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句我一句,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东西,但在这一来一往之下,倒也正好能勉强说通,甚至听起来因为娴熟和优美,竟让人生出好像这样的组合才是正确的感觉,让人恨不能现在就鼓掌拍手。

刘彻身旁的左右曹已然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叫好,又想要大笑,能将这样的经典结合在一起,还能结合地这么完美,实在是想不到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

明明是一种对传统的挑战,但却让你找不到一点不敬的感觉,诸人都有些坐不住了,但因为刘彻坐在那一言不发,终究还是不敢在皇上面前露出任何的不敬。

其他人的表现已经告诉了平阳公主这首曲子的反响,刚才的打击和担忧在这一刻早已经化为了乌有,平阳公主忍不住又偷偷瞧了刘彻一眼。

此时此刻,他的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意,不再是那种应付的,而是发自肺腑的。他那双深邃的眸子还停留在面前的讴者身上。

平阳公主的心底生出酸楚的感觉,却又有些欣慰。

他,终于被吸引住了!终于沉沦了。有好长一段时间她没有看到他的这种表情了。原来他对那些长得像谷雨的“谷雨”们会偶有这样的表情,可是这几年,他不再执着于此。尽管还会因为那个名字而把自己的好意带回宫去,但他来的次数太少了,早已经说明了她与他的疏离。

平阳公主瞟了一眼刘彻,好在,他现在终于能对她家里头的歌姬有兴致了,即便今天唱歌的女子不是“谷雨”,他也会喜欢的,会对自己这个姐姐满意的,对吧?

最后,卫子夫以一曲《蒹葭》的清唱,将整个的《诗颂》画龙点睛的重新点题,悠扬的声音在笛声的指引下,一句句直抵每个人的心房。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自始至终,卫子夫一段舞都没有跳过,乐器除了笛子就再没有其他相和,那些红袍家丁在卫子夫唱完之后,向刘彻齐齐躬身,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只余卫子夫一人在场。

此曲终了许久,刘彻饶有兴致地盯着面前的卫子夫,眉眼间都是笑意,“你叫卫子夫?”

“回皇上话,奴婢卫子夫。”

“这首诗颂可是你做的?”

……

※※※

谷雨从医工那回来,脸上已经多了一条乌黑的长痕,整张脸看上去因为这条长痕而给毁了一半。

她进清伶苑的时候,便感觉到有人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逗留,不用想也猜得到是那些无缘见皇上的伶人讴者们对自己投来的,那眼光里头只有四个字——“幸灾乐祸”。

在她们心里头,谷雨本是高调的出现在清伶苑,只等着皇上一来就可以脱离此处,到未央宫去侍奉皇上去了,所以平素对自己就已经不满到了极致,如今,人算不如天算,谷雨居然滑倒了,还弄伤了脸,把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白白送给了别人,自己反倒是前途未卜,能不幸灾乐祸,教人兴奋么?

谷雨也懒得理会她们的眼光,一个人在屋子里头对着镜子看脸上的疤痕,哎,真要是因此就毁了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让平阳公主把自己扫地出门吧。

正想着,桌案上的铜镜猛地震动了一下,谷雨扭头,果然见自己的房门闪进来一个红衣人影,才刚刚回过神来,那人影已经蹦到了自己面前,“姑娘,你真是神人哪!”

谷雨摇了摇头,对着眼前兴奋的人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点,别让别人听见了。”

来人高兴地点了点头,还喘着粗气。正是刚刚扮演完和声角色的卫青。

“你的脸怎么了?”另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谷雨一扭头,原来是与卫青“形影不离”的公孙敖,好些天没见他,谷雨差点忘了这个难缠的家伙。

卫青也注意到谷雨的脸,仔细一看,敷的是真药,隐隐还能看到黑色凝固的血块,不禁皱眉道:“姑娘你还真的把脸划伤了?”

那一道长长的乌龙,猛一眼看去还是有点可怖。

谷雨总不能当着两个人的面哭诉,是啊,我刚才一不小心,弄假成真了,真倒霉啊,呜呜。于是只能错有错着的大方承认道:“只有真的划伤才够逼真啊,光用鸡血,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

公孙敖尽管几天没来,却也已经知道谷雨和卫青他们的打算,对谷雨更加佩服,目光闪烁地诘笑,“没想到莺莺你为了不给皇上唱曲,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连破相都肯?就这么想嫁给我大哥?”

