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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凝,别以为女生就不会打架,就打不过你。”

“端凝,你怎么会姓端?哈,我知道,你妈妈一定姓蔡,大家都叫他小蔡,于是有一天,她被你爸爸端走啦!哈哈哈…”

“端凝,你带我去一次沙河口吧,就一次,我们不带端影不行吗?”

叶流年笑了起来,笑自己把这些话记的这么清楚,顺手抹掉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是他的经过,他是她的曾经。她的曾经,始于17年前…

17年前,叶流年7岁,端凝11。

端凝有个姐姐,叫端影,比他大二岁,从小就有眼疾,是医院的常客。作为弟弟,端凝还有个额外的责任就是照顾端影。那个时候端家很穷,父母亲只是钢厂的普通工人,每月赚来的钱除了必要的生活开销之外,几乎全部都因为端影的病而贡献给了医院。一家人生活的有些苦,父母亲经常会把气出在“败家女”端影身上,一方面不得不治她的病,另一方面却又对她有种近乎病态的埋怨及恨意。夹在中间的就是端凝,他心疼姐姐,同时也内疚于父母对他的溺爱,他总觉得是自己的存在才让姐姐不受宠。好在端影并没有怪他,反而特别的疼他。

端家住平房,有个小院可以种些瓜果蔬菜,可在城市里连泥土都要花钱买,端凝想了个好办法:对面的建筑工地还没竣工,用蓝色的瓦楞板围着,刚好在角落里有个缺口可以钻人进去挖些土出来,一次不能挖太多,用红白蓝袋子装满了就行。端凝甚至还专门找了块木板安了四个轮子,绳子牵着就变成了简易的小滑板车。放学回来的时候,端凝就拉着滑板车去装土。那个工地本来就是打算建成湿地公园,土质还算不错,端家院里的小菜园种的小白菜、葱,长势喜人。大概七八次之后,小院里的菜园子差不多就初见规模了。端凝想,再拖最后一次。

可通常“最后一次”这个四字所意味的是失败、穿帮等一切不大好的事情…

那是个夏日的傍晚,端妈妈正板着脸忙活一家人简单的晚饭。端凝拉着简单的木板拖车,跟端妈妈打了个招呼,就想去建筑工地了。端妈妈扯着嗓子开始骂端影,”死丫头,让你弟弟自己去吗?你不晓得帮忙吗,那么重的活儿你当姐姐的是干什么的!”

“哦。”正在做作业的端影从不会反抗,默默的把小拖车的绳子子从端凝手中抢了过来。端凝则趁端妈妈不注意,对姐姐做了个鬼脸,小声说着:“出去就换成我拉车!”

端影微笑着,面前的弟弟长的比她还高些,她不介意为了弟弟被驱使,真的。

其实端凝喜欢去那个工地的原因还有一个:他喜欢看那些纵横交错的脚手架、轰隆的水泥罐车、一块块板材、一根根钢管,他喜欢这些,觉得盖房子就跟搭积木一样的有趣,也更加神奇。那天,他先是入神的看着一个新的脚手架,寻思着兴许可以在端家小院里搭一个小几百倍的,类似的葡萄架,他不断的在脑海中勾勒着蓝图,直到端影喊他:”弟弟,这儿有些碎木板。“

碎木板?

端凝朝着端影的方向走了过去,先埋怨了几句:“姐姐你自己别乱走,工地上很乱。”

“哦!”端影的视力不好,便只是笑,“爸爸不是说想围几个木槽?我们把碎木头捡回去呗。”

“不知道能不能拿…”端凝有些犹豫,在他的概念里,挖点地上的土没事,可木头…万一这些木头是工地上还要用的呢?

