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抽噎道:“太太对我姑姑真好,不睡觉也惦记她。”

这话说得,林姑妈满心不舒服,各种不自在。

银锁忽然惊叫“姑娘,你没穿鞋就出来了?哎呀,小心凉了脚!”一面弯腰背起巧儿回屋。

林姑妈又一口气堵在胸口——

怪不得,怪不得小丫头走路一点声音没有,跟个小鬼一样悄没声地在她身后站了那么久,她一点都没察觉。

西院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东院。

方初总算明白清哑为什么会怀疑林姑妈了,任谁在生死关头做了那样一个梦,都会怀疑的。

他郑重对清哑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彻查了。若是姑妈真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即便她是我姑妈,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清哑静静地看着他,黑眸格外幽深。

方初看出她失望,解释道:“雅儿,我自然相信你。但是,尚无证据证明姑妈对你下手,你在梦里也没发现姑妈的把柄。就是她想把表妹许给我,那也是人之常情,况且之前就有这个意思的。我不能无凭无据就定姑妈的罪。这说不过去。”

清哑闭了下眼,表示理解。

她并没有怪他,也未指望他能查出什么来。

那是他的亲姑妈,他不可能只凭她臆测就相信她。

他能迁就她赶走所有人,已经是宠妻无度了。

清哑把所有人都赶走,是怕家贼难防。她不确定谁是林姑妈的内应,又或者根本就没有内应,只是被林姑妈巧妙利用,就像利用刘心、细妹和方初一样,让他们亲手把毒药送到她嘴边,灌进她口中。

人都走了,林姑妈就没办法下手了。

这是不得已的釜底抽薪之法。

方初见她实在虚弱,不想她再担惊受怕和劳神,便有意转开话题。

因柔声道:“我看过咱们儿子了,长得真好。他们都说像我呢,也像你…我已经帮他想好了名字。《论语》里仁篇有句话: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与之比。其意为:君子对于天下事,没有一成不变的主张,也不会一成不变地反对,怎样合理恰当,便怎样去做。我很欣赏这观点。因此,就为他取名‘方无适’。等将来你再生儿子,就叫‘方无莫’。若生女儿么,就叫方无悔;再生儿子,就叫方无憾…”

清哑蓦然瞪大了眼睛。

方初觉出她异样,问道:“怎么了?”

清哑道:“梦中,你叫儿子‘无适’,我以为,是事情的‘事’。”

方初也怔住了,呆呆地看着清哑。

如果儿子的名字应验了,那么清哑的死呢?

他惶惑道:“不会的,不会的!”

清哑不会死的,那只是个梦!

他被她的预言吓坏了,紧张恐惧。

他急速思忖,要避免那宿命的结局。

脑子一转,他已然有了主意。

对他来说,不管是不是林姑妈害的清哑,他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保护清哑。他不但要防着林姑妈,更要防着别人。比如那刻意散播传言的人,再比如这次在外阻拦他的人。相比之下,林姑妈嫌疑反而最弱,他怕清哑被表象给骗了。

他准备带清哑去清园静养。

清哑不但对林姑妈,也对家下人生了疑心,以至于惶惶不安,不敢吃药,精神和肉体双重受折磨,拖下去如何得了?

虽然赶走所有人是一个办法,但天亮后方家和郭家人都会赶来,亲朋好友也会陆续来看望清哑,难道都不准进门?

父亲一定会责问他为何赶走林姑妈。

这件事势必要闹开来。

到时候,他将如何向父母和郭家人交代?

清哑说的那些理由根本不能摆上台面。

若说姑妈要害清哑,以岳父岳母宠爱清哑的性子,不等查出真相就要闹个天翻地覆,一个不好,亲戚反目成仇都是轻的,影响清哑养病,被暗中黑手趁乱害了性命,那才后悔莫及呢。

所以,他一定要带清哑走,她拖不起了!

