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贺回头看着床上的谷雨,“你不想再回去了,是不是?”在他眼中,好像是一夜之间,谷雨变得不一样了。他知道谷雨昨晚被留在了合欢殿侍寝,难道说她已经被皇上……?所以人也清醒了些,说话也条理了。但与此同时,她更厌恶了那里,下意识地不想再回去皇宫。

“放心吧,大哥不会让你再回去的。”公孙贺只觉得心中一股气闷,再不问谷雨是怎么出现在这,一个人迈步走了出去。

谷雨看着公孙贺的背影,心想他还真是糊涂的可以,傻得可爱。自己现在哪里像傻子了,他居然还把自己当傻子。人常言,恋爱中的人智商为0,他没恋爱,怎么智商也变得这么低。

谷雨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了一身的粗布衣裳,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谷雨看得瞠目结舌。

之前穿着的那一身宫装深衣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糟糕,谷雨下意识地捋开衣袖,又摸了摸脖子,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幸好,像琥珀吊坠一样的吸魂器还挂在脖上,手臂上的急救圈也还在。

这两样东西还在就好。谷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她的心蓦地又提了起来,纠葛起另外一件事来,“公孙贺!你不会是亲自给我换的吧!”

公孙贺家里就只有那一个看门的老头,以公孙贺的智商会找一个大婶来帮自己换衣服不?谷雨心里头淌血,尽管这具躯壳她不是很满意,而且还是一个刚刚发育完好的少女躯壳,但是就这样被人看光光了,她还是觉得无比别扭。

谷雨又重新把自己的身体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擦得真是干净啊,她都有些欲哭无泪了。

那条该死的毒蛇!被我找到,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谷雨心中暗暗骂道。

谷雨稍息之后,从床上站了下来,发现麻痹的感觉已经消退,想来是毒已经解了。她心中挂念着“当利里”的那间废弃的破屋子,挂念着肖遥桃留在其中的信号发射器,越是想就越是不安,加上公孙贺出去之后,半天没有回来。谷雨一咬牙,决定去当利里瞧瞧。

她轻易就避过那老奴的视线,要不是两条腿使用起来还不是特别灵便,谷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跑去。

她穿的是粗布衣裳,又打扮成一个小厮的样子,沿途自然是没有人注意她,她轻轻松松就到了那破屋子。

只是一进去,谷雨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八章 暗处的蝎子

这座废宅正厅当中有一堆木炭和灰烬,那木炭似乎还有点零星的火星,也就是说这两天有人在这里生过火把,有人这里待过,甚至还待了不短的时间。

会是谁在这里待过呢?谷雨有些担忧,却又毫无头绪,只有往废宅里头又走了些,去寻找信号发射器。

那个信号发射器,体积有点大,为了怕人发现,或者被其他人无意地拣走,通常会把外观做成石块、砖块,里间里头倒是有不少砖块和石块,可能是肖遥桃故意捡了一些来鱼目混珠的。

谷雨一块一块地检查着,越是往后看越是心惊肉跳,直到她把里屋里边的所有石块砖块都瞧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发射器。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又把石块再回头又细细地重看了一遍,她甚至把整个房间砌起来的每一块砖都逐个逐个敲打,依旧毫无所获。

这一惊有些非同小可,难道说肖遥桃没有死,所以回来把发射器转移了地方?不,不会的,他要是没有死,就必定要和自己汇合,那就一定会在这里留下记号。可是,整间破宅,没有任何痕迹。

那么,正屋里头的那堆篝火,又是谁留下的?不是肖遥桃,不可能是其他的同事,而信号发射器又不见了?!

谷雨有点不敢想象,恐惧感瞬间袭击了她。难道说这里已经被栗姬他们发现,甚至已经捣毁了信号发射器,让大部队根本就不能够再赶来了?

谷雨的思绪有点乱,江胖子已经回去现代了,他会将这边的情况详细告诉李头,可是一旦没有信号发射器,李头只能重新考虑派人来汉朝,但是那批人会穿越到哪一年,又会什么时候来,她根本无从知晓。

她现在只知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情况就更糟了。也就是说,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孤军奋战了!一旦急救圈也没有保住的话,她很可能将永远地留在这里,再不能回去。

谷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当利里,又是怎么回到公孙贺的家中,她心不在焉,但在公孙贺家巷口的时候,却听见了一阵嘈杂声。

谷雨抬起眼,却只见许多禁卫军站在巷口,从巷口往里头望去,隐隐能看见公孙贺的家门围了一圈侍卫,甚至还有一驾马车。

难道说是平阳公主派人来接自己的?

