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抛出轻声的回应,惹得又旦一阵惊愕,“该不会是您故意支开十三荡的吧?”

“呵,八皇子的威仪能比得过姚四爷吗?”

“在外头是比不上,可是在吉祥赌……欸!这么说,是姚四爷支开十三荡的?”话说到一半,他才察觉到不对劲,苏步钦没有再搭腔,他便自言自语了起来,“为什么呀,他不是很疼这妹妹吗?做什么还要对自己妹妹耍心机?”

“是挺疼,疼得近乎变态。”有几个哥哥会像他那样,恨不得能把妹妹占为己有?

“咦?”

“因为变态,所以不愿让我和姚姑娘碰面。”这也是苏步钦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那您跟四爷应该很谈得来啊,您不是也变态嘛。”

“旦旦。”

“嗯?”

“看来你很怀念我用变态的法子来赏你?”

“啊!爷,您快看,今儿天气真不错呐……”

今儿天气是不错,适合身心一块解放。

所以大街上多了道独特的风景线,钦云府那位一直贴身伺候着八皇子的侍从,边喊着“我变态”边徒步拉着四匹马儿组成的马车,一步一顿地朝着吉祥赌坊迈进。

百姓是见怪不怪,反正钦云府从主子到下人,丢脸的事都已经数不胜数了。

又旦也已经没有羞耻心了,想当年爷还是质子时,别说拉马车了,就是一块被马拉着满街跑的事儿都常有。

但!都已经到了吉祥赌坊了,好歹也让他进去喝杯茶,来个中场休息啊,没道理还要把他丢在门口继续“我变态”吧!

“爷!旦旦知错了!我下次绝对不会再说出事实了!赏盏茶吧……”

哀怨连连的叫闹声,被苏步钦无情地甩在了身后,他噙着一抹颇为愉快的笑,兀自撩起袍子跨进赌坊,环顾了圈眼前的乌烟瘴气后,笑容渐渐从他嘴角褪去。视线所能触及到的范围,皆没有姚荡的身影。

“哎哟,这位爷,赌钱呐?头一回来?要不要小的给您安排个上等座呀。咱们这的规矩是这样的,上等座有包厢,免费供茶水,畅饮……”

小厮迎上前来招呼,那套词儿说得很溜,苏步钦却只是冷冷地瞥了他眼,默不作神地转身。

“欸欸!您别乱闯啊,那里头是禁地!”

“滚。”他薄唇一张,轻喃出的话音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满堂的赌桌他没兴趣,二楼上好的包厢吸引不了他的眼球,苏步钦目不斜视、加快脚步直直往角落那间仅用一条帘子遮挡的隔间走去。

先前的那位小厮吃了憋,本能地把苏步钦定为前来闹事的。机警的眸子迅速转向徘徊在赌坊里的几位打手,却见大伙都像没瞧见似的继续到处晃悠。

不对劲,以往那些打手一瞧见有人闹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

于是,直觉告诉他,这位看似羸弱斯文的爷,来头不小。

第十八章

人声鼎沸的吵闹声中,仍能清晰听见“唰”的一声,角落那条藏蓝色的棉布帘子被苏步钦用力撩开。不顾小厮尽忠职守地阻拦,他兀自跨进了那间通常只有吉祥赌坊管事才能进的屋子。没人在意他在里头待了多久、说了什么,只瞧见他出来后时常挂在嘴角的笑容不见了踪影,满脸阴郁地直朝着账房走去。

“谁说我想赖账了?呐,我警告你哦,别侮辱人,愿赌服输、欠债还钱,姑奶奶可没一句怨言。我只是说晚点还,总得给点时间去筹措银子。还有,一人做事一人当啊,我欠的银子就来找我,不关姚家其他人的事……”

还没踏进账房,苏步钦便已听到姚荡熟悉的嗓音。

呵,没有一句怨言?他怎么觉得她怨言挺多的。

“十三小姐,我们已经给了你不少时日去筹措银子了,结果呢?”