“诶,什么莺莺,是谷雨。”卫青习惯性地纠正公孙敖,听了公孙敖的话,只觉得谷雨实在是忠贞不二的典范,“大哥要是知道姑娘这么一心一意对他,一定会被姑娘感动的。”

谷雨不置可否地笑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这便笑着对向卫青,“看样子,子夫姐姐的这首曲子反响不错吧?”

话题转到这里,卫青立马咧口一笑,“是啊!姑娘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自己唱的时候,就一直看皇上,我就发现他的眼睛就没从姐姐身上离开过!你当时不在场,不知道那些人在听了这首《诗颂》之后的反应,哎,真是可惜,姑娘应该看看姑娘的杰作。”

谷雨笑着摇头,“这可不是我的杰作,是子夫姐姐的。皇上听完曲子有说什么吗?”

卫青道:“我不是按你说的,一唱完就退出来了吗,我也没敢在那多待,就着急跑来向你汇报来了!”

第二十四章 此景何其像

谷雨笑道:“难怪流了一头的汗!真要是让你再唱一曲,该喘气了。”

“不会的,再唱一遍皇上也不愿听哪。”

三个人又说了会子话,外头一下子喧闹起来,张姨妈的笑声老远就能听见。

谷雨从窗中向外张望,只见清伶苑的伶人们一下子就活泛起来,围向张姨妈,眼见得张姨妈眉开眼笑,这便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姨妈,皇上已经走了吗?”

“皇上有没有选中谁?”

“是啊,皇上这次来,是谁也没带走吗?”……

房间里头的三个人也各花心思地看向窗外,等着张姨妈的回答。

只见张姨妈白了几女一眼,假嗔道:“瞧你们那点小心思,就盼着皇上没挑中谁,好让你们还有机会是吧。告诉你们,别在这里打小主意了,皇上还没走呢。”

“还没走?皇上还没走,姨妈怎么有空过来?”

张姨妈的脸上更是洋溢着笑意,“歌舞已经完了,皇上在阿房台上歇息呢,我们这些老婆子留在那做什么?”

“皇上在阿房台歇息?”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惊诧的表情。这么多年来还从来不曾听说皇上会留在公主府中歇息。皇上来得次数不多,每次来欣赏完歌舞便走了,这一次居然会破例在公主府中歇息,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张姨妈将众人眼中的惊诧都收于眼底,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皇上在姐姐家中歇息片刻又有什么稀奇的,你们都散了吧,别在这里胡乱议论了!”

张姨妈把这些人都驱散了开去,径自往谷雨屋中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谷雨啊,你放心吧,我已经同公主说了,公主不会怪罪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瞥见里头站着的卫青和公孙敖两人。公孙敖她也是认得的,平素和卫青交好,“哟,公孙大人来了?”

公孙敖笑着点点头。

张姨妈已经把满脸的笑都堆在了脸上,向着卫青,“卫青,他日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姨妈啊!”

卫青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张姨妈,怎么突然对卫青说这话?”

张姨妈刚才在外头讳莫如深,但到了这屋子里头便没那么多顾忌,拉着卫青就抢先播报道:“皇上在阿房台更衣歇息,点名让你姐姐去尚衣轩服侍,你说,你可不该跟着你姐姐一起飞上枝头成了凤凰么?”

“啊?我姐姐服侍皇上?”卫青两只眼睛放着精光,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脸一红,“那……那不是说我姐姐……”

张姨妈知道卫青为什么支支吾吾,他有些不好意思把那两个字说出口。服侍皇上更衣,其实说白了就是给皇上临幸,张姨妈笑着拍了拍卫青的肩头,“这么多年了,皇上已经许久没有在公主这逗留这么久,也没有找人服侍他,卫青,你和你姐姐的苦日子今天就算是到头了!”