谷雨蓦地返转头,不对!平阳公主已经出嫁,现在并非住在宫中,又怎么可能会有侍卫随行?而以王美人的实力,又怎么可能调动得了禁卫军?

能动用禁卫军的人屈指可数。

谷雨心惊肉跳,此时的她已经再不敢掉以轻心,不敢扭头,不敢露出任何异样,深吸了一口气,扶着墙根,在这批禁卫军的眼皮底下往另一条岔路上走去。

他们一定是为她而来的!她隐隐听见公孙贺家里头的老奴嚎叫的声音,“大人,大人,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哎哟,哎哟!你们等我家大人回来再……哎哟!”

“你家大人?他涉嫌谋逆行刺,现如今已经被扣押了,你要是还想活命,就快点把翁主交出来!”

“大人,哎哟,老奴真的什么也不知啊……”

那声音越来越远,但谷雨心中的惊骇却越来越澎湃,公孙贺已经被扣押了?他只不过出去须臾,没想到就已经暴露了自己?要不是谷雨心里头想着信号发射器,所以跑出去看看,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栗姬的囊中之物了!

好险!

谷雨直到确认那帮人没有发现自己,确认自己已经暂时安全,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靠着林中一棵大树,两条腿盘膝而坐,蛇毒刚刚清除的她,身体还很是虚弱,她轻抚着手臂上的急救圈,一边喘着气,一边回想,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变数都来得太快了!

发射器不见的事暂且不提,自己是昨夜就已经被送到了公孙贺的家中,如今都已经过去了一整天,怎么栗皇后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公孙贺前往平阳侯府报讯的时候出现?

这绝对不是巧合吧?

联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被公孙贺带回去,刘荣和韩嫣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知道王美人有一位傻子孙女就藏身在公孙贺的家中,居然那么快就摸上门来。当时谷雨就觉得奇怪,但还可以认为刘荣是情报工作做得好。

可是现在公孙贺对刘荣早就有所防范,就连楼底下看门的老奴都不知道谷雨的存在,栗皇后又怎么可能这么巧猜到谷雨的藏身之所,甚至能这么肯定?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有知情人告密。

那个人,明着是向着刘彻、王美人一派,但实际上却暗度陈仓,就像是一只隐伏在草丛里头的毒蝎子,平时不发威,但在你最薄弱最需要休息的时候,出其不意,咬人一口。这一口,一旦咬中了,便是致命的伤害!

一旦理清了这层关系,谷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是谁第一个发现自己是王美人的外孙女的?除了公孙贺,还有一个人。

而刚才公孙贺又要去找谁?又要把自己在他家中的消息透露给谁?

那张面孔在她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来。

——平阳侯曹寿,你就是那只毒蝎子!

第九章 终究是个雏

平阳侯府正门,谷雨从傍晚的时候就待在正门对面的墙根下,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像一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待在这里,可反而风平浪静。

平阳侯府也是同样的风平浪静。明明公孙贺的小院子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但这边却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看来栗姬一党虽然捕风捉影,知道谷雨曾在公孙贺家出现过,但没有确凿的证据,没有逮住谷雨的人,自然就不能把谷雨和刺客二字挂钩。

不过,谷雨就不相信曹寿那只毒蝎子会忍耐得住!这么久都没有风声传来,他一定会狗急跳墙的。

谷雨从傍晚一直等到了深夜,当灯笼高挂的时候,侯府的大门向里大开,一身青袍的曹寿从门内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谷雨把自己的身子稍稍往墙角里缩了缩,但见曹寿后边跟出来一个老奴才,躬身回说要帮曹寿把马车赶来,却被曹寿一口拒绝了。

身为侯爷,独自一人在深夜出门,呵!定然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谷雨心下暗笑,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自己在这里蹲点了这么久,可算是有收获了。她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见曹寿已经走出十几米远,便也赶紧跟了上去。

谷雨一路尾随着曹寿,她身材弱小,又知道跟踪的方法,不徐不急,倒也没有被曹寿发现,但见曹寿从北边往市肆走去。市肆鱼龙混杂,虽然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门打烊,但这灯火初上,自有一些地方一些人开始活动。

谷雨只看见曹寿在一间挂着五彩灯笼的宅院前驻足,宅院门口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未老徐娘,眼见得曹寿到了,立马双目放光,迎了上来,大着嗓门就喊道:“侯爷您来啦!可把我们家胭脂想死了!”