端影摇晃着端凝的衣袖,“这么碎的木头,一定是人家不要的才扔出来,好不好?爸爸会高兴的,木槽围好了给我一个,我想自己种花,好看的花。”

端凝也笑了,看着姐姐瘦瘦的脸颊,他几乎是在立刻就同意了。是啊,不过就是几块碎木头,又脏又窄,对于端家来说是有用的东西,可对于这么大的工地来说,一定是垃圾了。他开始弯下腰,一块块的捡起来,然后扔在自己的小拖车上。

“我就知道你们是小偷!”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端凝后背一僵,本能的站直了,愕然看向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姑娘。

她穿了一件领口有白色蕾丝的短袖上衣,□是件牛仔短裙,脚上是黑色的,亮亮的小皮鞋。她的头发黑黑的、长长的、有着大大的卷,眼睛也是黑黑的、大大的、圆圆的,就像是动画片里的小公主。

其实很多年后他再想起那一幕,一直觉得当时自己对于美丽的震撼傻的可笑。彼时,他和她都只是孩子而已,哪儿称得上美,充其量只是可爱、娇俏而已。可是那个傍晚时分,背对着夕阳,站在乱七八糟的工地上朝着他瞪眼睛的小姑娘的影像,就像一幅他可以用生命去记住的孤品油画。任岁月流逝、任阅历渐丰,任油画上的色彩斑驳、脱落,对那幅油画最初的怦然心动感觉却永远不会消失,历久弥新。

“小偷,上次是偷土,这次换木头了吗?”小姑娘鄙视的语气,走近了端氏姐弟。

端凝对美丽的震撼戛然而止,转而是对“小偷”这个指控的惊愕,以及心虚的局促。他挡在姐姐面前,挺了挺自己小男子汉的胸膛,想说什么,可自己的拖车上的确还扔着几块烂木头…

小姑娘以鄙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端凝和端影,“几块烂木头都偷,卖到废品站能有多少钱?”

端影害怕了,有些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咳,本章某影出场,可以群起而殴之…

第 6 章

“我们没偷!”端凝把心一横,同时也狼狈于小姑娘的眼光。那小姑娘看着他的眼光,就像是把他当成了路边的乞丐,“你自己也说了是烂木头,是没人用的,我们只是想捡回去。”

“烂木头也是我家的烂木头,烂到地里也是我家的,你拿走了就算是偷!一对小偷!”小姑娘极伶俐的口齿,快速的反击着。

她的话把端影也骂了进去,端影开始了抽泣,这让端凝倍感愤怒,骂他可以,骂姐姐就不行。

“那就让它烂在你家好了!我们不稀罕!”端凝涨红着脸把小拖车上的木头一股脑的捡下来扔回了原地,“还给你,这总行了吧。”

“不行!”小姑娘厌恶的看着端影,“你哭什么?当小偷还有理了?小偷小偷小偷小偷小偷!”

“我不许你说我姐姐!”端凝终于愤怒了,想也没想的冲上前来,站在了小姑娘的前面,如果他面对着的是个男孩,他已经一拳打过去了。可是对方的高度只及他的下巴,即便她拼了命的掂脚,她的视线对他仍旧要仰视。

仰视…这种角度其实从叶流年和端凝生命有所交集的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可叶流年一直不自知,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强硬的那个,可事实上,端凝却是她一直遥不可及,即使偶尔在手也会渐行渐远的幸福。

当时的小姑娘叶流年,还是有些怕了。面前这个有着干净短发的男孩,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最普通的鞋子,可他眼睛里的光芒却是亮的灼人,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以前拖走的那些土都是工地垃圾堆下面挖的,如果你说连那些土也是你们家的,那我付钱好了!至于这些烂木头,我们也没拿走,现在还给你,你再说一次小偷,我就…我就…”端凝咬牙切齿的想说点严重的,可面对一个女孩,他总不能说:我就打你!

“你就怎么样?”叶流年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可嘴上还是不肯服输,本来就是,她是正义的一方,而他是小偷,一个小偷怎么可以这么凶,这么理直气壮?

“端凝别吵了,我们走吧。”端影不想再说什么,拖住弟弟的手转身想离开。

“喂喂!不许走!”叶流年涨红了脸大声阻拦着,可是那个男孩子明显不同于她在学前班的跟班,他不止不听她的话,甚至还示威性的把破平板车上的木头丢在了她的脚下。

那一刻,叶流年承认,她生气了。

“好啊,你走啊,我跟着你,看你住在哪里,看你在哪里上学,然后我就去告诉你们校长,让他开除你,你是小偷!”

