年,我就是站在这里望着码头,看见你从船上下来,跟在谢伯伯身后。那么远。我却看得你很清楚。后来在锦绣堂,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他笑着。面上满是缅怀的喜悦。

谢吟月觉得视线模糊了。

捕头喝道:“别啰嗦了!大人还等着你问话呢。”

说完上前要拿曾少爷。

曾少爷神色一冷,道:“你别狗仗人势!你想拿我回去,那是做梦!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喝了毒药。你拿了我也走不了几步。你不好好听我说几句?回头大人问起来,你要怎么交代呢?”

捕头被他给震住,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向方初。希望方初给个提示。

方初、韩希夷和谢吟月同时吃惊。

方初和韩希夷都没想到曾少爷会轻生。

方初对捕头使眼色,命他退后。

捕头忙退下了。

谢吟月急奔几步。距曾少爷还有两步远时又停下来,朝韩希夷看去,仿佛忌惮,因为这是她现在的未婚夫;眼角余光扫到方初,那是她从前的未婚夫,她要顾忌礼法,不能对曾少爷过分亲密关切。

她含泪道:“你为什么这么傻?就算犯了死罪,也能争一争,怎么就这样轻易放弃?你走了,曾家怎么办?”

“我走了,曾家才有希望。”

这话曾少爷没说出来。

曾家还在兴盛时,他努力了那么久,都想不出办法扭转败落局面;眼下这情形,他还有希望翻身、重振曾家吗?

韩希夷问:“你为什么要唆使刘虎诬陷郭大爷?”

他要趁着曾少爷毒发前问清楚内情。

曾少爷道:“自然是为了打击郭家,对付郭清哑。”

韩希夷指出:“曾家也曾向郭家求亲。”

怎么就转变为仇恨了呢?更不要说清哑对曾家还有恩。

曾少爷激动道:“那又怎样?一个村姑而已,居然敢拒亲!我就没看出她有什么好,引得你们两个都变了心,抛弃旧爱。”

方初讥讽道:“原来是不甘心。”

曾少爷没理他,先对那捕头道:“我早就谋划对付郭姑娘了。刘虎是我命人暗中唆使的,书生也是我命人联合聂无挑唆组织的。”

他又转向方初,道:“我最佩服你的勇气。我喜欢谢姑娘,却不敢像你一样义无反顾——”说着看向谢吟月,微笑——“今天,我终于也能为你义无反顾一回。哪怕为此搭上了整个曾家,我也不后悔!可惜我资质平庸、能力有限…”

他没有方初和韩希夷的能力,也比不了卫昭。

他不得不承认:上天生人,有清有浊,有聪慧有愚钝。

他早想替谢吟月对付郭清哑,奈何能力手段都不够。

那么多人都护着郭清哑,他无法下手,下手也以失败告终。

利用刘虎诬陷郭大全,是借夏家对付郭家的机会,想混水摸鱼,打击郭家,结果被化解了。清哑被指控为妖孽后,他料定她翻不了身了,便公然站出来落井下石,丝毫不惧人指责他恩将仇报,结果清哑脱身了。清哑脱困后,曾家受打击,谢吟月更受打击,这时传出清哑请赐牌坊的消息,他便决意破釜沉舟。

最终,他搭上了整个曾家!

他看着谢吟月,眼里没有不甘,只有惆怅。

很快他觉得腹内绞痛,这惆怅便转为眷恋。

他深深地凝视着谢吟月,无限眷恋这个女子。

尽管她从未将他放在心上,哪怕退一步,也宁愿选择韩希夷,但他还是眷恋她;方初韩希夷都喜欢郭清哑,他只眷恋她!

