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沙礼窝在她怀里,扬起头來:“我还小嘛,而且,有阿玛,有额涅,有郭罗玛法,最重要的是还有郭罗嫲嫲疼我,所以我不用担心过几年会怎样的,对吧?郭罗嫲嫲肯定舍不得我吃苦的。”

阿巴亥一直试图板起的脸,又被说的放松了几分。

嘉穆瑚觉罗氏站在旁边,把各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忍不住对阿木沙礼又多看了几眼。真看不出來,这样伶俐嘴甜的小姑娘竟会是从莽古济肚皮里生出來的。他们那对夫妻,男的戆,女的横,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竟会生出这样一个奇特的女儿,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叹。

嘉穆瑚觉罗氏出神的那会儿工夫,阿木沙礼已成功收服阿巴亥的心,而且十二阿哥阿济格也掺和了进來。

乳母抱着刚午睡醒來的阿济格一到明间大厅里,他第一眼看见自己的额涅抱着别的孝子,顿时不乐意地大喊大叫起來。阿木沙礼扑过去,拉着阿济格胖嘟嘟的小手摸了摸,又凑过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小弟弟真漂亮。”

阿巴亥笑道:“这是你十二舅。”

阿木沙礼不好意思地一笑,小米般的细牙,笑起时愈发显得明眸疠:“阿济格那克出[2],你好可爱呀。”扭头对阿巴亥道,“是郭罗嫲嫲生的吗?长得和郭罗嫲嫲一样漂亮。”

阿济格是小的意思,阿木沙礼那声“阿济格那克出”,稚语间巧合地嵌合了十二阿哥的名字,不由令阿巴亥愈发欢喜,不禁和颜悦色起來。

嘉穆瑚觉罗氏的视线一直围着阿木沙礼转,想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出点什么來,是刻意为之,还是这孩子当真如此想法?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阿巴亥已经同意了阿木沙礼的要求,向嘉穆瑚觉罗氏说道:“德格类那里倒是住得下,不过他是个男孩子,难免粗心大意的,照顾不周。不如还是让阿木沙礼跟着你住,回头我让古齐末给你送些银子,阿木沙礼缺什么,想吃什么,尽管报上來。”说着,看了眼和阿济格嬉戏玩耍的阿木沙礼,声音放缓放柔了,“巴布泰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你心里头可有什么想法,想要什么样的亲家?”

嘉穆瑚觉罗氏神情一肃,儿子已经十六了,亲事却一直沒影,一來也是因为上头有个比巴布泰大了一个月的八阿哥还沒说亲,二來,巴布泰是庶出,她孩子生的又多,若是为了巴布泰一个人得罪了大福晋,那他们一家六口以后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我……我沒什么想法,就想,只要品行端正,能持家过日子的就行了。”

“样貌儿就不挑了?你肯答应,巴布泰都不肯吧。”古齐末给两人上了茶,阿巴亥端起茶盏,下颌扬了扬,示意对面的炕褥,“坐吧。喝口茶歇歇,让那孩子在我这跟阿济格玩会儿。”

“是。多谢大福晋。”她挨着炕沿坐了半个屁股,不敢坐满,身子微侧,面向阿巴亥。

“其实你來之前,爷刚走,跟我提了件事,我觉得吧,应该和你知会一声。”阿巴亥语速不快,慢条斯理的,可那突然变得温婉的腔调却让嘉穆瑚觉罗氏心里突地一跳,她不敢催问是什么事,只能等阿巴亥啜了口茶之后,慢慢地开口,“我的叔叔……布占泰贝勒表示愿和建州和好,重新结盟,为表两国友好,求娶贝勒爷的女儿为妻……”

嘉穆瑚觉罗氏眼皮狂跳,脑袋嗡的声,全懵了。

阿巴亥笑道:“舒尔哈齐贝勒家的两位格格不是不好,不过这侄女毕竟隔了一层,侄女婿毕竟比不上女婿亲啊。”

嘉穆瑚觉罗氏勉强镇定,讷讷地说:“穆库什……”

阿巴亥打断她:“木槿格格今年也有十一了吧?”

嘉穆瑚觉罗氏茫然地答:“啊?喔……是,是十一了。”

“木槿那孩子心灵手巧的,我特别喜欢,想來布占泰额其克也会特别满意木槿。真哥,你真是个有福气的。”阿巴亥笑得温婉,“扬书家的达尔汉,你觉得怎样?”

“达尔汉?”她有点沒反应过來,人还恍惚着。

“是啊,郭络罗家的阿哥,今年十四了,配穆库什,你觉得怎么样?”

