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谁出了馊主意,总之父皇打算求贤,不问出身、不计往日功勋、天下名士庶民,只要怀才,都可以。四爷经商那么多年,足迹遍布天下,交游广阔,让他推荐些人才给我,就这样。”

“这关我什么事?”

“四爷若是公然帮我哄的父皇大悦、稳住太子之位,外人会说他力挺当今太子。你猜,这样的话,兔子还会不会对你好?你对他而言还有没有周旋的价值?”

姚荡皱眉,细细咀嚼这听起来极为别扭的话。

“怎么,不敢吗?试一下又何妨……”

蓦地,没等他把话说话,姚荡就气势汹汹地折回他面前,贴得极近,紧抓住他的衣襟,“第一,我不爱自作孽,不觉得这种试探他的方式有什么意义,如果他需要我去试探,那我宁愿即刻放弃,远离这个男人。第二!很重要的一点!你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即便姚寅一无所有、身败名裂,依然还是我的四爷,我看不懂他身上的价值也不在乎,所以别天真奢望我会把他当做打赌的筹码!”

姚荡身体力行地证明了,盲目不一定就是傻。她还不至于糊涂到,去用最在乎的人赌一场让自己生疑的爱。

铿锵话音字字清晰地飘进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里,车里的紫袍男子弯起嘴角,目不转睛地透过车窗看着姚荡激动的模样。

“四爷,要把车驾过去吗?”驾车的随从恭谨问道,捕捉到主子唇边显而易见的笑意后,觉得心底生寒。变态,果然是变态恋妹!

“不用,我怕被那只老虎缠上。”他收回目光,想到太子,便觉得有股秀才遇见兵的无力感,“去问她,要不要跟她的四爷回府。”

可想而知,当随从将这话传给姚荡后,答案自然是“要”。

她不想再继续留在钦云府,去回想那些会让自己觉得难堪的事,只想找个真正可以给予她安全感的地方放松呼吸,没有利用没有勾心斗角,她不信,这天下会没有这份纯粹。

是夜,嵌着云石的红木小方桌配上无数珍馐美味,雕花方窗刚好框住天际那轮弦月,家丁丫鬟们全都识相地不做打扰。适合谈情说爱的气氛很是浓郁,可里头上演的场景却截然相反。

姚荡只用一根竹筷随意地将长发拢起固定住,几缕碎发自然地散落在颊边,仅穿着一袭白色单衣,极不优雅地盘腿坐在凳上,双颊已经隐隐浮出酡红,打了个满是酒气的嗝后,她再次举起杯子,自说自话地碰了下对面的酒盅,“四哥来,干杯。”

显然,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本还坐在自己对面的四哥,早就没了踪影。

就在离方桌不愿的地方,姚寅眼眸半寐,意兴阑珊地单手支着头,侧躺在贵妃榻上。听闻她的话后,他眼帘微动,问道,“嗯?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天气很好、月亮很圆、身体健康、风调雨顺……差不多所有与她完全攀不上关系的借口都被她使用过了,他好奇,姚荡还能掰出什么。

“为了、为了……唔,为了国泰民安。”

又个蹩脚至极的理由,她甚至不管他的回答,便自顾自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继续为自己斟满。这顿饭,他们用了快一个时辰;这个动作,她也差不多循环重复了一个时辰。

很明显,姚荡醉了,他不爱去伺候一个为别人而醉的女人。于是,在她掰出下一个干杯借口前,他终于耐不住了,“是不是喜欢苏步钦?”

“喜欢!”

明知这坦率回答是酒劲作祟,可世人不都说酒后吐真言吗?他眯起眸子,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心间一抽,连着筋痛。曾笃定以为她永远会是那个视他为天的秋千妹,只会肆无忌惮蹭着他的怀。当初是无法去更进一步,便觉拥有那层谁人都无法替代的兄妹情,足矣。

现在,思前想后地总是担心会吓到她,耐着性子循序渐进,她却给了他当头棒喝,宛若一声警醒——他被插队了。

“有多喜欢。”姚寅沉了沉气,继续问。

他想,即使没有先来后到之说,也该有岁月沉淀。几个月要如何胜过十几年?