“再多给几天,就几天。千万不要去找我四哥,万一他生气了,又不管我一走了之,你们照旧一分也拿不到啊。”

“这笔账不能再拖。赌坊规定不准赊账,看在姚家的面子上才为您破了例,已经月底了,若是有烂帐,上头会责罚。难道十三小姐以为,我们会为了你害自己受罚吗?”

呸!就忽悠吧!以为她不知道,哪个达官显贵来赌坊不赊账,只不过人家还得比她迅速了点而已嘛。

账房先生始终面带三分薄笑,言辞轻缓,势却不容小觑,成功把姚荡给堵焉了。

苏步钦斜靠在房门口,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模样,他可以继续冷眼旁观,这笔账今天也势必会清。

“我替她还。”只是,最终,苏步钦仍是跨进账房,插嘴插手。

甚是好听又酥软的声音,让账房先生脸上虚与委蛇的笑容僵了片刻,“爷……”

“嗯?”苏步钦弯起嘴角,挤出了声听起来像是没任何意义的轻哼。

“爷……爷不管谁替十三小姐还这笔账,只要帐清了就好。”

先前还一身书卷儒雅气的账房先生,竟然耍起了“爷来爷去”的权贵腔。这无预警的转变,让姚荡下意识地窜到苏步钦身前,一脸护犊表情地倨傲仰头,用蛮横霸道的表象来捍卫身后的人。

苏步钦好笑地垂眸看她,心头虽暖,却很难苟同她的行为。打算怎样?倘若眼前的人真要伤他,从她的身子上踏过来吗?是觉得她伤了,他会好受?

眼下似乎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又一次抬起眸,继续道:“今儿晚膳时分,带着账本来钦云府取银子。”

“好……”书生账房别开了视线,口吻里隐隐有丝不情愿。

没待姚荡想明白他为什么快要收齐帐了还给人脸色看,苏步钦就已将她拉出了门。

他步子迈得极大,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地方。

那种犹如逃跑般的姿态,与他先前跨进赌坊时的气势截然相反,紧锁的眉头也彷佛揪藏着一些难以说清的情绪。

姚荡费力地追上他的脚步,还要分神探头探脑地打量他的神情。生气了?为什么?

“姚姑娘,往后别来这种地方。”将她塞进马车后,苏步钦才恢复如常,率先打破沉默。

“为什么呀,这是我唯一的乐子。”原本酝酿好的感谢被姚荡吞回,就算他是兔相公,也不能因为施了恩,就要求她改变喜好。姐妹团不爱带她玩,王公贵胄的圈子她融不进,难不成要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这里太鱼龙混杂。”赌坊,向来是最能看清人性丑陋的地方,不适合姑娘家待。他以为这理由足够带过话题,可见她嘟着嘴,不愿搭理的模样,只好无奈补充了句,“姚姑娘,你就不怕继续赌下去,还会再欠债,早晚会被你四哥知道?”

“……好啦好啦,以后不来就是了。”

她妥协了,听话了,可他丝毫感觉不到满意,反倒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般,噎得慌,“你就那么怕你四哥丢下你?”

“当然。”姚荡想也不想地回道。

“你不觉得太过依赖他了吗?”这女人是瞎子吗?看不出她家四哥显然没把她当妹妹,只把她当做女人看?

姚荡知道太过依赖一个人不是好事,患得患失的感觉不好受,随时要担心会被丢下,从此一无所有。然而,如果那个人是四哥,放纵自己去依赖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她没有女儿当自强的心志、没有运筹帷幄的手腕、没有交游广阔的人脉,只是一个平凡小女人,贪婪攀附着自家兄长的庇佑,以期不被人欺负罢了,有何不可?

何况……“这天下没人会像四哥那样待我,也只有四爷可以依赖。”

他被这话堵得一窒,心如针扎般地泛起刺痒感。

四哥,有兄长般的疼宠;四爷,有替女人挡风遮雨的气魄。

无论姚寅端着哪个身份,都是任何人所不及的?他揣着一丝侥幸,脱口而出地问,“没有人能代替你四哥吗?”