谢吟月发现他目光渐渐涣散,再无法矜持,叫一声“曾兄”,一步跨到他面前,蹲了下去,“你怎么样?我叫人扶你上马车,去找大夫…”一面说,一面泪水滚滚而下。

曾少爷笑了。

他无力道:“你不用…担心…没事了…”

笑容和话语都意有所指。

最后时刻,他不是盯着眼前谢吟月,而是努力转动眼珠,看向码头。恍惚间,码头上来了一艘大船。停泊稳了,一个小女孩被一群仆妇簇拥着从大船上走下来,走向锦绣堂…

第618章 跳江

“曾兄?”

谢吟月怕惊动一般,轻唤他。

然她发现那眼珠不动了,顿时失声痛哭。

痛哭了几声,便站起身来,对方初大喊道:“你们逼死他了,这下满意了?这下满意了?”又转向韩希夷。

方初紧闭着嘴,沉默不语。

死者为大,他不和谢吟月计较。

但他心里却没有半点愧疚。

没有人逼曾少爷死,是他自己要死。

清哑一个弱女子,比他遭受艰难百倍,却从未绝望轻生;夏流星从云端跌落,都被流放了,也没有放弃生命;还有卫昭,此刻不知躲在那个角落里发奋呢,曾少爷经历这点打击就自杀,谢吟月指责是他们逼迫的,难道说别人就只能任人欺辱?

刚想到这,谢吟月站了起来,脊背挺直。

她再没有流泪,只剩面上一道道泪痕。

她先看一眼方初,又看向韩希夷,然后又把目光转回来,盯着方初道:“当初,你们满口道义和道理,劝我不要对付郭家。你们呢?你们现在正在做的又是什么?你们用的手段,只有比我更狠辣十倍百倍!曾家毁了,人也给你们逼死了。你们做的都是对的?”

方初不再沉默,厉声道:“这就是你的想法?”

谢吟月凛然道:“怎么,你又有什么高见?”

方初断然道:“没有高见!就是从未想到你竟如此无知可笑!你仗势欺人的时候,却要求别人不能还击,无知!曾家恩将仇报,你却怪别人不该记恨反击,无知!你过往的年岁算是白活了!”

他不想再和她面对。指着曾少爷冲捕头道:“带回去!”

就算心里恼火,他也没有掉以轻心,他还怕曾少爷假死逃遁呢。将心比心,换做他,他是不会这样轻易放弃生命的。

捕头冲手下挥手,几人便向曾少爷走去。

这边,韩希夷也恼了。

他不像方初。少有声色俱厉的举动;再者。有外人在场,他也不想提几家的恩怨和他们四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只拿曾少爷来比。

他云淡风轻。仿佛闲聊般问谢吟月:“依你之见,曾少爷对郭姑娘恩将仇报、落井下石,郭姑娘如果轻生了,是她该死?再不然。郭姑娘被书生们当众羞辱,不堪受辱轻生了。你便觉得合理了?看来,你永远不会回头了,也回不了!”

谢吟月被方初喝出的“无知”二字砸晕了!

紧跟着,她又听见韩希夷一番话;忽瞥见锦绣在旁担忧地看着自己。不禁又想起这个贴心丫鬟之前劝慰的话,三者汇聚,她仿佛从一个长长的梦中醒来。还是被惊醒的,背上冷汗涔涔。

再回味他二人说话的语气、神态。忽然间她万念俱灰。

她幽幽对方初道:“你走了,我想找回你。我以为你在前面,今日我方明白,原来你一直在我身后,我越发力追赶,便离你越远。可惜,我无法回头了。但我可以让你从此不再烦恼。”

方初听这话大不寻常,狐疑又警惕——

她又想干什么?

谢吟月又转向韩希夷,道:“若不是欣赏你,若不为你的信任感动,想依赖你,也不会处心积虑地算计你了。对不起,希夷兄!!”

接着,她再转向锦绣道:“记得把那个给他。”

说完转身,疾走两步,直跳下景江。

锦绣一把没拉住,尖叫道:“姑娘——”

韩希夷愣了一瞬,紧跟着就跳了下去。

方初也愣了一瞬,然后发力顺着江堤往下游跑,跑了十几步,也纵身跳下去,风中留下他的命令,“黑风,下去!”

