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大船在景江上逆行,清哑站在舱房窗前,望着江岸上不断后退的景色出神,忽然感觉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

方初一声不响地揽住她腰身,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

清哑被他看得不自在,垂眸问:“怎么了?”

方初轻声道:“这话该我问你。还在生气吗?”

韩希夷和谢吟月上门那天晚上,方初从外边回来,清哑问他:当年在奉州,他是不是也怀疑她和韩希夷生了关系?方初再不能隐瞒,承认了。清哑又问:他那晚无缘无故疯,是不是就为这事。方初依然点头。清哑便赌气上床睡了,再也没理他。

直到圣旨下来,清哑才和他说话。

因为她急着要问方初西北的情况,和娘家婆家的命运相比,和儿子的生死相比,方初误会她的事只能算小事。

清哑道:“没工夫生气了。”

方初轻笑出声。

他将她揽到胸前,头搁在她肩膀上,低声道:“雅儿,我当时又伤心又嫉妒,疯狂地嫉妒!若这个人不是希夷,是别人,我就只会仇恨,而不会嫉妒。可是后来我想通了,决定忘了那件事。这你是知道的,否则咱们也不会和好了。我又怎会知道误会你了呢?”

清哑静了一会,仰面道:“谢谢你。你比谢吟月强。”

跟他赌气了好几天,现在又被他感动,清哑觉得自己很矛盾。

虽是一场误会,可他能包容她的失贞,不该感动吗?

这可是在古代,不是她前世那个开放的世界。

方初抱紧她,右手包裹着她的右手,轻轻摩挲,道:“是我无能,才让你受这羞辱。”若他早日查清了,那些人怎敢利用此事!

他看着舱外滚滚江流东去。

人生就像这流水,一去不复返。

他无比珍惜他们的人生!

不知为什么,此刻他柔情缱绻。

那柔情,带着浓浓的伤感和不舍。

忍不住的,他轻轻吻她腮颊。

清哑道:“你很好了!”

嫁给他,她很幸福。

他们身后,无悔和蔡扬正走来,见状忙停住脚步。蔡扬红了脸,无悔也羞羞的。蔡扬慌乱之下握住无悔的小手儿,一面对她使眼色,一面屏息放轻脚步,拽着她悄悄离去。

等回到隔壁舱房,无悔才抽出手来。

蔡扬忙提议:“我们下棋?”

无悔轻轻点头:“嗯。”

两人找到事做,总算不用面对刚才的尴尬了。

偶尔抬眼,目光相碰,才又急忙躲闪。

正往京城赶的清哑和方初不知道,京城也是一片沸腾。

揭小方氏以劣质军服谋利的是西北禁军的一位将军,原在西南朱雀王麾下任职,去年调任西北。因为混纺布是数年前郭织女新研制出来的,以前从未有过,无从比较,西南军穿了好几年混纺布料做的衣裳,都没现不对。直到有军官调任其他地方,大家才现:现在穿的军装好像与他们在西南军中穿的不一样,尤其是冬装,混纺毛呢居然这样厚实保暖,远非西南军的军装可比。

一个两个的,说了也不管用,也没人理。

直到方无适押送军服交货,被逮个正着。

经验证,方家郭家的军服,比朝廷要求的标准差了许多。

方无适辩说小方氏被睿明郡王陷害,原本该运往朱雀王麾下的军装,被调换到白虎王麾下去了,更一怒之下打死了军需官。

别人认定他心虚,西南禁军将士愤怒了,痛骂郭织女黑心欺骗军士,赚黑心钱还落了仁义的名声。

此事闹到朝廷,便有御史弹劾:说朱雀王与方家郭家互相勾结,朱雀王将侄女嫁给郭俭,是早有图谋,否则劣质军服一案不可能做得这样天衣无缝,六年都不被人察觉。又说方家与玄武王朱雀王都牵扯不清,两王手中兵力合计庞大,加上大方氏、小方氏和郭家的财力,足以动摇国本,谋夺大靖江山是轻而易举的事。

此言一出,朝堂震动!