嘉穆瑚觉罗氏终于醒过神來,扬书家的达尔汉,那可不就是努尔哈赤庶妹的儿子。听说长得极好,若是穆库什真能嫁到郭络罗家,那倒也是个良配,最关键是年轻,才十四岁,沒有娶过妻子,穆库什嫁过去就是明媒正娶的元妻。郭络罗家门第不低,但也沒显赫到像布占泰那样,这样秉性温和的穆库什就不会受到婆家的刁难,身份刚刚好,而且就嫁在赫图阿拉城,不用像木槿那样……

一想到木槿,她心里就一阵纠结。以木槿的身份,是能够压倒舒尔哈齐家的两位格格,成为布占泰的大福晋的。只是……唉,姐妹,堂姐妹,同侍一夫,这宅门里是别想要清净了,何况,乌拉和建州,时好时不好的,阿巴亥嫁來建州,不就总会因为两国关系的变化而受到牵连么?若非如此,当初孟古姐姐又怎会抑郁成病,到死都沒法见自己额涅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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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郭罗玛法:满语发音goro mafa,外祖父的意思。

[2]那克出:满语发音nakcu,舅舅的意思。

第十八章 侍婢格格(1)

嘉穆瑚觉罗氏回屋后便找了个机会把穆库什叫到了东厢房,她的寝室里。

“你觉得怎么样?”她把郭络罗家有意说亲的事简单的说了,只字未提布占泰和木槿的事。

穆库什有些羞臊,虽然她被悔婚了两次,可之前一來年纪小不是太懂婚姻之事,二來不管是常书还是拜音达礼,年纪都比她大了好多,且家中早有妻妾子女,她对婚嫁的憧憬就更淡泊了。

达尔汉算起來是她表哥,小时候也來过栅子,印象虽然不是太深刻,但少女情怀,对年轻男子的向往和爱慕之心还是有的。穆库什使劲从记忆里搜寻着达尔汉的影子,以致于吃晚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四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今儿老是出神呀,发呆一整天了。”木槿吃饭时也显得很秀气,浑然不像谷佳珲那样狼吞虎咽。

阿木沙礼捧着饭碗,从炕上蹭下地去。

木槿问她:“你上哪去?”

她捧着碗,笑嘻嘻地说:“我要陪那克出们一起吃饭。”说着,趿上鞋,跑对面炕上去了。

谷佳珲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她眼睛倒挺尖,知道九哥和十一哥他们吃的比我们好。”

巴布泰、巴布海和嘉穆瑚觉罗氏坐在一起,炕桌上摆的菜色与对面其实差不多,只是菜色的分量比较多,还多了几碗时鲜蔬菜。

阿木沙礼捧着碗甩掉鞋,蹭上炕,看着巴布海说:“十一舅,给我夹块肉。”

巴布海爽快地说:“好咧。”

“要大块的!”

巴布泰喝着酒,酒气四溢:“看不出阿木沙礼还真有我们女真女子的气概。”

女真地处辽东,天气寒冷,所以比起蔬菜,油脂高的肉类更受众人喜爱。

阿木沙礼笑眯了眼:“我只吃一块大的就好,其他的都给小郭罗嫲嫲和那克出吃。我人小力气小所以吃的少,那克出是大人要打猎要捕鱼所以要多吃。我只要吃菜就可以了,把肉都留给小郭罗嫲嫲和那克出吃吧!”

巴布泰哈哈大笑,满嘴喷着酒气:“哎哟,哎哟,这真是我们家三姐的女儿吗?这小嘴甜的……那克出心里不知道多欢喜。來,來,來,吃!”说着,夹起一筷子猪肉,足有三四块之多,堆到了阿木沙礼的碗里。

阿木沙礼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随即咧嘴继续笑道:“谢谢九舅舅。”

巴布海也是一脸的宠溺,伸手在她小脸上捏了捏:“怎么那么讨人喜欢的呀,你就住我们家吧,别回去了,好不好?”

“好呀。”

巴布海大笑:“这话得让三姐來听听,哈哈哈!”

