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搂着清哑腰,笑说:“你不常出来玩,所以新鲜。”

清哑摇头道:“不是。”

以前也常见的,她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哥哥们有时候会特地陪她出来写生,所以水乡的景色她很熟悉。

方初问:“那是为何?”

清哑道:“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高兴。

方初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因为有我在你身边。”

清哑侧首,一下子陷入他幽深的眼眸,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方初又道:“我也是一样。”

从来没像这样恣意畅快,明明就是萧瑟的秋天,可是他心内却感觉到春日勃勃的生机,伴着甜蜜的希冀,无时无刻都在召唤他。

两人深深凝视,目光缠绵亲昵。

细腰和细妹急忙招呼众人退了出去。

很快到了绿湾坝,这次他们没走村路回家,而是乘小船直接进若耶溪,到郭家院内。他们先走,由管事在后装运礼物。

郭家,郭守业两口子早望眼欲穿了。

真怪,清哑不爱说话,在家并不会增添多少声音,然自她出嫁后,郭守业和吴氏却觉得家里冷清多了、没什么人气了。

清哑没出嫁时,老两口听见郭勤他们吵闹玩笑、郭孝郭义哭泣,觉得那日子就是热闹、有滋味;清哑出嫁后,再听见娃们吵闹哭泣,就觉得心烦,真是烦!

一早上,吴氏都骂了郭勤好几次了。

直到这一次,郭勤飞奔进院,一路高喊:“爷爷,奶奶,小姑和小姑爷回来了!坐船回来了!”

吴氏和郭守业忙都站了起来,喜出望外。

郭守业忙叫郭大贵:“大贵,快去接你妹妹妹婿。”

吴氏则吩咐郭勤“去对面坊子叫你爹和二叔回来。”

郭大贵和郭勤各自领命而去。

等清哑和方初在若耶溪的浮桥边上岸,不但郭家兄弟和侄儿女们都来迎接,连郭守业和吴氏等长辈也来了。

清哑叫一声“爹、娘”,就往吴氏怀里依偎过去。

吴氏顺手抱住她,眼睛立即就红了,盯着她脸心疼道:“怎么瘦了!”

方初愕然——这才过去两天,就瘦了?

郭守业急忙道:“瞧你说的什么话!清哑才走两天,哪就看出来瘦了?说得好像女婿不给她饭吃一样。”

吴氏这才发现说漏了嘴,女婿还在旁边呢,遂讪讪道:“她从生下来就没离过我的,忽然嫁了,我这不是不习惯嘛。”

上回清哑被关在大牢,她想着只要把闺女救回来就好了;这回嫁人可不同,就算回来,住两天也是要走的,她想想就难受。

方初对郭守业躬身道:“岳父。”又转向吴氏“岳母。”

清哑忙道:“叫爹、娘。”

叫岳父岳母太生疏了。

方初一笑,忙改口重叫:“爹,娘。”

郭守业和吴氏满意地答应,十分喜悦。

郭大全等人也都过来招呼了,大家才一起往前面去。

老两口没有在堂间招呼闺女和女婿,都是自家人,便让进他们卧房外面,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围坐了说话。蔡氏妯娌几个进来打了个招呼,便又出去张罗酒宴。今天这样日子,正是媳妇们操劳的时候。

郭守业和吴氏坐在当中的罗汉床上,郭守业挪开小方几,清哑就坐在老两口中间,歪在吴氏怀里,吴氏搂着她;巧儿挤在清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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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 娘家

郭大全让方初坐,方初没坐,等老两口坐下了,他上前一整衣衫,端正跪下,拜道:“小婿拜见爹、娘。”

一面对清哑使眼色,要她来一起跪下。

可吴氏正搂着清哑摩挲,不松手。

清哑压根就没想到要给爹娘磕头。

见方初瞅她,因问:“我也要磕?”