顺昌帝便下令将方无适押在天牢侯审,并下旨封了小方氏、郭家的所有产业,令方初和清哑立即进京接受审查。

此案的影响从商场扩大到官场,许多权贵被牵连。

内阁大臣、吏部尚书崔嵋当其冲。

小方氏制造劣质军服事件一爆,崔嵋便接到匿名人传递的讯息:他岳母林姑妈是被方瀚海母子亲手所杀。方家本没有权利处置外嫁女,因林姑妈毒害难产的郭织女,方家母子为了让郭织女出气,才杀了亲女。林姑父怕连累女儿,不敢说一声,忍气吞声辞官回乡。后林姑父又被方家与玄武王勾结一案所连累,因此毙命。

林亦真也接到一张纸条:难道你父母就白死了吗?

崔嵋身为吏部尚书,又是方初表妹夫,在朝堂上一直保持缄默,对小方氏军服一案不做任何置评,回家也不和林亦真说。

林亦真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有数。

接连数日,她总是回想起当年在临湖州,大舅母等人要将她许给方初做二房时,清哑的坚拒、母亲和妹妹受方无适的羞辱、她被方初骂得逃离方家、母亲被外祖母赐死,还有父亲辞官种种情形…

她身子一阵颤抖。

不知是恨,还是悔。

这天晚上,她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清淡菜肴,又备了一壶女儿红,等崔嵋从皇宫回来,陪他用晚膳。

崔嵋抬眼看向她:白间簪了一朵红色芍药,素淡中透出艳丽来,不由露出赞赏的笑容。美人他见多了,然妻子总给他不同的感觉,尤其是当年一夜白后,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她的特质。

他便笑问:“夫人为何今日这样好兴致?”

林亦真微笑道:“兴之所至,没有理由。”

崔嵋笑道:“哦,那为夫就只管喝酒了。”

林亦真帮他斟酒,他端起来一饮而尽,她又为他布菜。

连吃了三杯后,她才道:“细细想来,还是有根源的。”

崔嵋放下筷子,笑道:“不妨说来为夫听听。”

林亦真便道:“因为想到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崔嵋问:“为何忽然想起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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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林亦真会怎么做?

第1245章 四方“云”动

林亦真注视着他,正色道:“当年,我确实有些爱慕表哥的——”崔嵋顿时变脸——“然他只当我是妹妹,我也未想过要破坏他和表嫂的情义。后来巧合之下嫁与老爷,竟是想不到的美满姻缘。这可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母亲在世,看到我过得这样美满,定会后悔当日所作所为。”说着,眼中沁满泪水。

崔嵋问:“夫人没有遗憾?”

——真愿意放过方家吗?

林亦真坚定道:“没有!”

崔嵋沉吟了一会,道:“其实,小方氏这事,咱们只要静观其变即可,也无需落井下石,也无需施以援手…”

林亦真道:“不!老爷万万不可!”

崔嵋疑惑地问:“你想怎样?”

林亦真道:“老爷,朝堂上的事妾身不懂,但除非老爷不想要妾身了,否则万万不可袖手旁观!”

崔嵋追问:“此话怎讲?”

林亦真含泪道:“妾身娘家没人了,只有方家这个外祖。在别人眼里,老爷和忠义伯府是姻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这次方无适来京,咱们儿子可是同他形影不离呢。此案查清,若方家获罪,老爷必受牵连,此刻回避也是没用的;若方家无罪,老爷身居高位,却在关键时候弃妻子的母家于不顾,皇上会怎么看老爷?别人又如何想老爷?岂不骂老爷是不仁不义之辈!”

