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七娘见状,匆匆咽了鹿筋,挑帘子就站了出来,满脸期待:“你跟着青城山的牛鼻子老道习武多年,我一直想跟你比试比试,要不要打一场?”

她举着几百斤的太湖石的形象瞬间砸中了桑十四的脑袋,他抱住了杨静渊急声劝道:“三郎,你别和女人一般见识!”

“松手!”杨静渊心情不好,不想再待下去,“十四,以后有牛五娘在,休怪我不陪你。”

他挣开桑十四欲走,牛五娘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花的银钱可有一分一毫是你挣来的?仗着你姨娘以色侍人才受宠的庶子罢了!”

血淋淋的揭开杨静渊身上的富贵皮。他缓缓转过身,素来和熙的笑容早已散尽,气得额头青筋直冒。这个女人从杨家拒亲后,就喜欢撩拨他。他望着竹帘后的牛五娘,仿佛能看清她紧抿的嘴唇与眼里兴奋的光。

桑十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杨静渊。像一尊冰冷的石像,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他心里难过万分,觉得牛五娘羞辱的是自己一样。

“住口!”桑十四郎热血上涌,上前一步挡在了杨静渊身前,对牛氏姐妹说道,“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之言,深于矛戟。牛家就是这样教导自家小娘子的吗?牛家的娘子,我桑十四不屑娶之!”

“桑十四!你说什么?!你胳膊肘朝外拐是不是?你竟敢说要毁亲?!”牛七娘正在吃惊桑十四胆肥了,敢替杨静渊说话。听到后面一句,气得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抓他。

牛七娘天生神力,若被她扯中,桑十四一条胳膊少说也会脱臼。出生武将之家的牛七娘根本不会把脱臼这样的疼痛放在心上,气极之余,也没想着要少使点力气。

其实桑十四说完就后悔了,看到牛七娘发飙来抓自己,悔得双腿战战都想跪地求饶了。他闭上了眼睛,心想好不容易硬气了一回,大不了拼着让牛七娘伤了,正好借口退亲。

杨静渊的怒火被桑十四的举动消了大半,他拖着桑十四的衣领往后拉开,手臂绵软如蛇轻轻搭上了牛七娘的手。胳膊一抖一震,化解开牛七娘的力气。手指在她双臂上麻筋上一弹,直接将她推到了桑十四怀里。

他盯着帘子后的牛五娘闲闲说道:“我是庶子是废物又怎样?你上赶着想嫁,我不、想、娶!”

一只茶杯从竹帘后扔出来,撞着帘子摔在了地上。

牛五娘尖声叫道:“谁希罕嫁你!”

杨静渊笑了:“实话告诉你,上回你扑我怀里来,脸上的粉抖得跟下雪似的,包顿铰子都够了。我起了两胳膊鸡皮疙瘩,三天没消呢。不稀罕最好,我害怕!”

牛五娘狠狠掐着自己的腿才没有气得跳起来。她高声说道:“我下个月要嫁赵家二郎。你想娶也没那福气。”

“杨三郎,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姐姐?上回明明是她下台阶崴了脚,脚踝肿得老高,养了大半月才好呢!”牛七娘半身酸麻靠在桑十四怀里,想挣扎没力气,急得直嚷嚷。

杨静渊懒得多说,转身对桑十四道:“带着七娘换地方吃饭去。”

“三郎,她,我我……”桑十四郎头一回抱着牛七娘,像被点了穴似的,动都不敢动。

杨静渊睨了他一眼道:“出息!”

他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桑十四郎怀抱美人紧张得额头见汗。

满屋的侍婢全低下了头,瑟瑟不敢多言。

牛五娘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姐姐,你别笑了!”牛七娘想推开桑十四,胳膊一点劲也使不上,她转脸瞪着桑十四,“你放手!”

桑十四郎眨了眨眼,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牛七娘没有一脚将自己踢开。他抬起头时,看到杨静渊正望着自己啧啧摇头。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跟他爹桑长史看他时几乎一模一样。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股勇气来,握着牛七娘的走就往外走,边走边训她:“你姐姐脸坏了,脑子也有毛病。你少被她呼来喝去当枪使!不然我就休了你!”