“姐姐,快跑。”端凝一向是行动派,他当机立断的做了最正确的决定,简易平板车也不要了,拖着端影的手就朝平时出入的那个缺口奔去。

叶流年愣了几秒,她没想到男孩子也会耍赖,会说跑就跑。意识到这点之后,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追了过去,骨子里不服输的血液瞬间沸腾了,可让她自己也不解的是,那种沸腾…竟然不再是气愤,而是一种兴奋。

叶流年自认为速度不慢,可前面的那个人灵活而又迅速的绕过工地上的所有障碍,朝着外围的蓝色瓦楞板跑。

为什么同样是奔跑,那个哭哭啼啼的姐姐有弟弟护着,有弟弟拉着,而自己…

兴奋还是转化成了气愤,又或许是…嫉妒。

叶流年咬着嘴唇,眼睛盯紧了前面的两个背影,穷追不舍。

工地上的工头儿也发现了这一幕,他站在工棚的门口大声的喊着:“叶小姐,叶小姐,叶流年小姐!快别跑了,小心摔了,回头叶老板知道了我就甭想干了!哎哟我的小祖宗哎…”

叶流年…叶流年,原来她叫叶流年。“逃跑”着的端凝听到了,记住了。

小心的钻过那道缺口,端凝和端影继续飞奔,他不敢回头,“逃跑”的大忌之一就是不断的回头张望,那才是最耽搁时间的事情。他现在所考虑的,就是该绕多少圈才能把那面那个叶流年甩掉,万万不能真的被她跟到家去。

可身后却又传来叶流年不同寻常的惊呼。

如果端凝当时没有回头该多好,如果他当时能够趁着那个机会跟着姐姐跑开该多好,如果当时他能自私一次,那么之后所有的故事或许都不会发生,如果当时…

可他还是下意识的回了头,并且看到叶流年的裙子被刮在了缺口处支楞着的几根粗铁丝上,兴许还刮伤了她,因为她的表情实在是…很痛。

“姐姐,我们害她受伤了。”端凝很不安,拉了拉端影。

“不管她,我们得赶紧回家。”

“可是是我们不对…”端凝的善良因子再一次发挥了功效,于是便发生了神奇的事情,在那个叫叶流年的没有把自己搅的更糟之前,端凝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耐心的帮她拉开了那些伤人的细铁丝。

叶流年安静了下来,恨恨的瞪着端凝看,她不会说谢谢,她变成这样也都是眼前这个皱着眉的男生害的!

可是他的动作却那么的小心,他低着头,睫毛像两片扇子盖住了他眼里的情绪,他有点瘦,可是修长的手指却很有力,很耐心,一根一根的绕开那些铁丝,把她的衣服一点点抽出。然后拉住她的手臂看了看,有些怔忡。

叶流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小腿,不多,三道血痕,刮的。她在心底嗤笑了声,她也不准备示弱,她最讨厌没事儿就哭哭啼啼的女生,可正当她想展示自己与众不同的坚强的同时,端凝却丢开了她的手臂,同时捂住了端影的眼睛,温柔的说着:“姐姐别看了,吓到你。”

叶流年的头顶好像响出五道炸雷,她才是受伤的那个,她才是小公主,她才是正义的一方,可为什么孤单单没有一个小伙伴的人会是她,好容易抓了回小偷却被小偷气的半死的人还是她,最重要的是,从没有人,从没有人会那样的对待她,从没有人会捂住她的眼睛,对她说一句:“别看了,吓到你。”

手臂上隐约的痛变成了惊心动魄的痛,于是她哭了,嚎啕大哭,惊天动地。

二十分钟之后…

垂头丧气的人换成了端凝,他费力的拉着那个简易木板车,车上的自然不会是碎木板,而是无比沉重的:叶流年。

连端影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给叶流年了。

她此刻正心满意足的瞪着自己的奴隶,舒舒服服的坐在实际上并不舒服的木板车上大声指挥着:“快点快点,我受伤了,要包扎。”

“小妹妹别怕,我家里有红药水,不疼。”端影跟在板车后面,急忙安慰着。

换来叶流年的又一记白眼。

这个恶女生!

