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装糊涂,道:“没说什么。”

蔡钰不信道:“他明明冲你挥手笑。”

巧儿道:“就是招呼一声,告辞了。”

蔡钰怀疑道:“他跟你很熟?”

巧儿极口否认:“哪有!我跟他都没说一句话。”

众女都不相信,巧儿也懒得再解释,胡乱道:“看那些男人都瞧咱们呢,快进去吧。”说完转身,匆匆往后面抱厦展厅走去。

这副样子,更令众女怀疑了。

巧儿明知她们起疑,也无暇顾及。

她想起林熙刚才那意味深长的笑就心烦意乱,这种被人抓住把柄的滋味很不好受,整天提心吊胆的,仿佛看见她欺诈谢天良的事败露,满京城的人都在背后议论她:

“原来她那天受伤是装的!”

“她才多大呀,就这样奸诈?”

“可不是,跟她姑姑不能比。”

巧儿遥想那情形,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吧,她是挺奸诈,可那谢天良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并没有让她理直气壮一些,因为她知道,一旦事情传开,没有人会指责谢天良,只会议论她一个姑娘家装可怜骗人的事。

她想,这个把柄在林熙手上,该怎么办呢?

告诉姑姑和姑父,让他们出面找靖安大长公主?

不不,这主意不好。

不能让大长公主知道。

她只顾蹙眉思索,完全没发现自己脚步迟缓、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别人眼里有多么异常,众女都断定:她在为林熙烦恼!

巧儿正想着,忽感觉有人看她。

抬头一瞧,是严暮阳,站在一丈开外。

巧儿眼睛一亮:对呀,可以找暮阳哥哥商量嘛!

在她心里,她和严暮阳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她连严暮阳的屁股都看光光了;严暮阳也了解她野丫头的本质,她根本没必要在他面前装淑女;他们还共同揭发了林姑妈,是同党,谢天良这件事完全可以跟他商量;最后,严暮阳可是状元之才,定能想出办法。

于是,她蓦然间就轻松了,对着严暮阳开心一笑,大叫“暮阳哥哥”,听得众女浑身起一层小疙瘩,神情诡异地看着她。

严暮阳优雅而温和地冲她一笑,却并没有过来。

他说道:“快进去,外面冷。”

他刚才也看见了林熙对巧儿挥手,心情十分纠结,跟着就发狠,心想:读书做学问是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考状元之前,不妨先解决“家事”;只有家事解决好了,才能治国。

若连这“家事”都解决不了,他也别去考状元了。

因为他肯定也治不了国事!

看着巧儿忽然阴转晴的笑脸,姑娘们都十分不赞同:这又是林公子,又是“暮阳哥哥”,就算她们不往歪处想也不行。

姑娘们都觉得,巧儿太不知收敛了。

蔡铃甚至考虑,要不要回去提醒三嫂,让她转告郭织女管教巧儿,防患于未然,免得等巧儿出了事可就晚了。

巧儿不知她们心思,自以为这件事有了着落;再者,她可以趁机问严暮阳,去不去参加王家的公开选婿,一箭双雕,多好。

她便兴兴头头地去找清哑,帮忙打下手。

傍晚,方初等人都去给林姑父烧头七。

清哑没去,方初借口大长公主有吩咐,留她在家。

近日,因她和方初事多忙碌,加上严暮阳自己想接近巧儿,便在作画之余抽空教适哥儿温书,授课地点就在外书房的左边隔扇内。今天送走大长公主后,他便又到书房来了。

巧儿在严未央姑嫂告辞后,也到后面来寻他问计。

掀开帘子进去,只见屋子当中摆了个三足青铜瑞兽大铜炉,炉内燃着无烟碳,严暮阳和适哥儿并坐在长条桌案后,正低声对适哥儿讲书,她只看见他俊雅侧脸,凤眼低垂,睫毛翩翩。

听见动静,大小两个都抬起头来。

适哥儿咧嘴一笑,叫“巧儿姐姐!”

严暮阳也微笑,体贴道:“妹妹冷不冷?累了吧?快到炕上去。”

巧儿道:“还好。暮阳哥哥才累呢,又要画画,又要教弟弟读书。暮阳哥哥,这样不影响你来年春闱吗?”

一面说,一面麻溜地帮两人续热茶。

严暮阳道:“不碍事。”

适哥儿道:“暮阳哥哥说他这叫‘温故而知新’,教我一遍,他印象就更深刻了呢,比他自己读书还来得效果好。”

巧儿倒了茶,身子一矮,就近在他们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目光在严暮阳脸上一溜,笑嘻嘻道:“是吗?”

