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公开展览与别的聚会不同,来的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目的:是为了看衣服来的,单是展厅内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服饰就让每一个人都有话说、有事干,便是不说话静静地听别人说也能获益匪浅。

女人们对于服饰天生的兴趣,让这聚会空前繁盛。

织女当前,大家当然许多话问,都是关于纺织服饰的。

清哑略回了几句,便让巧儿代她作答。

巧儿口齿伶俐,且清哑所有的设计她都参与并了解,说得比清哑详细、具体,忽闪的杏眼、巧笑的桃腮,也容易和睦人。

这些贵夫人和贵女谁没有眼光,可听了巧儿解说依然感到新奇。往一个展位前一站,巧儿首先介绍这款衣裳适合什么年龄和身份身材的人穿,在什么季节穿,什么场合穿,适合用哪些布料来做,进而细分到颜色、配的首饰,以至于浆洗打理等。

巧儿很能概括,虽说得细,却不冗长累赘,对众人提问也能给出中肯意见和建议,帮她们解决了不少实际问题。

譬如巧儿说某个款式不适合身材丰*满的夫人穿,严未央见有的夫人面露失望,便故意叹道:“这可怎么好?我很喜欢这个呢,可是我最近胖了不少。”这是主动替人出头询问,赢得一片认同目光。

巧儿会意,马上回道:“把这款腰部略作改变,就成了另外一个款式,用的布料花色也不同,这次也展出了——”一面转身指向顺序第三个展位——“呶,就是那个,丰满的人穿了特别贵气雍容。待会咱们再说。”

这些顺序都是她安排的,所以很清楚。

众人听了无不高兴。

专注聆听中,睿明郡王妃一行人进来了。

她们站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打扰。

直到展厅内所有展位服饰都介绍完毕,翰林学士家的李夫人才道:“这些衣裳自然都是好的,可是百姓怎有能力穿这个?”

黄夫人也笑道:“正是。天下十之八九都是平民呢。”

汪夫人:“我等身份不同,又为规矩礼数所限,服饰难免讲究;但百姓却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必要做这等繁琐精致的衣裳。他们的衣裳,还是以简洁实用为主,且要便宜。如今穿葛布衣裳的人虽不多了,棉麻却还正当时。郭织女又创出混纺布,听说成本也不高的,百姓们更多了选择。睿明王妃针对这个,设计了几款适合她们的样式。”

陈夫人:“…”

她们纷纷开口,无非是暗示这会展少些主流,而睿明王妃拾遗补缺,将这块补充完善了,赞王妃贬织女的意思很含蓄。

说完了,都看着严未央。

为何?

因为她们见严未央主导现场气氛,操纵巧儿回答问题,那个气势和手段很符合她们对郭织女的概括和想象,便将她当做织女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巧儿也插不上话,很是郁闷,等她们都说完了,才要解释“你们说的那些我姑姑都做了,摆在后面展厅展示呢”,却被严未央暗中给拦住了。

严未央含笑道:“各位夫人说的很有道理,这个我们也有设计。”

黄夫人诧异问:“也有设计?怎没见到?我们早把这两层院子都看完了,并未遗漏。”

严未央似乎有些尴尬,回道:“在后罩房内。”

睿明郡王妃皱眉,问:“为何摆在后罩房?”

严未央道:“这个…”有些迟疑难言。

黄夫人轻笑道:“平民衣裳虽登不得大雅之堂,然于国家和社稷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

这话即便说得再含蓄,巧儿也听出挑剔之意了。

她生气了,忍不住就要反驳,说“那些衣裳摆在后面不是因为登不得大雅之堂,而是数量太多,不得不单独开辟一方展厅出来展示,且后罩房有单独通道从前院通进去,方便以后百姓进来参展。”尚未张口,又被严未央给拦住了。

严未央恭敬道:“夫人说的是。不如咱们这就去后面瞧瞧,还有什么不妥的请王妃和众位夫人一并指点出来,咱们也好酌情改正。”

睿明王妃见她始终恭敬谦逊,心中暗笑:“确实有眼色。”

其他人也听出些许端倪,感觉双方气氛微妙,但她们并未见过清哑设计的平民服饰,所以不好插话。不是没人逛去最后一层院落,却听慈善中心执事人介绍说里面展示的都是下人穿的衣服,大家一听谁还会进去看?这也是经验造成的失误。

众人明争暗斗时,清哑在做什么呢?