崔嵋沉吟不语。

林亦真又道:“对妾身来说,谁也比不上老爷和儿女重要,妾身断然不会让老爷涉险。以妾身对表哥表嫂的了解,小方氏肯定是被冤枉的。所以,老爷无需出面为方家奔走,只要站出来说上几句公道话,防止墙倒众人推,便可显示老爷公正无私的立场了。”

崔嵋笑了,道:“贤妻说的是。为夫知道了。”一面掏出帕子,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有妻如此,也是为夫的福气。”

他是真心赞妻子,林亦真刚才一番话,足以显示她不同一般内宅妇人的胸襟和见识。他一直都知道她的才干,现在更欣赏了。

次日早朝,又有御史弹劾忠义伯。

方家亲朋故交和玄武王、朱雀王的人立即反驳,双方吵成一团。

崔嵋站了出来,对顺昌帝奏道:“皇上,此案微臣思索好多天了。有些话一定要提醒皇上。”

顺昌帝疲惫道:“爱卿讲来。”

崔嵋道:“是非曲直要等三司会审后才能定夺,微臣不敢置喙。然,微臣在心中理了理:此案由方家郭家引起,另外牵扯到玄武王和朱雀王。两王乃国之柱石,若有异心,皇上江山危急;两王若无异心,却被奸佞所害,等于剪除了皇上的左膀右臂,皇上同样江山危急!”

顺昌帝猛抬眼,目光大盛,道:“朕怎不知其中厉害!”

说罢高声问道:“方初和郭织女何日到京?蒋爱卿,三司会审可安排妥当?这一次,朕要亲自听审!”

月华宫,敏妃蔡钥也动了。

这晚,敏妃命人请顺昌帝。

顺昌帝踏入月华宫,并未受到敏妃隆重迎接。月华宫内静悄悄的,连灯光都朦胧昏暗,迎接他的是一阵袅袅的琴音,是从琴阁传出来的,是用他赐给敏妃的大圣遗音弹奏出来的。他信步走到琴阁前,借着月光仰望二楼,一道剪影印在窗纱上。

他没有上去。

敏妃今晚的琴音乎寻常的空灵,他不想错过,怕打扰了她。

不知何时,琴音停了,就如同这夏夜的清风,不知何时起,又不知何时止,只知道它吹凉了燥热的身心。

顺昌帝正要上楼,忽然从琴阁内飘出一道身影,身着白色纱衣,在月色下朦胧如仙人降落凡尘。仙人在琴阁前翩翩起舞,宛如一只美丽的白天鹅,在湖面上起落,轻灵、纯洁,向他娓娓诉说。

舞止,顺昌帝接住舞者。

他搂着敏妃的腰,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爱妃今晚如此用心为朕弹琴、跳舞,是有事求朕吗?”

敏妃从不用这些手段争宠的,他猜敏妃要为蔡铭求情。

敏妃道:“这琴曲,是臣妾与郭织女联弹的曲子;这舞,是郭织女教臣妾的。臣妾弹琴、跳舞,是想提醒皇上:别忘了方初当年相助之情,别忘了郭织女对社稷奉献之义,更不能忘了方无适舍身救驾之功。”

顺昌帝静了一会,轻声道:“朕不会忘。”

又亲了敏妃一下,感慨道:“爱妃是个重情义的人。郭织女与爱妃是真正的知音。”

方制收到大哥秘信,对王瑛道:“瑛儿,我不要求你为了方家做违背良心的事。都是王家的女儿,若你姑妈害人,却连累你受苦,我断然不许!咱们倒霉还是小事,连累岳父岳母才不孝呢。”

这一刻,他十分的义正言辞,满身正气。

王瑛连连点头,郑重道:“我明白。夫君要我做什么?”