端凝给叶流年下了最初的定义。

“死丫头,你轻点儿。”端妈妈喝斥着帮叶流年的伤口消毒的端影。当她知道叶流年就是对面工地老板的女儿之后,态度就好的不能再好了。

叶流年得意的笑,端影手上的动作滞了滞。

“叶小姐啊,你多吃点,这是自家种的菜,新鲜。”端爸爸把最大最绿的一片白菜叶子放进叶流年的碗里。

叶流年得意的笑,端凝猛吃白饭。

“叶小姐,你长的真好看。”端妈妈羡慕的看着啃苹果的叶流年。

叶流年有些小小的高兴,可嘴上还是不肯承认,“什么叶小姐啊,叫我流年好了。”

又偷偷看了眼端凝,可是他…那是什么眼神儿啊,他敢斜她!

该吃的都吃完了,该包扎的也都包扎完了,叶流年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端家很穷,电视机小的就像个匣子,在放着个什么破综艺晚会,端妈妈还在收拾厨房,偶尔探头进来看几眼电视,看的乐呵呵。端爸爸在小院里钉个什么架子,叮当响。

端凝压根不理叶流年的存在,自顾自的拿了本书背。

“我走啦!”叶流年小小的自尊心受挫。

端凝动也不动。

叶流年以仅有的礼貌跟端妈妈告别,这点教养她还是有的。

端妈妈脸上有温暖的笑容,不断的嘱咐她要再来玩,甚至还拿了个苹果硬塞进她手里。

叶流年有些惊讶,无措的接过苹果,她不该收吧,可这只是一个苹果而已,可这个苹果…她竟然舍不得还回去。

“流年,常来家里玩哈。”端爸爸亲切的说着。

家里…叶流年迷惑了,不知觉的点点头,下意识看向里屋,端凝并没有出来,只有端影站在站口朝她挥手再见。

心里居然有些失望,抬腿准备出大门了,却听见端爸爸的一声吼端影:“死丫头,还不出来送流年回家,天都黑了,让她一个小姑娘自己走吗?”

第 7 章

“爸,我送她好了。”端凝跑了出来制止端影出门。外面那么黑,姐姐的眼睛本来就不大好。

不等有人反对,他已经反关了大门。然后在面对叶流年的时候迅速变成一副冷漠的面孔。其实他早就希望叶流年赶紧走,实在没想到这小姑娘屁股这么沉,居然在他家呆到这么晚。现在居然还要她送!

可叶流年显然并不清楚端凝的这些个心理活动,反而还是装模作样的微笑,她笑起来眼睛倒是亮亮的,亮过了端家小院里悬着的灯泡!

端凝白了她一眼,默默的带着叶流年朝工地的方向走,当然并不需要送她回家,只需要送回工地就行了,她家的车一直停在那里。

端凝忽然有些疑惑,“你出来这么久了…家里人不会着急吗?”

叶流年瘦瘦的身子滞了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扭过头来瞪着他,语气冰冷,“我爸爸很忙的,你以为都会像你家人那么闲吗?”

端凝气噎,叶流年的讽刺他不会听不出来,他只是好心问了句而已,这个小丫头果然是不值得关心的!

即然如此,闪,端凝懒得再理她,再见也不必说了,转身便走。

后背疼了一下,回头看地上,是苹果,叶流年砸的。端凝一脚踢飞那颗苹果,即使家里再穷,她碰过的也不必再要了!

