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不知内情,小声对他道:“姑姑晚上帮你庆贺。”

郭勤眼睛彻底红了,道:“不用,姑姑。”

方初道:“怎么不用呢?这可是喜事。”

又瞅着清哑笑道:“从你姑姑出嫁以来,郭家再没办过喜事了。中秀才是小喜,咱们自己热闹一番,不请外人。接下来喜事才要大办。”

郭勤忙问:“接下来什么喜事?”

方初把他上下一打量,道:“中进士和成亲啊!大小登科连着,难道还不算喜事?等你的事办了,就轮到你弟妹们了。”

说着,又瞟了正同方无悔逗笑的巧儿一眼。

郭勤方明白了,脸也红了,傻笑起来。

同时他也诧异:姑父怎能笑得这样若无其事?适哥儿才死没几天呢;或者他还坚持以为那尸体不是适哥儿的,可还是下落不明啊!

清哑经方初提醒,也想起侄儿女都大了,要说亲了。

一时间,她有些感概:吾家儿女初长成,岁月如梭!

清哑不再多说此事,只问郭勤,爷爷奶奶可到了。

巧儿闻言急忙回道:“爷爷说,这两天江上码头来往人多,来了这应酬也多,他迟一天再来,不然乱哄哄的人来客往,他瞧了心烦。”

郭勤也竭力作无事状,说:“我也叫他们晚一天来。”

这是事先说好的,把方无适的事拖到第一天织锦大会结束后再告诉清哑,那时一切尘埃落定,也容易劝慰。

清哑惋惜道:“那今天晚上不庆贺了,人不够。”

再者她想儿子,这样热闹时候没有无适怎么能成呢。

仿佛看透她心思,方初道:“今晚肯定不成。别说岳父岳母没来,就是少了适哥儿也不成。他一个顶几个,少了他岂不没热闹了。还是等织锦大会过了,大事都了了,岳父岳母也来了,大家都在,才好一心无挂碍地为勤哥儿庆贺。那才热闹呢!”

清哑笑吟吟道:“正是。”

方初又对郭勤吩咐道:“我跟你姑姑去方家别苑住。你回去告诉你父亲,过两天老爷子他们来了,我们再回去一家子团聚。”

郭勤忙道:“是。姑父。”

方初弯腰抱起方无悔,对清哑道:“走吧。”

到方家,严氏见了无莫和无悔,喜得落泪。

方初匆匆应付了两句,就直奔书房找父亲。

七月一日,锦园,锦绣堂。

今年的织锦大会盛况空前,与十年前不遑多让。

老一辈的来了方瀚海、严纪鹏、高老爷,沈亿三回云州祖籍去了;昔日“锦绣五少东”,严未央出嫁,卫昭潜逃,剩下韩希夷、谢吟月、方初,另外还有后崛起的郭织女,半路加入的沈寒冰,谢家谢天护,方家方则,高家…

小一辈又崛起一批人:郭家的郭勤、郭巧儿,严家的严暮阳,沈家的沈怀玉,高家的高俊文,还有梅子陵、梅如雪、陈斌等。

西北陈家算是新富,风头强劲,受到不少人奉承。

陈老爷带着美艳的陈太太进锦绣堂时,沿途遇人纷纷与他招呼,恭贺他跻身天字号廊亭,他想到待会一鸣惊人,这些人还不知怎样奉承他呢,更加自得、胸有成竹。

正在这时,门口通传方家郭家到了,他忙回头,眯起眼睛。

沉寂了七八年的郭织女复出,可说是万众瞩目。

方瀚海和严氏带着方则走在最前面,他深藏不露、深沉如渊。

方初抱着方无悔,清哑一手举着一柄草绿色的油纸伞遮着他父女,一手牵着方无莫,款款走在当中。夫妻两个都面含浅笑,两个孩子恍如金童玉女。温馨的一家,羡煞无数在场青年男女。

郭大全、郭大贵、郭勤、郭巧儿走在最后。

清哑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遇见熟人便微微颔首。

好久没来锦绣堂了,她觉得多了许多生面孔。

方无悔一只藕胳膊搂着爹的脖子,忽闪着大大的凤眼,到处瞧,看见一间挨着一间的廊亭很新奇,忍不住指道:“爹,好多屋子。”声音娇嫩软糯,甜美之极。

方初微笑道:“这叫廊亭。”

无悔道:“我们家在哪?”

清哑道:“在前面。”

今日,小方氏拿的是天字第一号。郭家是天字第二号。方氏拿的是天字第三号。

无悔挥手冲前叫道:“祖母!祖父!”