“不知道……”姚荡晃着本就已经晕乎乎的脑袋,寻不出一个精准回答。爱,要怎么去衡量?天下没有任何一国统一过爱情的度量衡吧。

她的茫然,在他看来是种庆幸。不知道,那是还有救,总比她想也不想就回他一句“很爱很爱,无可救药”好。

见姚荡再次举杯,他眼睑一动,拍了拍榻边空位,“别喝了,过来。”

“做什么?酒都已经开封了,不要浪费。”

灌醉自己,也得找个冠名堂皇的借口;已经醉了,也不忘撑住坚强表象。呵,还是姚荡,他所熟悉的姚荡。想着,姚寅弯起嘴角,“不做什么,过来陪你的四爷说说话。”

“哦。”她乖巧地不再废话,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晃到他面前。

方才坐着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一起身,她便觉得难受的感觉汹涌而至。彷佛有一层层来历不明的黑雾挡住她的视线,姚荡甩了甩头,以为这样就能赶走这些不舒服的感觉,却没料反而把脚上力气一并甩掉。

没等她攀住支撑物站稳,一双手就蛮横地将她拽下,随即,贴上她背脊的那个胸膛,是她熟悉的温度和气味。她没有挣扎,哼了几声,没了动静。

“秋千妹?”姚寅垂眸,瞥了眼安心靠在自己怀间的女人,均匀呼吸拂面而来,他张嘴,试探性地唤了声。

“嗯?”她有气无力地挤出回应,证明自己还没睡着,还能陪他说话。

“不要爱他。”

“呃……”她身子一动,无预警地打了个嗝,混混沌沌的感觉愈发浓重,“为什么哟?你还是不喜欢他吗?唔……就算兔相公真的很坏,我想……他也不会伤害我……你忘了爹说过我和我娘一样是傻子,谁害我们谁他娘的更傻……”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连自己都整理不清的话,偏偏都不是重点,没有一句能顺利飘进姚寅耳中。他只是自顾自地沉默屏息片刻,忽然打断她,“不为什么,我不准。”

“别再问我为什么不准,我喜欢……”

“我喜欢你。”

嗯,就是这么这样。

从前关乎她的事,他总是给出相同的答案,模棱两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我喜欢”。

姚荡也总是一次次地认定他霸道,只以自己的心情来判定事情。

其实,那句话从来都没有说完,不是“我喜欢”,而是“我喜欢你”。

第二十章

姚寅很清楚一点,他爱上了在世人眼中最不能爱的女人。他们之间有难以跨越的坎,有免不了的纠结。可既然是志在必得,那迟早是要先迈出那一步的。倘若继续等待下去,有朝一日,她会眷恋上另一个怀抱,届时再来后悔当初的开不了口为时已晚。

那不如趁早把话讲开了。

然而把一切都豁出去换来的结果……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

姚荡只回给他一声声酣甜的鼾声。

这没心没肺的反应,他动不了怒,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窃喜。只有在完全信赖不需设防的人面前,才会睡得那么安稳吧?她酣醉梦呓里有他,即便仅仅只是一句“四哥……唔,带我去市集套圈圈”。

他想,这十几年共同的回忆,如同一种烙印在心上的暗号,只有彼此懂,谁都擦不掉、也代替不了。

“爷,醒了吗?您今儿约了商会的人,时辰差不多了。”

屋内的些微声响,让门外的侍从敏感地问道,口吻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扰醒四爷。闻声后,他理妥窄袖,做出回应,“小姐呢?”

“小姐?去学府了啊。”

“嗯,那收拾下,准备出门。”他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嘴角只浮出一丝难以自制的苦笑,她还真是若无其事啊,而他呢?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显然是不可能了,既然这一步已经跨出,便注定收不住了。边抬步朝着正厅走,他边冲着侍从嘱咐道,“派个人去钦云府盯着,八皇子有什么动静就来回报。”

“好。”虽然不解,侍从还是恭敬领了命。

他不懂向来不涉政的四爷,为什么突然对八皇子有了兴趣?

更不明白八皇子能有什么动静,今儿外头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他人间蒸发了,有说是承受不了纷纷扰扰的蜚短流长窝在钦云府不愿出门了,也有说是出了远门替皇上办事去了。

总之不管如何,与姚家都扯不上关系吧?

然而很快,那位侍从就不得不佩服起四爷的神机妙算,偏偏就是今天,八皇子赏了琉阳城百姓们一个很好的茶余饭后话题。

向来门庭冷落却又暗中备受人关注的钦云府,午后时分,本是格外的静谧。

又旦靠坐在苏步钦屋外的回廊石阶上,头一顿一顿地往下耷拉,睡意正浓,但又必须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等候着自家主子的随时召见。

可惜身后那扇房门始终紧闭着,他的眼皮反倒越来越沉。

就快要倒趴在地上睡着时,外头忽然传来的骚动让他立刻警惕地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后,他揉着眼,提起神,朝着声音来源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这不太像是钦云府午后该有的吵闹,足以穿过门板,钻入苏步钦的耳中。

靠在卧榻上的他却仍旧双眸紧闭,只有那双耳朵稍稍动了动,捕捉到又旦离去的脚步声后,他放松心神,继续小寐。也记不清过了多久,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传来,他眉心轻皱了下,没有搭理,直到门外传来又旦的通禀声。

“爷,是不是真的不管什么事都不要搭理?”