方制道:“我怎么能要你做危险的事呢?你要做我也舍不得。害人的事咱也不能干。我就要你帮我个忙…”说着凑近王瑛一阵嘀咕。

王瑛一面听一面点头。

方制桃花眼闪闪,笑得十分邪魅。

京城郊县,长安县,郭勤在此任县令第二年。

这天一早,他就带人往小皇庄行去。

小皇庄邻近渭水,附近修造了个大冰窖,每年冬季封冰时节,皇庄的人都会从河中取冰藏入冰窖,待来年夏天支援京城用冰所需。

看守冰窖的刘老头几年前就告老了,如今在家过活。

见郭勤来了,他忙招呼道:“郭大人来了。”一面匍匐在地,很实诚地磕了三个头,看来和郭勤早就认识。

郭勤亲自下马扶起他,笑道:“刘老伯无需多礼。本官来是来接老伯进京的。那件事还需要老伯出面帮忙。”

刘老头忙道:“不敢不敢。”

郭勤道:“老伯请!”

方初和清哑在万众瞩目下进京。

并没有仓皇失措,方家长长的车队不疾不徐地穿过清华街,穿过御制的“忠义牌坊”,在忠义伯府大门前停下,方制急步迎上来。

“大哥。”他激动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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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还有一更。

第1246章 清哑:杀对了是不是要赏?

方初跳下马背,把缰绳一扔,笑对他点点头。

方无莫随后跳下马,来到清哑马车前,等车帘掀开,先扶妹妹下车,然后无悔回身,兄妹俩同扶清哑下来。

“大嫂。”方制忙又叫。

“三弟。”清哑招呼道。

“嗳。瑛儿在里面等大嫂。”方制笑道,他原以为清哑马车会进二门,谁知在大门口就下来了,不知为什么。

清哑抬头,看那门楣上御笔手书“忠义伯府”四个字。

还好,忠义伯府没有封。

即便这样,她心中对皇帝也有了怨气——忠义伯,封的好听,这还没出一点事呢,就把她儿子关在天牢里了。

方初低声道:“进去吧。”

清哑点点头,在众人簇拥下进门。

方初清哑安置后,并没有上下打点、四处钻营,只派人去天牢询问,可否探望方无适,上面回答是不准。

他们夫妻急,别人也急,很快顺昌帝便传下口谕:次日在大理寺三司会审,命他们夫妻早做准备。

次日上午,大理寺公堂。

这次三司会审不同往常,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主审,皇上和宰相监审,嫌犯和证人尚未到堂,堂上已经阵列森严:

大堂正前方桌案后,一身明黄绣青龙袍服的顺昌帝高居座,左右丞相蒋大人和吴大人位列他两边。

右手第一桌案后,才是主审官大理寺卿的位置。

左手第一桌案后,是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的位置。

再往下,是老玄武王和奉召回朝的朱雀王、白虎王,以及林世子;再往下才是睿明郡王,方初和清哑也各有一个座位。

这个阵仗,大靖开国以来从未有过!

如同早朝般,众人三呼叩拜皇帝。

顺昌帝举目往下方一扫,目光落在方初和清哑身上,看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平身!”众人方起身归座,堂审开始。

第一个被带上堂的就是方无适。

清哑看见儿子,霍然站起,不顾堂审规矩,疾步上前拉住方无适的手,方初急忙一把没拽住她,也跟了过来,急道:“清哑!”

三司主审官见皇上没话,且不斥责,任由他们母子父子团聚。

清哑打量儿子。

十六岁的方无适,比她高了半个头,依然穿着忠义伯的白色蟒袍箭袖,头戴八宝紫金冠,勒着双龙出海金抹额,一字眉漆黑如墨,凤眼神光粲然;身材挺拔,英气逼人。

碍眼的是,少年伯爷戴着手脚镣铐。

听着铁链哗啦响,清哑失了平静。

郭织女并不像一般妇人哭哭啼啼、撒泼闹事,但是,她的眼神、丰富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让堂上堂下所有人如同看一幕生动的哑剧一般,将她所有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她先退后一步,把方无适上下一扫,先来了个纵览,确定儿子没断胳膊瘸腿;再上前一步,将方无适衣袖往上捋,检查胳膊有无伤痕;随后踮起脚,扳着方无适的脖子,查看他前后颈有无伤痕;全部检查完,确定儿子没被用刑,又转过身看向皇上宰相和三司官员,看了一圈,最后落在睿明郡王身上,目光仿若凝滞。

众人都看出郭织女满腔怨愤,甚至“听”见她怒斥睿明郡王:卑鄙、无耻!敢陷害我儿子,你给我等着瞧!