严暮阳目光温润,凝视着她粉粉的腮颊,道:“这是自然的。妹妹来有什么事吗?可是有什么新设计图样要我画?”

两人都展现最自然的微笑,拿出最大诚恳态度。

两人也都存了试探对方的心思。

严暮阳想探问巧儿对林熙的心意,但他谨记文人的含蓄,话不能说太大胆露骨,以免惊羞了巧儿,再令她闺誉蒙尘就不好了。

巧儿想探问他去不去王家选婿,却要顾忌女儿家的矜持,不能问得太直,以免他看轻她,以为她不知羞耻。

听严暮阳这样问,她脑子一转,有了!

********

早上好姑娘们!我这两天有些不精神呢,装死…

第974章 互相试探

她便道:“是有些琐事,就怕暮阳哥哥没有空闲。听说过些日子王家就要选婿了,暮阳哥哥去吗?要去的话,可要花些工夫准备了,我就不能耽误你了。王姑娘容貌好,人品才情更好,家世又是一流,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得碰见的。”

她满口夸赞王瑛,似乎很支持他去。

又隐含探寻:是去应选呢,还是帮她?

严暮阳见她对选婿一事这样坦然,心下气恼。

他道:“本来是打算和几个同窗去看热闹的——”巧儿笑容便有些僵,好歹维持住了——“不过妹妹有事,我当然不能只顾自己玩,自然要以妹妹为先。于公于私,都该这样。从公心来论,这是为了奉州赈灾;以私心来论,咱们一块从小长到大的情分,我当然要以妹妹为先。不然等见了郭勤,他非揍我不可。我可不想被他揍。他揍人可疼了,一点不留情面的。”

说得他好像看在郭勤份上才帮巧儿。

这也让巧儿很满意了,笑意盈盈的。

她关切地问:“那你不去,岂不可惜?”

严暮阳正容道:“我进京来是赶考的,又不是找媳妇。再说,我不去才好呢,免得暴露实力。我还想考六首状元呢。”

巧儿听了极满意,笑靥如花。

严暮阳被她笑得眼花、心乱。

好容易平静下来,适哥儿已和巧儿扯半天了。

他忙插进去问:“先前大长公主离开时,那林公子对你挥手做什么?我见他好像邀请妹妹去他家做客的样子。”

巧儿一听,才想起“正事”,也顾不得王瑛选婿了,也不避讳适哥儿——他是知道内情的——急忙将林熙看出她戏弄谢天良的事愤愤说了一遍,向严暮阳询问对策,生怕自己被林熙揭穿。

严暮阳这才明白,不过他以为巧儿想岔了,据他看来,林熙未必是要挟巧儿,而是另有图谋,但他不会告诉巧儿的。

他想了一下,笑道:“巧儿妹妹放心,他不会说的。”

巧儿不信道:“真的吗?我怎么瞧他不怀好意呢?”

严暮阳听了心怀舒畅,面上却“好心”为林熙辩解:“妹妹不知道,像靖国公府、白虎王府这等豪门望族的子弟,都是有些傲性的,既然他没有当场揭穿你,过后又怎会揭穿你呢?他不过是逗你玩罢了。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惯会风月手段,最爱逗引女子,引得女子对他们心心念念地牵挂,欲罢不能、欲迎还拒,以为乐趣。妹妹不可当真!”

巧儿拍桌道:“怪不得!从见了他,我这一天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这可恶的家伙!咦,你不也是世家子弟?”

严暮阳道:“我整天忙得什么样,别人不知,妹妹难道也不知?我哪有那闲工夫。”说得十分轻松,因为巧儿了解他根底。

果然巧儿道:“这说得也是。听大长公主说,林熙野的很,不肯在家读书,也不愿出来做差事,就知道满天下游逛。”

严暮阳听了警惕,巧儿可是爱玩的。

他便道:“那他一定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家世好就是自在,他又不是世子,无需担当家族责任,只任意逍遥就好了。”

巧儿气呼呼道:“不务正业!”

她自己勤勉上进,便痛恨不务正业的人。

严暮阳笑容扩大,“也不能这么说…”

巧儿没兴趣和他讨论林熙,打断他问:“那我要怎么做?”

严暮阳道:“妹妹什么都不用做,以不变应万变。”

巧儿撅着嘴道:“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样胆小了?