严氏站住,回头笑道:“要祖母抱?”

方初忙拍拍女儿,道:“天热,祖母抱不动无悔。就到了。”

正走着,后面忽然传来争执声,清哑听见郭勤郭巧的声音,忙回头,只见郭大全等人停在后面一间廊亭前,不知和里面人说什么。

方初也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清哑摇头道:“不知道。”

等了一会,那边不但没有停歇,争执的声音反而大了起来,就听巧儿和一女子吵,她便对他道:“我去看看。”

将伞递给一旁的细妹,牵着无莫转身向后走去。

方初忙抱着女儿掉转头,也跟了上去。

原来,郭勤等人走在后面,经过人字号某廊亭时,忽见杜姑娘主仆在里面,正盯着刚过去的方初清哑背影看得出神,他大喜,招呼道:“杜姑娘,你也来了!”

在这里碰见她,真是太好了!

杜姑娘听见声音转过脸,见了他,不像从前那样对他皱小鼻子,露出仿佛不愿睬他却又暗暗关注他的可爱神情,而是微皱秀眉,脸也沉下来,又仿佛不愿太无礼,端庄矜持地垂眸。

她的丫头板脸道:“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郭勤只当她们还像以前一样,也不在意,笑嘻嘻道:“怎么天天见的,忽然就不认识了?”

那丫头大声道:“该死的胡说!谁认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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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0章 出气

杜姑娘也抬眼,肃然道:“这位公子还请慎言!”

郭大全和郭大贵、巧儿等都停下脚步,看过来。

当着人,郭勤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心下又疑惑:就算是第一次撞了她,又戏谑地道歉,她也没用这样嫌恶的口吻对他说话;更不要说后来在湖边相遇那么多次,每次他笑嘻嘻地逗她,她都对他皱皱可爱的小鼻子,顶多转头不理他,一副熟知他秉性的模样。

眼下这样肃然正色,是怎么回事?

郭大全问道:“勤儿,怎么回事?”

郭勤无言,他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这廊亭里还有其他人,一位管事模样的人过来拱手道:“原来是郭大爷。”又对郭勤道:“这位少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郭勤忍不住问:“她不是杜姑娘吗?”

他眼不错地盯着杜姑娘,其实是想问:你不是天天在田湖等我下学的杜姑娘吗?只是这话却不能问,问了未免有辱女儿家的清誉。

那管事摇头道:“不是。这位是吴姑娘。”

巧儿在旁看了一会,早忍不住了,前儿还为这个杜姑娘和勤哥哥吵了一场呢,今天居然翻脸不认人了;不认了也没什么,巧儿求之不得,只是这位的口气好高傲,好像勤哥哥是无良子弟在纠缠她?

她不是每天在田湖等勤哥哥下学吗?

她不是收了勤哥哥的扇子吗?

她上前一步,对那女孩道:“吴姑娘也好,杜姑娘也罢,你真不认识我哥哥?”她的目光犀利,直盯进对方眼底。

那吴姑娘坚定摇头道:“不认识!”

巧儿不用转头,也知道勤哥哥受了怎样打击,这时候,她没有心思幸灾乐祸,她有的只是愤怒,恨不得扇那女孩两耳光。她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原来这样捉弄勤哥哥!

吴姑娘坦然和她对视,目光清澈。

丫头上前挡住自家姑娘,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郭勤一把将巧儿拽到自己身后,冷声道:“你别插嘴!”

然后,他自己盯着吴姑娘,认真地问:“扇子呢?”

收敛笑容的他,目光野性不屈,还凌厉,吴姑娘先一滞,随即镇定,淡淡道:“我不知这位公子说什么。还请自重!”声音有点颤。

请自重?

郭勤笑起来,笑声讥讽。

那丫头嚷道:“你还敢说!你这登徒子!”

声音之大,半个锦绣堂的人都听见了。

巧儿厉声道:“你骂谁是登徒子?”

两人争吵,引得许多人都围过来,加上清哑方初回头,前面夏流星也得了报信,也赶了过来,顿时将通道堵住。

清哑扫视一圈现场,以目询问郭勤,这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夏流星也问吴青梅:“这是怎么回事?”