“端凝你是个坏蛋坏蛋坏蛋坏蛋!”那晚,叶流年的喊声持续了很久,直到端凝真的远离了她的视线。

那是他们的初见。彼时,他们互为彼此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可插曲也会混杂成为交响,就在五年后,叶流年进入初中。

她并不喜欢那个中学,或者说她不喜欢所有的学校,可不上学又能干什么?爸妈的心思全部集中在比她足足小9岁的弟弟身上,要不然就是在忙生意,在那个空荡的大房子里呆着还不如去上学。

至少上学可以看见很多人。

于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地点就是在学校。

更确切的说,是在学校教师办公室外面的走廊。

端影默默的流泪,她的视力几乎已经弱到近乎失明的程度,端凝对她来说,不止是弟弟,还是拐杖,是全世界。

“别再哭了,对身体不好。”端凝更像一个哥哥,微笑着安慰:“你这么瘦,坐在第一排根本不会挡到后面的同学,你别听别人乱说。”

端影摇了摇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弟弟的脸即使近在咫尺也已经模糊不清。或许有一天她就再也看不见…

“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哭精。”走廊的另一侧,一个冷冷的声音说着。

端凝皱着眉看过去,一个小姑娘斜倚在窗前,瘦瘦的身体、长长的黑色卷发、大而冷漠的眼睛,嘴角上扬弯出一个嘲讽孤度的神态…

几乎在立刻,便与端凝记忆里的魔女对上了号,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叶流年?”

有人会相信吗?即使相隔五年,即使相识与儿时,即使相处不过数小时,即使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端凝仍旧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叶流年。

“你怎么会在这里?”端凝问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傻的问题。

“学校你家开的?只许你们进来?别装傻了。”叶流年的话果然永远这么给力。她瞪着端凝,毫不示弱,他仍旧是最普通的校服衬衫、裤子,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她不怕他,以前不怕,现在也是如此。

“是叶流年吗?”端影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却停了下来,讨好的语气,“好巧。”

叶流年没好气的回应,“眼瞎了吗,当然是我。”

端影的笑容滞住了,一点点的消失,最后颓然半低下了头,握着端凝的手变得冰凉。

“你!”端凝的手扬了起来,朝着叶流年小小的脸,整个上午以来刻制着的情绪勃然爆发了,端影的确就快要瞎了,如果不能移植合适的眼角膜,她瞎定了!可这个叶流年的话无异于把端影原本就不多的希望剥离的干干净净。

“哈!”叶流年笑了起来,“你敢打我?”

“如果你不是女生,我一定打你!”端凝一字一句的说完,领着端影离开,不想再看那个魔女一眼。

叶流年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消失在走廊里。她知道,他们会下楼,然后出门,再经过那条有常青藤缠绕的巨型花木架,那是这所学校最美最清新的地方,那里不会有无休无止的作业。走完那个花木架,他们或许会坐上一辆公交车回家,回到那个飘着饭菜香味的小家。

“不是所有的人都得让着你姐姐,不是只有你的姐姐应该得到照顾,不是只有你的姐姐…才那么宝贵…”叶流年喃喃的说着,说给自己听,心里堵的很闷,找不到一丝毫能发泄的出口,脸上冰冰凉凉的,大概是掉眼泪了吧,她承认自己很坏,她明知道端影得的是眼疾,可她就是要那样说,就是想那样说,她是故意的,因为心情差到了极点。

她是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的。

事情很简单,坐在她后面的男生董雷最近竟然…竟然总是趁大家自习的时候,偷偷伸手摸她的后背。第一次,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第二次,那只毛毛虫一样的手又摸上来的时候,她吓的只会往前挺。第三次,她又气又恨又怕,她承认自己不是流氓的对手,她很想转过身干脆的揍那个男生,可如果被大家知道了她揍人的原因会多没面子…

那个年纪的女生,再勇敢也不过是个孩子。

于是她举手,要求换到第一排。老师当时没同意她的要求,或许是她的语气不对,又或许是平时她的穿戴特殊已经引起了大家的集体排斥,一来二去的,老师还没说什么,她竟然跟几个爱打抱不平的同学争执了起来,而董雷则在一旁火上浇油,这下子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便采取了各大五十大板的方法训了训大家,于是叶流年几乎在一天之内,成为了全班公敌。老师让叶流年叫家长来,可电话永远是爸爸的秘书在接,永远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对不起,叶先生没时间处理这些小事。

她的事情,永远是小事。而弟弟的事情永远是天大的事。叶流年咬了咬嘴唇,无所谓,她才不在乎,她不!在!乎!