方初道:“当然要磕。”

郭守业忙道:“不用磕了。”

吴氏也笑道:“别磕了吧。一初,你也起来。”

方初忙道:“那小婿代清哑磕吧。我们夫妻一体,我代她磕也是一样的。省得她跪在地上沾了寒气,爹娘瞧了更心疼。”

他本就是根据礼数才要和清哑跪拜,为了表示诚意,他都没要软垫垫,就这么跪在地上。清哑小日子来了,不能受寒,他心里并不想她跪。谁知郭家没那么多礼法,岳父岳母又心疼闺女,不要清哑跪拜,他乐得下台阶,于是说自己代替清哑磕头。

郭守业和吴氏听了他的话十分受用,觉得这女婿真好。

清哑也觉得方初特好,说话兼顾了长辈和妻子,十分体贴,忙说“谢谢”,对他一笑,看他的目光十分赞赏。

于是方初磕了六个头,郭大全忙扶他起来。

方初站起来,瞅着被老两口宝贝似的夹在中间的清哑,笑问:“我坐哪?”——你不能抛下我不理了。

清哑忙瞧左右,然后冲他招手道“坐这”,一面说,一面往吴氏身边挤了挤,要方初坐在郭守业身边。和她挤在一处亲香。

郭大全和方初见她那模样,都笑起来。

郭大全笑道:“妹婿逗你呢。来,一初坐这。”

于是方初和大舅哥二舅哥坐在桌边。

吴氏就问清哑:“过去还好吧?”

清哑只说了一个字:“好。”

郭守业从身后榻几上端了一瓷碟带红晕的枣儿,送到闺女面前,笑眯眯示意她吃,道:“爹早上才打下来的。都洗干净了。”

清哑抓了两个,拿一个咬了一口。点头道“甜!”一面把另一个塞给巧儿。姑侄两个啃得噶蹦脆,十分惬意。

郭守业和吴氏看着她们,笑得满脸褶子盛开。

清哑见方初看她。忙从爹手上接过碟子,要下床送给他。

巧儿很有眼色,也很机灵,早溜下床。道:“我来。”

接过碟子端去送给方初。

方初赞道:“多谢巧儿。真乖!”也拿了两个吃。

巧儿将枣儿送回方几上,又换了五香菱角来。

清哑正吃着。忽觉不对,屋里有些安静。

眼光一扫,郭守业、吴氏正望着她呢,郭大全和郭大有也都望着她。一副等她说下文的样子。她一想,爹娘问她出嫁后婆家人对她怎么样,刚才回答似乎太简单了些。她忙加快咀嚼枣儿,咽干净了。

因说道:“祖母和婆婆对我都很好。”

吴氏飞快瞟了方初一眼。笑道:“你婆婆那个人,我从前瞧着就爽快,又喜欢你,肯定对你好的很。你是二房大媳妇,老太太肯定也喜欢你。你以后要多孝顺她们…”

听着一派场面话,说给方初听的。

方初含笑对清哑道:“爹娘是想知道:我对你好不好。”

清哑目光闪了闪,把头一歪,道:“不好!”

方初见她明明很安静的人儿,只闪闪眼睛,便鲜明生动起来,忍不住又增一分疼爱,因笑道:“你这样说我,爹要打我呢。”

清哑问:“你怕吗?”

方初用力点头道:“怕!”

清哑和巧儿对视一眼,一齐笑起来。

巧儿笑得很大声,十分幸灾乐祸。

众人见小两口这样,不用问也知道两人极好。

郭守业和吴氏就笑眯了眼。

笑一会,吴氏又问方家亲友情形。

清哑想了想道:“好多人。姑妈多,姨妈多,叔伯多,婶娘多,姐妹多,兄弟多。”又跟着补充道:“我收了好多见面礼。”