她正迷迷糊糊打瞌睡呢。

第1041章 打脸

她进来时还算专注,后来让巧儿为众人解说,巧儿说得很好,比她说得还好,她便放松了精神。昨日,她先顶着严寒弹了那么久的《大悲咒》,后来被刺客追杀,再后来细腰死、适哥儿受伤,历经惊吓悲伤种种,昨晚又没睡,这一放松,一阵疲惫便涌上来。

众人说话声在她耳边忽近忽远、忽清晰忽模糊。

清晰时是她努力支撑,怕别人发现她打盹;模糊时是她扛不住睡过去,耳边只剩下嗡嗡的低语,就像夏夜葡萄架下的绵绵私语,又像春日在荼蘼花架下午睡时萦绕在耳边的蜜蜂嗡嗡声。

亏得她好功力,这么站着睡也没倒下;更妙的是,众人走向下一个展位,她也能下意识地跟过去,睫毛低垂掩盖了她的睡眼。

等众人移步往后罩房,她自然也跟去了。

路上,巧儿撅嘴看着严未央,神色很不忿。

严未央斜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巧儿心思玲珑,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严姑姑的打算,忍不住低头偷笑,无比期待接下来一幕。忽觉清哑落后了,忙停下拉了她一把,丝毫没发现姑姑神游天外。

清哑再疲惫,到外面被寒气一激,也没了睡意。

等到后罩房的正房展厅,众人两个表情:

一拨人是眼前一亮,惊喜新奇;

睿明郡王妃则好像被人迎面掴了一掌。

造成这样效果的原因是:后罩房展厅里琳琅满目、光彩绚烂,各式平民服装林林总总丝毫不比前面少;并且,这里有真人展,用清哑前世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叫“模特”或“真人秀”,视觉冲击力极强。

贵族服饰没法用真人展示,因为真正的贵族不可能在这样场合当衣裳架子,找个下人又穿不出那效果,气势和气质都不足;平民服装就不存在这个缺憾,清哑让慈善中心安排了许多丫鬟,根据个人气质,穿上不同的服装秀给人看。

只见如水的江南女子、豪爽的北国女儿;有腼腆的小家碧玉,有活泼的村姑…有的洗衣,有的纺纱织布;有的撑船采莲——真有一只小船呢——有的采茶摘桑;有的走亲访友或赶集…各式各样,用艺术手法展现了另一个美丽动人的平凡世界。

睿明郡王妃瞬间便明白了为何不将这些服装和前面那些摆在一起,因为数量太多了,根本摆不下,必须单独用一个展厅展示。不,是三个大展厅。后罩房除了最后一排五间正屋,两边厢房也都利用上了,东厢房展示的是平民男子服饰。

她设计的那几款服饰若拿这里来,实在可怜的很。

与睿明郡王妃一起来的黄夫人等人也和她一样感受,这脸打得太响,打得太快,且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虽说是给平民女子穿的,其独特性一样吸引了众人目光。

睿明王妃目光落在一款中袖旗袍上,久久不动。

她道:“这一件,不是从我们的衣裳化来的吗?”

黄夫人也发现了,正四处观看,想挑出些毛病呢,闻言眼睛一亮,点头道:“不错,这是旗袍。不过…这是棉布做的。”

她便对严未央道:“郭织女,这个给平民女子穿,如何做事?”

清哑正在严未央身边,听后忙回答。一来她完全清醒了,该尽些主持责任了;二来黄夫人叫“郭织女”,她能不回应吗?