睿明郡王不安地在椅内动了动屁股,似乎有些歉意。

大理寺卿想要说话,又没什么可说的,人郭织女可一个字都没说,难道他还能责她咆哮公堂?或者扰乱公堂?或者其他?

顺昌帝连续多日被此案弄得心力憔悴、心情沉重,眼下看着这一幕竟然想笑,忽然就轻松了。他往后一靠,闲适地看着堂下他亲口御封的一品夫人,对今日的堂审期待起来。

方无适见母亲伤心,忙咧嘴笑出整齐白牙,道:“娘,我没事!”

清哑转脸问大理寺卿:“请问大人,为何不关押王爷?”

案子还没审呢,怎么只关押她儿子?要关就该一起关!

大理寺正卿忙道:“郭织女,忠义伯打死了人,所以才被押。”

清哑追问:“那我家的冬管事和牛管事呢?为什么也关了?睿明郡王那边的人却一个都没关押?这不公平!”

大理寺正卿哑口无言。

这可不是他下的命令。

他便看向顺昌帝。

顺昌帝道:“这是朕的旨意。”

清哑问:“为什么?”

有些不依不饶。

顺昌帝威严道:“事情未明,朕不想任何人出事。关押他们,也是保护他们。”他不是敷衍清哑,他确实是想保护方无适,将方无适关在天牢,他派的是天子贴身护卫——龙隐卫守护。

这次,他连林世子都不敢相信,因为白虎王也牵连其中。若林家想造反,必须先将玄武王和朱雀王搬倒;加上郭俭娶赵家女,正是林世子做的媒,他身为帝王,不能不警惕。自他登基以来,他次感到孤独,不知该信任谁,果然皇帝就是孤家寡人。

清哑认真问:“皇上,若是查明那些人的确换了我们的军服,方无适杀人是不是就是应该的?”

顺昌帝道:“那是当然!”

清哑问:“杀错了要关,杀对了是不是要赏?”

顺昌帝道:“自然要赏!”

清哑问:“这个案子情形很严重,性质很恶劣,方无适先现的,等于立了大功。按照功劳皇上要怎么赏他?”

还没开审呢,她居然就为儿子讨赏了!

朱雀王和白虎王打量传说中的郭织女,目光专注,之前,他们可没多瞧清哑这妇人,而是把目光放在方初和方无适身上。

打量一番,又不约而同看向睿明郡王。

睿明郡王淡笑着,看不出心思。

刑部尚书忍不住道:“郭织女,案子尚未审理,此时问这话为时尚早。还请织女归座,先审案要紧。”

顺昌帝却把龙眉一凝,龙目射出犀利的光芒,金口吐出谕旨:“若那些人真调换了方家军服,并且连续数年作案,便是狼子野心,不可饶恕!方无适为国除害,朕将封他为忠义侯!”

语气铿锵,不容置疑!

堂上霎时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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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清哑要出手了!

第1247章 本织女从不嚣张(三更)

清哑高声道:“谢皇上!皇上可以打腹稿写圣旨了。天籁小说”

顺昌帝闻言差点没噎着,这顺杆子爬得也太快了!

方初也吓一跳,便是他和清哑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料到她会说这话,更不用说其他人,都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清哑。

睿明郡王终于绷不住了,不悦道:“郭织女,本王念你慈母心肠,一再容忍,但织女嚣张狂妄太甚,御前失言…”

清哑高声打断他,以毫不逊色他的气势凛然道:“本织女从不嚣张!大人——”她转向大理寺卿——“请传我方家冬管事、牛管事上堂。还要传郭巧儿、郭盼弟、赵福儿、虞南梦上堂。再请传谢家人和谢吟月上堂,本织女要当堂验证那两批军服真假!”