巧儿马上追问:“真的?”口气十分羡慕。

众人又笑了。

吴氏在心里思量:大户人家七大姑八大姨,还有那么多婶娘妯娌,人多嘴杂,难保没有那尖酸嘴刻薄的给清哑下马威。当着方初,清哑未必肯说出来,等回头再悄悄地问她。

主意已定,面上依然笑嘻嘻地,招呼女婿吃果子。

方初便和郭守业吴氏聊天,告诉他们:他让人在清园养了鸡鸭,还有鸽子,郭家陪嫁的羊也送去了;烟雨阁后院开了一块菜地,种了各种时令蔬菜,保证清哑任何时候都能吃上新鲜菜,喝上鲜奶,想吃鸡鸭逮了就杀,可以清炖鸽子…

他道:“那天我看见他们孵的小鸡了呢。”

吴氏笑道:“这时候孵的小鸡,叫秋鸡儿。养到过年,那小仔鸡一斤来重,怎么烧都好吃。以前年三十,家里杀两只都不够吃呢。”

方初忙问:“别的时候也能孵小鸡?”

吴氏道:“孵小鸡一般都是在春上的。秋天少。”

清哑道:“小鸡毛茸茸的,很好玩。”

方初见她说得煞有介事,差点笑出声来。

他想:“你也不比我更懂农家事。”

的确,清哑对这些事的印象,主要得力于原主的记忆。至于她自己,自打穿越过来后,就忙着筹备创建作坊,连家务事都做少了,更别说农事了,基本上没接触。家里的羊、鸡、狗,在她眼里都是可爱的动物,至于伺候它们的艰辛,则半点体会没有。

方大少爷忽然如此关心农家事,是为了能和岳父岳母见面时有话题聊。不然,若只管说经商和外面的形势,他们只有听的份,未免觉得自卑拘谨;而聊起农家事务,郭守业和吴氏那是一套套的,十分的自信。还有一点,方初想以此来表明:他把他们的叮嘱都听进去了,还像他们以前一样养他们的闺女,甚至养得更好,让他们放心。

他只要稍稍了解一点农家事就足够了,无需太精细。

果然,郭守业和吴氏听了这些十分喜悦。

郭守业又告诉了方初许多农事知识,翁婿言谈甚欢;郭大全郭大有对这个妹婿也十分满意,对小妹嫁人后的日子放心不少。

正说得热闹,郭大贵和郭勤郭俭进来了。

第664章 调教

郭大贵对方初道:“妹婿从哪买的螃蟹?好大个。我叫人收拾去了。我就爱吃这个。前几日人多,也没好好吃。”

方初笑道:“是我们庄子上送来的。”

郭守业道:“你们庄子上还养这个?”

方初道:“对。那庄子就在阳澄湖边。”

郭大全对郭大贵笑道:“你今天就多吃些,回头闹肚子别找妹婿。”

郭大贵坐下,笑道:“吃死了也不怪他。”

又问方初道:“沈三哥就等你们回门,说要陪你吃了回门酒再走。怎么你们没看见他和盼弟?他们骑马去接你们去了。”

方初和清哑都诧异:“接我们去了?没见啊。”

郭大全笑道:“他们骑马,你们坐船,怎么碰面?”

原来,沈寒冰这两日正教盼弟学骑马呢,就在江堤上放马飞奔,都玩疯了。今日一早又出去了,还说到上游去接方初他们。

方初笑道:“他自己想玩,还拿我和清哑做借口。”

吴氏又小声告诉清哑,沈寒冰与盼弟相处种种。

碧蓝的天空下,景江大堤和江水一样,蜿蜒东去。此刻,大堤上一匹黑马疾奔而来,马背上坐着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沈寒冰,女的自然就是郭盼弟了。郭盼弟在前,沈寒冰在后。

沈寒冰完全是撒手的,任凭郭盼弟驾驭那马。

水乡的女儿大多婉约,但郭盼弟却有些淘气,又是老大,爹娘宠爱弟弟,她担事便多些。没那么娇柔。只因爹娘常拿文静的清哑姐姐比她,她才没学太野。这两天跟着沈寒冰骑马,被他激发了拼命的劲头,彻底放开了本性,淘气又娇憨。