严暮阳却能体会她的感受:以前她无忧无虑,自然天不怕地不怕;现在郭家有了名望地位,她行事难免顾忌多了,生恐落人口实,给郭家和姑姑抹黑,全是为名利所累。

他便对症下药,说林熙是名门望族、世家子弟,定不会做出打女孩子脸面的事,何况这个女孩子还是郭织女的侄女儿,谢天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若说了,靖安大长公主不罚他,别人也会指责他。

巧儿听了略觉心安了些。

严暮阳又引开话题,问起其他:“妹妹又有什么新样式衣服,我们来画。”一面转脸吩咐适哥儿,“关了书,把刚才我讲的这篇分析出来。要用自己的话,像作文一样,而不是生硬地背诵我的讲解。”

适哥儿领命,自埋头去用功。

巧儿便令银锁到前面展厅拿了资料来,和严暮阳商议。

清哑走进来时,就看见他们在一张桌后,巧儿坐着,严暮阳站在她身边,指着桌上图纸低声说什么;另一边,适哥儿正埋头写字。

清哑便走向巧儿和严暮阳。

巧儿先听见动静,抬头一看,叫“姑姑。”

严暮阳收笔,也微笑道:“郭姑姑。”

清哑点点头,扫一眼那图,是一款女子服装,上身为掐腰窄袖交领春衫,下身却是裤子,腰以下宽松,至足踝处将裤脚收窄。

这是她提示巧儿专为平民女子设计的。

她觉得小户人家女儿要做家务,拖着长裙实在不方便,这种装束简便利落,站起来显身形,蹲下去不会拖泥带水。

这款式用混纺棉布做最合适,成本低廉。

她便问:“有几款了?”

巧儿道:“好四五款了呢。”

说着抽出压着的设计图纸给她看,有一款做了成衣出来,金锁银锁试穿了,严暮阳画了相应的效果图,做了注释。

清哑看了道:“好。就这样。”

巧儿和严暮阳相视一笑,分享合作成功的喜悦。

清哑见了,心中一动。

她如今不是刚穿过来那会儿了,也不是和江明辉相爱的时候,现在她是母亲、是长辈,考虑事情比当姑娘时要周全的多,作为过来人,她对巧儿亲事尤其警惕。

她问严暮阳:“王家选婿,你去吗?”

巧儿见姑姑直问出来,脸一下红了,忙转过头,却把耳朵竖起来。

严暮阳也微微脸红,像先前一样含蓄回道:“我没空,巧儿妹妹找我做这些图呢,我要帮巧儿妹妹。”他因为对着的是清哑,不敢太含蓄,连“本来要去看热闹”这句话都没敢说。

清哑还是皱眉了,她是这样理解的:若非巧儿找他帮忙,他就会去王家参选。那将来他会不会后悔,怪巧儿耽误了他?

她便道:“这不要紧,叫方制画吧。你想去就去。”

********

严暮阳被将军,看你如何回!

第975章 想娶什么样的?

严暮阳听了呆住,刹那间不知如何回。

忽然他想起巧儿,本能转脸看向她。

他只看见一个侧脸,那红唇嘟起来了,可以想象她撅嘴生气的样子,再顾不得什么含蓄,脱口叫道:“我不想去!”

说完,脸烧得滚烫,恨不得双手捂脸。

他心中叫:“郭姑姑,算你狠!”

巧儿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我去前面瞧瞧。”

清哑看看巧儿背影,又看向垂头的严暮阳:“…”

再说崔府。

林姑父生前惨淡辞官,丧事却极尽哀荣。

商场,因为方家的关系,韩家、严家、沈家这些锦商自不必说,像韩希夷等在京的都会亲自去拜祭;主子不在京的,管事也会去祭拜;其他京城凡和方家有商务往来的有头脸的商家,也都去了。

官场,玄武王感念林景逸坚守节操、不受镇南侯胁迫,使玄武王府和方家免于一场劫难,因此亲自前去祭拜。玄武王去了,不少跟王府亲厚的官员也去了;然后是林景逸的同年、同窗、同乡,看风向也都赶紧去了;再就是崔嵋的同僚、同窗、同乡;又因太皇太后昨日赏赐郭织女贡品、今晨靖安大长公主驾临幽篁馆,朝中许多官员看风向,也借口敬佩林景逸节操,前去拜祭。

这一来,崔家门前车马簇簇,热闹之极。

崔嵋亲自迎来送往,半个孝子当得比孝子还强。

吊丧的人客一多,未免就忙乱起来。

方初找到崔嵋,问:“可要帮忙?”