“嗯。”静了半晌,他挤出一声有气无力的轻哼,仅仅只是一声从鼻腔间溢出的气音,也耗费了他不少力气。

“那,那如果是十三荡的事呢?”本打算就此闭嘴,又旦脚步动了动,思来想去,又追问了句。

“……说。”

又旦深吸了口气,才张嘴,“有个别院的丫鬟来传话,说是太子一早在学府门口把十三荡拦住,带去了粉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俩人就锁在屋子里,外头守着一堆人,她怕他们家小姐出事,想请您帮忙去看看。”

这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只是那个丫鬟在外头闹得凶,火急火燎的架势倒是有几分像他们家小姐。可至少在又旦看来,以十三荡的个性而言,有自保的能力,不至于出什么事。

于是,许久后,都没再听见苏步钦的反应,又旦便认定自家爷的想法和他一样,明哲保身不趟这浑水是对的。他刚转身,打算去把那丫鬟打发走,身后房门忽然开了。

“去看看。”

“爷,你……”熟悉声音,让又旦惊诧回过眸,映入眼帘的仍是一袭霜白长袍,外头裹着件厚实的大氅,镶着素白的皮草边。分明已经回暖的时节,穿成这样,着实有些不太合适,可他家爷又的确需要。视线上移,在瞥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颊后,又旦颇为担忧地想说些什么。

只是话才起了头,就被苏步钦甚是无力的声音打断,“我不想说话,走。”

苏步钦逐渐认识到一些事,譬如关于姚荡的事,他做不到置若罔闻。

又譬如,关心则乱。在跨进那间传说中锁着姚荡和太子的屋子后,他才想起她若是有事,别院的丫鬟只会找四爷,万万轮不到他;更何况,有姚寅在,太子会胡来吗?

头一天来学府的时候,姚荡没想过会遇见那个活像兔相公的男人。

在钦云府暂住的时候,她更不会杞人忧天地去想如果有一天想见他一面变得很难,会怎样?

然而现在,她不得不去想,余光里是那张空空如也的位置,应该坐在那儿的人,又一次缺席了。倒是淑雨,一早就准时出现在学府,只是看起来很是反常,向来最顾及形象的她竟然就这么在课堂上睡了一上午,直到用午膳的时候才醒,也不同任何人讲话,看起来很是萎靡。

姚荡几次想鼓起勇气询问她关于兔相公的事,又不愿先失了格调,就这么纠结着忍着,眨眼,就快要放课了。

——砰。

就在她神情恍惚看着苏步钦的位置发呆时,课堂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默契地聚向门边的罪魁祸首,最为诧异的当属姚荡,怔了许久,她才自言自语般地呢喃,“旦旦?”

“你果然在学府!”苏又旦一脸紧张地冲进课堂,也顾不得上头的夫子正在吹胡子瞪眼,大步流星地停在了姚荡跟前,“跟我走,爷被你害惨了。”

给她点发言权好不好?她很久没见过他家爷了,别胡乱栽赃!

“还愣着做什么?快走!”

“哦哦哦。”姚荡鲜少见到又旦慌成这样,那些女儿家的别扭心思很快就被她抛开了,胡乱地将书册全都塞进随身的布包里后,她立即起身,还来不及跟夫子打声招呼,就被又旦急匆匆地拉了出去。

很是莫名其妙的一幕,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猜想着苏步钦又出了什么事。

最先回过神的是冷淑雨,她皱眉,微启着唇,看着姚荡和又旦消失的方向,须臾后,也追了出去。

“冷姑娘,您跟出来做什么?”利落地将姚荡塞进马车后,又旦迅速回到驾车的位置,刚要离开,就瞧见冷淑雨挡在前头。对她,他实在提不起好感,尤其是这种时候,愈发没心思去应付。

“你家爷怎么了?”假装没看懂他不耐的脸色,淑雨自顾自地问。

闻声,姚荡探出头,尽管对于淑雨的存在颇为不爽,可偏偏这个问题刚好也是她好奇的。

“还不清楚,说来话长,我猜想兴许是被太子骗去粉楼了。”被两双眸子同时紧紧盯住的感觉并不好受,何况这两双眸子的主人都还很难缠,又旦沉住气,尽量试图选择一个最为简单的说法。

“粉楼?!”