他还敢威胁她?可是他这样子瞧着真好看……牛七娘脑子一片空白,呆呆望着桑十四,跌跌撞撞被他拉了出去。她的侍婢见状,只得匆匆向牛五娘行了礼,嘴里叫着七娘子,跟着追了出去。

牛五娘还在笑。少了一半人的雅间显得空荡无比,她突然喝道:“都给我出去!”

服侍她的两名侍婢头也不敢抬,慌乱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门,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碎响声。

她是看上他了。摔下台阶被他接住的时侯,她就喜欢上他了。

她弹得一手好琴,画得一手好画。下厨能做一桌好菜。她想尽办法邀他来家,尽情展示给他看。他却不屑一顾。

杨家婉拒亲事。有本事让他当一辈子道士不娶妻好了。练什么童子功,哄鬼去吧!不就是嫌她脸上有斑么?脂粉一盖就瞧不出来了。哪个女子不用脂粉?她用得多了一点而己。

杨家是锦王又怎样,一介商户而己。害她成为益州城的笑柄,连商户家的庶子都瞧不上她呢。谁还肯娶她?

他不肯娶她,他甚至畏如蛇蝎般躲着她。

“杨静渊,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不过只个以貌取人的俗物!”牛五娘愤怒地砸着碗碟,听着清脆地碎响声,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会帮着赵家把杨家踩到脚下。我要让你身无分文,跪在我脚下向我讨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只有一章。

★、第80章 辞行

初一、十五杨大老爷总会给大太太杨石氏脸面,留在正院用晚饭。又逢十五,杨家大房齐聚一堂。

杨静渊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情不自禁扫了一眼柳姨娘。

堂上开了两桌,一家人没有用屏风隔开。一桌坐着父亲和两个哥哥,以及三个侄儿。另一桌是杨石氏和两个儿媳带着年幼的孙女。

柳姨娘穿着件银红色的夹袄,白色的裙幅用一条绯红的腰带系着,腰盈盈不足一握。娇嫩中带着妇人的成熟韵味。她梳着坠马髻,眼波流光潋滟。一种柔弱到极致的美丽。

大哥二哥都有妾室,只会向嫂子们请安,不会来嫡母处晚宴。满满一屋子人,只有柳姨娘一个人站着侍侯。

打记事起,初一十五家里人聚在正房用饭,柳姨娘都是站在杨石氏身后的。有她侍侯杨石氏,两位嫂嫂都坐了下来。她才三十来岁,比大嫂还小着两岁,瞧着和二嫂一般年纪。

杨静渊想起了牛五娘的话,心像针扎般难受,头一次觉得站着的柳姨娘份外刺眼。自己坐着,她站着侍侯。她是自己的亲娘啊。他真想掉头离开。

人都到齐了,就等杨静渊来。杨石氏看到他,习惯地扬起笑脸叫他:“三郎快来,就等你了。”

大哥二哥,两位嫂嫂侄儿侄女都到了。杨静渊突然觉得,如果堂上少了娘亲和自己,并不会影响家里的这份热闹。他上前行了礼,挨着二哥坐了。

杨家是商贾人家,也遵循食不语的古训,一顿饭只听见杯碟碗筷的轻响。只有杨石氏那桌,都说隔辈亲,她心疼孙儿孙女,不时吩咐仆妇给他们挟菜添汤。不时能听到柳姨娘柔和的声音:“太太,让婢妾来。”

“太太,秋燥,给您添碗老鸭汤可好?”

“太太,酱肘子您可不能多吃。”

她压低的声音,像长满茸毛的菖蒲,有种令人心痒的悦耳感。然而杨静渊听在耳中,如坐针毡。

终于熬到杨大老爷停了筷,漱了口。杨静渊悄悄递了个眼神过去。

杨大老爷怔了怔。起身负手去了大厅坐着。

这边席面一散,那边也跟着散了席。

散席后照例要陪着父母说会儿话。儿媳们领着孩子坐在下首。柳姨娘再一次站到了石氏身后,侍奉茶水。

杨大老爷瞅了眼杨静渊问道:“去季家提亲的日子定了没有?”