第738章 离开

清哑听后,立即答应了。

她心里,林姑妈要害她已确定无疑了,可方初查不出,更无法告诉公婆,为防吃暗亏,只能先避开,待养好身子再想办法揭发林姑妈。

方初便让细妹细腰即刻收拾东西。

次日清晨,他将清哑搬上船,在细腰细妹、刘心和张恒等一干护卫的护送下,去了清园,只留下圆儿在家主持事务。

临行前,他去西院向林姑妈赔罪,又告诉说,她们无需急着离开,可在此等候他父母;又将家中事全托付给圆儿,命他等老爷太太、郭家那边人来,就说少奶奶产后亏损,需要静养,不宜见人,因此他带去了清园。

总之一句话,不许人去清园探望。

林姑妈听得目瞪口呆,比之前被赶还要吃惊。

林亦真更是大惊,急忙拦阻道:“表哥,这不妥!表嫂才生产,身子又亏损厉害,静养还不能放心呢,怎经得起如此折腾!”

方初说他已经安排妥了,便匆匆走了。

林亦真不甘心,又赶去东院劝阻。

清哑十分虚弱疲累,却不能安眠,昏昏沉沉中,听见林亦真的声音:“…你这样会害死表嫂的。她产后亏虚,怎经得起这样折腾!你不必费心,要走也该我们走。原本我们也只是来这住一晚,看看表嫂的。不料出了这样事…”

方初:“无妨,表妹不用担心…”

清哑想起梦中情形,揪心难受起来。

还有一层:她不知林亦真是否有和林姑妈合谋。

她不想怀疑林亦真,然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无法轻信人心。只要一想到自己走后,这个表妹将接手她的夫君、儿子和家业,她便再不能平静。——林姑妈不就是因为这个才丧心病狂的吗!

她便叫“细妹!”

细妹不在屋内,细腰守在这。

清哑声音微弱,但细腰还是立即听见了,走过来伏在她嘴边,听她吩咐,不住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细腰对方初道:“少奶奶叫你,说可以走了。”

方初对林亦真点一点头,便急忙回了西次间。

林亦真叫“表哥”,还要撵进去跟他说。

细腰拦住她,冷冷道:“表姑娘,少奶奶现在不想见人。”

林亦真站住,愣愣地,不知清哑为何这样对她。

清哑从未想对林亦真怎样。遇见这种事,她从不会去和别的女人斗,她只会抓紧自己的男人。对江明辉是这样,对方初也是这样。江明辉她叫不走,所以她只能松手。所幸方初不像江明辉,她一叫他便回到她身边,即便知道林亦真是好心,他也没有和她多解释。

方初尚未走到床边,脸上已经带了笑,“你醒了!”

他弯腰伏在床沿上,亲了亲清哑的唇,感受到她的温热气息,心里莫名踏实,低声道:“咱们马上走。去船上吃早饭。”

清哑没说话,目光闪了闪,算做回应。

方初便帮她戴帽子,又拿薄薄的锦被将她包裹起来,不是怕她冷,而是怕她吹了风,等细腰进来回说“软榻来了”,便连被抱起她。

出来廊下,经过林亦真身边,方初没说话。

至于清哑,脸上蒙着锦绸,根本看不见外面。

林亦真满脸失落,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人都抱出来了,再说也无益。

院中放着一张铺了褥子的美人榻,张恒和三个壮汉站在榻旁。

方初小心将清哑放上去,张恒等人便抬了起来。

细腰细妹,刘心,还有奶娘抱着方无适小哥儿,一行人往后园河埠头走去。圆儿带领一大群人送行。赤心细柔细柳也都在。方初清哑走了,她们依然回东院看守屋子。

细妹一路走一路嘱咐巧儿话,巧儿不断点头。

圆儿也低声对方初道:“拷问了那两个婆子,没大问题,就是不该碎嘴。咱们家的人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在码头传言的两个过路商人,肯定是被人指使的。咱们家的人听见了少爷的消息,不论真假,自然要回来告诉我。我叮嘱他们不可乱说,谁知那两个婆子当耳旁风…”

方初简洁道:“每人打十板子,送到庄子上去!”

