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卫子夫,想新曲子,创意还不能雷同,是不是这么折磨人啊!

※※※

她要帮卫子夫想首新曲,不能再玩歌词串烧的玩意儿,事实上,歌词串烧已经有点超前流行了,想要吸引刘彻的眼球,又要隐藏她的身份,的确是需要费点脑子的。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以卫子夫的性格,想要让她做些出格的尝试,只怕不符合她的性格,这样的强求也实在难吸引聪慧的刘彻。

该做什么来讨好刘彻呢?谷雨看着和美的卫子夫,忽然心中一动,最好的取巧方法就是投其所好。《诗颂》的成功是因为捉住了刘彻求“新”的愿望,诗颂的新也同样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可是现在,目的单一明确,只是要再度让刘彻把目光投向卫子夫,为她所动,那么只要针对刘彻一人即可。

她想起了印象中那个手持陶埙的白衣少年,一个人寂静地坐在树下吹奏着自己的音乐,时隔这么多年,三十岁高高在上的皇上,一定已经找不到一个好的地方来吹他所爱的陶埙吧。

“子夫姐姐,你可会什么乐器?”

卫子夫一直在替谷雨犯愁,该为自己找什么样的歌,听她问起乐器,不禁赧然道:“那些磬鼓我从来不曾碰过,笛笳虽然不熟练,但我小的时候会吹篪,也许……也许现在拼命学一首曲子,也不是不可能……”

“子夫姐姐会吹篪?”谷雨眼前一亮,刚才听卫子夫说什么都不会的时候,还有些担心,现在听得卫子夫居然会吹篪,顿时笑逐颜开。

“是啊……只不过,那种东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难道谷雨你想让我在皇上面前吹篪?”卫子夫不解。

谷雨可不就是这样想的么?

纵然,埙和篪都是民间平民就能够玩得起的乐器,尤其是篪,一根竹管掏八个孔就可以吹奏了。听起来实在是有些难登大雅之堂,但正因为其朴实无华,如婴儿啼声,春分之音,才更加能让刘彻产生共鸣。

她虽然不大懂音乐,却也听说过《诗经》里头的“伯氏吹埙,仲氏吹篪”一句,埙与篪就好比以后流行的琴箫合奏,埙唱而篪和,不仅音色和谐优美,也符合儒家的审美观。想到《笑傲江湖》里头令狐冲与任盈盈琴箫合奏那一幕,是多少侠侣鸳鸯的模范,若是让卫子夫和刘彻来一曲埙篪合奏,让刘彻自己参与其中,若是和得好,定然会让刘彻对卫子夫的好感更胜一筹。

埙和篪都属于平民就可以玩弄的乐器,平日里头音乐造诣深厚的刘彻听到的乐曲定然都是数十上百的乐师合奏的,他天天听交响乐,偶尔听一次山野原声态音乐定然会觉得新鲜悦耳。而且让卫子夫吹篪,本就是以长补短,以卫子夫温和平实的性格,也正好配上低调的篪。

上一次她让卫子夫走的是哗众取宠的路线,这一次,就要让刘彻感受卫子夫的真正性格,不张扬,不媚俗,内敛含蓄,温柔似水。尽管这样的卫子夫粗略看去,并不能吸引人,甚至显得毫无性格,但只要在特定的时候,特定的场合,她平淡无奇的性格,不惊艳不媚俗的模样却正好能缺点变优点,优点扩大到极致,偏偏最能惹人心动!

谷雨要做的,就是让卫子夫的这一优点最大化,让刘彻能在和卫子夫埙篪和谐之下,对她另眼相待。

谷雨拿定了主意,拉着卫子夫的手就兴奋地说道:“子夫姐姐,这一次咱们就吹篪!我保证,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尽管不知道谷雨为什么会那么肯定,但眼见得谷雨信心满满,卫子夫便也有了信心,她对着谷雨点点头,“好,谷雨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谷雨笑着看向卫子夫,“子夫姐姐会吹什么曲子,若是合适,我想皇上会和子夫姐姐合奏一曲的。”