问着姨妹,目光却落到清哑身上。自流放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身材比从前丰满,目光一如既往安静,细看,多了些母性的光辉和温柔,较之以前容易亲近了。真奇怪,再见她,他并没有预想的不甘和强烈仇恨,反莫名地松了口气,还有点苦涩和怅惘。

吴青梅也在打量清哑这个闻名大靖的织女,又见夏流星一来就盯着她瞧,而她根本没在意,只看着郭勤,不由闭紧了嘴唇。

郭勤讥讽地看着吴青梅。

吴青梅昂首挺胸,不为所动。

巧儿指着吴青梅主仆对众人道:“怎么回事?那要问她们!她骂我哥哥是登徒子。我倒要听听她们要怎样颠倒黑白。”

那丫头正要说话,被吴青梅扯住衣袖,摇了摇头。

吴青梅正色对巧儿道:“姑娘,这不过是误会。我与令兄并不相识,因他说话过于放肆,丫头觉得不妥,才回了两句。何苦抓住不放!”

巧儿气得脱口道:“真不认识?为何收了我哥哥的扇子?”

夏流星忙问:“妹妹,可真有此事?”

吴青梅叹了口气,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方初疑惑地问夏流星:“这是夏大人妹妹?”

夏流萤他可是认得的。

夏流星道:“这是在下妻妹。礼部尚书吴大人之女。”

郭勤身子摇了摇,仿佛听见周围的哄笑声。

吴青梅的丫头开始噼里啪啦陈述缘由:她和姑娘在田湖游玩,被郭勤冲撞戏弄。姑娘总不理他,他却屡次前来骚扰。更有一次,他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扇子丢给姑娘。姑娘恼怒,命她将扇子丢进水。后来他的小厮回头来查看,她想,那人只要看见扇子飘在水上,便知道姑娘憎恶他,自会退去。谁知他今儿当着这些人,竟然胡言乱语,说姑娘和他天天相见,还收了他的扇子。这不是污蔑姑娘清誉吗?

周围人尚未听完,已经在窃窃私议了,看郭勤的目光隐露轻视。有人忍不住感叹:郭家后继无人,枉费了郭织女一番苦心,可惜侄子不争气,侄女也冲动无脑,看来郭家只有这一代风光。

还有人低笑:“人不风流枉少年。只可惜他挑错了人。”

礼部尚书的女儿,可不是一个寒门出身的小子能高攀的。

郭织女再风光,这风光不能挪到她侄儿头上。

听着周围议论声,巧儿指着吴青梅道:“你好!你很好!”

方初神情严肃,问郭勤:“可是这样?”

他不相信郭勤这样无脑,他要郭勤自己说。

郭勤自夏流星说出吴青梅是礼部尚书之女后,他便明白了,正如巧儿所说,他被“妖精”给蒙骗了。

——这个吴青梅,是专门针对他来的。

目的,就是给夏流星报仇出气。

众所周知,夏流星曾经恋慕郭织女,并动用父亲势力要纳她为妾,被织女拒绝,并在郭家牌坊落成之日,当众宣告“哪怕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男人,我也不会嫁你”,可谓决心坚定。

今日,织女的侄儿却恋慕调*戏夏流星妻妹、尚书之女,岂不是自打了嘴巴?而且不自量力。当日夏流星求织女,家世门楣才学品貌无一不突出,那是低就;今日郭勤求吴青梅,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贫寒出身妄图高攀尚书之女,真乃笑谈!

郭勤脑子一片空白,一句话说不出来。

混乱中,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握住他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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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 自罚

他茫然抬眼,触到清哑平静的目光。

清哑深深地看着侄儿,什么也没说。

郭勤却感受到无言的信任,仿佛说“姑姑相信你!”

郭勤颤声叫道:“姑姑!”

他不争气,害得姑姑被当众打脸!

夏流星看看郭勤,又看向清哑,微顿了顿,轻笑道:“原来如此。这也没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郭秀才正是慕少艾的年纪,倾慕女子,也是常情。想必也没有恶意。妹妹也有不是,怎能将人家扇子扔进水呢?他误以为妹妹收了扇子,方出此言。”

他当年可不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

这一场闹剧,确实抵消了他当年的霸道行径。

吴青梅轻声道:“是,姐夫。”

遂上前,对郭勤裣衽一礼,道:“小女子任性了。”

今日目的已达到,她很识趣,不再咄咄逼人。

郭勤死盯着她,就在她起身退回之际,忽然跪倒——吴青梅吓得倒退一步,花容失色地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抬手重重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道:“在下瞎了狗眼,唐突了姑娘,自罚十个嘴巴。”一边说,一边接连猛抽自己脸颊。

巧儿扑过去阻止,泣道:“勤哥哥!”