圆儿道:“是。”

河埠头,小豆子小黑子等人早将所有行装都搬上画舫了。

林姑妈眼见侄儿逃难般带着媳妇离开,又惊又怕——将人逼到如此地步,等清哑缓过来,或者方初发现蛛丝马迹,会怎样对付她?

她不敢想象,为今之计,只能再思谋下一步。

画舫的主舱内,窗下安放着一张美人榻,榻上垫了芙蓉簟,芙蓉簟上又铺一层柔软的棉褥子,清哑躺在上面合目安睡。

虽是在船上,她却无比安心,再不害怕。

不怕不代表不怒,不代表要忍下这口气。

昨夜差点丧命,今晨仓皇离家,还无法言说,她怎能不怒!

这不是她才出道的时候,现在她事业如日中天,婆家势力根基稳固,娘家人脉宽广,还被逼如此,让她情何以堪!

方初也和江明辉被引*诱不同,方初对她情深义重,毫无二心,这样都被人觊觎少奶奶的位置,明目张胆下手害她,她如何能忍!

林姑妈,她不会放过她的!

到清园,方初和清哑住进烟雨阁,还有刘心、细腰和细妹,其他人都被赶去了山上居住,张恒等人在湖心岛周围和廊桥守卫。

至此,清哑才用药用汤,又吃了剩下两粒药丸,渐渐康复。

再说乌油镇老宅,严氏带着方纹早饭后到达。

昨日,她不在家,方家人接到圆儿飞鸽传书后,连夜找她回来。严氏到家已经是下半夜了。那时,方初尚未归来,圆儿见方家和郭家一个人也没到,绝望之下又分别给他们再飞鸽传书,将清哑凶险情形告诉。严氏看信后唬得差点晕过去,连水也没喝一口,就赶来乌油镇。

来后,老宅客人下人一堆,就是不见主子。

圆儿将太太姑娘迎入正院,堆起笑脸,将方初留言告诉了。

严氏一夜奔波,大孙子也没见着,终于上火了。

她不可思议问:“既是难产身子亏损严重,怎么还折腾去那么远的地方?简直疯了!谁刚生了孩子就翻腾出门的?”

********

我要换个超大、超厚的锅盖顶着上线!

第739章 亲家

林亦明立即接道:“二舅母说的是,可不就是疯了!昨晚表嫂就要赶我们走呢。叫所有人都走,她要和大表哥单独待着。若不是大表哥还顾念些亲戚情分,看在他没回来前,母亲不吃不喝照看大半夜的份上,让我们在西院暂住一会,说等天亮再送我们走,我们母女几个可是连夜被撵出这宅子了。谁知今早他们自己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逼得他们没法在家待呢。”

她一面说,林亦真一面用眼神阻止她。

眼神阻止不住,最后呵斥她“休得胡说!”

林亦明飞快说完,然后辩道:“我哪有胡说!不信舅母问他们。”

严氏气得浑身发抖。

她转向圆儿问:“可是这样?”

圆儿笑道:“表姑娘只说了一半——”

林亦明瞪眼道:“还有一半是什么?”

圆儿道:“少奶奶难产是真,但也被邪祟陷害。”

严氏道:“一派胡言!邪祟在哪?”

圆儿编道:“太太忘了,少奶奶戴着慈恩大师送的佛珠,我们老太太也送了一串,少奶奶有佛祖护佑的。有邪祟要害少奶奶,少奶奶心里明白的很,所以她不敢吃药,拼死把药碗打翻…”

他编的神乎其神,林姑妈听得毛骨悚然。

由不得她不信这说辞,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清哑昏迷醒来,就知道是她做的手脚。

“…少奶奶叫姑太太和大家走,也是为大家好,怕连累大家。后来少爷和少奶奶想,还是别折腾大家了,还是他们走吧。他们一走,邪祟自然消退。表姑娘可别冤枉了少奶奶。”

林亦明道:“你胡说!表哥可没这样说。”

圆儿道:“表姑娘,这事儿一两句话能说清吗?再说大少奶奶伤得那样,大少爷哪有心思解释。所以急忙带少奶奶走了,吩咐我来对太太们说。大少爷还能欺骗太太?”