曹寿咧嘴哈哈一笑,在老鸨的臀部捏了一把,这就迈步进院子去了。

谷雨微微有些恍惚,难道说曹寿遮遮掩掩跑出来,只是因为他想逛妓院,找女人,寻欢作乐,并非是有所图谋?难道自己是猜错了?

正迷惑间,背后一个声音响起。“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

谷雨猛地返转头,却见一个翩翩白衣公子站在自己的身后,正是昨夜才见过的刘彻。

不知道为何,此时见到刘彻,谷雨的心中竟然有一丝欢喜,仿佛是为这枯燥的跟踪生涯添了一道风景和色彩。“你怎么来了?”

刘彻瞟了谷雨一眼,淡淡道:“我刚刚去了一趟公孙贺家。”

“这么说,你看到了禁卫军啰?”谷雨眼珠子一转,“所以你也猜到你姐姐的这位驸马爷有点可疑?”

刘彻盯着那灯红酒绿处,眼中的神情有些复杂,“曹寿是姐姐最喜欢的人,我也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但是,我既然选择相信公孙贺,那就只有怀疑他了。”

“你见过我大哥了?他人在哪里?”谷雨对于公孙贺不禁十分关切。

“只要你没有落网,他就不会有事。”刘彻看了一眼谷雨,“没想到你还有些机灵,倒教人另眼相看。”他指的自然是谷雨不仅从公孙贺家逃脱出来,还顺藤摸瓜找到了曹寿这条线索。

谷雨听得刘彻说公孙贺暂时无碍,不禁放下心来,对于他语气里头暗含的嘲讽反倒不在意。她抬起眼看着他,忽而笑了,“没想到你还蛮有人情味的,趁着夜色出宫,为的就是去公孙贺家看我啊?”

刘彻冷然地看了眼谷雨,抵死不认道:“我只是不想你落入他人之手,牵连到我家。”

谷雨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前边的宅院,冷笑道:“不知道是我牵连你家,还是你们自己家中萧蔷起火。喂,你打算杵在这么?你既然不相信曹寿只是来寻花问柳的,咱们就一起进去看看吧。”

刘彻有些气闷,但他既然跟踪至此,自然不会就此放手。只是该怎么追查下去,却一时没了主意。“你就留在这,我进去看。”

他吩咐着谷雨,却被谷雨一把拉住,“喂,你要从上边进去?那里面又不是皇宫,半天碰不到一个人,你穿着这一身白衣,最是招摇,你又不知道曹寿在哪里,就算潜进去,也没办法找啊!”

刘彻冷眼看谷雨,“哦?你有办法?”

“直接从大门进去不就完了?”谷雨眼见得又有几个贵公子笑嘻嘻地进了此院,想来这处宅院生意不错,不禁兴起,拉起刘彻就直奔老鸨而去。

那老鸨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刘彻气宇非凡,双目顿时放出精光,像一条水蛇一样缠了上来,“好俊俏的公子爷啊,是第一次出来玩吧?我挑几个漂亮的姐姐陪你,可好啊?”

刘彻扫了谷雨一眼,倒看她要怎么安排。

“是啊,妈妈,我们家公子第一次来,你一定得找一个最漂亮的姑娘陪我们公子!”谷雨一副小厮装扮,加上声音沙哑,那老鸨自然以为谷雨是刘彻的小书童。谷雨故作神秘地凑到老鸨耳畔,低声道:“我们公子来头不小,被家里头的老大人知道他来这,可就完了,所以妈妈务必要给我家公子找一个僻静点的地方,但是档次一定要保证!银钱方面一定不会亏待的!”

她说着,也学起曹寿的样子在老鸨的臀部捏了一把。顺势看了刘彻一眼,只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哭笑不得。

老鸨眉毛一挑,捶了一下谷雨的肩部,笑眯眯道:“呵!这小哥才几岁就成了老鸟,反倒公子还是个雏,什么世道啊!”

刘彻被老鸨的比喻给郁闷到了。谷雨抬起头看了一眼老鸨口中的俊俏公子哥,十六七岁的刘彻,青春正盛,尽管看不透他的内心,但终究还是个雏嘛!

第十章 亲眼之所见

老鸨多瞧了刘彻一眼,这样的公子,这样的气度,不用谷雨多说,她也知道他身份非比寻常,笑着就把两人往宅院里头推,“公子请!我们这绝对有符合条件的姑娘和房间,保管没有人知道你们来过!”