嘉穆瑚觉罗氏轻咳了一声:“好了别闹了,好好吃饭。”

这一顿饭吃完,巴布泰、巴布海两兄弟发现,阿木沙礼果然沒再夹过一筷子肉,尽捡了清炒的蘑菇、野山菌之类的蔬菜下饭。

“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巴布泰有了几分醉意,搭着兄弟的肩膀站屋门前廊庑下吹风醒酒,远远地望见阿木沙礼正跟着穆库什往左拐了去。“乖巧,孝顺,年纪那么小,就会体贴人了,将來也不知道便宜哪个小子去。”

穆库什领着阿木沙礼往八阿哥住的大屋走去,还沒到门前呢,斜刺里蹿出來一个人影,把穆库什吓了一跳,定睛看清楚后不禁嗔道:“安达里,你又神出鬼沒的吓唬人。”

安达里麻溜地甩了袖子打千:“奴才该死,惊到了四格格。”

阿木沙礼偷偷打量安达里,发现这少年比她大不了几岁,个子不高,长了白白净净的一张娃娃圆脸,即使不笑时都是一副讨喜的脸孔,叫人生不出气來。

“恕奴才眼拙,这位小主子是……”

“这是……”

“我叫阿木沙礼,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不用那么客气。”

安达里微微一愣,过后依旧一副笑脸:“四格格是來找八爷的吧,八爷不在。”

“哦。”穆库什有些失望,她这次來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想旁敲侧击,向皇太极打听点达尔汉的情况。

正想回去,屋门嘎吱开了,门里走出來一个青衣少年,看年纪应该和巴布海差不多,难得却是长身玉立,骨架修长,只是这么一來,倒也显得身量单薄了些。

那少年大约沒想到门外有人,先是一愣,转瞬便加快脚步走了过來,啪啪甩了袖子,单膝跪下行打千礼:“奴才给四格格……”瞄了眼阿木沙礼,不认识,也不敢贸然答话,便接着说,“请安。”

“免了,免了。”穆库什有些儿窘迫慌张,想伸手扶一把,手伸出去又缩了回來,“敦达里,都说了无数次了,你怎么每次都这样拘礼?”

说起來,敦达里和安达里是皇太极的哈哈珠子,论出身他辽都不卑微,完全沒必要对她口称奴才。

“这个哥哥,长得好俊呀。”冷不防地,身后再次响起那个软糯的声音。

穆库什突然有些羞臊起來,阿木沙礼这个小丫头,真是仗着自己年龄小,什么话都敢当人面说啊。

阿木沙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敦达里看:“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敦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悄悄看了眼安达里,安达里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阿木沙礼像只小兔子一样蹦到敦达里跟前,拉起他的手,握住:“哥哥,你陪我玩会儿吧。”不等敦达里回答,她又马上回头冲穆库什挥了挥手,“四姨,你先回去吧,我和这个哥哥玩会儿,天黑以后就让这个哥哥送我回去。”

穆库什心里装着事,也沒怎么在意,点了点头同意了,再想交代两句,发现阿木沙礼拉着敦达里的手已经进了屋,她只得对安达里关照:“那是三格格家的长女,她想做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你们且由着她去。别的都不怕,我只担心我三姐那脾气……”

安达里显然也非常了解莽古济不讲理的威名,她沒出嫁前在栅子里可真是余威深重,一听是三格格的女儿,不由咂舌:“唉哟,四格格您可不早说,您可真是丢了块烫手山芋过來哟。”

穆库什笑道:“浑说什么呀?阿木沙礼沒你想的那么……总之,她跟我三姐不一样,她挺乖的,你放心。再说了,有敦达里在,我想即便是我三姐亲临,也难不住他。”

第十八章 侍婢格格(2)

皇太极住的屋子显然比嘉穆瑚觉罗氏那间要宽敞很多,屋子的朝向很好,明间厅堂里光线很足,不像嘉穆瑚觉罗氏住的那间,屋子里像是塞的满满当当的根本插不进脚。

这间屋里家具虽然不多,但大都很新,从门到檩子都看得出用料的精细。阿木沙礼才打量了两眼,西厢门帘子一动,一个梳着大辫子的穿了一身月牙白长袍的女子低头从里头走出。

那女子十八/九岁的年纪,眉目清秀,面上脂粉未施,全身上下唯一的饰物只耳垂上坠着的一对丁香流苏银耳环。

阿木沙礼心里揣测这个女人可能是八舅舅屋里的苏拉格格,也就沒主动打招呼,站在敦达里边上静观其变。

那女子看到阿木沙礼先是一愣,随即温婉笑道:“这是谁家的小格格?”双手握拳搁在腰上,膝盖微曲,行了个万福礼。

敦达里低头看了眼阿木沙礼,冲那女子摇了摇头,轻笑:“你带她玩吧,记得别去东厢就行。”

那女子抿嘴笑:“难道我们格格的西厢就能随便进么?”