严氏满面寒霜,道:“什么牛鬼蛇神,还不都是人干的!初儿太糊涂!我们这些人都来了,再厉害的牛鬼蛇神也要让他无所遁形。他反倒带着媳妇跑了。真是岂有此理!”

又对林姑妈道:“你是长辈,怎么也不拦住他们?”

林姑妈无奈道:“清哑死里逃生,说自己没几天好活了,要和一初安静待着。说的那样可怜见的,我怎好拦的!再说,也未必拦得住。”

严氏道:“越是这样,越要好生静养,怎么还搬来搬去?真要危险,也该大家斟酌请名医调治,难道去清园等死不成!”

她被儿子和儿媳这荒谬举动气得憋屈死了。

林姑妈暗想,郭清哑去了清园才不会死呢。

她劝道:“她难产受了大罪,二嫂宽宥她些吧。”

人不在眼前,严氏干发火也觉没意思,况且她又累又饿,强支撑着分派了一番,自去歇息吃早饭。

饭后,叫了稳婆来细问详情。

稳婆将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

严氏道:“这么说,产后就大出血了”

稳婆道:“是。吓死人呢太太!大家都以为扛不过去了。”

严氏又问:“喝了药没止住血,刘大夫说药没问题?”

稳婆道:“是。大少爷要不是查过,怎么敢把药端给少奶奶?少奶奶就不肯吃药,还要赶我们这些人都走,疯疯癫癫的…”

她言下之意,清哑就是魔怔了。

严氏没出声,心里却也觉得清哑不对劲:刘心都说药没问题,清哑还怀疑,应该是疑心生暗鬼,自惊自怪。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问题,刘心也最有嫌疑,然若说刘心陷害清哑,岂不是笑话!

虽然她很想看大孙子,但儿媳闹了这一出,摆明要避开所有人,她还真不好撵去清园,回头被阻挡在清园外,那脸面可就丢大了。

当然,她真放脸也没人能挡住她。

可难不成要她赶去母子婆媳吵架么?

说不得只好忍下这口气。

严氏命稳婆不可在外乱说,让她们退下了。

然后,她命人请林姑妈母女来说话。

少时,林姑妈母女来了,严氏早注意到林姑妈头上戴的抹额异样,脑后塞了什么东西,这时才得空问:“你这头怎么了?”

林姑妈含糊道:“没事,碰了一下。”

提起这事,林亦明火气又上来了,哼了一声道:“叫巧姐儿吓得摔了一跤。沾上她们郭家就没好事,谁沾上谁倒霉!”

“不是我吓姑太太的,是姑太太吓我的!”

门口传来委屈的辩解。

众人转脸一看,圆儿领着吴氏、阮氏、郭大有站在外面,吴氏牵着巧儿,脸色十分难看;巧儿很委屈地瘪着小嘴,望着林亦明。

严氏忙起身迎笑道:“亲家母来了,快请进来坐。”

吴氏道:“我是想进去坐,又怕带累了亲家倒霉。”

严氏神色一僵,一时间不知如何分说。

吴氏又对林亦明道:“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沾上我郭家人就没好事,谁沾上谁倒霉。姑娘倒是说说,我郭家让谁倒霉了?”

林姑妈及时道:“亲家太太,这都是我的不是。她见我摔了一跤,心疼我,小人家不懂事,说气话呢。还望亲家太太原谅她不知好歹!我会严加管教她的。”

一面沉下脸对林亦明喝道:“还不给亲家太太赔罪!”

林亦真拉着林亦明上前道:“小妹出言无状,望郭伯母原谅!”