横竖有沈寒冰在,她根本不怕摔。头一天学骑马,她被摔下来数次。都是沈寒冰飞身接住了她。有了这个保障。她也不顾死活了,竭力按沈寒冰教导尝试,只一天工夫。便能稳稳驾马奔驰。

今日,她更是带着沈寒冰纵马飞奔。

风中,就听沈寒冰喝叫道:“好!再快一点!”

郭盼弟盯着前方,再挥马鞭。

那马真跟离弦的箭一样飞起来。

忽然。盼弟发现江堤上站起一个农家少年。

她眼一亮,认出这是谁。等到近前,扬起马鞭就朝他抽过去。少年吓懵了,不知躲闪。但马鞭没抽中他,距离他头部还有一尺远呢。即便这样。那疾风擦过耳边,也吓软了他的腿。

盼弟见他惊愕神情,丢下一串笑。去远了。

沈寒冰挑眉,不知小丫头为何干起欺负人的勾当来。

农家少年等马去远了。才擦了把冷汗,跌坐在草地上。

“死丫头!抖起来了!”

原来,他叫陈河,以前盼弟和同村的女孩们出去网虾采菱采莲时,他老和村里少年们欺负盼弟,对她说各种怪话,嘲笑她,用竹篙把她拨下水等等。盼弟又没哥哥的,又不敢告诉爹娘,只好忍气吞声受着。今儿见了,她就想报仇。到底没忍心抽,只吓了他一下。

若搁往常,陈河肯定跳脚追骂盼弟了。

今日却一声不敢吭,黑马飞驰而过的瞬间,沈寒冰厉眼扫过他,他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心中更是怅然若失,还有些难受。

他也不知为何,就喜欢招惹盼弟。

看见她对自己含嗔带怒地瞪眼,他就喜欢。

现在,她再也不是他能招惹的了!

盼弟望见郭家大院,一带马缰绳,那马就转弯下了江堤,顺着郭家门前的基埂路跑来,到院外,速度渐缓。

沈寒冰趁机问她:“刚才为什么抽那小子?”

盼弟便将往事说了一遍。

若是旁人,定会觉得盼弟此举张扬,不合闺秀体统。然沈寒冰什么人?盼弟这举动正合他胃口。因道:“原来是个刺头儿!那你该抽实了。只吓他一下,太便宜他了。”

盼弟道:“我是想狠狠抽他一下子的。又怕手不准,要是抽他眼睛上,把他眼睛抽瞎了怎么办?”

沈寒冰见她能保持善心,更满意了。

他笑道:“你多练练,保证想抽哪儿就抽哪儿。”

说笑间,就到了郭家大门口,只见细妹的爹杨安平从里面走出来,盼弟急忙问:“杨叔,我姐姐他们可回来了?”

杨安平站住,先给沈寒冰和盼弟见了礼,才笑道:“姑娘和姑爷回来了。刚到没一会。”

盼弟欢喜道:“哎呀,怎们没看见他们呢。”

沈寒冰轻轻一跳,跳下马背,然后转过身,并未体贴地扶盼弟下马,而是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瞅着她,无情道:“跳!”

盼弟在他监视下,一偏腿,一咬牙,纵身跳下马背。

就听“咚”一声,墩得她脚底板生疼,弯腰咧嘴,但好歹站稳了,没像第一次那样跌成滚地葫芦,“哎哟”直叫唤。

沈寒冰击掌笑道:“好!”

盼弟站直,也欣喜地笑了。

沈寒冰命随从将马牵走,和她并肩走进院。

才走几步,盼弟说一声“我先去了。”就连跑带跳地冲进上房,一路嘴里还不住叫喊“清哑姐姐,清哑姐姐!”