谷雨阴惨惨地在旁边笑,眼见得刘彻这样冷傲的人也有被老鸨推着进妓院的一天,谷雨心里头就觉得那股气顺畅了。

刘彻与谷雨跟着老鸨进了院子。

那院门虽然不起眼,但院子里头却有些错综复杂,到处是门,一个独立的小院连着一个,每一个小院门都悬挂着彩灯,但在夜色中,每一个院子看起来又十分相似,谷雨都瞧得有些眼花缭乱了。

老鸨碰到一个相熟的客人,自然又黏上去说起话来,刘彻趁机后退,踩了谷雨一脚,谷雨嗷嗷叫了两声,眼睛横向刘彻,“干什么?”

刘彻说道:“你的方法还真是妙得很!”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听得出来有些不满。

谷雨知道刚才刘彻被那个半老徐娘也揩了不少油,自然会心情不畅快,当下挤眉弄眼道:“行了,行了,男人不都喜欢进这种地方吗,别在我面前假正经了。”

刘彻茫然地看着谷雨,谷雨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说道:“别这样看着我呀,公子,男人都花心的,你呀,只是时候没到罢了!”一句话把刘彻说得没语言了。

她的话被老鸨听去,顿时奉为至理名言,“小兄弟说得真是在理!公子你既然来了,就大胆放心得玩,一会儿,我去让两个漂亮……”

老鸨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谷雨打断道:“妈妈,我们公子可不是俗人,那些庸脂俗粉就算了吧。你们这的头牌都有谁,把名字报来听听。”

她寻着法子套老鸨的话,老鸨高高兴兴地报起名字来,“我们这有四大美人,名叫春花、秋月、冬雪、夏香,公子您看您想要谁来陪……”

“还有没有别的?换一个别的系列的?”谷雨满心以为会听到类似胭脂这样的名字,可老鸨的答案显然令她失望。

老鸨一愣,便又说道:“还有楚女、齐女、燕女……”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刘彻就已经忍俊不禁的笑了,这就是谷雨所想的好方法?想用这个法子套出“胭脂”那个名字?什么头脑!

刘彻收拾起自己的不自在,掏出一块金子,递到了老鸨的手中,“我先四处转转,至于挑谁,等我想好了,再找你。”

老鸨一看金子,眼睛一亮,也不忙着推销,当即就眉开眼笑,“公子你自便,我就在前边大门等着公子,公子想好了就跟我说。或者,公子要是看哪家门口没有挂牌的,只管进去撞运气,那也有趣的紧呢!”

她说着,就掏出帕子把金子给包了,笑眯眯地扭腰离开了。

“你以为从她口中就能知道他在哪?”刘彻轻蔑地一笑,那笑似是在暗示谷雨有点小儿科,“想要从她口里头套真话,没那么容易,但只要给她银钱,她就会与你方便。”

谷雨瞧了刘彻一眼,叉腰道:“呵,说得一套一套的,才多久的功夫,就一下从生手成了熟客。没看出来王爷年纪轻轻,对她们倒这么了解呢。”

刘彻轻笑了一声,对于谷雨的话毫不理会,只是回眸看了她一眼,“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你是个侏儒的男子假扮的。”说着,已经一个人往前边走了。

谷雨刚才还想在刘彻面前表现一把,没想到瞬间就成了刘彻的跟班,而这个狂妄自大的刘彻居然还讽刺自己是侏儒假扮的,靠,十三岁的少女当然还没有发育完全好不好?再说了,自己哪里矮,和王美人她们不都差不多高嘛!她心中气结,蓦地想到刘彻刚才所说的亲眼所见,不禁敏感地追问道:“你亲眼所见了什么啊?!”

刘彻更加不理谷雨,谷雨却更加急躁起来,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这么合身,哪里像是公孙贺自己的衣服,她颤抖的声音挤了出来,“你……不会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吧?”

刘彻回转头,只见谷雨停住脚,一脸着急地看着自己,这样子倒让他觉得有几分真实,他笑着将谷雨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实话,你也没什么好看的。”一个人径自上前了。

谷雨想着刘彻刚才那句话,一个人顿时铁青着脸,双手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对襟,真是他帮自己换衣服的?他居然偷窥幼女!偷窥完了还要嗤之以鼻!靠,这年头的小年轻怎么这么没教养!