林亦明垂头,含泪道:“请郭伯母原谅!”

说完跪了下去。

吴氏道:“算了,起来吧。小孩子,我还能真和她生气?刚才我来,我见巧儿眼睛红红的,我就问她谁欺负她了。她说姑太太半夜鬼叫鬼跳的,把她吓得魂都没了。我赶着骂了她一顿。我又怕姑太太摔坏了,急忙急火的带她来给姑太太赔礼呢。”

说着也叫巧儿给林姑妈磕头。

林姑妈急忙扶住不让磕。

林亦明见吴氏倒打一耙,说母亲“半夜鬼叫鬼跳”吓坏了巧儿,气得又要分辨,又觉得和这农妇辩解失了身份教养,忍得十分辛苦。

严氏急忙打圆场,将吴氏等人让坐下,命上茶。

大家说起清哑生产并离开一事,你一言我一语,言下之意清哑太任性不懂事,严氏伤感道:“我是真担心她母子,这么走了,若有个好歹,我怎么对亲家交代?”

吴氏那是什么人?

地道的农妇!

还是个偏宠闺女的农妇!

第740章 打擂

她昨日回娘家去了,阮氏又因为郭孝发烧不敢离开,郭大有连夜命人找回老娘,又将郭孝托付给人照看,他们才匆匆赶来。

一来这,巧儿早等着呢。

她编了一套话告诉奶奶和爹娘。

编的什么话?且看吴氏。

吴氏一边听严氏和林姑妈等人说缘由,一边不住抹眼泪,等听完,双手松松地握拳,捶胸顿足地哭道:“亲家,你别不高兴。我也想去看闺女,也想看外孙,那是我心头的肉啊!怎么弄得跟逃难一样跑了。

“我闺女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可女婿是活蹦乱跳的呀。女婿都不能弄明白的事,要她怎么办!

“要不是走投无路了,她能出去么?

“可怜她才生了娃,还大出血呀!

“哪家的媳妇连做月子都要出去逃命?”

严氏急叫道:“亲家,是清哑…”

吴氏哭喊声飙高,压过严氏声音,“我自己闺女我知道,她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你满大靖去打听一下,我闺女可是不通情理的人?”

严氏道:“我知道清哑通情达理,可是…”

吴氏又哭道:“我的闺女呀,你要有个好歹叫娘怎么活!原以为你嫁了人,有夫家护着,再不用遭罪了,谁晓得上来就要你命哪…”一手捶胸、一手捶桌,配合嚎哭。

严氏听她话里话外,这都是方家责任,气坏了。

她出身世家,虽不会像吴氏一样撒泼,但也不会轻易被吴氏给压制拿捏住了,遂厉声道:“亲家母,你说谁要清哑命呢?!”

这次吴氏止住哭了,争锋相对地拍桌喊道:“问你儿子去呀!我闺女都半死不活了,你还埋怨我闺女!”

严氏哑然,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不是没话回,而是没脸说。

清哑是躺着的,方初可是站着的,去清园若不得方初同意,清哑根本去不了。儿子宠清哑,跟着清哑胡闹,让严氏如何跟吴氏说?说到底还是儿子夫纲不振!

见她不语,吴氏便又放缓了声音,含泪道:“我晓得你们世家规矩大,再天大的规矩,也不能不顾人性命。我只要一想到清哑差点被一碗药要了命,我这心就…”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弯腰捂住胸口。

她觉得心痛得揪成一团,喘不过气来。

郭大有和阮氏吓得一齐上前扶住她。

严氏也吓一跳,方纹等女孩子更被吴氏又哭又闹又喊又叫一整套全武行给震住了,她们何曾见过这等行事风格?便是家下人有这样的,也不会在她们面前施展,是以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阮氏对严氏道:“亲家太太,我小妹差点连命都没了。不管怎么回事,没弄清楚之前,怎好忍心怪她?”