黑风和韩嶂都急忙带人往下游跑,沿岸搜索。

大堤上,只有捕头等一班衙役呆呆的站着。

隔了一会,他们才嘀嘀咕咕议论起来,忘了还有具尸体在身边。

生在水乡的人,少有不会游水的。

大家闺秀谢吟月就不会。

韩希夷和谢吟月先后落水,谢吟月入水即昏,被江流卷走;韩希夷只差一步,没有抓住她,随后奋力追赶。

方初在下游截住了谢吟月。江水冲击力很强,幸亏韩希夷赶来了,两人合力才将谢吟月弄到岸边,锦绣也匆匆赶到。

韩希夷伸手在谢吟月鼻下一试,已经没有呼吸了。

他二话不说,用手捏住谢吟月两腮,启开檀口,凑了上去。

方初也面色肃然,盯着韩希夷给谢吟月渡气。

锦绣捂住嘴,不住落泪,却不敢出一声。

韩希夷忙了半天,谢吟月才动了。

锦绣立即叫“姑娘!姑娘!”

方初微微松了口气,道:“给她吐水。”

韩希夷已经在帮谢吟月拍打脊背了。

因想方初如今和清哑定亲了,不想他再和谢吟月牵扯上,令人误会,遂头也不抬对方初道:“待会我送她回去。衙门那边你去应对。”一面又吩咐韩嶂:“速去找大夫,去谢家等候。”

韩嶂答应“是”,急忙就奔去拉马。

方初看看那边捕头和衙役,道:“既这样,我先去了。”

韩希夷“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接下来,方初经过小石桥时,回家换了衣裳,然后又去衙门配合那捕头回禀曾少爷自杀经过,只避开了谢吟月投水一事。

等结束,他便匆匆赶往伊人坊。

他心情不太好,急着想见清哑。

才从角落里小门上了伊人坊二楼,就见清哑站在门口迎他,笑吟吟的样子,一如往常清新,令他心净,聚集在心头的阴霾散去大半。

清哑在窗户那看见他从街上来了,忙跑来迎接。

她盯着楼梯口,看着他一下一下往上“长高”,直至露出全身,不觉微笑。等他上来,走近了,才发现他面容紧绷,神情肃然。

他出什么事了?

她敛去笑容,疑惑地想。

“在做什么?”他柔声问。

“等你。”清哑道。

方初便牵起她手,走进房。

他和清哑定了亲,就要成亲了,比往常更亲密一层;加上此刻他心神疲倦,想要安静歇歇;再者,他有话同清哑说,要避开人,于是进门直往左手闺房内走去。

清哑忙一把拉住,道:“这边。我有话对你说。”

将他扯到厅堂槅扇间内,在桌边坐了。

她忙去给他倒茶。

方初奇怪:正是有话说,才要进房里呢,怎么反要到外面?

清哑倒了茶来,见他头发有些湿,问:“怎么一头汗?”

第619章 偷听

方初从水里起来,转了一圈,外面干了,头发根却还是湿的,清哑以为出的汗,加上刚才的疑惑,所以这么问。

方初道:“刚有点事。”

清哑关切问:“累吗?”

方初摇头道:“不累。”

清哑道:“那咱们弹琴吧。”

满眼期盼地瞧着他。

方初正要舒散烦闷,闻言点头。

清哑便欣喜地笑了。

方初看着她也温柔地笑,想这才分开多会儿工夫,她再见自己便这样开心,正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清哑又搬了个绣凳放在琴案后,和方初并肩坐下。