三天后,下午放了学,叶流年做完值日,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等车。为了不让自己过份显眼,叶流年已经懂得了不再让家里司机接送,她不会骑自行车,只有坐公交。

“喂,你,你过来下。”一个陌生的女生招着叶流年招手。

叶流年奇怪的看着那个女生,那女生很高,样子不像是初一生,虽说也是穿着叶流年同校的校服,可裙子却比正常的长度短好多,最主要的是她居然还戴着学校严令禁止的耳钉…一闪一闪的,很好看,也很大胆。

其实对于这样敢于破坏校规的女生,叶流年一直有点羡慕的,她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个纸老虎罢了。

“说你呢,你过来下。”那女生有些不耐烦了,勾了勾手指,极潇洒。

叶流年愕然,指了指自己,犹犹豫豫的走了过去,“叫我吗?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你初一三班的叶流年是吧。”

“嗯…”

“董雷坐你后面。”

叶流年后背一凛,那个毛毛虫一样的手似乎仍旧粘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他是我干弟弟,想找你谈点事儿。”那女生剥了个泡泡糖,边嚼边说着:“我叫王琪,初三的,你听过吧,以后就叫我王姐吧。走吧,我干弟弟在小吃街那边等你,他请你吃烧烤。”

叶流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本能的想拒绝,可王琪身后还跟了几个男生女生,竟然逐步的围了上来,把叶流年围在中间,表情不善,其中一个男生还一直在玩弄着一把自行车的链锁。

叶流年头皮开始发麻,她天生想像力比较丰富,脑袋里已经生成了自己被链锁殴打的画面。

其实这件事情,在叶流年长大之后就一直觉得自己当时是头猪,居然不知道跑,也不知道呼救,校保安就站在离车站不远的校门口,如果她大声喊,或者执意不肯走,王琪又能怎么样呢?

可当时她却真的听话了,或者说被胁迫了,心想不过就是见个面,也没什么吧…于是她坐上了一个陌生男生的自行车后座,去了小吃街。

小吃街就在学校隔壁街,说是街,其实是横七竖八的几条小巷子,里面鱼龙混杂。有台球厅,有游戏厅,有录像厅,也有小饭店和烧烤摊。

在叶流年的概念里,那里是“不学好”的学生才会去的地方。她承认自己调皮,可不承认自己不学好,于是她还是害怕了。

第 8 章

“董雷在哪里?”叶流年跳下自行车后座,不肯再往里走了。

王琪一脸不悦的跳下自行车,走上前拉住了叶流年的手腕,“不就在前面了,你装什么淑女啊。”

“我没…”叶流年想争论,可一眼就瞧见王琪手腕上居然还有个刺青…于是又吓的不敢说话了。

“走!”王琪拖着叶流年,径直走向离她们最近的一条暗巷。

叶流年咬着嘴唇,脸上热热的开始发烫,她开始心慌了。好在这条巷子也并不算太深,刚一拐弯,就看到了董雷果然已经等在那里。

董雷的衣着…叶流年很想呲牙…

他换下了校服,穿了件超紧身的花衬衫,领口开的很大,露出排骨叠叠的胸,两条小细腿交叉站着,刻意歪头斜眼,看向叶流年的眼神是“瞄”的,以显示他的“酷”。

“嗯,来啦。”董雷故作镇静的点点头,头发一甩,朝着王琪说着:“姐,谢啦,我女朋友我来处理。”

叶流年更想呲牙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董雷的这一刻她反倒不怕了,就是觉得很好笑。

“人是给你带来了,我打游戏去。”王琪的做派很“江湖”,她把叶流年朝董雷一推,吹了声口哨,带着一帮小喽罗扬长而去。

叶流年这才意识到自己手心里竟全是汗了,紧张的。恶狠狠的瞪向董雷,“你干嘛?有什么事不能在学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