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二爷是怎样的人,我如何不知。我不信他是心思歹毒之人,霁月不是他成心害死的,却也的确因他而死。你知道么,欣月哭着笑霁月傻,说做大阿哥的女人,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做二阿哥的女人,怕是连心都得一并丢了去,最后拼尽全力却是不得善终。”李佳氏抬头望着帷帐,眼泪慢慢自眼角滑落,“二爷比大爷绝情,这话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信吧……却不知,我最终的结局会是如何。”最后一句,她咽在喉咙里,声音低的只有她自己听见。

第八章 龃龉生祸(1)

自从那一日李佳氏与苏宜尔哈谈起霁月,哭过一场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是大好起来。吃的香、睡得好,眼见着就丰满了起来,有了孕妇应该有的丰姿,就连肚子也见风吹的大了起来。

看着李佳氏的样子,苏宜尔哈就跟自己吃了十全大补药一样滋润。顾不得自己比李佳氏还大两个月的肚子,天天挺着大肚子忙里忙外,李佳氏不是不心疼,时不时地跟她讲:“你也注意些自己的身子,如今这般重的身子了。我看尼满都不愿意见你来当差了。还是早早的放你回去歇着吧!”

苏宜尔哈自然是不肯的,只是偷偷趁人不注意,笑嘻嘻地扶着腰找了张杌子坐了下来。

“好福晋,可不能这样,要是叫奴才回去歇着,奴才准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地数着时辰过日子。还是在您眼前当着差好,在这里奴才心安。”

李佳氏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苏宜尔哈虽然有时候过于大大咧咧了些,但说到底她对自己的忠心是无可挑剔的。

不由地,她想起了代善,明明这人才应该是最贴心的枕边人,可是……她心里轻轻叹息,转即就丢开了,招呼着苏宜尔哈一起喝鸡汤补身子了。

转眼就是开春,内栅里接连办了二场喜事。三阿哥阿拜娶了佐领托布的女儿他塔喇氏,四阿哥汤古代娶了叶克巴晏的女儿富察氏。

这两场喜事,李佳氏都去坐席吃酒了。成了亲,就得分家出来过,所以阿拜和汤古代对于婚事都是十分的热衷。

在李佳氏看来,老三老四虽是庶出,可贝勒爷作为这两场婚礼的幕后安排者,对儿子的用心可谓良苦。

三阿哥娶的是佐领家的女儿,以后自在权贵门第上多有助力。四阿哥娶的是巴晏家的女儿,嫁妆自然是多多的。若不是贝勒爷成年的儿子少,不然,贝勒爷都想将这些有权有钱人家的女儿都娶了回来。

搞完这两场婚事,今年内栅里又将迎来了添丁进口的喜事。贝勒爷的小福晋嘉穆瑚觉罗氏还有二个月就要临产了。只是不知道到时是阿哥,还是格格。

说起这位嘉穆瑚觉罗氏,虽说是小福晋,那可真算得上是个得宠的。自她进门,便一直不停地在生孩子,所生的子女比早她进门很多的大福晋衮代都多,像孟古姐姐这样只生了八阿哥一个的,更是比都没法比。现如今,她已给贝勒爷生了二子二女,分别是九阿哥、四格格、十一阿哥、五格格。再加上肚子里这一胎,前前后后那就是五个孩子,真真算得上是个能生养的。

那天从内栅里吃席回来,李佳氏就与苏宜尔哈说起这事,不由感慨:“九阿哥与八阿哥同年的吧,我记得也就小了一个月。如今这么些年九阿哥得了这么多同胞兄弟姐妹,叶赫那拉福晋却……”

“那又怎样,嘉穆瑚觉罗小福晋生得再多,那肚子里出来的也是不过都是庶子庶女。八阿哥可是嫡出。”

第八章 龃龉生祸(2)

李佳氏苦涩地笑:“八阿哥是嫡出不假,可他不是最长,也不是最幼……如今看着贝勒爷对他确是宠爱有加,不过将来嫡出的子嗣多起来,谁知那又会是如何光景。”

苏宜尔哈撇嘴,冷哼:“贝勒爷宠八阿哥,还不是因为那个贱人护着,爱屋及乌。八阿哥有这么一棵大树靠着,他额涅再不得宠,都没关系。”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李佳氏轻咳一声,刻意换了话题,故作愉悦道:“我觉着嘉穆瑚觉罗小福晋这一胎是个格格!你说呢?”