“皇上与我合奏?”卫子夫的眼中放出异彩,但旋即就眼神一黯,脸也变得红扑扑的,“这……怎么可能?”那娇羞的神色,似乎也有着不小的期盼。

第二十七章 青衣舞君想

刘彻在三日后再度驾临公主府。

黄门内侍前来通知平阳公主的时候,包括平阳公主在内,公主府上上下下都显得有些混乱。数月没有出现在公主府的皇上,居然在短短三日之内就又再度驾临,多少都让人觉得兴奋和匪夷所思。

当然,大多数人都会朝卫子夫投去惊羡的目光,刘彻此来,是专门为了听她唱曲的。

同样在阿房高台,只不过这一次,卫子夫早早地就来到了高台的游廊,白衣翩跹而举,她在花团锦簇的游廊下等着刘彻的到来。

她身后远远站着的婢女们,也都穿着白色的袍服,随着她一起翘首而盼,按照平阳公主的要求,谷雨不得不出现在阿房宫,不得不让刘彻闪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幸而她可以选择站得远远的,可以选择让很多人陪着自己,把自己藏在当中。

这些婢女都按照谷雨的要求散落在游廊外围,三五成群的站着,不突兀不说,这样的造型和堆砌还使得整个阿房台弥漫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

远远的听到平阳公主笑声,以及游廊下卫子夫的恭迎声。所有的婢女整齐地对着那边伏地行礼,直到那一行人已经在游廊下坐定,婢女们才在内侍的吩咐下站起身来。

谷雨终于见到了刘彻。

还是那张俊朗绝美的脸庞,只是十四年过去,这张脸上再找不到当初的稚气,所有的是成年男子应有的成熟和味道。

成年的刘彻比起从前更加风采迷人,动作依然潇洒,神情依然从容,但却平添了大气和淡漠。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淡淡的笑,可却比当初的他更加的疏离冷漠。

做了十四年皇帝的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的少年了。

还是那双非比寻常、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深邃的眸子却像是高不可攀的巅峰,明明是带着笑意,但若是看了那眸子,就只剩下冷然和更远的距离。

那一刻,谷雨的脑海里头闪过一句话,高处不胜寒。为什么在看到了这双眼后,她觉得藏在那双眼睛背后的心是冰凉的、孤寂的。

做了十四年皇帝的刘彻,他是孤寂的么?

尽管远远的,但谷雨却好像是拿了一个高倍望远镜,能够把刘彻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边,和其他婢女一样,被皇上的气场给震慑了。她见到了刘彻,可是眼前的刘彻不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令人欣赏的恬淡少年。刘彻的十四年,只是她的十数天,她好像恍然入梦,只是梦醒后发现梦里头的那个少年已经不见……

谷雨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像是停止了,直到平阳公主高声把卫子夫唤过去,她才重新回过神来。

卫子夫在刘彻面前盈盈拜倒,又说了一些恭奉的话,刘彻心安理得地听她说完,笑着问道:“子夫,三日已过,可有什么新曲让朕听?”

卫子夫道:“奴婢这三日来,苦思冥想,费了好多心思,却始终不能想到一首歌在皇上面前唱,还请皇上饶恕奴婢的愚笨。”

刘彻浓黑的眉毛向上一挑,“哦?你想不到吗?”他倒有些意外。

“是。奴婢想不到。”卫子夫坦诚着。旁边的平阳公主刚才还一张笑脸对着卫子夫,现在听卫子夫说想不到新曲,不禁有点讶异,那笑有些挂不住了,“子夫?”

卫子夫也不理会平阳公主,继续说道:“皇上,您是天子,是天上的星宿,而奴婢出身卑贱,长在民间,原本能见皇上,便已经是天大的造化,能献歌于天子面前,更是奴婢这样的贱民所不敢想象的。奴婢斗胆,想以奴婢的方式为皇上吹奏一曲,尽管不是什么新曲,但却是奴婢最拿手的,但愿不会污了皇上的耳朵。”

谷雨在旁边听卫子夫说完,真是恨不能上去敲她两个栗子,真是画蛇添足,好端端的非要说这么多恭维的话。

好在刘彻平日里头听的恭维话已经够多了,对于卫子夫这种不做作张扬的恭维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他淡淡地笑了笑,朝卫子夫抬了一下手,示意她可以开始表演了。

卫子夫取出一根黑竹所制的篪,那短短的六孔乐器,在一袭白衣的卫子夫手中显得格外地醒目。

刘彻看到卫子夫手持篪,眼睛里头一丝光芒闪过,嘴角也渐渐浮现出一点笑意,但见卫子夫深吸了一口气,用最简单的指法扶着篪,送到唇边,轻吐芬芳,一声悠长又清脆的竹音从卫子夫手中的竹篪脱壳而出。