她和睿明郡王对峙,不想输了气势,人家自称“本王”,她就自称“本织女”,惹得众人有笑的,有瞪眼的,有摇头的。

“传!”不等大理寺卿说话,顺昌帝高声道,“全部都传!”

他感到一触即的紧绷,摩拳擦掌,比谁都兴奋期待。

三司主审官便一连声下令,衙役们接连高声传唤证人上堂,又搬运军服在堂下堆放,预备郭织女当堂检验。

方初轻轻捏了捏清哑的胳膊,低声道:“咱们回去。”

清哑放开方无适的手,对他道:“你等娘帮你出气!”

方无适想自己这么大了,哪能让母亲挡在自己前面,该自己为父母分忧才是,忙道:“母亲不必操心,且让儿子来。”

方初忙对儿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听你母亲的。”

他和方无适都是男人,一开口必定搅进朝堂纷争,哪怕方家确实是冤枉的,那“玄武王和朱雀王的兵力”加上“方家和郭家的财力”这种话,听在皇帝的耳朵里,也会觉得诛心。

清哑就不同了,她是女人,不谈朝政,就从她本行出,用她的专长来鉴别那两批军服;鉴别成功,自有三司官员和皇帝来下定论。

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必定有一个睿智的男人!

他该做的事在过去几年里,都已经做了,现在就看清哑的了。

方无适虽未明白父亲意思,却听话地闭了嘴。

清哑便从容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端着一张安静的面孔,比上方三位主审官还要镇定自如,目光一直紧盯着睿明郡王。

睿明郡王不与她对视,调转目光看堂下。

不但他看,顺昌帝等人也都瞪大眼睛盯着下方,只从见堂外进来一溜六个女子,全是一样服饰打扮,不过随年纪和长相气质不同,衣服簪环的颜色也不同,一眼看去,十分整齐耀眼。

六人上堂跪下,参拜皇帝和三位大人。

她们自报:

“郭家研中心织女李冬儿参见皇上。”

“郭家研中心织女牛翠花参见皇上。”

然后分别是虞南梦、赵福儿、郭盼弟、郭巧儿。

全是郭家研中心的,全是织女?

此“织女”非彼“织女”,是织布的女子。

顺昌帝听得新鲜极了,可眼下正审案呢,不是满足他好奇心的时候,他便挥手叫“免礼”,一面看向清哑,很想问她。

清哑见自己的人都来了,对她们点点头。

冬儿等人便如接到指令般,都走到清哑身后站定。

这下众人都看明白了:这不就是传闻的七仙女吗?郭织女还真会调教人,原本都是村姑出身,现在看着个个不俗。在这严肃的公堂上,七女汇聚,以郭织女为,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跟着,是谢吟月和韩希夷上堂。

清哑立即将目光从睿明郡王身上转到谢吟月身上。

谢吟月也毫不躲闪的迎上她,并不慌张慌乱。

今天这堂审,是决定她们命运的最后审判!

大理寺卿很郁闷:按规定,这些人应该听他传唤才能进来,可是郭织女一股脑都给叫进来了,也不知干什么,偏皇上还依了织女。

唉,今天这堂审不伦不类的。

他是主审官,却做不得主。

他“啪”一拍惊堂木,把目光对准方初,问道:“方伯爷,有人指控小方氏长期用劣质军服欺骗西南将士,谋取暴利。伯爷怎么说?”

方初坚定道:“绝无此事!”

左都御史道:“然西南禁军上下穿了六年的劣质军服,人证物证齐全;这次忠义小伯爷押送军服,更被当场拿住。御史弹劾方家和朱雀王勾结,意图谋反。方伯爷作何解释?”

方初道:“军服被人替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