杨石氏笑着答道:“斗锦一完,城里的织户们就纷纷上门求问新锦的织法。老爷不催,妾身也打算这两日就请官媒走一趟。”

爹呀,我给你使眼色,不是催着去提亲!父亲的误会让杨静渊百般不是滋味。如果那天没有碰到季氏兄妹,也许他现在定红了脸欢喜不己。

“三郎定是欢喜傻了。”

“已经变成木头人了!”

两位兄长打趣的声音让杨静渊一惊。他站起身来垂下了头:“母亲,别去季家提亲了。”

“你说什么?”杨石氏以为自己听岔了。本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三郎怎么突然改了主意,阻挡起来?

他现在只是在杨家吃闲饭的庶子。

父亲私下许诺将来分给他的产业尚不在他名下。父亲在世一天,他就不可能分家单过。这是织锦人家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每一个庶子长大成人都分了产业出去。就像被蚂蚁蚕食,一点点变得弱小。

杨静渊清楚的知道,父亲虽然上了六十,身体还算康健。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仍然只能依附家里,拿公中月钱度日。没成亲之前银钱随意他花用。成了亲,他就不是一个人了。如果季英英喜欢自己便罢了。她心里没有他。何必娶她过门,让她跟着自己受人耻笑?

杨静渊拿定了主意,掀袍跪在了父母身前:“儿子虚长十八岁,未有建树。想外出闯荡一番,求爹娘成全!”

他要离家闯荡?

满堂震惊。

柳姨娘情急之下看向了杨大老爷。杨大老爷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他明白自己先前会错了意。三郎一天比一天懂事。老管家传信说他天资聪慧,能举一反三,经商那点门道一说就懂。好男不吃爹娘饭,杨大老爷并不觉得儿子的所求有何不对。他开口问道:“三郎,都说成家立业。成了亲和你举业并不矛盾。何况,外出闯荡总要有个目的,你当是随意拿着银钱出去游山逛水么?”

“我不想现在成亲。”杨静渊也不知道自己出去后想做什么。他只知道留在家里,最多给大哥二哥跑腿打杂。也许是因为赵修缘的讽刺。也许是不想让季英英瞧不起自己。也许是牛五娘刺痛了他。也许,他也想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三郎不娶季二娘,岂不是便宜了别人家?杨石氏耐心劝道:“三郎,你不是心仪季二娘么?她正当妙龄。咱家不去提亲,你将来不会后悔?”

悔字,心情灰暗低沉之意。一个字道尽杨静渊现在的心情。只要他肯,嫡母一定会将季英英娶进杨家。而他坚持不娶,也许季英英会嫁给朱二郎?或者其他不认得的男人。

杨静渊眼里的犹豫尽落在杨石氏眼中。她温言说道:“三郎,你自小娇惯,哪里吃得惯外面的苦。你从来没离开过益州府。儿行千里母担忧……你瞧瞧你姨娘。柳姨娘,别哭啦。”

柳姨娘泪珠成串落下,转过头抹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出门有个好歹,叫她怎么能不担心?

如果不去季家提亲,等到了年底,也许等来的是季英英许给他人的消息。杨静渊埋下了头。

杨石氏叹道:“三郎,你突然不想娶媳妇,又突然提出要出门。难不曾是因为季二娘不肯嫁你?”她看着杨静渊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忍不住笑了:“那季家不过是开了间小染坊的,仗着有几色染色的秘方勉强立足罢了。能嫁进咱们杨家,是她的福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焉能自专。母亲定会如了你的愿。”

“与她无关!”杨静渊抬起头,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想这么早成亲。这几天我已经收拾好行李,打算明天就走。”他郑重给父母磕了个头道,“恕儿子不肖了。”

他站起身,朝哥嫂团团一揖:“三郎不在家,爹娘靠哥哥嫂嫂照拂,受三郎一礼!”

“三郎!”杨静山站起来扶住了他,看到他眼里的坚决,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杨静渊没有看柳姨娘,他不敢看她落泪的模样。他大步走出了正堂,秋雨绵绵下了起来。

等候在回廊外的香油从肋下抽出油纸伞撑开,悄悄往里看了一眼:“郎君,老爷太太准了?”