那竹篪的式样简单,比起横笛来,既短且粗糙,没有横笛的美观,更没有其音色浑厚,以竹篪简单的制作,想要像笛子一样,吹出各式各样的花舌音、舌打音和强有力的垛音,实在是不现实,事实上,从竹篪当中蹦出来的音是最朴实无华的,每一个音都纯正到底,不掺杂任何别的花样,或是高亢、或是悠长,但每一声都仿佛能抵达你的心里。

卫子夫所吹奏的是一曲十年前就十分流行的音乐,刘彻听了一点也不陌生。这首曲子名叫《青云》,是刘彻自己所做,因为曲调简单,民间倒也流传甚广。只不过因为刘彻作曲多,这首十年前的旧曲,就连他也要淡忘了。

刘彻自己做赋做曲不少,他所置办的乐府每每会将他的这些曲赋加工改造,在宫廷之中演奏出来。初时刘彻还颇为满意,但听得多了,却也不禁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可是这一次,他听到了阔别已久的“青云”,还是从一个女子的竹篪当中缓缓而出,竟让他的心有了那么一丝触动。

那音乐就像是几匹奔腾的天马,逸气棱棱,从银河中追着飞龙而下,如流星般划过人的心房,又如同指缝中流淌过的细沙,每从指缝中滑下,就感觉人生如同这细沙,已经不知漏去了多少。

他记得这首歌,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他看着面前的卫子夫,听着她专注的吹奏着篪,忽然间手有些痒痒的。

谷雨耸了耸旁边的婢女,那婢女端着埙就奔刘彻去了。

刘彻一低头,却看见自己的手边多了一只埙,那种久违的感觉好像在一瞬间回来了。他犹疑了一会儿,终于拿起那只埙,随着卫子夫渐入佳境的篪音,轻轻地和了进来。

第二十八章 岁月不饶人

一低一高的两个声音就好像是两条锦鲤在水中欢快的游戏,又像是凤凰逐着青龙直上青云,一唱一和,一个指引,一个承接,虽然不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但听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头,只觉得是一首最最动人的旋律。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平阳公主的脸上渐渐生出了满意的笑意,此时恨不能偷偷退了出去,免得打扰了刘彻与卫子夫的音乐世界,但又怕自己一起身,那衣服窸窣的声音,外头的动静会让这和美的一幕嘎然而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听着那优美的音乐,看着如画的两人。

谷雨远远地看着那两人,两个人手持着各自的乐器,但却又望着对方手里头的乐器,一个小心翼翼,一个随心而动,可饶是如此,却还是让人生出感动。

刘彻的埙音还是如以前一样如泣如诉,只是在卫子夫的和声下,这声音似乎添了一些世俗,可正是因为这世俗,才让人觉得他的声音并不是如从前一样高不可攀。

谷雨看着看着,心思不自觉的有点走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孤单,她始终是一个旁观者,从前是,现在还是。

于是眼眸里头的两个人渐渐变得遥远和模糊,那再美的音乐,再和美的画面,在她的眼中都好像瞧不进去了……

荡涤之声在几转婉回之后渐渐消弭,人们都久久地沉浸其中,好像这声音还在自己的耳膜旁震动。

刘彻把埙搁在了案上,旁边的平阳公主笑着向刘彻说道:“好久没有听皇上吹埙了,没想到皇上的技艺丝毫没有退步。”

“是吗。”刘彻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平阳公主愣了愣,似乎没太明白刘彻的心情,只觉得他有点低落似的。

刘彻重新抬起头,回给平阳公主一个淡淡的微笑,“皇姐还记得从前?”