阿木沙礼见两人对话自然,似乎把她当个透明的空气一样,心里不免有些不快,只是面上却不显露出來,反而笑容愈发灿烂,快步走上前拉住那女子的手说:“姐姐,我叫阿木沙礼。”

“姐姐两个字不敢当的,奴才唤作葛戴。”

这时屋门被推开,安达里从外头走了进來,一进门就嚷:“这是武尔古岱都堂家的格格。”

首领贝勒以下的大臣,有八大都堂,这第一位的便是三格格莽古济的丈夫武尔古岱。所以说起武尔古岱都堂,大多都知道是那位原哈达部的首领贝勒武尔古岱,绝不会因为同名而混淆了人。

葛戴有些惊讶,敦达里却沒有太多的表情变化,神色依然淡淡的。

葛戴招呼阿木沙礼上座,又招來小丫头给端來几盘糕点饽饽。阿木沙礼摆摆手:“才在小郭罗嫲嫲那里吃了晚饭來,这会儿只是口有点渴,好姐姐赏口茶我喝吧。”

葛戴笑道:“小格格太客气了。”

葛戴招呼着阿木沙礼,等阿木沙礼喝完一盏茶,发现厅堂里只剩下葛戴和一个端茶递水的小丫头,方才的两个少年都不见了。阿木沙礼到底是孝子心性,按捺不酌奇地东张西望起來,指着东西两边厢房紧闭的房门,问:“这两间,一间是我八舅住,另一间是葛戴姐姐住吗?”

“是八爷的表姐,叶赫布扬古贝勒的妹妹布喜娅玛拉格格的寝室,奴才是伺候格格的丫头,住在西厢外间。”

“就是那位女真第一美女的叶赫格格吗?”

“小格格也知道这事?我们家格格常说,什么第一,不过是以讹传讹的噱头,各人眼中的审美观不同,别人瞧着是美的东西,未必你瞧着就一定是美的。奴才觉得我们格格说的对,虽然奴才一直都认为自家的格格的确聪明与美貌并存……”

一说起自己的主子,向來娴静的葛戴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说话滔滔不绝起來。

阿木沙礼坐在炕上笑眯了眼。

冷不防,西厢房隔着门传出來一个清泠泠透着慵懒的女声:“葛戴”

第十九章 姊妹夜话

穆库什见阿木沙礼有些意兴阑珊地提不起劲,以为她在八阿哥屋里玩累犯困,便收拾好了炕褥被子,亲自侍弄她洗漱脱衣,把她塞进了被窝里。

谷佳珲就躺在阿木沙礼边上,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屋顶看,不由笑说:“这会儿再说认床闹着要回家可不行哦。”

阿木沙礼闷闷的“嗯”了声,反应有点迟钝,好一会儿才醒过神來:“我不吵,我和六姨睡。”

那稚嫩的话语说的谷佳珲特别有做长辈的感觉,于是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胳膊。轻轻拍着阿木沙礼,一下一下地哄着:“快睡,快睡,把眼睛闭上。”

“嗯。”阿木沙礼果然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只是嘴上却沒停,“六姨,你见过八舅的表姐吗?她长得有多美?”

“你刚才沒见着?她晚上一般不出门呀。”

“嗯,她在屋里,可我沒见着她,只见着了伺候她的贴身奴婢。”

“哦,你说的是葛戴吧?”谷佳珲來了兴致,谈兴更佳,“那可不是普通奴才,说起來,那屋里伺候人的都不是庶民。先不说八哥哥的两个哈哈珠子,就说那个葛戴,出身那可是顶顶尊贵的??葛戴姓的是乌拉那拉,她阿玛可是菜多……”

“乌拉那拉菜多?”

“是啊,乌拉那拉菜多,就是现在乌拉首领贝勒布占泰的叔叔,也就是去年在图们江畔率一万兵马拦截我们建州士兵,结果在乌碣岩被你二舅一刀砍了脑袋的那个菜多。”

阿木沙礼猛地睁开眼睛,乌黑水润的大眼睛里有掩藏不住的惊吓,但瞬间她又好奇起來,眸光熠熠地看着谷佳珲。

谷佳珲摸了摸她的头顶:“听不懂吗?我这样说吧,简单一句话,葛戴其实是你今天去见的阿巴亥大福晋的堂姑姑。是乌拉的格格呢,却给叶赫那拉家的格格当使唤丫头。”

阿木沙礼听得入了神,正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室内突然一暗,居然是穆库什吹了灯:“别说话了,快睡吧。”

谷佳珲嚷道:“四姐你把灯灭了做什么?好歹留一盏啊,这么黑,回头阿玛來了怎么办?谁去开门?”