她正要和卫青再说一些奉迎鼓励的话,低头却见谷雨怔怔地出神,忍不住唤了她一声,“谷雨?谷雨?你也别灰心,还是……还是有机会的。”

谷雨这才意识到自己走了神,她抬起头正好对着张姨妈替自己惋惜的眼神,有些无语,难道自己是灰心?怎么可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听张姨妈说刘彻把卫子夫留下更衣服侍的时候,谷雨突然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出去。

历史上的记载,刘彻自霸上祭扫完便到公主家做客,平阳公主让一些女子出来侍奉刘彻,可刘彻一个也没有看上。后来讴者进,刘彻见了之后,独独喜欢一个叫做“卫子夫”的讴者。之后刘彻起坐更衣,平阳公主趁机让卫子夫服侍。也就是在这时被刘彻临幸,过后,刘彻就把她和她弟弟卫青一起带回宫去了。

今日,此情此景,和历史上的记载是多么地相像,历史是不是在她的努力下又向着原有的方向迈了一步?她应该高兴才对,她又可以在李头面前邀功,年底的最佳反穿越警察非她莫属。可是,为什么她想到刘彻把卫子夫留在枕边的情形却没有一点让她开心的感觉呢。

“谷雨啊,谁让你今天这么不走运……”张姨妈安慰她道,“也不知道你脸上这道会不会留下疤痕……唉,一定不会的。谷雨你也别太难过,怎么说这首曲子有你一半的功劳,公主回头还要好好赏你呢!”

谷雨笑着迎上张姨妈同情的目光,“姨妈我没事。子夫姐姐能够得到皇上的宠信,我替她高兴。”就让她以为自己是失落吧,这应该是一个公主家的讴者应有的感觉。

“嗯,嗯,没事就好。”张姨妈只当谷雨是强颜欢笑,便不再戳她的伤口,笑着岔了会儿别的话。

张姨妈又在清伶苑中晃荡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就瞧见卫子夫的碧绿身影从门外进来。其他忙碌的伶人瞧见她都一声不吭,每个人各怀心思的。

只有张姨妈,愣了愣,忽然想到什么,拉住卫子夫的手道:“你怎么回来了?”

谷雨也从镜前站了起来,出了房门,是呵,难道不该是刘彻满意地把卫子夫带回宫去,平阳公主还送到公主府门口,拊其背劝告她,“行矣,强饭,勉之!即贵,无相忘。”

难道说卫子夫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姐姐,你……”卫青眼见得卫子夫一脸疲惫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卫子夫扬起头,看了众人一眼,先一步抢到了谷雨的面前,认真地看了看谷雨脸颊上的伤痕,担忧地问道:“还疼么?不会留疤吧?”

谷雨摇了摇头,“应该没事的。不过,你怎么……?皇上他人呢?”谷雨欲言又止的问题是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

“皇上他已经回宫去了。”卫子夫说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心底松了一口气。

“回宫去了?他怎么没带你?”谷雨和张姨妈几乎同时问道。刚刚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谷雨就意识自己是不是问得有点太直接了,而且刚刚还恹恹的心情却因为卫子夫的这一句话而变得有些雀跃,她想她一定是生气地有点昏头了,自己耗费了这么多心力才排演出来的《诗颂》难道还不值得刘彻把卫子夫带回宫去?

卫子夫倒没有不自在,只是对几人笑笑。

谷雨忍不住把卫子夫拉到一旁小声问道:“皇上难道听你唱完了《诗颂》一点表示也没有?”难道说是自己太自信,自以为这首曲子能够打动刘彻,可实际上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倒不是,皇上对诗颂是挺感兴趣的,还问我是不是我作的。”

“你不会说不是你做的吧?”谷雨之前就已经和卫子夫串过供,让她务必要当众承认是她所做,平阳公主急着把自己手中的讴者推销出去,当然不会拆穿她,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而是会帮着她说话才对。

谷雨摇摇头,“我说是我,不过皇上也没再问了。”

外头的伶人也忍不住把耳朵探过来,想要探听一下卫子夫和刘彻的情形,听得几人的对话,无不喜上眉梢。

张姨妈有些坐不住了,“公主她说什么了没?”

卫子夫微笑道:“公主让我过来喊谷雨一起去前边说话。”

“叫我一起?”谷雨心底一咯噔!

“是啊。皇上说过几天想要来听我唱新的曲子,所以,我想公主也希望能再拿出好的曲子来吧。”卫子夫眼见得谷雨面色一变,便赶紧打消她的疑虑道。

张姨妈脸上的劲缓和过来了,“原来如此。我就说皇上怎么会……没想到皇上还真有兴致,非要跑到这里来听你唱新曲。子夫,姨妈原先就觉得你会苦尽甘来,现在,你看——可不是么?”

外头的伶人们神色一黯,各自悻悻地去了。

卫青眼见得张姨妈的马屁拍完,才终于得到空闲,把卫子夫拽到一旁,小声地问她,“姐姐,皇上有没有……有没有……啊?”