很快,琴音袅袅,回荡在室内,又溢出窗外。

只一上手,清哑便觉出方初情绪激荡。

这差异导致他们很不容易协调,难以契合。

清哑没有排斥,而是紧紧跟随,屈就并抚慰。

因为她的填补,琴音终于水乳交融,完美契合,更比前两次又多了些丰富的情感,发人深思。

方初渐渐平静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伸左臂揽住清哑纤腰,与她并肩弹奏,感觉她不在身旁,而是在他心里,与他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在闺房内躲着偷听的高七姑娘等人,不知不觉从月洞门后走出来,在厅堂外间或站或坐,注视窗下那一对人,静心倾听。

方初背影坚实,拥着清哑并坐,头也微微侧向她,好似交颈鸳鸯,护着她。又眷恋不舍;右手却丝毫不停,在琴上跳跃,在清哑配合下,拨出一声声动人的清音,若非亲眼所见,实难令人相信。

好几位姑娘听痴了。

这一刻,她们的怀春之梦有了具体的形式。不再虚无缥缈。但同时,又是可望不可即的——到哪里找这样心意相通的人呢?

清哑随着方初心意,弹了两曲。才停下来。

“出什么事了?”

清哑一停手便问方初。

若没事,他不会这样。

“曾家被查封了。曾少爷自杀了。”

方初将头一歪,埋向清哑颈窝,嗅那股迷人的气息。

清哑正要再问。忽然想起隔壁还有人,急忙回头。

外间姑娘们尚未从琴音中回味过来。便见方初和清哑做出亲密动作,先是一呆,接着便尴尬,轰然回避。

听见身后动静。方初猛回头。

就见外间千金闺秀们做鸟兽散,跑之前还不忘瞅他一眼,想是瞧瞧他长得什么样。有的姑娘奔门外去。有的避向闺房内。向外跑的忙叫“这边!”同时拉那人一把。

已跑进闺房的觉得安全了,才笑着回头。还拍拍胸口。

这一瞧,发现后面没人,人都跑出去了。

她急忙又跑出闺房,往外跑去,小声埋怨怎不叫她呢。

只有蔡铭的妹妹——蔡六姑娘,还有高七姑娘,强撑着维持端庄淑女模样,朝方初蹲身福了福,矜持道:“打扰了。”

然后,两人优雅转身,向外走去。

看看到了门口,蔡六姑娘脚步加快。

高七姑娘更是提起裙摆,小跑着闪身而出。

转眼厅堂空了,方初就听外面叽叽呱呱一阵清脆说笑,什么“我看见了”,又是“我没看清楚”,便低头看向清哑,目光疑惑。

清哑不好意思道:“她们想听我们弹琴。所以就…”

方初小声问:“你舍得让她们看我?”

清哑很大度道:“看一下没关系。”

方初忍不住笑了,问:“两位嬷嬷呢?”

清哑道:“诸葛夫人请去了。老太太她们也陪着去了。”

又问他:“曾家怎么被查封了?”

方初便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说到谢吟月跳江,他和韩希夷相救,他看向清哑。

清哑忙问:“救活了?”

方初道:“救活了。”

清哑松了口气,静坐不语。

方初低声问:“生气了?”

清哑点点头,道:“生气。”

方初刚想解释,就听她不满道:“明明是他们坏,弄得像我们逼死他们似的,我们成罪大恶极了。”

方初怔了一会,问:“你不怪我救了谢姑娘?”

清哑道:“为什么怪你?幸亏救过来了。”

毫无理由的,纯粹是直觉,她觉得谢吟月一定得活着,要死也要另外找机会死,绝不可以在向方初幡然悔悟后,死在他面前。

她生气,是觉得曾少爷和谢吟月太没用。

她被他们害得那么惨,都坚持活下来了;这还没把他们怎么样呢,两人都跑去自杀,难道说,他们欺负她,她就得忍着?