平阳公主听得刘彻这么问,立马笑着说道:“怎么会不记得,姐姐记得皇上最喜欢在盛丽宫的屋顶上吹埙。一到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皇上的心就痒了。幸亏当时盛丽宫太偏了,否则皇上非得受罚不可……”

她说着说着,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岁月,她许久没有和刘彻说那些少年时候的事了,现在想起,那个时代的一切记忆好像黄河泛滥一样涌入自己的脑中,平阳公主不禁觉得有些酸酸的。

她幽幽叹了口气,“皇上,不知道为何,听了你和子夫的曲子,让我一下子像是回到了从前……”

“是啊。朕也好像回去了。”刘彻笑了笑,没有平阳公主伤感,但脸上也毫不轻松,他抬起眼看了看面前的卫子夫,“你让朕想到了从前。”

卫子夫有点局促,前几天,谷雨让她选一首刘彻早期的作品。她身为讴者,这种奉迎讨好的曲子自然会不少,于是谷雨在她唱了一遍之后,敲定了这首相对最简单的《青云》。她只听谷雨说皇上会喜欢她这首曲子,甚至会和她一起来唱这首曲子,可却不知道唱完这首曲子之后,刘彻会是这样的表情。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招架,只能说了一句“奴婢惶恐”,便不再敢说话。

平阳公主眼见得刘彻忆起从前,忍不住感慨道:“有好多年了,从前皇上每想一首曲子,就会央我去听,我和母亲觉得满意还不行,非得挑出毛病来才放手……那时候多好……”

平阳公主说到这,便不再说了,那时候多好。

她看着刘彻,但见刘彻的脸上也洋溢着淡淡的笑,他一定也想起了从前的事吧,那时候他们的感情多好,无话不谈,毫无芥蒂,要是现在也能像那时候一样该多好。

刘彻笑着看向平阳公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亲姐姐也已经从一个天真爱护他的少女变成了市侩的少妇,“那时候的确很美好,只可惜,岁月不饶人,朕和皇姐是回不去了……”他的笑顿时又变得陌生而疏离,平阳公主好不容易短暂的幸福因为刘彻的这一句话又把她从往日的沉浸打回到了现实。

从前是姐弟,现在还是姐弟。但现实是他们不止是亲姐弟,她是长公主,他是皇帝,他们是天底下最特殊的姐弟。

无数的利益从她的眼皮底下流淌而过,权臣的拉帮结派,新起之秀的拉拢收买,于是她要用美女用其他的手段来维持她尊贵的地位。

而对于刘彻来说,亲姐姐就如同当初的馆陶公主,如今的窦太主,仗着姐姐的身份来左右他的朝政,他要从她的种种要求背后审视她所有的交易;他不得不和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于是两姐弟渐行渐远,就算坐在这里也是各怀心思,形同陌路。

“皇上说得是,岁月不饶人,再也回不去了。”平阳公主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笑容,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很苦,平阳公主忍不住皱了皱眉。

搁下茶盏的时候,卫子夫上前给平阳公主斟茶,平阳公主抬起头瞧了她一眼,收回心思,向着刘彻道:“皇上,还没对子夫这次的曲子评价呢?”

卫子夫脸一红,退在平阳公主的身后,不敢吭声。

刘彻但笑不语,向着卫子夫问道:“为何会挑这首青云?”

“皇上这首青云最是简单,其他的曲子太复杂,子夫吹不来。而且……竹篪的声音简单,音色高亢,比较适合青云的风格。”

“哦?”刘彻像是要从卫子夫的眼中瞧出什么来,“是因为风格适合,还是你猜到了朕会陪你一起吹埙?”他说着,轻轻推了一下手边的陶埙,带着一点玩味的戏谑。

卫子夫面色一红,已经再度盈盈拜倒,“奴婢不敢妄自揣度圣意,只是奴婢身份卑贱,所学有限,只能费尽心思取奴婢之长,补奴婢之短。”

“呵,好一句取长补短。”刘彻看着卫子夫,微微哂笑道,“就算是揣度也无妨。”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席位,示意卫子夫在他身旁坐下。

卫子夫一愣,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另一旁的平阳公主已然识趣地站起身来,向刘彻作了个揖,“皇上,臣姐一到这时候就有些犯困,若不休息一下,周身便疼。不如就让子夫留在这里服侍皇上,我……”

“皇姐不舒服,就去歇息吧。”刘彻貌似体贴地和平阳公主一唱一和,眼睛有意无意地在外围扫了一圈,凌人的目光从谷雨等一行宫女的身上划过。

平阳公主于是领着人退了出来,经过谷雨等宫女身旁的时候,也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跟着她一起出去,只留下卫子夫一人。