她才睡醒,根本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想什么就说什么。

她道:“平民女子也有走亲戚的时候,过年过节也会打扮。美丽不分高低贵贱。世家女子有世家女子的雍容尊贵,不是平民女子可以模仿的;平民女子有平民女子的自然活泼,就如同开在田野的花,也不是贵族女子学得来的…服装作为展现女子仪容的一部分,承载了丰富的内涵,然使命是相同的…”

她一开口,声音如清泉流石,引得众人屏息凝神。

她还不时拉过一个丫鬟,展示她们身上的衣裳。

那个穿棉质夹旗袍的丫头是个身材丰*满高挑的女孩子,脖颈上围了一条米色混纺毛线编织的大围领,下端交叉遮住胸腹,美丽“冻人”。她骤然暴露在众人目光下,脸儿红红的很羞涩,那一种小家碧玉的特质真的很诱人。众女不得不承认,她这身装扮另有一种不逊于世家贵女的质朴清新,很惹眼。

睿明郡王妃觉得,不论是展厅内的服装,还是眼前解说的女子,都充盈着丰富的内涵,所谓真金不怕火炼,聪明的人不会在这上面挑剔,否则只会自取其辱。但是,赞赏有赞赏的艺术,赞赏运用的好,同样可以挑剔对方,抬高自己。

她等清哑停顿时,便赞赏道:“郭织女果然心灵手巧,把纺织和服饰做到如此地步,不愧织女称号。只是在我看来,这些平民服饰意义重大,远超那些华丽衣衫,为何不挪去前面,独辟一片展厅展示?”

说罢,目光炯炯地看着严未央。

有不少人都听出她暗示:郭织女不重视平民服饰,以高低贵贱来对待这次展示,说不定是觉得这些衣服布料利润薄。

严未央早疑心她将自己和清哑弄混了,又不好点破,也不想点破,对于她含蓄的质问,只微笑以对,并不回应,却看向清哑。

清哑听这话是问自己的,当然要回答了。

因解释道:“这是为了方便——前院有条穿堂直通这里,百姓们可以直接进来参观。这里是免费开放的,就是要向全天下传播;前面展厅不免费,进去要收费的,太奢侈的衣服不鼓励跟风,所以限制。”

巧儿又补充道:“要是把这些衣服摆在前面,和那些贵族衣服在同一个院子里,百姓进出也不方便,会受拘束。”

睿明郡王妃含笑点头,那笑容勉强得挂不住。

今天,她第二次被打脸。

好在清哑说完就往外走,要带她们去看另外的展厅,并熟悉通往前院的道路,大家都跟着走,才没人留心王妃。

睿明王妃悄悄深吸一口气,飞快调节心绪。

调节好了,才微笑着从容向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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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真恐怖,我才起好章节名,上来一看,见一读者评论:下章打脸的节奏,顿时眼晕!

第1042章 我夫君姓方

在门口,众人碰见谢吟月和王瑛等一批女孩子。

谢吟月手臂受伤,原该在家养伤的,但这次的会展有她一份心血,每一个展出的作品都注明是何人设计、何人作画,为免这样那样的问题,设计者能在场当然更好。更何况,这次会展是结识权贵的机会,对于锦商来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所以,她便支撑着来了。

她循着慈善中心侍女的指点,找到最后一层院落。

当看见那些平民服饰,她和睿明王妃一样想法:她这次算是白忙了,这次会展就是为郭清哑扬名的,她和严未央都是陪衬。

她觉得不可思议,想不通清哑怎会做出这么多平民衣服!

东厢房是平民男子服饰,西厢房还是平民女子服饰。因为汇集了各朝代的服饰变迁,所以适合当前社会穿的并不算多,加上还要分季节,分摊到每个季节的就更少了。据清哑说,主要是时间不够,否则她会进一步细化,根据各朝代服饰多设计些出来。

全部参观完,大家没有循着原路回去,清哑带领她们从侧门出去,外面果然是条穿堂,两边都是高墙。冬日里,穿堂除了正午能晒着太阳,早晚都是阴凄凄的。穿堂里的积雪被铲走,地上早晚上冻。一到晌午,地上开始化冻,一踩一软。

清哑在前走着,王妃紧随其后,没露出一点犹豫。

谁让她之前那么对百姓关心呢。

如今清哑较真起来,她下不来台了。

一直走到第二层院落的侧门,清哑才停住脚步。站在那里,众人能听见前面传来丝竹声,是那些红牌在为赈灾义演。

清哑微笑道:“就到这里了。再走就出去了。”