郭勤恶狠狠推开她,继续扇自己耳光。

巧儿转头盯着吴青梅,因为满眼是泪,只看见吴青梅的影子来回晃荡,“啪”——泪水滴落,吴青梅的影子摔碎了!

她应该反击的,应该告诉众人:吴青梅天天在湖边等勤哥哥下学,若是厌恶哥哥,为何不躲开他换个地方?吴青梅若要拒绝哥哥,为何不当哥哥的面把扇子扔进水?等等。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一向聪明懂眼色,深知眼下这情形越辩越黑,因为他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吴青梅当面不理郭勤,他们若坚持说她对勤哥哥有意,等于坏人家闺誉,还是礼部尚书之女的闺誉。

所以,这口气他们只能忍了。

这个哑巴亏他们只能吞了。

可怜勤哥哥从来没吃过这等暗亏,受这等羞辱!

吴青梅骇然看着郭勤,那一声声去清脆的巴掌仿佛抽在她心上:他骂自己“瞎了狗眼”,其实是骂自己识人不明,没能看清她的真面目;他当众抽自己耳光,是要自己记住今日之辱,打得越狠,表明他心中越恨,一个对自己如此狠绝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不用她踩踏他,他自己先狠狠踩踏自己。

犹如勾践卧薪尝胆,要牢记今日之恨。

吴青梅脸色惨白,闪到夏流星身边。

夏流星急拦道:“郭秀才何须如此!”

方初接道:“当然是为了给吴姑娘一个交代,证明吴姑娘的清誉,也显示她人品贵重、无暇无垢!”轻柔的声音,不留意绝听不出讥讽之意,可是吴青梅听出来了。

夏流星也听出来了。

他疑惑:刚才自己也没说什么侮辱的话呀?

青梅也没说侮辱的话,还道歉了,郭家这个少年反应也太激烈了!他眼中的悔恨和决然,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看向清哑——

真不愧是姑侄,一样的倔性子!

清哑就站在郭勤身边,没有阻止他。

郭家人,都是烈性的!

郭勤今日之辱,就好比她当日在谢家被逼退亲,不过形式不同而已。她不清楚真正的内情,可是她相信郭勤,肯定被吴青梅给耍了。

她没有当年的愤怒,她自身的经历证明:年轻人,这样的亏吃了有好处,将来对人会多个心眼,轻易不会上当了。

郭勤打完,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吴青梅。

“姑娘请放心,今后绝不敢再唐突姑娘!”

说完,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吴青梅只觉他目光直透她心底,心房被冻结,不能呼吸了。

她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

胜利的喜悦吗?一点没有,只有满心的不舒服。

脸面?好像也丢了,把一个秀才逼得跪下自抽嘴巴,而这个秀才以往并无大的劣迹,别人怎么也要掂量这中间的是非曲直,就算真对她倾慕过,也不会再被嘲笑,只换来同情和认可。

这时,郭大全也上来对夏流星抱拳道:“小人教子无方,真对不住吴姑娘了。还望大人和吴姑娘原谅!”也弯腰鞠一躬,然后退出。

打个招呼便惹来这场是非,他的心情能好就奇怪了。

巧儿早匆匆挤出去,追郭勤去了。

剩下方初和清哑,清哑静静地看着吴青梅。

不像郭大全和郭勤,她没有对吴青梅道歉。

她不认为自己该向吴青梅道歉。她就凭直觉,直觉吴青梅耍弄了郭勤。十几岁的女孩子,正是天真可爱的时候,吴青梅这样做,让她非常不耻。若说是为夏流星报仇,那更可笑。她和夏流星之间的事,吴青梅知道多少?又有什么权利置喙和处置?

她平静了然的目光,比一切反击更厉害。

她仿佛很困惑:郭勤下跪打脸,吴青梅怎们还能面不改色、毫无愧疚和羞耻感?还是说,她根本就是个无耻的女孩子。

吴青梅觉得她目光仿佛凝固了,却又暗含洞悉人心的力量,直入心底,承受不住地局促惶恐,努力强撑着和她对视。

夏流星忍不住道:“郭织女,这只是个误会…”

清哑却收回目光,扯了方初一下,转头就走。

临去时,方初扫了吴青梅一眼,又看着夏流星,嘴角一勾,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同样什么也没说。

夏流星被他看得恼怒,待要怎样,又不知怎样。

人家什么都没说,他难道还能拉着人家争吵?

他不由回头看向吴青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青梅咬住嘴唇,泫然欲泣。

丫头跺脚道:“我们又没逼他,做这姿态给谁看?”