第二十九章 谁在骗着谁

平阳公主回到前边,自然是没有去歇息,而是亲热地拉着谷雨的手,把谷雨给狠狠地夸赞了一番,尽说些谷雨能一举抓住刘彻的心之类的话,让谷雨倒有些不好意思,急着想要撇清关系,“公主,不是谷雨能抓住。是子夫姐姐原本就有吸引皇上的地方,谷雨只是让子夫姐姐尽量把优点展现出来罢了。”

平阳公主笑着点头,“谷雨啊,知道我最欣赏你哪点吗?不骄不躁,不邀功,这是最重要的品格!这个时候若是别人,恨不能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独独你却知道和人分享成果,不独占。子夫其实也是,她能隐忍,所以我深信,她一旦入宫得宠,皇上在她身上的宠爱会不减反增,因为皇上身边需要这样的女人。”

谷雨听得平阳公主的话,默然点头,是啊,卫子夫之所以能够得宠那么多年,除了卫青、霍去病等外戚的军功,她本身的隐忍和包容也是使得她在皇后位上稳固如山的重要因素。

“谷雨,你说这次,皇上会不会把子夫带进宫去?”

谷雨愣了愣,眼前浮现出刘彻的面庞,他带着玩味的眼神看着卫子夫,让她留在他的身旁。他一定已经发现了卫子夫身上独到的清新味道,以历史上的他对美女的渴求,他现在一定和卫子夫在那共赴巫山了吧……

“我,我不知道……”谷雨觉得嗓子有点涩涩的,突然不想让自己的思想往限制级的方向继续走去。

平阳公主“噗嗤”一笑,拍了拍谷雨的额头,像是摸透了谷雨的心思似的,“嗐!我怎么能问这么傻的问题。”她的笑里头含着一点意思,“谷雨,你放心吧,等你脸上的刀伤一好,我就会想办法让皇上过来的,以你的条件,只会比子夫更快得到皇上的恩宠。”

“唔?”谷雨莫名其妙地对上平阳公主的笑脸,这才明白平阳公主以为自己在吃醋,在泛酸,在为卫子夫得到皇上宠爱而暗自神伤。

谷雨连忙辩解道:“不,不是的,公主你误会了,谷雨……谷雨没有想从子夫姐姐那去夺得恩宠。”

她的话让平阳公主笑得更开了,“什么叫从子夫那夺得恩宠?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他的心思又怎么可能永远绑在一个女人身上,只想着一个女人?谷雨,你喜欢皇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实话,见过皇上还能抗拒他的女子,可真的没几个。”

谷雨脸色更黑,什么叫她喜欢皇上,作为反穿越组的成员,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刘彻这个比自己大几千岁的人嘛!她还没来得及辩解,平阳公主就又说道:“皇上的后宫里头美女如云,从各地甄选而去的美女其背后都或多或少有着一股势力,谷雨,你和子夫进宫之后,一定要相互照应,只有这样,才能和其他人对抗,才能走得更远,知道吗?”

平阳公主语重心长地给谷雨以忠告,让谷雨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要辩驳却又怕惹得平阳公主的不满与猜忌,最后只得唯唯诺诺地应着,悻悻地退了出来。

※※※

谷雨一个人回到清伶苑,这一次卫子夫过了好久都没有回来。谷雨在房中四仰八叉地躺倒,只觉得疲惫和孤单。

她被扔在了这样一个世界里头,期盼着来解救自己的人能够在未来的几月、几年甚至十几年后出现,可是在这样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她是孑然一身的。没有人关心她,就连她觉得可以依赖的公孙贺都因为误解而远离了自己。

谷雨幽幽叹了口气,闭上眼只觉得自己在黑漆漆的一团混沌中找不到出口,耳旁忽然传来一阵啜泣的声音,谷雨心想难道自己已经睡着了,睡梦中的我正在为自己流泪?