崔嵋若不理他,又怕乱糟糟的失礼;若要请他帮手,心里又不自在,最终形势逼人,只得顾全大局,拱手道:“请方兄照应一二。”

方初道:“崔大人但请吩咐。”

崔嵋见他不肯越雷池一步,便分派他接应商场来客。

方初点头,带着兄弟去了另一边。

崔嵋见他面带恰如其分的哀伤,从容接应来祭拜者,十分刺眼,又不能流露出来,强自转头,这一转,便看见如花美男方制。

崔嵋眼神转深邃,想起方制的辉煌经历:当年勾引大嫂郭织女不成,反诬陷郭织女勾引他,结果被方初和郭织女狠狠教训一通,连他姨娘也一并受牵连,被方瀚海打入方家“冷宫”。

崔嵋嘴角微翘,笑了。

他找到方初,说要借方制一用,为岳父画一幅遗像,方制见过林姑父,且丹青之术高明,正是合适人选。

方初自然一口答应,让方制去了。

崔嵋为方制准备了一间静室,只留一个丫头在旁伺候茶水递东西,让他安静作画,便忙自己的去了,方制便一心一意画起来。

他画技是好的,无奈他与林亦真这个表妹尚且陌生,更何况是没去方家几次的林姑父,印象更不深刻;再者,这不是一般的画像,是遗像,不能由他信手发挥,他便有些难以下笔。

先画了两幅,觉得不好,他撕了。

然后,他接着又画。

不知过了几时,崔嵋又回来了。

原来今日是回魂夜,天晚时,连至亲也要躲进内室,免得阴魂回来被打扰,外面人客都告辞了,只有方初兄弟还没走。

崔嵋便来看方制可画好了。

方制忙道:“就快好了。”

崔嵋便站在他旁边看他画,一面赞道:“制表弟这一手丹青之术,真令人叫绝,难怪许翰林对表弟青眼有加。”

方制不由得意地笑,十分受用。

崔嵋趁机闲话套问:“制表弟才貌双全,怎还未说亲呢?是二舅老爷早看准了,还是表弟心中对佳人有特别要求?若表弟对佳人有要求,说出来表姐夫听听,也好为你留意,有合适的就帮你牵线搭桥。”

方制对媳妇当然有要求了,只不好意思跟崔嵋说。

他和他又不熟。

于是,他便矜持地微笑不答。

崔嵋察言观色,故意道:“哦,我明白了!也对,你大哥大嫂就是神仙眷侣。有郭织女那样的女子在前,表弟自然看不上庸脂俗粉。要找就找郭织女那样的女子,方不负此生。”

“要找就找郭织女那样的女子”,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方制没领会到他的深意,只觉这话说到他心里。

他可不是就想找大嫂那样的女子吗!

忽然想起什么,心中一动,不禁出神。

崔嵋叫了他两声,他都没听见。

崔嵋不由冷笑,伸手推他道:“制表弟?这是想佳人了?快画吧,要想也要等回去再想。这里设有灵堂,待会你姑父要回魂,阴风凄凄的,可不是思念佳人的好地方。”

一席话说得方制红了脸,又害怕,急忙又添了几笔,然后把笔往笔架上一搁,道:“好了。”闪身退到一旁,可不想再改了。

崔嵋上前,仔细看了一番,夸道:“很传神。”

又对方制道:“这个是给你表姐的,她伤心的时候,看了画,也能纾解思亲之情。谢谢制表弟。我陪你过去吧。你大哥还等着呢。”

两人便一齐往前面去了。

到外面,方制会齐了方初等人,告辞回家。

崔嵋送他们出门,看着他兄弟离开,冷冷想:“任凭郭织女如何贞洁,也挡不住有个多情俊美的小叔惦记着。”

转身回去,随口问遇见的丫头:“夫人还在灵堂?”

那丫头屈膝道:“是。夫人和二姨还在灵堂守着。”

崔嵋皱眉,道:“吃东西了吗?”

丫头道:“只喝了一碗粥。”

崔嵋忙匆匆去了。

当夜,方制便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次日,清哑觉得方制很奇怪,不停往抱厦展厅来找她。又没什么大事,都是些绘画方面的小事,根本不用特地跑来问她。既来了,又吞吞吐吐、眼神闪烁,想要说什么,又顾忌细腰细妹在场,不敢说。

两趟过后,细妹便警惕了。

哪有小叔子老往嫂子屋里跑的?