第二十五章 还有第二次

他问得支支吾吾,神情扭捏,意思虽含糊,但刚刚好够谷雨理解,声音虽不大,刚刚好够谷雨竖起耳朵听见。

卫子夫面色一红,眼见得自己的弟弟比自己还紧张,却又忍不住笑了。

她笑着对卫青摇了摇头。

卫青顿觉意兴阑珊,谷雨却好像觉得心底有块小石头落了根,脸上则假装没听见,过了一会儿才同卫子夫道:“公主要我们现在过去么?”

卫子夫点了点头,两人把卫青和公孙敖打发出去,换了件衣服,就匆匆到前边去见平阳公主。

※※※

平阳公主这时候正半卧在榻上,由婢女捶着腿,喂着晶莹剔透的荔枝,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直到此刻才让她疲惫的身心能够空闲下来。

抬起眼见卫子夫和谷雨已经走到了跟前,平阳公主的脸上绽放了笑意,示意卫子夫和谷雨入座。

卫子夫有些受宠若惊,坚辞不肯。平阳公主倒也不勉强,而是招了招手,外头一下子鱼贯而入几个家仆,每个人的手上都捧着一个托盘,平阳公主对两人说道:“方才皇上刚走,就遣了内侍过来,送我不少东西,这些,我也用不着,就替皇上赐给你们吧。”

谷雨抬起头一看,只见那盘子里头都是金银玉器,估计价值不菲。平阳公主竟然这样大方?谷雨心底盘算,真要是拿着这些东西,就算被平阳公主扫地出门,她也可以到当铺去当了它们,换些金钱,找个地方平平淡淡的等着其他同事的到来。

于是瞧着瞧着,便不禁心动。

这时候,卫子夫偷偷地拽了拽自己,等自己回过神来,卫子夫已经跪倒在地。谷雨还当卫子夫这是谢恩,于是也像模像样地跟着她一起跪下,正要高兴地对平阳公主说声谢谢,身旁的卫子夫已经用她那温柔却充满了坚决的声音拒绝道:“奴婢不敢接受赏赐,奴婢们的今日都是公主给的,若非公主,奴婢和弟弟现在只怕还衣食无着……”

谷雨嘴角一抽,只得也跟着卫子夫违心说道:“是啊,若非公主帮谷雨赎身,谷雨只怕得再投井了……”

平阳公主满意地笑了笑,“无妨,其实皇上这些赏赐,多半也是想给子夫的。子夫,你们都起来吧。”话虽说得圆满,但那些赏赐,平阳公主倒好像没有再“强行”让两人收下的意思了。

平阳公主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躯,这时候才看清楚谷雨脸上的那道乌龙,不禁皱了皱眉,“怎么弄得这么严重?”

谷雨低调地躬身,“是谷雨不小心才会伤了自己……让公主失望了。”

平阳公主顿了顿,“虽然有些可惜,但好在有子夫力挽狂澜,也算是错有错着。不过,你这副样子,皇上过两日来,只怕也不能让你见驾的。”

谷雨一愣,原来平阳公主还在打她身上的主意,不过想想也是。推荐卫子夫一个,是一份功劳,再推荐一个入宫,对她来说就是双份,她如何会不情愿?

此时,谷雨倒觉得自己这一道疤倒是有点值了,好得越慢,平阳公主就越是不会动心思让自己去服侍刘彻。但面子上自然还是要装出一副遗憾和委屈的样子,“谷雨不能为公主分忧,心中惭愧。”

平阳公主莞尔一笑,“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再说了,怎么不能为我分忧?皇上过两日不是要来吗,这新曲的事,还得仔细想想才是。”

谷雨这才明白平阳公主为什么对自己好脾气了,卫子夫在她手底下待了这么久,她当然知道卫子夫有多少本事。能够想出《诗颂》这样点子的人是谷雨。他日刘彻再来,要听一首同样新颖的新曲,少了谷雨这个“创意人”又如何能办事?