“废话。”有人可以代替他父皇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吗?这问题很没逻辑耶。

“那太子呢?他也可以保护你,许你荣华安康,给你依赖……”

“太子?他给的依赖,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可付不起。”

“我刚才听闻他来过赌坊,想替你偿还赌债,可是你拒绝了?”这本是个多余的问题,他还是问了。话出口后才意识到,竟然隐隐有些想听她亲口说出他是不同的,她可以拒绝太子的好意,却能毫不客气地欣然接受他的好。

“别说笑了,老虎头的银子欸,那是能随便拿的吗?搞不好我这头才收下,他转身就说我拿了聘礼。啐,这种有预谋的好,我才不稀罕呢。”姚荡散漫地撇了撇唇,神情间有一丝少有的淡漠,是看透人情冷暖后才有的色彩。

“姚姑娘就不怕我也是在利用你吗?”

她看不透,看不透苏步钦说这句话时心里的挣扎,她只知道这话听着很好笑,“哈哈,得了吧,就你那笨脑袋瓜子,少让别人利用就该偷笑了。”

他凝眸不语,有个声音在心底默默提醒着他,该端正局外人的身份,不该让自己搅进这场混沌里。只是渐渐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弱,直至被力压到无踪,他意识到已经引火上身,眼下她的信赖有多深,便是往后的恨有多深,这恨会是他咎由自取的,想要如原先设想般不去在意是不可能了。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没用。”在她毫无心机的笑靥中,他回过神,“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她收起笑容,鲜少看见兔相公那么严肃的模样,也跟着配合了起来。

“往后不管遇上什么麻烦,都不要像今天这样挡在我跟前。呵,这种时候就该像个女人,乖乖地待在男人身后,懂吗?”

……

懂!

甚至从那一刻,姚荡开始懂得,原来有种依赖只是一种感觉,躲在一个人身后,哪怕只是看着那道背影,就会觉得踏实。

他可以无权无势,哪怕挡在她跟前也无非是逞强挨打,不懂吼人不懂还手,也够了。强者自有强者去惺惺相惜,她太平凡,配个呆呆笨笨的刚好。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姚荡那股莫名的信念越来越坚定。

她想,他们是天作之合,他们心里都偷偷藏了彼此……

便是这样,她把沉迷恋爱中女人都有的诟病发挥到了极致,不听不看不想。即使他出现在赌坊的时机很蹊跷,那是缘分;即使外头都在说他替她还了赌债,是为了讨好姚家,那是旁人不懂;即使他至今都没拒绝冷淑雨,这桩圣上玩笑性质提及的婚约仍是悬着,那也是她没用,不能助他安立于纷争朝野,所以他才不敢公然得罪冷家。

偏偏就是有人不识相,爱泼她冷水。

“你别傻了。爷算是看明白了,我和苏步钦的最终目的都一样,无非就是想借助四爷的声望。区别只在于,真小人和伪君子。”

刺耳话语让姚荡蓦然顿住匆忙奔离学府的脚步,转过头,鼓起包子脸愤愤地瞪着尾随在后的太子,“那你说,他巴结四哥有什么用?”

“夺权篡位。”他字字加重语气,生怕她听不出其中利害。

“哈……哈哈哈……”姚荡微仰头,翻着白眼送上几声讽刺意味十足的干笑,“太子爷,您请尽情地敝帚自珍,但别把想法强加给别人,不是人人都爱弄权玩术。”

吼完后,她匆忙加快离开的脚步,一心只想着尽快去钦云府看看。从不无故缺席的兔相公,今儿忽然缺席了。只怪这人人缘太差,消失了一整天,也没人在意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也就没有丝毫消息传进她的耳中。会是病了吗?可也不见旦旦来替他知会卫夫人。

“喂,你个死女人这算什么态度?居然敢嘲笑爷!我他娘的是不想让你被骗!是啊,我承认我动机不纯,可是我敢作敢当,先把心思敞开了给你看,无欺无瞒。那只兔子呢?他到底哪句真哪句假,你拿得准?”没瞧出她离心似箭的心思,太子坚持不懈地继续追上前。