夏流星低喝道:“好了!不许再提!”一面匆匆回官厅去了。

围观众人在郭勤下跪打脸时,都怔住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各人想法不一,没人能猜透郭勤的用意,故而褒贬不一。

大会尚未开始,先来了这一场闹剧,仿佛宴席开始前的开胃小菜,众人对接下来的盛况更加期待了。

清哑和方初走回来,再无心和通道两旁人招呼。

方初略低头,轻声对清哑道:“别担心,待我来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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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2章 挑战

清哑微点头,先去天字二号廊亭看郭勤。

天字四号是韩家,韩希夷和谢吟月正在里面。

谢吟月见方初和清哑并肩而来,昔日气势锐利的少年,经过岁月的磨砺,越来越有他父亲的深沉和威严。这样时刻,这种场合,英姿挺拔的他怀里抱着个雪玉般晶莹、花儿一样粉嫩的小女孩,却一点不显违和,于雄浑和阳刚之外透出一抹温柔,动人心魄!

再看郭清哑,永远的安静!

谢吟月心有些乱,忍不住还是嫉妒了:方无适丢了,郭清哑怎么可以还这样安宁?反倒自己这个局外人却倒霉受牵连,疲于应对。

再看方无莫方无悔,她后悔:早知道把非花非雾也带来。

谢吟月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静心。

今日之争尚未开始,好戏在后头!

前世,她和郭清哑这天都没有参加织锦大会,今日却都来了,郭清哑还占据了天字一号廊亭,郭家天字二号。她直觉这排名有异,只怕要起风波。结果如何,连预知后事的她也不能断定结局。

正想着,忽有所觉,转脸一看,韩希夷正注视她。

她心下一动,随即垂眸。

韩希夷见她如此关注方初和清哑,莫名不安。

二号廊亭内,郭勤靠在最里边椅子上,嘴唇闭成一条线,巧儿蹲在他身边低声说什么,他就像没听见一样,眼望着别处。

清哑走进来,径到他面前,将无莫往他面前一推,道:“跟着大表哥。你大表哥从小就聪明机灵,你多学学。”

郭勤忙坐正了,尴尬道:“小姑,我…”

禁不住羞愧地脸涨红了,一低眉,又对上方无莫的小脸,方无莫睁着黑白分明的杏眼,专注地看着他,似在揣测他聪明机灵在哪。

方初放下女儿,正色道:“是不是在想,回头怎么出这口气?我劝你还是省省。就算你找机会让她丢脸了,别人也会说你睚眦必报。有这精神,不如发奋图强,将来金榜题名、位极人臣,那今日你的笑话,将来就会成为她的笑话。你走的越高,这笑话就越大!”

郭勤略一细想,猛然抬眼看向方初,眸光大亮。

是啊,他走的越高,这个笑话就越大!

不过,不是笑话他,是笑话吴青梅有眼无珠。

他便站起来,郑重道:“谢姑父教导!”

方初道:“谢什么。例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还不知会有什么波折。郭方两家同气连枝,你该守在你姑姑身边。”

这是暗示他,要留心方无适的事被揭出来。

郭勤道:“是!”

见他振奋起来,郭大全和巧儿都欣喜地笑了。

清哑见方初几句话便令郭勤心境翻转,又欢喜又自豪,也放心了,对他道:“咱们过去吧。”于是夫妻来到天字一号廊亭。

郭勤和巧儿也牵着无莫跟了过来。

坐定后,清哑朝前方官厅内看去,只见正中主位上,除了诸葛鸿,还有湖州巡抚周定山,景泰黄知府、县令夏流星、宫中太监和宫嬷等人位列两旁,与下方相距不过两三丈远。

周定山是继高巡抚之后,去年到湖州上任的。

周巡抚此次亲临霞照,是因为织锦大会群商荟萃,而这关键时刻,郭织女的儿子却失踪身死,霞照县令夏流星又曾与郭方两家有过节,方家悲痛之下,愤怒上告,他才来此监察,谨防有变。

还有,景泰黄知府也来了。

清哑听方初介绍后,觉得来这些人好奇怪。

方初送她一个安心的微笑,道:“没事。”低头见无悔用小叉子叉冰镇的西瓜吃,忙道:“来,咱们喂娘吃一块。”

方无悔忙叉了一块西瓜,笑嘻嘻送到清哑嘴边。

清哑见他和女儿这样体贴,忙张口吃了。

无悔又叉一块给方初吃了。

无悔看着爹娘,开心地笑起来。

这时,诸葛鸿见人来齐,带领众人拜见周巡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