苏宜尔哈一面叫小丫头服侍着李佳氏脱了大衣裳,换上常服。一边笑道:“奴才没见过那位小福晋,既然福晋说是位小格格,那奴才就猜是个小阿哥吧!”

李佳氏听着一乐,正好坐在梳妆台前,顺手就从首饰盒里拿了一枚镂刻银戒指,约有五钱重:“若是你猜对了,这就归你了。若你猜错了,就让你再给岳托做件衣裳来。”

苏宜尔哈自然乐意哄着自家福晋逗乐:“那真是好事,若奴才猜对了,就偏了福晋的好东西了。若不是,就依着福晋说的,给大阿哥做件小衣裳。”

一时,满室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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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赌约实现的日子并不算长,一个多月后,小福晋就给贝勒爷又添了一个格格。内栅来人报喜讯之后,苏宜尔哈便乐呵呵地动手给小岳托做衣裳,不过,那枚镂刻银戒指李佳氏还是赏给了苏宜尔哈的。

没有风的日子里,李佳氏喜欢在院子里坐坐,在经过了漫长的冬天,见多了蔼蔼白雪后,春风吹过,总算见了些许绿意,叫人不免犯了春困。每到这个时候,李佳氏总是喜欢安静地坐在廊庑下一边做针线,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的景色。

在靠后院的那一墙,代善叫人开了个角门,说是方便出入,省得从正门去后街还得绕不少路。对于这个理由,李佳氏笑过便不提了。

虽然不想在意角门的事情,但还是不由的分了一丝神去关注。角门开了,那位格格来了,角门关了,那位格格走了。春天到了,二阿哥心心念念的桃花终于开了。

李佳氏怀胎七个多月的时候,内栅里为那位六格格举办了满月宴。满月宴的那天,李佳氏跟着代善,两人一前一后的去赴宴。

进了木栅,满看着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李佳氏到小福晋们住的屋里见了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六格格,说了一番道喜的吉祥话,送上了贺礼。之后,她出了屋子。

宾客多,屋子显然坐不下,便照旧在空地上就地搭灶煮饭,奴仆们穿梭忙碌。李佳氏只觉得胸闷气短,人多的地方也不想去,只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偷偷靠在一处外墙边稍作歇息,她身子虚,随着月份的增长,人也是越来越容易累。

刚刚坐定没多久,李佳氏就听到有脚步声,但实在是累,并不想动,于是便将自己往屋后贴地竖立的大烟囱后头藏了藏。等脚步声过了之后,才探头出来看是谁。

第八章 龃龉生祸(3)

那是个女人,从背影望去,只觉得身姿窈窕,走路轻却稳。李佳氏觉得她走路的样子很是好看,脑后的大辫子随着走动甩来甩去,竟让人有种移不开目光的诱惑感。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长相甚至清秀可人,只是在那女人停住脚步,回头细声说了句:“葛戴,为何你不说清楚找我的人是大阿哥……”时,什么样的人都已经无法再入眼了。

光芒太盛,任何女人在她跟前一比,都成了萤火之光,微不足道。她虽然生着气,但微微发嗔而嘟起的嘴唇红润饱满分外诱人,那双透着灵气的眼眸娇嗔婉转,眼波轻扫自成妩媚。

布喜娅玛拉!

李佳氏抓住胸前衣襟,按捺住疯狂跳动的心脏,脑海里自动跳出这个名字。

布喜娅玛拉!

布喜娅玛拉!

除了她再无可能是别人!

原来这就是代善心心念念不忘的女真第一美女?

李佳氏觉悟中透出一层悲凉。如此的美人,怎能不叫人折腰相倾?

后院的角门、小木屋、屋里的摆设,一样一样的疯狂地充斥进来,在她的脑子里蹦着。蹦得她额角剧痛、胸闷窒息。

直到布喜娅玛拉主仆的身影消失在于眼前,她仍是无法控制自己静下心来。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心有所感,不停地踢腾着。

她抱着肚子,无力地坐在了屋子的石基上,只觉得全身冰凉,思绪烦躁紊乱。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才有一位女眷路过看见了她,上前细声询问。

李佳氏只觉得眼前的女人面熟,像是哪家亲戚的女眷,可一时乱成一锅粥的脑子却根本没法去思考。她只得望着人虚弱地笑:“我没事,劳烦扶我去宴席吧。”