姚荡和淑雨冒出难得的默契,异口同声地惊叫。

他点了点头,虽然暂时还只是猜想,然而能在学府见到安然无恙的姚荡,便足可证明这猜想一点都不夸张。爷离开之后,只交代他去找四爷,赶往别院的路上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连他家爷都想到先去找四爷,那个所谓别院的丫鬟又怎会想不到?

“我跟你一块去。”没等苏又旦给出反应,淑雨就迈着小碎步,钻进了马车。

可想而知,又旦没心思去拒绝冷淑雨的要求,他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那家粉楼,搞明白太子这次究竟又想玩什么花样。

原先,他还想着,那一片有成堆的粉楼,要去哪找苏步钦和太子。

当马车驶入那条著名的烟花之巷时,连姚荡都轻易猜到太子在哪了。真是有够笨!哪有人整人搞那么大阵仗的,还搬出宫里的侍卫来守门,恐怕连瞎子都知道有王公子弟在这儿逍遥着呢!

没等又旦把马车停稳,姚荡就急不可耐地跳了下去,让她诧异的是,门口那群侍卫竟然就这么放任她堂而皇之地走进去,完全不加以阻拦。偏偏又旦和淑雨想要进来时,却被一群人挡在了门外。

这事很蹊跷,可姚荡只是皱了皱眉看了眼,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里走。

外边日头还没落下,不同于夜间门庭若市的场景,眼下的粉楼还静得很。大老远的,就能听见大堂里传来一声声的叫唤,“豹子豹子豹子!爷就不信开不出豹子,通杀不了你们!”

无论何时何地可以赌得如此投入如此激情的,只有一个人——太子。

事实也就如同姚荡所预估的那样,刚穿过庭院,她就瞧见了不拘小节和一群粉楼小厮围成一团、蹲在地上、赌得正兴起的老虎头。撇了撇嘴,她加快脚步冲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那顶老虎帽,没好气地吼开了:“太子爷!太子殿下!您又在搞什么?!”

“哦,霉荡,来得正好。这把我坐庄,买大还是买小?别说我不留情面,自己人给你点消息,我预感这把一定能开出豹子,押豹子……”

“兔相公呢?”头一次,她眼看着赌局在前,竟然没有一丝手痒的感觉。

“兔子?”太子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褶皱,冷哼地斜睨姚荡,“那我们换场赌局。你猜,他会不会沉醉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了?”

“什么意思?”她没兴趣陪他玩这种猜谜游戏。

“到底是自家兄弟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爷找了今年琉阳城里的新科花魁伺候他,说不定他现在餍足得很,你确定要去打断他吗?”

花魁?讲白了就是□,对不对?所以这话用她能听懂的方式翻译过来,也就是说太子找了个□伺候兔相公,还把他伺候得很舒爽,她不应该选择这种时候去打扰?去他的!幼稚、无聊、色胚!

边在心底暗骂着,姚荡边气得瞪圆眼珠,“老虎头!你真的有病!”

“他不是骗你说出远门了嘛,我这是在帮你,瞧瞧,换个方式不就骗出来了。有什么疑问,你大可以亲自去问他,就是不知道他享受了那么久云雨,还有没有力气回答你。”

“呸!你压根就是想让圣上误会他沉迷女色,成不了大器,最好是在他玩出事之前,逼他尽早和淑雨订下来!”

“挺聪明嘛,不愧是我想娶的女人。”这一点,太子倒是不加掩饰,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完后,他顿了顿,大手大大喇喇地勾住姚荡的脖子,将她拉到一旁,避开周围那些人,压低声音继续道:“不过你猜错了一点,不是我想逼他,而是父皇授意我制造个理由,好让他可以逼苏步钦应允这桩婚约。你懂的,我从来没掩饰过,我就是想保住太子的位置、必须得讨好我父皇。”

“圣上授意?这么说,即使你当时不想毁婚,你父皇也本就想好了要促成他和淑雨?”姚荡仔细打量着太子的每一个表情,没能捕捉到丝毫撒谎的痕迹。看起来,他说的全是真的,只是她消化不了这则讯息。

“呵呵,兴许吧。”

说这话时,太子无奈地耸了耸肩,笑容有些苦涩。

姚荡知道,几大望族在朝廷中的势力皆不容小觑,民间甚至时有传言,皇权是被架空的,连圣上都得看姚家和冷家的脸色行事。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把淑雨许给太子,自然是在替他巩固太子之位。

而现在,圣上忽然改变主意了,在太子看来,这更像是圣恩已不再属于他吧?