说着转向侧门,进了第二层院落,回到之前的殿中。

进殿后,众人三五成群寻了座位坐下歇息,一面低声议论,就刚才所参观的各类服饰发表看法,十分热烈;也有人提起那些平民的衣裳很别致,很是向往,很想尝试的样子等等。

睿明王妃和清哑等人坐在一处。

她这一路下来,对清哑印象还不错,因而含笑对她道:“先前听这位夫人说了不少,获益匪浅。不知夫人尊夫是哪家?”

她嘴上这样问,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她想清哑一直和“郭织女”在一起——她将严未央当成了郭织女——郭织女最要好、又嫁得不错的朋友只有蔡家那位蔡三*奶奶了,所以她猜测清哑是蔡三奶奶严未央。

清哑诧异极了,心想“不是一直叫我郭织女吗,怎么还问?”便回道:“我夫君姓方。”她很快想通了,觉得人家堂堂王妃不知道郭织女嫁到谁家也有可能,谁管她的私事呢。

睿明王妃也是一愣,诧异道:“方家?在哪个衙门任官?”

她觉得清哑就是官夫人,这个她自认不会看走眼。

清哑再愣,只得道:“我夫君是锦商,锦商方家。”

睿明王妃神情就古怪了,隐隐觉得不对。

她朝郭织女——其实是严未央——歉意笑道:“这我倒不熟悉了。还请织女引见。织造行内,我只知郭织女,别的…不大认得。”

严未央不好再装聋作哑,忙笑道:“郭织女夫家姓方。王妃皇亲贵胄,那管这等小事,不清楚织女夫家情形也难免。”

睿明王妃听她说“郭织女夫家姓方”,很显然她不是郭织女,那么,郭织女是谁?她不可置信地将目光投向清哑。

清哑微笑道:“我夫君开了幽篁馆。”

她心里嘀咕,幽篁馆总不会不知道吧?

唉,在这些皇亲权贵眼里,他们根本不能入眼。

睿明王妃今天第三次感觉脸颊被抽,一股热血急涌上头,再难维持庄重从容,虽笑着,却控制不住面皮,感觉面皮一个劲地抖动,她情知不妙,急转向黄夫人求救。

黄夫人等人也没料到出这样岔子,尤其是黄夫人,并不比睿明王妃感觉好多少,先前她在清哑面前说的一番话,活脱脱现眼。

她急忙笑道:“哎哟,这可闹笑话了:我还以为郭织女是这位夫人呢,竟然弄错了。这位夫人是——”她先以退为进,承认错误,再问严未央身份,将众人视线吸引过来。

严未央暗赞她脑子转得快,笑道:“我夫家姓蔡…”

黄夫人等人这才明白:这个才是蔡三奶奶!

这么一打岔,睿明郡王妃才缓过来。

得知清哑就是郭织女,并没能扭转她对郭织女的印象,反而因为郭织女就是清哑,使她觉得清哑心机深沉,正合了以前判断。

她轻笑道:“织女果然真人不露相呢。”

清哑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她们自己弄错了,怎么说得好像她故意隐藏身份一样?她刚想抗议,睿明王妃抢先道:“虽经历这些波折,好歹是认识织女了,往后可不会弄错了。”

清哑不好再提前事,微笑道:“民妇也认识王妃了。”

又看一眼黄夫人等人,“也认识了众位夫人。”

别人听着不怎样,睿明王妃和黄夫人只觉那“认识”二字特别刺耳,别有深意,想当然以为清哑讽刺她们。

睿明王妃道:“听闻织女琴艺无双,还能和夫君异手联弹,早想一饱耳福,今儿可算遇见了。正好外面有姑娘在为奉州赈灾义演,郭织女昨天也弹了半天《大悲咒》,不如今儿再接再厉,为大家再弹一曲如何?也好为那些姑娘做个表率和引领,展示织女对百姓的慈悲心肠,又可让我等一饱耳福,正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让郭织女和青楼红牌一块弹曲给人听,还作表率和引领?