那女子梳着妇人的两把头,容色不是太好,在刚才见到了布喜娅玛拉之后,只怕哪个女子都没法在李佳氏眼中再称得上有美色。

她扶着李佳氏,笑道:“真是不习惯叫你二嫂。”

李佳氏灵光一闪,终于想起,原来这是四阿哥汤古代的福晋富察氏,她的父亲叫叶克,是位巴晏。她俩的娘家门第差不多,两家一直有所来往,李佳氏小时候曾见过富察氏,两人的关系还算交好。

富察氏将李佳氏扶回了宴席,李佳氏步伐越迈越沉,渐渐地富察氏觉得自己手上托着的重力也越来越沉。侧头一看李佳氏的脸色,不由吓了一大跳。

李佳氏竟是满头滴汗。

“二嫂,你没事吧?”

李佳氏摇头:“没事儿。”

“二嫂,跟你说个笑话儿,才大伙儿起哄说嘉穆瑚觉罗小福晋为贝勒爷生育了那么多子嗣,有功当赏,贝勒爷当即决定去山岗上打个野物来给大家添菜。我们今天可真有口福了!这个六格格也算是个有福气的。”

李佳氏无心多说什么,只略略点头,勉力一笑。

木栅的空地上摆了四五桌席面,闹哄哄地坐满了人,好些没位置的,甚至就端着酒碗四处走动,吆喝着行酒令。

两女才走近,便听人堆里褚英大吼一声,声如洪钟,却异常地透着冷冽之气:“谁能比得上你家有钱?顿顿吃香喝辣,哪天你倒是请哥哥也吃上一顿饭啊!”

第八章 龃龉生祸(4)

与褚英的犀利霸道相比,代善的语气永远是温存和善的,他的声音清澈,虽不够响亮,却也丝毫不逊色于褚英。

“请大哥吃饭,自是没问题,大哥何日得空,来便是了。”

“哼,我没空去,你就不能让你家厨子做好了,送了来我吃么?”

代善不吭声了。

好些人觉察到他们兄弟之间不太正常,说话竟像是夹枪带棍的,忙端着酒碗打圆场,想把话题岔了去。没想到褚英不依不饶,依旧说道:“怎么,我这个做大哥的,是不值得让你送这一顿饭?呵,这可真是好兄弟,哪天我要没饭吃了,得靠你一年十二月日日送饭果腹,你岂不是得由着我活活饿死也不管不顾。”

这话说得过于尖刻,且毫无来由。但是面对褚英的讥讽挖苦,代善却始终低着头,一副荣辱不惊、置身事外的样子。

李佳氏看了眼代善,不忍心看他受辱,上前陪笑道:“大爷说的话太见外了,二爷是您的亲兄弟,别说一顿饭,就是……”

“爷们说话,哪轮得到一个娘们胡乱插嘴?”褚英恼火地一拍桌子,指着李佳氏逼问代善,“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连个女人你都管不住,你还有个什么出息?”

李佳氏被褚英这么气势逼人的一指,只觉得眼前咄咄之气扑面袭来,吓得她往后一退,谁知这一退,一脚踩到一块啃完被随意丢弃在地的骨头上,脚踝一崴,身子一个踉跄,整个人就这么往后一屁股坐了下去,尾椎骨重重的砸在地上,那肚子顿时就痛了起来。

李佳氏“啊”的一声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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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氏当晚就见了红,熬到医生来的时候,她肚子已经开始阵痛,只得又慌慌张张地去请了接生的婆子和跳大神的萨满来。

正屋门口萨满丁零当啷地跳了一夜,李佳氏在西厢嚎叫了一夜。

李佳氏肚里的胎儿才八个月,老话说七活八不活,这一跤摔得动了胎气以至于孩子要早产,接生婆子累了好几个时辰出来满头是汗,对候在屋外的苏宜尔哈嚷:“赶紧找你们爷问问吧,是要大还是要小。”

苏宜尔哈当场吓得昏死过去。一屋子的奴才没有了指挥坐镇的,更是乱得一团糟。

代善被请进正屋的时候,正碰上厨娘烧好了热水慌慌张张地往屋里端,结果撞上了西厢房跑出来的一个婆子,两人撞一块儿,咣当声水盆翻了地。

“不要乱,镇定些!”