这不是惹人说闲话吗!

再说,方制还有调戏清哑的劣迹呢。

等方制第三趟跑来,她一掀帘子走出来,将他堵在月洞门口,脸色不善地盯着他,吐铁钉一般吐出一个字:“说!”

她是平视方制说的;若是低头说,方制怀疑:这个字能把地上砸一个坑,可见力道。

方制心虚道:“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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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6章 怎样才能打动女子的心

细妹道:“你做什么老来找大奶奶?”

方制道:“有事啊。”

细妹咬牙道:“你那算个什么事!”

要不是跟清哑久了,她差点就说“算个屁事”。

方制道:“怎么不算事?这可是正事,事关赈灾…”

两人在门口争论起来,从前后穿堂经过的人都好奇地看向他们,细妹急得威胁道:“你敢耍心眼,我告诉大爷,剥你的皮!”

她端出方初,方制终于怕了。

恰在这时,门帘后清哑叫:“细妹,让他进来。”

方制忙对细妹道:“大嫂叫我进去。”

那意思是请细妹让开,细妹成亲生产后,身姿还是笔直如长枪,却有些发福了,堵在门口很有分量,他要过去必须侧身挤过去,就一定会擦着她身体,他可不想、不敢占她便宜。

细妹没让他,哼了一声,也不给他打帘子,转身先进去了。

方制自己撩帘子走进来,地上铺着大幅毛织花卉地毯,踏在上面柔软无声;清哑低着头坐在桌边绘图,细腰捧着手炉站在她身侧,本来正和她说什么,听见声音抬头,冷冷地看向方制。

方制强令自己忽视细腰冷飕飕的目光,赔笑对清哑道:“大嫂。”

清哑没应声,只顾用硬笔在纸上勾勒。

方制不敢打扰,便站在一旁等着。

屋里便寂静下来,就听轻柔的“沙沙”声。

方制目光乱转,见屋角添了两盆盛开的茶花,一殷红一粉白,是大哥今晨才叫人送来的;美人榻上铺着锦褥子、蚕丝锦被、各色靠枕抱枕,大迎枕旁搁着两本书…再过去又是一道月洞门,悬着厚厚的妆花缎帘子,里面传出巧儿清脆的笑声,不知和严未央说什么。

好一会,清哑才搁了笔,抬起头,搓搓手。

细腰忙将手炉塞给她,让她暖手。

清哑接过捧着,看着方制问:“有什么事,说吧。”

她早看出他找自己有事,并没怀疑他有什么不轨之心。方制不是那种心机很深的人,面对她虽然慌张心虚,眼神却无邪念,多半是遇上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想要问,又碍于面子不好问。

果然,她一问,方制又不自然了。

他瞄了细腰细妹一眼,小声道:“大嫂让她们回避一下。”

清哑道:“胡说!”清冽的眼神严正坦荡。

方制一转念,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一回避,没事也变得暧*昧有事了,不是让人说闲话吗,他不禁脸红慌张起来。

他也不及解释,也不再顾忌细腰细妹,忙忙道:“我…就是想问大嫂…当初为什么选大哥?”

清哑没料到他问这个,着实诧异。

不但她,细腰细妹也诧异。

细妹更是不满地盯着他,仿佛说“关你什么事?”

清哑帮她问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制道:“弟弟就是好奇:大哥曾得罪大嫂,大嫂为什么还选他?”

清哑依然道:“你为什么问?”

方制垂眸,忸怩道:“弟弟就想知道,要是…怎么才能打动女子的心呢?”说到最后,声音小的听不见了,头也低垂。

可是,清哑等三人还是听见了。

细妹直觉这小子起坏心眼了,这不调戏嫂子吗?

细腰也觉得他言语不当,可是她没动,等清哑发话。

清哑却觉得:方制有心上人了!

她没笑,也没怒,而是认真回道:“真心。”

方制“啊”一声,猛然抬头,桃花眼眨巴两下,长睫毛扑扇扑扇几番张合,表达他懵懂不明的心思,“什…什么真心?”

清哑道:“用你的真心对她。”

方制不明所以,主要是他不知怎么办。

清哑想了想,目光在桌上扫视,顺手抽起刚才描绘的那画,对他道:“你看,咱们平常作画,只要用心,把感情倾注在画中,就能画出佳作。要是心不在焉,是画不出好作品的。对人也一样,只要你真心爱她,心中有她,眼中就有她;作画画中会有她,作诗诗中有她,弹琴曲中有她…无论隔多远,也会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