林亦真忙道:“二嫂子,舅母不是怪表嫂。舅母是担心她。”

林亦明也道:“是表嫂要去清园的,表哥只好顺从她。”

阮氏淡笑道:“刚才你们不是怪我小妹不懂事吗?难道是我们听错了?我们虽然是粗人,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吴氏缓过一口气,坐正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严氏,暗想不该痴心妄想的,婆婆就是婆婆,永不会像亲娘一样疼儿媳,哪怕这个儿媳刚为方家生了长孙,哪怕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也不能让婆婆体谅一点儿,只想到指责媳妇不懂事,却不想想她为什么要走。

只有亲娘,才挖心挖肝地疼闺女。

在她这个亲娘心里,清哑从来就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这样做一定有她的不得已。可怜的闺女,也不知遇上了什么事?

想到这,她泪水不要钱似的往外涌。

严氏见她婆媳这样,没意思起来,想着自己也是因为担心清哑才发火,结果弄得成了恶婆婆,遂叹息道:“亲家,是我心急,没把话说清楚…”一面示意丫鬟打水来伺候吴氏洗脸。

正说到这,下人回老爷和亲家老爷大舅爷来了。

是方瀚海、郭守业、郭大全、蔡氏和郭勤来了。

男人们要冷静得多,听完事情经过后,方瀚海命圆儿给清园传信,说他要去清园,他要亲自问情况。

结果,还没等他出发,清园就回信了,说派了人来。

这意思是叫他别去。

方瀚海虽不悦,倒也有耐心等。

等候时,郭家人无声无息缩在东院发闷,方瀚海夫妇来看望他们,除了郭大全和方瀚海还能说上几句话以外,郭守业和吴氏都不大出声,吴氏干脆躺倒了,就躺在产房里,感受闺女残留的气息。

严氏明白,吴氏这是生她的气了。

巧儿则将郭勤拉到隐蔽处,凑着他耳朵,如此这般告诉他一通话。

郭勤霎时面色狰狞,眼神十分可怕。

他却没有跳起来指天骂地,而是皱眉思索。

接下来半天,兄妹俩都在一起叽叽咕咕。

至晚间,黑风和细妹一同归来。

他们分别是方初和清哑亲信,因此才派他们来回话。

黑风将方初一封信呈给方瀚海夫妇,方初在信中说,清哑身子严重亏损,目前不宜见人;其二,他怀疑清哑被人暗害,正调查,家中人多耳目混杂,不利于清哑静养,所以才去清园,还请父母体谅。

细妹则向郭家人转述清哑的话,要他们不必挂心,她在清园很好,等她把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就接娘过去。

郭家人二话不说,便向方瀚海夫妇告辞,连巧儿也要带走。

方瀚海拦住他们,肃然向郭守业道:“郭亲家,你闺女嫁入方家,就是方家人。她的安危,方家一力承担!不管昨晚内情如何,此事我父子定会给郭家一个说法。还请亲家放心。”

他气势雄浑,语气自信、肯定,不像是对郭守业低头保证,倒像在宣告方家的威严不容置疑和侵犯。

郭守业淡笑道:“那就多谢亲家了。”

瞅一眼两个儿媳,道:“扶你娘走。”

蔡氏和阮氏忙上前搀扶吴氏。吴氏的眼泪就没止过,此时肿的像烂桃一般,若没人扶,还真看不清路。

方瀚海和严氏等人一齐送出去。

林亦明瞅着这一家人,满脸嫌恶。

因对方纹嘀咕道:“表嫂虽有点样子,这家世也太不堪。今儿我算见识到了,她老娘就是个泼妇,父亲哥哥也不懂礼数。大表哥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娶一个村姑,表面看着风光,一辈子丢人现眼!”

********

森爱你们的作者小心提醒:晚上八点发推荐票红包。当然,两毛钱休想买来姑凉们一笑,抢着玩呗!

第741章 嫌隙

方纹脸一沉,道:“明表姐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