主子爷发了话,满屋子的嘈乱声顿时消失了,整间屋子只剩下西厢里传出的产妇虚弱的**声。

苏宜尔哈是被痛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代善来了,她昏过去后被人扛到明间的通炕上,也没人顾得上她。她躺在床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哭,倒不是被剧烈抽痛的肚子痛哭的,她这会儿整颗心都系在李佳氏身上,只觉得心口绞痛甚过一切,忍不住嚎啕起来:“我苦命的福晋啊……”

代善刚挨着炕桌在炕上坐下,被这一声厉吼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苏宜尔哈已从对面炕上翻滚下地,涕泪纵横地踉跄往东厢冲。

第八章 龃龉生祸(5)

有上了年纪的仆妇拦住她:“你不能进去,你大着肚子,不能进去胡乱冲撞了!”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场面再次崩溃。

几乎所有的丫头仆妇都在陪着苏宜尔哈在哭,就连向来老成稳重的居然也在抹泪。

代善一看这些妇人做事又没了章法,放着该干的事不干,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了,不由急道:“都愣着干什么?哭,哭就能帮你们福晋生孩子了?”

尼满在一旁插嘴:“就是,也不嫌晦气!福晋生产,这是大喜事!哭什么哭?”

苏宜尔哈大叫一声,突然低着头向尼满一头撞了过来。尼满没注意,竟一个不察被她顶了个正着,胸口一痛,整个人撞得连退好几步。

苏宜尔哈只觉得这一撞把自己撞得眼前金星乱撞,可她依然疯了一般冲上来,双手抓向尼满,长长的指甲挠得尼满一脸是刮痕。

“你个杀千刀的混账!”苏宜尔哈尖叫,犹如厉鬼一般,“福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填命!”

尼满怒吼:“你真疯了啊!爷还在这里呢,你疯够没?”

苏宜尔哈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恶狠狠地瞪向代善:“爷——”她的叫声凄厉,高亢尖利,“里头接生婆子问,爷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爷——您说,您是要哪个?您要哪个?您为什么不吭声?”

尼满觉察出异样,急忙拦腰抱住自己的妻子,不让她轻举妄动。

苏宜尔哈拳打脚踢,死命挣扎,伸长手抓向代善,眼中热泪跌落:“要不然奴才替您说,您其实哪个都不要!他们母子,您哪个都不稀罕,您稀罕的不过是……”

“啪!”尼满一巴掌扇过去,打断了苏宜尔哈的疯言疯语。

苏宜尔哈被扇飞,身子转了半圈,一跤滚跌在地。

尼满慌乱地向代善解释:“这婆娘自打怀孕,就性情大变,疯疯癫癫的,爷您千万别动气。奴才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

代善面无表情地看着尼满,尼满跪下磕头,额头砰砰砰地砸在地上。

“起来吧。”代善没打算追究,却也没看过地上的苏宜尔哈一眼。

尼满额头磕出血痕来,他面带感激地爬了起来。幸好是好脾气的二爷,换成其他主子,以苏宜尔哈今日口无遮拦的冲撞,便是当场打死都无可厚非。

代善吩咐一个仆妇:“去把接生的嬷嬷叫出来,我有话要问。”

尼满悄悄地将苏宜尔哈扶了出去,不一会儿,接生婆子双手满是鲜血的走了出来。

那婆子一走近,扑鼻的血腥气便直逼而来。代善皱了眉头,问:“里头什么情形?可有凶险?福晋……可好?”

那婆子扑通跪地上了,带着哭腔:“爷饶了奴才吧,奴才无能。福晋……是难产,那孩子没足月,胎位不正,照这情形,得是一只右脚先出来。”

代善的脸色白了下,他那双温润的眼眸慢慢渗出一抹怅然。

“我……只吩咐你一句话,孩子我要,大人,我也要。他们两母子若是有任何闪失,你便给他们殉葬吧。”

代善的话,不急不躁,清清泠泠,听起来没什么火气,可每一个字都让那婆子心惊胆寒。

说完,代善起身,离开正屋,头也没回一下。

那婆子全身一软,瘫倒在地。

第九章 孟古姐姐(1)

李佳氏在床上号叫到了第二天中午,拼死生下了个男孩。正屋门前悬挂起了小弓箭,当消息递到小木屋时,坐在炕上一宿没睡的代善终于松了口气。

“是么,又是个阿哥啊。”代善的语气淡淡的,报讯的奴才摸不准主子爷的喜恶,正想着这回算是无功而返了,代善却又说道:“府里每人多赏一个月的例钱,以作庆贺。”