杨静渊嗯了声,被迎面的寒风一吹,他心里生出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怆凉。行到一半,他脚步停了下来:“你先回去吧。”。

“郎君,你要去哪儿?”香油不解地问道。

杨静渊头也没回地走进了雨幕中。

香油愣了愣,举着伞追了过去:“郎君,我与你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81章 欲语还休

离西城门不远有一大片野地,零星搭着几间窝棚。借着竹篱缝隙透出几丝烛光,隐隐能看清眼前方圆两丈。

李白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中四面环山。东出行长江,水流滔急,有三峡天堑。北行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前朝汉末流寇造反,对益州城百姓来说,坐茶馆听说书先生说说便罢。自大唐朝建立以来,益州城也没有发生过战事。城墙失修已久。

眼前这截城墙因年生日久风吹雨淋坍塌出一个豁口。滚落的土砖石头堆积形成了一个缓坡。入夜以后,城门关闭。杨静渊驱马就来到了这里。他跳下马牵着辔头,就往坡上走。

“郎君,入了夜翻城墙被抓到,舅老爷也不好在太守面前替你说话。”香油东张西望,很是紧张。

“谁叫跟着来的?回去。”杨静渊觉得香油胆小嘴碎,并不想带着他。

香油委屈地闭紧了嘴巴,牵着马跟着。他腹诽着,如果不是我跟着来,郎君你能想到穿上防雨的织锦斗蓬么?如果不是我提醒,你穿那件白锦织花锦斗蓬,骑着雪风,隔十里,城门楼的兵都能把你当靶子呢。

胆小如鼠。杨静渊鄙夷地扫了他一眼。秋雨夜寒,守城门的兵早缩在门楼里饮酒去了。巡逻的兵也巡不到这野地里来。

两人翻过城墙,上了官道。杨静渊抖了抖缰绳,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郎君……”

香油好奇得很,明明收拾好行李,明天出门。这么晚了,郎君出城做什么?

“要么在这儿等着。要么就闭嘴!”

香油乖乖闭上了嘴巴。只要郎君不扔下自己就好。

雨越下越大,窗外传来沙沙的雨声。

“娘子,晚上伤眼睛。少写一会儿吧。”绫儿又添了两根蜡烛,摆在了矮桌上。

季英英在白竹纸上边想边记:“年底要随姨母家的人去长安。我把今天用的料记下来,明天交给哥哥。”

这几天风平浪静。季家人都松了口气。只等时间长了,赵家淡忘了斗锦与婚约。季氏卯足了劲教季英英各种礼仪。四个嬷嬷轮番上阵,从穿着打扮到徐家老太爷老夫人的饮食喜好,无一不细细道来。

季英英只有晚上抽空悄悄配置染料。

买来的普通靓蓝经过套染能得到蛋青、天青、翠蓝、宝蓝、赤青、藏青等青色,又能染出胡绿、豆绿、叶绿、果绿、墨绿等绿色。份量不同,每一种青与每一种绿又有上中下品之分。上等有光,协调自然。染出来的布料色好,染坊收的工钱也要高出两成。

季耀庭能染,却不如妹妹能搭配到最好。季英英晚上将心得用料细细记下,以便哥哥根据配方学习。

将写完的配方收进匣子。季英英又没有睡意。她托着腮听着窗外沙沙的雨声,愁绪如秋雨一样绵长。

长安,母亲说去了,就拜请外祖母寻门亲,直接从外祖家嫁了。去了,她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家呢?她恋恋不舍地望着屋子里的陈设。每一件每一样此时瞧着,都这样不舍。

“娘子,歇了吧。”绫儿看明白自家娘子脸上的不舍,心跟着酸涩起来。如果不是赵家,娘子也不用远行长安寻人嫁了。可是留在益州府,是祸比福多。

季英英打了呵欠:“睡吧,一早还要跟着娘学煎茶。”

“咚咚咚。”窗户被轻轻敲响。

主仆二人没有在意。这声音太轻了,像是一阵急雨突然被风吹打在窗棂上。绫儿正侍侯季英英起身更衣,窗户突然被推开了。寒风夹着雨丝灌进了屋里。矮桌上的蜡烛噗地熄了。屋里瞬间陷入了黑暗。

绫儿正想重新点灯,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季英英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已站在了她面前:“谁!”