不对啊?这声音怎么这么真实?她蓦地睁开眼,转头一看,只见卫子夫正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小声地抽噎着。

谷雨蹭的坐起,不解地问道:“子夫姐姐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卫子夫摇了摇头,眼中憋不住泪又滑落下来,“谷雨,对不起,我把事情搞砸了。”

“砸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谷雨看卫子夫这架势,已经猜到应该和刘彻有关,她下意识地看了看门边,只见卫子夫已经把门窗都关上了,显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她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拉着卫子夫坐下,“你慢慢说,没事的。”

卫子夫道:“谷雨,对不住,我……我……”

谷雨听卫子夫连着说了两个“对不起”,自己也有些暗暗焦急和担忧,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抚她,“子夫姐姐别跟谷雨说这三个字了,有什么事,谷雨愿为你分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子夫姐姐慢慢从头说起吧。”

卫子夫抿了抿唇,垂着头道:“皇上让我留下来服侍他,但却一个劲地问我问题,一开始我还能应付,可是到后来,我却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后来,后来皇上就问我,要不要回去想想再过来回答。”

“我当即就答应了,于是皇上就笑了,他说,‘怎么,要去请教你的军师?’,谷雨,当时,当时我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原来,原来皇上早就猜到唱《诗颂》、用篪和他合奏的主意根本就不是我出的!我……我还那么傻兮兮的在那假装……”

谷雨听得一惊,刘彻早就猜到卫子夫背后有军师?!是了,卫子夫性子温和,说话做事都是小心谨慎,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想得出《诗颂》那样带着点胡闹恶搞的玩意儿?自己设想的两场表演,一个是让人觉得新奇,另一个则是为了让刘彻发现子夫的优点,可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两个表演所表现出的卫子夫的性格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以刘彻的聪慧又怎么会猜不到卫子夫在说谎呢!

“那后来呢?”谷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有些担忧了。

“后来……后来,我只好实话实说了。”卫子夫的声音渐微。

“实话实说?”这一次谷雨倒是差点失控,“你是说你告诉皇上你的两个歌舞都是我帮你想的?”

卫子夫无奈地看向谷雨,“谷雨,我也没有办法,皇上已经知道我是在骗他了,我怎么还能继续欺君呢?而且,而且你也说要我做真正的自己,谷雨,我实在没办法在那对皇上欲擒故纵,你没有瞧皇上的那双眼睛,你要是正视着那双眼睛,你就会感觉到自己有多卑微,根本就撒不了谎,之前你教我的那些,我根本一点也用不出来,我……我只能做我自己……”

谷雨眼见得卫子夫泪水又涌了出来,却也埋怨不得她,刘彻都已经猜到了,卫子夫又怎么还能瞒他?“所以……皇上也知道我的存在?知道替你想这些点子的人是我了?”

第三十章 带句话给他

卫子夫缓缓地点了点头,“对不起,谷雨,我实在是瞒不住了。”

谷雨的心霎那间落入了谷底,“那后来呢?皇上又说什么?”

卫子夫听到谷雨提“皇上”两个字,眼眶又红了,“皇上的眼睛里头有恼怒,我看了,看了好不害怕,我以为皇上一定会处罚我,可是后来皇上就说了一句过几天再来,然后就走了。谷雨,皇上一定不会再看我一眼了,对吗?他只是碍于公主的情面所以不处罚我,我……我真是没用,我都没敢去向公主回话,我怕……我怕公主一气之下把我和青儿都赶出府了……”

想到自己的未卜前途,卫子夫就忍不住再度啜泣起来,谷雨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真正伤心担忧的是这个吧。她拍了拍卫子夫的手背,“不会的。你要是不放心,就别跟公主提这件事。公主要是问起,你就说皇上过些日子会再来的话先搪塞过去吧。”

“可是,皇上不会再来了,对吗?”卫子夫喃喃道,不知道是在问谷雨,还是在自言自语。

谷雨真想回答,要是不再来倒好了,她乐得清静。可是刘彻真的会不来么?还是反而会好奇卫子夫背后的这个名叫“谷雨”的女子为什么会想出那些招数来吸引他的眼球?恐怕是后者吧!

谷雨自己的心里头已经是一团糟。她没想到帮卫子夫想办法到最后还是把自己绕进去了。要是刘彻真的好奇自己,非要把自己召去见见,那她可怎么应对呢?

谷雨紧张,莫名的紧张起来,紧张到卫子夫在旁边隐隐的啜泣她都要听不见了。

蓦地,谷雨回转头,紧紧地拉住卫子夫的手,对她说道:“要是公主问起你和皇上之间的详细,你就说皇上问了你一些幼时的趣事,总之,不要把皇上知道我的事告诉公主,子夫姐姐,你相信我,皇上一定会再来找你的。他走的时候没有怪罪你,不是碍于公主的情面,而是因为他并没有生你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