沈寒冰微笑瞅着小丫头背影,心情很好。

见面,方初先不寒暄,先奚落道:“三少怎么还赖着没走?”

一语未了,众人齐笑。

沈寒冰回道:“还不是等你这新姑爷回门,好陪吗!”

一面在郭大有身边坐下。

方初道:“别拿我当借口,我才不用你陪。”

沈寒冰道:“便是你不用我陪,我妹妹嫁在郭家,我未婚妻也是郭家的,我在这做客不是天经地义?”

方初笑道:“做客也不能老赖着不走啊。大家都忙。我是成亲,人生大事,所以偷懒几日无妨;你只管流连不去,是何道理?”

沈寒冰道:“还是因为你们——”说着对清哑笑——“父亲特地留我在这里,等郭妹妹上京时好护送。我能懈怠吗?”

方初没好气道:“我这么个大活人,你眼睛里就没我?”

沈寒冰好整以暇道:“你能护得了吗?是,我知道方家有人,可我沈家和郭家都算郭妹妹娘家,也要尽一份力。你该以妹妹安危为重,逞能可不是好习惯。”

方初便不再玩笑了。

沈寒冰行路经验丰富,所以沈亿三才命他带人护送清哑上京,这一定是和郭家商议过才决定的。

第665章 儿媳

盼弟坐在榻边,高兴地和清哑说笑、叙别情。

因听沈寒冰说到上京,忙悄声告诉清哑:“三爷说带我也去,说是要我长长见识。这几天我都在学骑马呢。我爹和我娘也答应了。”

清哑见她一身利索骑马装,神情开朗兴奋,再不像从前抑郁,替她高兴,道:“这下好了,我有伴了。”

盼弟用力点头道:“嗯。”

巧儿羡慕道:“我也好想去。”

眼巴巴地看着清哑。

清哑想都没想道:“姑姑带你去。”

她已经出嫁了,郭家未来的希望寄托在巧儿和郭勤等下一辈身上,她当然要全力培养巧儿成为小织女,接她的班。

巧儿大喜,抱着清哑就亲了一口。

郭守业和吴氏虽高兴,又怕给清哑添麻烦。

沈寒冰笑道:“没事。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方初便和他商议起行程的事来。

吴氏忙带着清哑盼弟她们去了清哑原来住的屋子说话,少时沈寒梅也来了,又有奶妈抱了郭孝和郭义来,大家逗小娃儿玩。

盼弟抱着郭义逗笑,十分熟练。

这是吴氏特意教她的:多带小娃儿,以备将来嫁入沈家,容易和沈寒冰的女儿亲近。吴氏还说,她虽比不了大户人家女儿出色,只要贤良本分,沈家人一样会认可她的。

盼弟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对带小娃儿很上心。

比起来,清哑这个亲姑姑反而不如她会逗孩子,只会用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侄女的嫩脸儿,说:“好软。”

盼弟道:“小奶娃是这样的。嫩的跟豆腐一样。”

说笑间,吴氏弄了各种东西来给清哑尝。

清哑这时才有了出嫁女儿回娘家的心态,虽是才走两天,可是听什么都新鲜;一切看上去都没变,又好像变化了,最明显的便是众人对她刻意的欢迎和不舍,都在提醒她。她随时是要走的!

午饭后。方初陪清哑回房小憩。

清哑约睡了半个时辰,听见外面吴氏低低的说话声才醒。

才同床共枕了两晚,方初抱着她睡似已成了习惯。她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被他拥在身前,还枕着他的左臂。

这人晌午喝多了,还没醒呢。她若要起来。势必要惊醒他。她便不敢动,且静静欣赏帅哥。他喝酒不上脸。面色如常,只嘴唇红了些;呼吸绵长、睡相沉酣…

正看着,毫无预兆的,方初睁开了眼睛。

一下子撞入她眼中。轻声问:“醒了?”