谷雨气得吐血,想要把刘彻狂骂一通,一抬头,刘彻已经走出好远了。谷雨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有安慰自己只是这副躯壳被看了,以她二十五六这样年纪的大姐姐,就不跟十几岁的小弟弟计较了……

眼见得刘彻在树林前边停住,谷雨也跟着他站在一旁,她只见他盯了好一会儿,一声不吭,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地问道:“喂,你在看什么?”

刘彻望着树林,树林中仿佛隐隐透着火光,“他应该就在这了。”

谷雨不禁动容,“你怎么这么肯定?”

刘彻神色变得黯淡下来,扶着旁边有两人高的树木,苦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树么?”

谷雨摇了摇头,她对这个倒不是很精通。

“是百果树。这种树不好养活,价格极高。但它的树叶却能够阻挡尘埃,在这长安城中,有一人的宅院中遍植此树,好借此来治病。”刘彻没有斜睨,也知道谷雨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个人生来就患有严重的哮症,所住的地方,需要百果树来阻挡花粉尘埃,那个人就是栗皇后的亲女儿,太子的亲妹妹——甄桂公主。”

第十一章 刘彻的真心

“哦?”谷雨眉毛一挑,也看向百果树后的灯火。“这么说来,那位甄桂公主尚未成亲?”

“她的驸马已经死了。”

“哦。那难怪了。”谷雨点了点头,如果说曹寿密会的是寡妇公主,那倒好解释他的背叛。与平阳公主结婚是驸马,与甄桂公主结婚也是驸马,与其挑一个不受宠的美人所生的公主,还不如挑皇后的嫡亲女儿,将来皇上的嫡亲长公主。

说起来,这个妓院不止是曹寿与甄桂公主幽会的地方,应该还是栗姬一党收集情报,密谋策划的地方,妓院当中往来王公贵族,自然不会教人怀疑。

“小王爷怎么不动脚了?不敢进去和你的姐夫当面对质么?”谷雨心中暗笑,刘彻啊刘彻,不用我来逼你,你所爱的家人自然会来逼你。

他曹寿为什么要背叛平阳公主?还不就是因为王美人一家无权无势,天天被栗姬踩在脚底下,成天只能想着如何保全自己,苟且偷生。胶东王刘彻则成天躲躲闪闪,没有一点前途。倘若说刘彻是太子,王美人是皇后,曹寿还会与别人私通?会放着大好的驸马前程不要?

这个道理,刘彻如何不懂。

他没理谷雨,扭转身,直接出了院门,老鸨儿想要拽着刘彻,刘彻却一挥臂,直接把老鸨儿弹出几米远。

谷雨尾随着刘彻,一路跟着刘彻回到了平阳侯府。

此时已是深夜,平阳公主已经入睡,刘彻径直走到平阳公主的床前,许是他进门的时候,弄响了门,睡得很轻的平阳公主从榻上支撑着坐了起来,“曹寿?你回来了?”

她睁开眼,这才看清楚站在门边的不是曹寿而是刘彻,眼中既是惊又是喜,“弟弟,你怎么跑来了?姐姐不是做梦吧?”

谷雨站在门外,眼见刘彻快步走上前,扶着平阳公主坐定,“姐姐,彻儿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傻弟弟,想姐姐了,明天姐姐进宫去瞧你,你就这样偷跑出来,被发现了可怎么得了?”平阳公主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刘彻的额头,“是不是又想了什么新曲子,想吹给姐姐听?”

刘彻凝视着平阳公主,“姐姐,跟彻儿说实话,你喜欢听吗?”

平阳公主被刘彻莫名其妙地问话给难住了,“弟弟,这是什么话,你吹的,姐姐当然爱听。”

“那你是爱听彻儿吹埙,还是更希望彻儿向荣哥哥那样?”

谷雨在门外听得暗笑,这个刘彻,平日里头把自己的聪明都隐藏起来,在她面前像个诸葛亮,但这时候跟平阳公主说话才像一个正常的少年。

平阳公主感觉到刘彻的不对劲,坐直身体,握着刘彻的手道:“好弟弟,你今天是怎么了?”

刘彻摇摇头,旁敲侧击道:“对了,姐夫他人呢?这么晚还没回来吗?”

平阳公主微笑道:“你姐夫出去应酬了,谷雨失踪,栗皇后一口咬定谷雨与刺客有关,你姐夫得去寻些说得上话的元老臣工打点一番,才能让父皇不降罪于我们……”

“姐姐,你心中可有埋怨过我?”

“埋怨你?好弟弟,这件事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