“不用拿捏,我信他。”她甩出义无反顾的回答。

太子险些没被她堵得缓不过气,都说女人动了心就发蠢,果然没错。像姚荡这种原本就挺蠢的,一旦动了心,更可怕,那心智简直还不如十岁孩童。

顺顺了气后,他不气馁,继续游说,“你想想,均国曾和我国交战,当年南堰一战还是你爹领的兵,虽说均国胜了,但也是惨胜,死伤无数,这才订下休战盟约,由我国送上质子。这样的情况下,均人会善待质子吗?像他那种懦弱任人欺凌的性子,就算均人碍于盟约不敢把他弄死,怎么也该被折腾掉半条命吧,可他竟然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吉人自有天相,天佑我玄国皇子。太子不服?找天理论去啊。”

“你……好!那你告诉我,古往今来,有几个质子还能活着归国的?”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找史官问去。”

“你难道也不觉得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个体弱多病的人吗?”

“你自己去问大夫。”

“那冷淑雨呢?他要不是有心招惹,父皇怎会萌生出把淑雨给他的念头?”死兔子压根就是脚踏两条船,妄图姚家、冷家两手抓!卑劣!

“去问君上,我哪敢揣度圣意。”

“什么事都让我去问别人,我还缠着你谈什么?”

“是啊,谁知道你做什么非要缠着我谈呐。”

一路争吵,一路的相持不下,姚荡的装聋作哑与太子的激奋剖析形成了强烈对比。两个极端撞在了一起,很难在短时间内分出高下。

越吵越欢的气氛,在姚荡瞥见钦云府熟悉的大门后,戛然而止。

“先休战,我要探望兔相公,你要不要一起?”她投降了,边喊了暂停,边抬手握住铜质门环轻叩了两下。

听闻这提议,太子不屑地别开目光,“探望他?爷才没那么闲。”

“那你还不快走,别以为戴个老虎头看起来凶神恶煞就能留着扮门神。”

“走就走,你以为爷想留啊,还怕他钦云府的地儿脏了爷的靴底呢。”他憋气地哼了声,转身抬脚就走,只是才迈了几步,又迅速折了回来,“不行,不能让你们独处,万一他先发制人把生米煮成熟饭了怎么办?我陪你,看着他。”

趁着等门的空挡,姚荡哭笑不得地摇头,实在难以评定这人究竟是心思直过了头还是弯过了头。

正想着,府门缓缓拉开,里头的家丁探出大半个身子,见到姚荡后递上颇为亲和的笑容,视线瞟到一旁太子,他又迅速收起了笑容,转而一脸的警惕,“姚姑娘有事?”

“兔相……呃,你家爷在吗?我来看看他。”

“哦,爷有事出门了,姚姑娘过些时日再来吧。”

“过些时日?”她咀嚼着这字眼,困惑地皱起眉心,“出远门?”

“是、是啊,出远门。”

家丁吞吞吐吐的回答,越发让姚荡生疑,“好端端地怎么会不说一声就出远门呢?去哪了?几天回?”

“不清楚。总之爷交代了,若是有人找他,就让过些天来;急事便留个口信,姚姑娘是有急事?”见姚荡摇头,那人也不再啰嗦,“那姚姑娘就先请回吧……”

话音都还没落尽,府门就已经合上。

姚荡恍然地立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静。

“喂,你做什么?刚才不是还气势汹汹地说信他嘛,眼下不过是出过远门,你就摆出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谁看呐?”察觉到她有些不太对劲,太子伸手推搡了她下,语气虽说仍是冲的,但言辞间的担忧却尽显。

“我……”姚荡回神,眨了眨干涩的眼瞳,“我方才好像看见淑雨在里头。”

第十九章

纵然太子认定苏步钦心术不正,但那只兔子显然不是高调沉不住气的人。有什么理由把冷淑雨接近府中,又把姚荡拒之门外?如果是想两头讨好,那他原先不表态不偏颇的策略很好,没理由突然那么大动作。

所以,思来想去,太子觉得只有一种可能,“你看错了吧。”

“嗯,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她没有固执去认定那些尚未得到证实的事,只撇唇抛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按理说,这种类似于结束语的话,可以为这件事画上句点了。正常剧情,之后他可以趁虚而入,体贴送她回别院,沿途挤出些安慰,或者干脆借个肩膀给她靠靠。

可为什么事态发展偏要那么出乎意料!