清哑点点头。

方初左臂收紧,凑上去亲吻她。

一吻结束,两人越发甜蜜满足。

“该起床了。要回去了。”他声音慵懒。

“才来又要走。”清哑不情愿道。

“你忘了早上爹娘嘱咐了!”

方初笑着哄劝她,想家下次再来。

早上来之前。新媳妇伺候祖母和公婆吃饭,大家说起新人回门的事。清哑听说当天必须得赶回来,那她赶回去只能在娘家吃一顿午饭,太忙了。她便对严氏请求道:“娘,我们明天回来行吗?”

严氏嗔道:“回门就要当天回来,哪有在娘家住的。”

清哑不服,心想要是两家隔得远怎么办?

方老太太笑问道:“丫头才来就想家了?”

清哑道:“回家吃顿饭就要回来,太麻烦。”

方老太太道:“这是规矩。等过了这月,往后你想你娘,再带人回去就是了。”

方瀚海没好气道:“我瞧她就是想家了!”又对清哑道:“你要记住:你已经出嫁了,从此是方家媳妇,不能老想回娘家。等我们走了,这一大家子人事都要你来掌管,你要学着担起来。一初在外经营买卖,你要让他心无牵挂,才是为妻的本分…”

他郑重发话,方初、方则和方纹都坐正了,恭敬倾听。

方老太太虽然觉得方瀚海这样对新妇未免严了些,不过身为家主,方初和清哑又是要单独过日子的,长辈不可能时时在他们跟前指点,所以他借着这机会教导儿媳,也合情合理。

于是,方老太太和严氏都注目清哑,看她如何应对。

就见清哑认真道:“我没老想回娘家。今天是头一回。”

方瀚海不悦道:“你这孩子,怎么跟长辈顶嘴呢?”

他觉得清哑没认清身份:眼下不是在锦绣堂,她也不是郭少东、郭织女,而是他方瀚海的儿媳,对他自然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说话,要尊敬、恭敬,答话要低眉顺眼,才是为媳的姿态。

清哑道:“我没顶嘴。我在跟爹娘说话。”

说话和顶嘴可是两回事,她坚决不能认后者的罪名。

方瀚海道:“我们不是你亲爹娘,是公婆!”

他要她明白:亲爹娘和公婆是有本质区别的。

清哑道:“我亲爹娘对我说:对公婆要像亲爹娘一样孝顺。”

方瀚海嘴扯了扯,不敢说她亲爹娘说得不对,只得威严又耐心地教导:“这是自然的。但公婆就是公婆,你必须对公婆恭顺,不能像在亲爹娘面前一样随意,更不可以顶撞。”

这话说得够坦白吧!

清哑回道:“你们是方初的亲爹娘,就和我的亲爹娘一样。我要用对亲爹娘的心对你们,要孝顺,也要恭顺,都不能顶撞。”

她坚持认为,刚才她那样不叫顶撞,是回话!

方瀚海没词了,瞪着她,也没心情吃饭了。

清哑见他碗空了,忙又为他添了一碗粥,又搛了个蟹粉汤包搁他碟子里,体贴道:“爹,再吃一碗吧。我瞧你才吃了一碗。早上要吃饱,一天才有精神。这几天爹和娘累坏了,都是为我们操劳…”

方瀚海还能怎么说?

只能接着又吃。

清哑又宽慰他道:“爹放心,我们吃了饭就回来。”

一副孝顺儿媳的模样。

方瀚海觉得,他首次教导儿媳很不成功。

方老太太和严氏瞅着清哑很无语,想这孩子怎么这样实心眼、死心眼,外加直心眼呢?方则和方纹是吃惊,很佩服大嫂,敢在人前对爹这样说话。方初丝毫没打算帮清哑说话,他知道她能应付得了爹,但听到后来,他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差点憋成内伤。

且说眼前,清哑也想起早上一幕,只得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