众女虽竭力作无事状,殿内还是透出诡异气氛。

有些人神情微妙地看向清哑,看她如何反应;连黄夫人等都不解地看向睿明王妃,觉得这不像王妃平日为人行事的作风;还有些脸色就很不好了,如严未央和巧儿盼弟等人。

面对众人异样目光,睿明王妃也惊觉失言。

刚才她并未仔细斟酌就脱口说出那番话,又或者她潜意识里就是那样想的,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眼下话已出口,却不好收回了。她便看着清哑,准备等清哑反对,自己再轻描淡写地作罢,言语中再点出郭织女爱惜名誉胜过对百姓的关爱,把眼下这一节混过去。

第1043章 三女交锋

清哑却根本没往那上面想,更别说生气愤怒了。

她是异世穿越来的一缕幽魂,思想观念不与这里人相同,否则当初人人以为退亲就没了活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退亲,根本没将那些世俗歧视放在眼里。后来她为了方初请赐牌坊,也是为成全自己的爱情,她看重的是爱情,而非那个牌坊。

她不认为出去弹一曲就玷辱了自己,仅仅因为在这之前那些青楼女子正在义演。人家又没招惹她。若真是这样,那些常和青楼女子混迹一处的文人士子们岂不是最无耻最下流?

清哑不是没感受到王妃的矜持和隔阂,但她穿过来这些年,经历了大小多少风浪,又成亲生儿育女,虽还至情至性,却也不至于为了争一口闲气和一个郡王妃对杠。再者,王妃请她弹琴,用的是赈灾义演的名义,师出有名。清哑想自己昨天都演了那么久,今天再弹一曲又何妨呢?若王妃单纯请她表演献艺,供这些贵夫人和姑娘们消遣取乐,那她肯定会找借口拒绝。

总之,清哑的想法不是这些人可以理解的。

她平静道:“王妃吩咐,又是为了义演,民妇自当从命。”

睿明郡王妃倒愣住了,没料到清哑会这样干脆答应。

严未央再也忍不住,起身笑道:“禀王妃,这事这恐怕有些不妥。怎能让郭织女和青楼女子一道义演呢?郭织女是皇上封的一品夫人,传出去,丢的也是朝廷和皇上的脸面。”

众人吃惊地看着严未央——她可真敢说!

蔡铃等蔡家姑娘都忧虑极了,不知如何是好。

巧儿更是焦灼,可是这场合,论身份她是民女,论辈分她也插不上话,只好干瞪眼;还要拉住盼弟,防止她鲁莽。

在严未央站起来时,睿明王妃就端起茶盏,很从容地喝茶。喝了两口,严未央也恰好说完。她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用丝帕沾了沾嘴角,才抬眼看向严未央,微笑道:“蔡三奶奶说的是。这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赈灾,竟忘了这茬。”接着又转向清哑,道:“郭织女若觉得为难,就…作罢,全当我刚才没说过这话。”

“若觉得为难,就…作罢”,她把决定权交给清哑。

若清哑不弹,便是爱惜名声,不顾赈灾,以前的盛名都是虚名;若清哑弹,那可就怪不得她了,她可没强迫清哑弹。

清哑道:“没事,我就弹一曲。”

睿明王妃淡淡一笑,微微颔首。

严未央扫了睿明郡王妃一眼,目光锐利、还…愤怒,睿明王妃再端庄含蓄,也无法忽视她赤*裸裸、无声的谴责和挑衅,若装作不知,那不是大度,而是软弱没有威仪了。

她迎着严未央目光直问:“蔡三奶奶似乎很不忿?”

一股无形的威压逼过去,直面挑衅,没有丁点含蓄。

众人都吃惊不安,屏息凝神,憋得冷汗直冒。

严未央丝毫没有退缩,而是脆声笑道:“王妃说笑呢。别说王妃是为了赈灾,就算王妃是想听个曲儿,要郭织女弹上一曲,那也是给她脸面,谁敢不忿呢!”言下之意,指责郡王妃仗势欺人!