“放心,今天阿玛去大福晋那过夜,不会上我们这來的。”

黑暗中,木槿的声音吃吃地笑了起來:“四姐,你昨晚上也这么说,结果半夜阿玛來敲门,把你给吓的,居然从炕上跳了起來,大喊说有贼,哈哈哈……”

她笑得欢畅,完全不顾穆库什让她小声点的警告。

“哦……”阿木沙礼突然插了句嘴,口齿不是太清楚,似乎犯困得厉害,“五姨喜欢布占泰吗?”

“布占泰?乌拉那拉布占泰?我喜欢他做什么?他不是娶了三叔家的额实泰姐姐和娥恩哲姐姐,说起來也算是姐夫呢,我们家待他这么好,养了他三年,还把两个姐姐嫁给他,结果他回了乌拉当上了首领就翻脸,差点害死大哥和二哥……”木槿似乎对布占泰的为人十分不屑,说话丝毫不留半分情面。

“唔。”阿木沙礼口齿含糊地应了声,过得许久也沒个动静。

谷佳珲探过身子一看,凑着窗子上一层薄薄的晕光一看,这人早就呼呼睡过去了,刚才那声“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梦话。

“睡着了呢……”

“是吗?”木槿问。

“是呀,睡着了看也好可爱。她怎么就是三姐的女儿呢?”

“瞧你这话说的。”穆库什提醒妹妹,“你们出去可千万别这么说,要是被三姐听见,可不得闹腾死。”

“四姐姐。”木槿翻了个身,面向穆库什,“我今天听说了件事……”

“你又听谁胡说一嘴了?”

谷佳珲偷笑:“她还能听谁说?今儿个除了阿木沙礼,也只有党奇哥哥來过。”

“哎呀,你们究竟要不要听我说啊。”木槿有些恼羞,急了,伸手去咯吱谷佳珲。

谷佳珲挣扎轻笑。

穆库什劝道:“别闹,小心把阿木沙礼给闹醒了,回头孝子哭起來可麻烦。”

木槿收敛了动作,把声音也放低了:“你们知道二哥家的事吗,头一个二嫂子是李佳达褚祜巴晏的长女,早些年沒了,后來三娶的叶赫那拉济兰,是孟古姐姐福晋的堂侄女,听说一进门就管了所有的家底,二娶的那个哈达那拉萨茵根本不中用……”

“这些不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们都知道,都过去了,总翻出來讲有什么意思。”

谷佳珲插嘴:“我不知道呀,我那会儿还小啊,我喜欢听这个,五姐继续讲。”

穆库什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沒做声,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缄默在听。

木槿继续说:“其实那时候我也小,只隐隐约约记得一些事,那个二娶的萨茵是三姐夫的妹妹,三姐进门后才嫁给二哥的,性子绵软,在家一直受那个济兰的气。三姐可沒少为这个小姑子撑腰,只要萨茵一哭回娘家,三姐就捋着袖子冲到二哥家去,三姐的那些悍妇的名声,一半儿都是打这起的。”

谷佳珲“啊”了声,显然很惊讶:“三姐竟也会这般好心。”

木槿笑道:“三姐自小就是个护短的,她虽然性子跋扈些,却也沒真的伤过我们什么呀,就是嘴巴利害了点。”

穆库什背着身子,闷闷地说:“这是二哥的家事,她随便插进去指手画脚,这才是她名声不好的原因,哪有出嫁的小姑子随便插手兄长家的家务事的?也就是她仗着自己是个得宠的,二哥又是个好性儿的,换你……你俩敢吗?”

木槿吐舌:“我可不敢,二哥就算好性子,阿玛可不是好惹的,那个济兰可是布喜娅玛拉的妹妹。”

“妹妹?族妹?”谷佳珲好奇地问。

“不是族妹,也不是堂妹,是一个阿玛生的亲妹妹。说是长得跟布喜娅玛拉很像,就……和大福晋似的……”木槿最后一句话说的有点含糊,说完急忙转移话題,继续说道,“前头的二嫂子过世后,济兰随后进了门,家里闹的不像话,大家都说孟古姐姐福晋会把二哥的长子接进木栅來抚养,也是因为看不过去自己的堂侄女胡闹……”

“别胡说,李佳氏在时,福晋就时常把岳托阿哥接到栅里來养,你小时候睡的那架悠车……原是八哥的,后來岳托來了,就又给了岳托睡。”

“咦,还有这渊源?”木槿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