谷雨点了点头,不用平阳公主说,她也会帮卫子夫想新点子,这是她分内的事。

平阳公主重新把视线投向卫子夫,对于卫子夫今日的表演自然是十分满意,但刘彻居然没有把卫子夫带回宫,而是说改日再到公主府来听卫子夫唱歌,这倒是有点让人不大明白了。

“子夫,皇上与你在尚衣轩中都做了些什么?”平阳公主问得好直接。

旁边的谷雨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平阳公主,又瞧了瞧一旁脸红得跟水蜜桃一样的卫子夫,心倒好像替卫子夫紧张得砰砰直跳。

平阳公主看出卫子夫的羞赧,打消她的疑虑说道:“我也是想你早日得到皇上的垂青,他到底是我的弟弟,你尽管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

卫子夫犹疑了一下,便细声说道:“皇上让奴婢侍奉皇上更衣,皇上坐在榻上,奴婢帮他沐手,皇上就……就拉住了奴婢的手,然后轻轻唱了一句诗经……”

“唱得什么?”平阳公主问道。

“皇上唱了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奴婢听了皇上唱歌,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是傻站在那里。”卫子夫颇有些自责地说道。

呵,这家伙居然现学现卖了!谷雨忍不住在心里头将刘彻暗暗鄙视了一通,还拉着人唱歌,真是酸不酸。

平阳公主勉强笑道:“皇上的确是让人着迷,你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应对,也属正常。后来呢?”

“后来……后来皇上就抱了抱奴婢……奴婢……”卫子夫有些窘迫,让她当着平阳公主的面说这些细节,实在是尴尬至极,但平阳公主看着自己,卫子夫又不得不委婉地说着,“再后来,皇上就拉着奴婢问奴婢的家事,奴婢便一一作答。”

“皇上都问你什么了?”

“皇上问奴婢家里头还有谁,是什么时候到公主府上的。奴婢就据实回答了。”

“就没问别的了?”

“没……没了,只说过几天要来听奴婢唱新曲,还说不能跟这次的曲子雷同。”卫子夫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让刘彻突然把自己搁下,真的只是更了衣就回宫去了。尽管刘彻临走的时候对自己还多瞧了几眼,似含情留情,但她却也能隐隐感觉到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才会让刘彻对自己意兴阑珊,穿好衣服就离开了。

“所以,皇上这次也没有临幸你,就走了?”平阳公主看着卫子夫,但见她楚楚地点了点头,好像因没有完成平阳公主的任务而感到抱歉。

平阳公主从榻上直起身子,自己也有些不明白,“皇上那我可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往常他若是看中了,自是直接带回宫去。还没有像今日这般,明明已经瞧中了子夫,却要把子夫留在这里,改日再来。看来,子夫在皇上的心里,地位倒是不一样的。”

卫子夫身子一动,对于平阳公主的说法,只觉得实在是受宠若惊,不敢承受,“公主,奴婢不敢多存妄想,奴婢只是怕开罪了皇上还不自知,反而连累了公主……”

“若是你真的开罪了皇上,他就不会赐我这么些东西了。”平阳公主扫了谷雨一眼,只见她闷声在一旁一声不吭,不禁问道:“谷雨以为呢?”

第二十六章 与子夫合奏

谷雨一愣,这才意识到平阳公主在问自己话,只是滴水不漏地说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一来不曾见过皇上,二来不知道皇上的性子,所以猜不着皇上的意思,而以奴婢的身份,更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平阳公主笑道:“不曾见过皇上,不知道皇上的性子,却能以一曲博得皇上的欢心。谷雨,倘若让你见着皇上,只怕想要猜度圣意,捉住皇上的心,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

谷雨一时语塞,平阳公主还真是会给自己戴高帽子,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她其实真的不了解刘彻,只是单纯的认为刘彻这样的人会喜欢新奇的东西,仅此而已。

事实证明,他虽然喜欢,但还是没有让卫子夫一跃龙门,他的意识并非她能够左右的。

平阳公主对谷雨仍旧抱有期望,“这几日你和子夫好好商议一下,皇上下次来的时候,你也别躲在清伶苑了,出来瞧瞧他吧。”

“我?”谷雨心里有些慌乱,“可是奴婢这副模样,出来只怕会吓着皇上……”

平阳公主笑道:“只说让你在一旁瞧着皇上,又没说让你现在就顶着这个疤去见皇上!谷雨你心思细腻,早瞧瞧皇上,也好帮子夫提些意见,他日你正式见皇上的时候,也知道如何应对。”

谷雨无从反驳,还正式见皇上……平阳公主在自己身上这小算盘打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谷雨可以让自己脸上的伤好得慢点,但平阳公主让她偷偷瞧刘彻一眼的要求,她却实在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无论如何,看来,她都得去瞧瞧刘彻。想到此,她的手心不自主地往外冒了点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