她竟然一点不憷睿明王妃。

睿明王妃笑道:“人道蔡三奶奶言语爽利,果然不假。”

——岂止不假,还厉害的很!

严未央虽然性格爽快,却不鲁莽,出嫁后为人行事更加老练,今天对王妃这样犀利,并非她不懂尊卑进退,一个原因是她身后立着簪缨豪族蔡家,并不怕得罪一个逍遥王爷;再一个原因是她看透了郡王妃的本性,眼下不是她和清哑伏低做小就能息事宁人的。

那还退让干什么?

横竖已经得罪了,索性硬气些。

从睿明郡王妃要清哑弹琴义演起,严未央便断定她和谢吟月是一类人——表面豁达大度,其实心胸狭隘、不容人。当然,严未央也不标榜自己有多豁达高尚,她也是有仇必报的。世上真正豁达宽宏的人很少,大多人还是看相处的缘分,只能说睿明王妃和清哑无缘。

也是今天清哑倒霉,这个人得罪的简直莫名其妙。

睿明王妃没弄清楚状况,就想在大家面前显示她的真知灼见,结果清哑早就安排得尽善尽美,衬得王妃无知又浅薄,跌了大面子,灰头土脸。偏偏这个脸面是她自己凑上去找打的,严未央就是想从中转圜或者赔礼,也无从赔起。若真赔礼,只会令王妃更加羞恼。

唯一的办法,就是狠狠地落清哑的脸面,将她踩下去。

所以,她就要清哑和青楼女子一块弹琴,轻贱之意明显。

严未央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传闻中的睿明郡王夫妇风采气度折人,谁知骨子里是这样,就算报复清哑也不能用这招,不入流!

睿明王妃看出严未央的鄙夷,自然羞恼。

但是,她也佩服她的胆略和勇气。

王妃转向当事人郭清哑,不由一滞——

郭清哑就跟没事人一样!

她正对严未央微笑,好像示意严未央别生气,她无所谓的;看她神情也没有委曲求全的样子,真的根本没当这是一回事。

睿明王妃觉得自己白担了“恶名”,轻笑道:“郭织女果然慈悲心肠,倒让蔡三奶奶白操心一场。”

清哑微笑道:“严姐姐一向关照我。”

瞅一眼严未央,神情说不出的满足。

紧接着,她又似安慰严未央、又似为睿明郡王妃开脱,道:“其实严姐姐不用太担心。睿明郡王找那些姑娘来为赈灾义演,为的是国家社稷,若真当她们低贱不堪,那不是羞辱朝廷吗!”

睿明郡王妃心“咚”一下像被大锤狠狠砸中,难受极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清哑;余者也都愕然看向清哑,无不暗叫厉害。

严未央见多了清哑“歪打正着”,常令对手措手不及,所以不像众人惊诧,笑吟吟道:“妹妹说的极是。姐姐浅薄,想狭隘了。”

“浅薄”二字,说得意味深长。

清哑觉得她和王妃之间似乎起了争执,且是为了自己,觉得很不过意,要充当和事佬,于是又进一步道:“那些女子原来都是好人家女儿,沦落风尘也不是她们本意。她们中也有心性高洁、出污泥而不染的,比那些表面光鲜实际心性龌龊的人强万倍。”

这话也意味深长,可作无限延伸和联想:

谁是“表面光鲜实际心性龌龊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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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欠加更章的作者对于留言是很心虚的,讲真话,一天更四千不算多,对于一篇文来说,每天至少更六千,才能保证阅读情节的流畅性。可是,存不起来稿啊亲们!包涵原野吧,姑娘们,汉子们。我继续欠着。

第1044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睿明郡王妃就无法不往自己身上套,疑心清哑指桑骂槐。

不等她回过神,又听清哑对她道:“听说王妃当年在京城的才名盛极一时,民妇也想听王妃弹上一曲,还请王妃为赈灾添个彩头。”