奴才大喜,磕头道:“嗻,奴才这就去大门外放两挂鞭炮去。”

“尼满呢,让他去栅里一趟,跟贝勒爷报个喜讯。”

那奴才愣了下,犹豫道:“尼满回家去了,他……他婆娘肚子痛,要生了。”

尼满成亲后两口子其实就住在二阿哥府后街的一条巷子里,离这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来去甚是方便。只是尼满一向遵守规矩,从不在当差的时候擅自离岗。

“尼满家的,要生了?”代善回想尼满妻子的模样,却发现对苏宜尔哈实在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既如此,便由你去栅里跑一趟。若是萨济富察大福晋不在,你通禀告知八阿哥也是一样的,记得,不要在外滞留,去去就回。”

“是,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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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宜尔哈在家生孩子,李佳氏生完人就昏迷不醒,一连三天,内宅没个管事的人,鸡毛蒜皮的大小事都归到代善跟前,要他拿主意处理。代善被这些琐事缠身,只觉得被那些刁奴缠得一个头比两个大,偏偏平时用的最顺手的尼满告了假不在身边。

等连家里捡了马粪,用了多少,今日谁负责去打柴,柴火少了不够烧必须得去买这类的事也禀到他面前时,代善终于坐不住了。

直到皇太极带着贺礼上门的时候,代善才想起来孩子都出生两天了,这洗三礼却完全没有准备。

皇太极让人把礼物往明间里一放,望着门帘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西厢门,关切地问道:“二嫂子可醒了?”

代善摇头,叹气。

这时西厢房的门帘子一动,岳托的奶妈子抱着襁褓从房里出来,一脸的愁苦:“爷,小阿哥身子弱得很,还不大肯吃奶。而且……”她为难地看着代善,“奴才这三天要看顾两位阿哥,怕是……照应不及。”

照应不及是真,但家里还有其他仆妇,只是眼下没个管事的主母,躲懒的人就多了。自己又不是小阿哥的乳母,犯不着担这身干系。况且瞧小阿哥这不足月的孱弱病态,怕是要养不活。

代善这才想起小阿哥的吃奶问题来:“福晋事先没找好奶妈子?”

“原是定的尼满家的,只是谁也料不到福晋会提前生产。”

代善想了想:“找人去尼满家看看,他家里的生没生。”

乳母心想,就算是生了,总不能还没出月子就把人拖来干活吧。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岂不是白搭。

皇太极突然说道:“二哥,我看你家里也着实乱了些,二嫂还没醒,你一个人大男人要照顾两个孩子实在忙不过来。”他指着襁褓,“先让这个奴才抚养着小阿哥,我把岳托带回木栅去,由我额涅看顾几日。岳托大了,可以吃些米粥,偶尔吃些羊奶马奶也使得,再不济,六格格那还有个奶妈子,奶水也是足的,不愁就一定吃不上奶。”

第九章 孟古姐姐(2)

代善犹豫着:“这样……岂不是太麻烦福晋了。”

皇太极不以为意地笑道:“不妨事,我额涅整日里住在栅内,不爱外出,我又忙着替大福晋分担庶务,无法时常陪伴。正担心她寂寞,岳托阿哥交给她抚养正是两相齐美的好事,岂会麻烦。何况……我表姐也可以过去帮忙,她比我额涅还寡僻,成日里不出屋子,也不喜与任何人打交道,我相信有岳托阿哥在,必能博得她们的欢喜。”

代善脸色放软了,眼神柔和似水:“是么?那就……麻烦福晋了。”

岳托乳母抱着小阿哥,欲言又止,可最终却没敢提出异议。

岳托自生下来就由她抚养,加上李佳氏平时恩威并重的敲打,她对岳托可谓全心全意的付出,把岳托交给旁人照应,还不让她跟着去,哪怕对方是木栅里的福晋,她也不能放心啊。

只是主子都答应了,她一个小小的奴才又能说些什么?

暂且权宜吧,只要福晋能醒来,到时候由她拿主意,岳托自然就能抱回来了。

皇太极回去后,家里又开始忙着收拾东西,但凡岳托用得到的都打好了包裹,果然没过一个时辰,从木栅就过来了两名年轻仆妇并一名上了年纪的嬷嬷,说是孟古姐姐特意派来接岳托阿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