方初一把抱住她,将她螓首按在胸前。

微低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

清哑静静地靠在他身上,两人都不说话。

她忽然想起什么来,仰首道:“我叫人去打听,看谢吟月有没有危险。真要不行,我请师傅跑一趟看看。”

这些千金小姐娇贵的很,别回来又发烧了。

方初箍紧她,不让她动,道:“不用管!有希夷在。”

清哑“哦”一声,继续窝在他怀里。

方初便往下,以唇轻触她睫毛。

她觉得痒痒的,眨了眨眼。

方初感觉羽毛拂过心尖的颤动,却强忍着,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把唇贴着她光滑的脸颊,轻轻磨蹭。他怕外面还有人,又想她待会还要出去见人,不想她太难堪,不愿她被人说闲话。

清哑仰望他凸起的眉峰,禁不住伸手去摸。

方初把头低些,方便她摸,目光看进她眼底。

她眼中,他的影子清晰可见。

他到底忍不住,呼吸粗重起来。

清哑手下移,抚上那高挺的鼻梁。

他脑袋微微后移,盯着那葱管似的手指瞧。不像别的女子,留很长的指甲,她只留了浅浅一点指甲,修剪得很圆润。粉粉的指甲盖儿,泛着莹润的光泽,好像粉色的凤仙花瓣。

他控制不住,向前含住她食指,轻轻吸吮。

清哑看着他轻轻吞吐自己的手指,指端传来温柔湿润的感触,心中涌来一股异样,很不自在,忍不住小心提醒道:“没洗手。”

方初僵住,眉峰聚拢,盯着她。

清哑抱歉,躲开那深邃的目光。

她真的没洗手嘛!

她是好心提醒,怕细菌都被他给“吃”进嘴里去了。刚才她可是弹了琴呢,弹琴之前还为姑娘们设计衣裳,做了不少事…

第620章 不悔

方初无法再进行下去,惩罚似的咬了她一下。

等松口,清哑见食指上有浅浅的牙印。

方初瞅她,仿佛说“谁叫你扫兴的”。

她忙道:“一点不疼。”

方初拧了下她的鼻子。

清哑想他奔波这一圈,还在江里救人,肯定累了。

于是问道:“你要不要去里面躺一会?”

方初道:“我刚才就要进去歇息的。”

清哑不好意思道:“那时候她们在里面。”

于是和他进入闺房内,先倒水给他漱口,又洗脸,然后安排他在床上躺下,又怕他被光线晃眼,把窗帘也放下了。

方初看着那个优雅的身影转来转去,心情很宁静。

她拿了一幅大毛巾搭在他腰上。

方初道:“不用。这天还热。”

清哑见他身上衣服很平复,不像从水里过一遍的样子,因问:“你刚换的衣裳?”

方初道:“我去了小石桥那边换的。里外都换了。”

清哑从柜子里又取了一件银灰色的衣衫来,连同腰带,一齐搭在床头,道:“你起来要是身上衣服皱了,就换这个。”

方初见那衣服花色、样式都是没见过的,很暖心。因拉了她手,道:“好,我记住了。你去招呼她们吧,不然该失礼了。”

清哑点点头,这才出去。

才走两步,忽听方初又叫“清哑!”

清哑忙转身走回来,关切地问:“要喝水吗?”

方初欠身撑起,看着她眼睛郑重道:“当初退亲是因为对她失望,并未想过要和你有牵扯。现在我告诉你:我很庆幸退亲了。哪怕世人为此唾弃我。哪怕为此下地狱,我也不悔!”

清哑震动,在床沿上坐下来,轻声道:“方初!”

方初立即抱住她,一面疯狂吻她,一面模糊呓语:“清哑…雅儿…雅儿…”

清哑觉得自己被巨浪淹没了。

舌尖传来辗转有力的吸吮,能清晰感受到他压抑疯狂和放肆。温柔地控制分寸。不让她窒息,失控的边缘,他还顾忌她、怕她不好出去见人。用一个刚强男人特有的细腻呵护她。

他身上气息很干净、很健康。

没有任何熏香,也没有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