严未央正喝水,闻言差点被呛了。

她努力忍住笑,没有像之前幸灾乐祸。

嗯,王妃是皇家媳妇,还是得尊重人家。

睿明王妃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清哑。

笑,她实在笑不出,装笑也难。

冷,也不符合她之前为灾民忧心的表现。

那就只剩下推脱了,这个她拿手的很。只是这样一来,她便落在下风了。在场都是人精,谁看不出来她明着轻贱郭织女。郭织女终究不是一般女子,此举对王妃还是有影响的。

可是她已经顾不得了,若弹了才更令人笑话。

她便伸出右手给清哑看,一面道:“恐怕要让织女失望了。昨天回来时,下车的时候手在马车边碰了下,扭了筋,有些不灵活,使不得劲呢。改日有暇,定要请织女过府,与织女探讨琴艺。”

清哑忙道:“那就算了。”

睿明王妃生恐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言,站起身道:“咱们去前面吧。来人,去告诉王爷一声,郭织女要为赈灾义演了,叫大殿那边准备一下,别被人唐突了。也请王爷和各位大人去观赏——郭织女的琴音轻易听不到的,尤其是和她夫君的异手联弹,王爷念叨过多次了。今天说不定就能得偿所愿。”这真是呼朋唤友去听曲儿了!

横竖已经做了,不论什么后果都要做彻底。

这是睿明王妃的想法。

谢吟月站一旁看着王妃的神情,觉得很熟悉。

是的,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睿明郡王妃就像当初的她一样,一开始未必是有心算计欺辱郭清哑,可是后来却不得不欺辱下去。不论什么原因开的头,身份和地位都不容许她们退缩,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败了,睿明王妃呢?

谢吟月并不看好王妃。

她太了解清哑的性子了。

但是,她还是隐隐期待,期待下面的发展。

大家便去往前殿,睿明郡王妃特意和谢吟月走在一起,之前听介绍服装时,王妃就认识谢吟月了。这时和她聊了几句,觉得她为人行事知进退,很合自己心意。至于严未央和郭清哑,一个锋芒太露,一个不知进退。她们还有个共同点:就是性情恣意了些。在当下这个社会,哪一个女子敢恣意纵情?谁不是活在规矩里。

谢吟月见睿明王妃青睐自己,很意外。

不过,她并没有上赶着去攀附和奉承王妃。

哪怕她确实想奉承交结睿明郡王府,眼下这个情形,她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不然别人会以为她与睿明王妃勾结算计郭清哑。

适哥儿上次对她说“每次沾上你,我娘就会倒霉,我家也会倒霉。你最好离我娘远远的。我们也不去招惹你。”这话虽然伤人,但她也觉得自己该离郭清哑远远的,因为她也觉得自己沾上郭清哑就倒霉。

当下,男男女女都来到前殿。

清哑先就走向方初,悄声和他说话。

方初握住她手柔声问:“可累了?”

清哑道:“不累。我睡了会儿。”

方初疑惑道:“在哪睡的?”

清哑抿嘴一笑,悄悄道:“站着睡的。”

她过后回想那情形只觉得好笑。

方初一呆,接着皱眉道:“小心摔着了。”

又道:“你既累了,待会我们就回家去。”

清哑道:“我要弹琴呢。”

方初一惊,问:“弹琴?怎么又要弹?”

清哑还未回答,那边睿明郡王已经在招呼他们了,两人便按下不提,并肩走了过去,然后大家互相引见认识后坐下。

期间,方初迅速弄清楚了清哑要弹琴的始末缘由,当即和龚大人(郭勤蒙师)低声耳语了一番,龚大人瞟了郡王妃一眼,轻轻颔首。

当下,男人们坐在右边,女子们坐在左边。

男人那边以仁王和睿明郡王为首,女子这边当然以王妃和清哑为首,双方虽都一派正容、端庄矜持,然各人精气神都很高。

不管在什么场合,哪怕是动物界,雄性为会了争夺雌性展开残酷厮杀和争斗。人类也一样,男人们各种争名夺利,也因为有了名利以后能博得女人的倾慕;同样,女人也会展现自己的魅力,吸引男性关注,这是她们最为骄傲和自豪的时候。

所以,男人们当着这些女子,都尽展雄姿。

此时若将他们化为孔雀,那定是都开了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