难怪,他会没头没脑地找四哥提亲,其实只是迫危机感愈加浓重,迫不及待想替自己找个后盾?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爷不是你路边捡到的狗!”太子没好气地用手肘重重撞了她一下,避开她那道满是同情的视线。

“废话,你哪有小狗那么可爱。”男人似乎都不屑女人的同情?姚荡恢复寻常模样,语气颇冲地顶了他一句,又迅速回归了正题,“别扯离话题,带我去找他。”

“自己去,就在楼上,我可没兴趣听你哭哭啼啼地问他为什么要骗你。”说着,他继续蹲下来,一副若无其事打算继续刚才那场赌局的模样。瞧见姚荡忙不迭地往楼上跑,他忍不住又笑闹了一句,“跑那么急做什么?难不成还怕他被女人吃了?得了吧,他好歹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不吃了别人就不错了,一会瞧见少儿不宜的画面,可别尖叫……”

“啊!啊……”

这头太子的话还没说完,楼上就已经传来了姚荡的尖叫声。

第二十一章

艳红的身影如同一团火般,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过通往楼上的阶梯,把太子的提醒狠狠甩在了身后。环顾了一圈后,姚荡迅速做出判断,握拳直冲那间门口站着两个侍卫又紧闭着门的房间。

“十三小姐……”

“滚一边去!”侍卫的话才起了头,就被姚荡无情掐断。

她鼓起腮,瞪着跟前的房门,深呼吸,再深呼吸,不管看见什么画面都要保持理智,绝对不可以把事情闹大。

做足了心理准备后,姚荡才抬脚,用力踹开那扇房门。

厚实的门板轰然崩塌,剧烈声响充斥耳膜,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蒙住了她的视线。

硝烟中,姚荡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屹立,眼神含着肃杀之气,片刻后,朱唇抿出的紧绷线条微微松了松,屏抑在喉间的那口气忽然泄出,紧随着从那张唇间飘出了杀猪般的刺耳叫声,“啊!啊……啊啊啊,这他娘的什么门,好痛!!”

尖叫声中,守在门边的两名侍卫相觑了些会,默契地齐齐遁逃,先前出声的那位还边跑边心虚地捂住揣在怀里的房门钥匙。

姚荡捂着脚尖,痛得龇牙咧嘴,单腿立在门外蹦跳。

滑稽的姿势并没能顺利缓解痛楚,但她的痛吟声仍是渐渐消弭,直至偃旗息鼓。

碍眼灰尘已经散尽,足够她将屋内画面一览无遗。

率先夺去她注意力的是每家粉楼房间里都会弥漫着的撩人香气,姚荡皱了皱鼻子,捕捉到散落在门边的衣物后,她的眼瞳倏地睁大……霜白色的!嵌着华贵皮草的!是只有兔相公才会偏爱的衣裳!顺着那一地被随意丢弃的衣裳,姚荡的视线被引领到了床边。

如同太子所提醒的那般,最终,她还是不争气地又一次溢出叫声:“啊啊啊啊……”

只在一瞬间,她的脸涨得通红,烧烫感蔓延直耳际。床上姑娘近乎□的胴体,还是把她吓到了。姚荡这才明白,原来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无济于事,真正面对这种场面的心情,是很难事先架构好的。

香艳,是姚荡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词儿,用来形容这画面也的确是再恰当不过。被粉色纱帐包裹住的床上,女人若无其事地岔开双腿,跨坐在男人身上,她全身上下只裹着一件几乎透明的薄纱,玲珑有致的曲线让人尽收眼底。

兴许是方才动静太大,那位姑娘满脸错愕地回眸,看向门外。显然是没预料到会有人闯入,她像被定格住般,白皙手指停留在她身下男人的裤腰带上,嘴角甚至还停留着一丝魅惑笑意。

姚荡吞了吞口水,震回了神,木讷地看向上身已不着一物的兔相公,他半撑着身体,企图想要制止那只意图不轨的手,瞳间神采有些迷离无力。

是被吓到了吧?那张俊脸上的血色都像是被全数抽离般。

见到门边的姚荡后,他显然是松了口气,身子倒向床上,平躺着,喘着气。

那模样在姚荡看来,是见到救星后才有的放松心神。

随着他的动作,骑跨在苏步钦身上的姑娘拾回了神,漂亮秀眉不悦地蹙起,“姑娘,新来的?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请离开,麻烦把门关上,我们还没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