想他堂堂当朝太子爷,竟然卑躬屈膝地蜷在围墙边,任由个不知天高地厚地死女人踩在自己背上。

“扶住墙,我站起来咯。”老虎帽下有薄汗沁出,他不拘小节地用袖子抹去,感觉到那股踩在背上的重量慢慢移动了肩上,他出声提醒。

姚荡垂眸扫了他眼,这视角只能瞧见那顶老虎帽的顶端。有多少人可以这样堂而皇之地踩在太子肩上?拽拽的感觉让她嘴角爬上一丝得意忘形的笑,还夹杂着一声轻佻的口哨,“好了,你慢点,再敢让我跌下来,我就在你的光头上画乌龟。”

“嗯。”他边小心翼翼地渐渐直起身子,边无奈低语,“霉荡,今天开始减肥吧。”

“呸!四哥说,姑娘家就是要肉肉的才舒服。”姚荡故意跺了下脚,加重了踩在他肩上的力量,随着他的动作,这一回,她的头顶顺利越过眼前围墙,紧抓住那层灰瓦后,她屏息打量起面前的场景。

居高临下的视角,让她能轻松把钦云府主院的风景全数纳入眼底。

“啐,你四哥又没有享用权,你再舒服关他什么事。还是应该听我的,减肥。”不清楚她瞧见了什么,太子只顾靠着身后的墙,站稳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胡扯。

“谁要听你的,只有粉楼里的姑娘才会把自己弄得瘦盈盈的,活像是风一吹就会跟着跑。”

“你别说,粉楼的姑娘的确个个都是上品啊。啧啧,那个身段、那个狐媚相……我就不信有男人见了能把持住……”

“淑雨。”

“冷淑雨?得了吧,谁会想要一个比娘还啰嗦的女人?假清高,爷最瞧不上这种自以为是的,还真当自己能回眸一笑百媚生了。她啊,连你都比不上,差远了。”

“真的是淑雨。”

太子收了声,感觉到了情况的不对劲,肩上的姚荡没了刚才的平静,“喂,你别抖,别抖啊,该不会是内急了吧?”

他用玩笑的语气装傻,不着痕迹地蹲下身,让她安全着地。瞥见她眼神空洞洞的模样,便猜到了一切,“呐,爷警告你,不准哭,最烦女人哭哭啼啼。就算冷淑雨真在钦云府,也没什么。刚好啊,你可以清醒了,早就跟你说了死兔子没那么简单。”

“想太多。”她假装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手心上的尘,横了他眼。

“什么?”

“我才没有要哭!”是,她没想哭,只是想到刚才真真切切瞧见的那一幕,觉得心梗。

那抹鲜艳的品红色身影的确是淑雨,不存在她看错的可能性了。

还有又旦,她亲眼看见又旦急急忙忙地跑进主院,将淑雨从兔相公的屋子里拉出来,俩人又急忙地跑出了院子。

为什么要对她撒谎?如果真的是出远门了,旦旦怎么会不跟着他。

如果是有什么事谁都不想见,淑雨又怎么会从他的屋子里出来?

“算了,你还是哭吧,憋得难看死了。”眼前的姚荡格外沉默,脸色越来越难看,紧咬住的唇已经泛白。如她所说,她没有哭,可是那种极力忍住的模样,让人瞧了更心烦。

“我要回去了,四哥还在等我用晚膳呢。”她总算是松开了唇,转身,试图想要遗忘掉刚才看见的一切。

“这样不干不净地拖着,有什么意义吗?你宁愿伤口溃烂,也不愿治?”

太子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字字击中要害。她握住拳,发不出声,要怎么治,去承认如果她不姓姚,这天下便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待她好?

“如果不敢去质问他,那有没有胆子跟我打个赌?”

这话让姚荡好奇地转过了身,“什么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