“我,杨三郎!”杨静渊快言快语止住了她大声叫人,反手关了窗户,“放心,她只是晕过去。我有话和你说。”

他揭开了斗蓬的帽子,有点紧张地看着她。

季英英按着胸口背心吓出一身冷汗来。他当这里是杨家后花园,随他什么来逛?她气极败坏,压低声音道:“你这人怎么总是莫名其妙,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

这样翻墙入室,叫人瞧见可怎么得了?

屋里很暗,除了她熠熠生辉的眸子,他只看得见她朦胧的身影。想到远行,想到她或许要许给别人,杨静渊的心就火辣辣地烧灼着。这把火一直烧到了他的嘴唇上,他甚至感觉到血液在唇上突突奔流。

季英英感觉他的身影像山一样压了过来:“你有什么话……”

他的唇已覆了上来。带着秋雨的气息,带着令她心慌的灼热感劈头盖脸包裹住了她。她的思维与反应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甚至想不起来是不是该咬上一口,推开他。

只不过一瞬,杨静渊就松了手,微微喘了口气。他正要说话,季英英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她退后几步,靠在了床柱上,愤怒地低吼:“杨三郎,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是他冲动了。是他没有忍住。杨静渊无从解释。他低声下气地地说道:“我知道唐突了你。我真心喜欢你。我会挣下自己的家业来娶你。你不要轻易许人好不好?你等我好不好?”

季英英反手盖着自己的嘴唇,气得浑身发抖:“你以为你是谁?你想来就来?想亲就亲?你把我当成什么?你凭什么要我等你?我有上赶着要嫁你吗?”

对,是他不好。是他自作多情。是他舍不得。杨静渊听到自己的声音像缠绵飘荡的雨,仿佛不属于自己:“赵修缘生了恨,会对你不利。我知道你母亲哥哥想尽快给你定亲,像朱二郎。嫁进杨家,我至少可以保护你。”

“呵,你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的终身?”季英英怒极反笑,“你问过我么?杨三郎,我不想嚷嚷惊醒家人,你走吧。至于我的终身大事,自有母亲哥哥替我操持。”

杨静渊恨不得再扇自己一记耳光,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场面,生生被自己给搅和了。自尊与骄傲也不容他再低声下气地去求她。他转过身翻出了窗户。

他站在檐下,雨水淋淋漓漓浇在他脸上,夜色里俊朗的脸上分明带着一丝难堪,一丝伤心。

他就这样怔怔地望着自己,像一只落水的小狗。季英英的怒气渐渐消散。她没来由的想起了赵修缘,想起了自己。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她终是不爱他的。杨静渊突然转身,身影轻飘飘地翻过墙头,消失不见。

季英英缓步走到了窗前,喃喃说道:“嫁你,也好的。”至少他喜欢她。嫁一个喜欢自己的,还是锦王杨家的郎君,有什么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生日,本来想多更的,实在抱歉了。周末哈皮。

★、第82章 一别

杨静渊回到家时,更鼓已敲过了三更。他进了院子,意外看到书房的灯亮起,诧异得扬起了眉。

听到脚步声,杨大老爷疲倦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扫过他被雨水淋得湿透的头发,不觉一叹:“三郎,既然不舍,何必拒了亲事?”

被父亲猜到了。杨静渊面上一红。想起被自己一时冲动激怒的季英英,他黯然的想,许是没有缘份吧。

“听老管家说季家二娘聪慧,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娘子。真的不后悔?”

“大丈夫何患无妻。她对我无意,强求也枉然。我……不后悔。”

杨大老爷没有继续说下去,吩咐道:“换了衣裳过来。”

灯光下,父亲花白的头发衰老的脸让杨静渊难过起来。等到半夜三更也要等自己回来,定是不放心自己。他嗯了声,飞快地去换了衣裳,打散头发胡乱擦了两把,吩咐香油去厨房炖盅冰糖燕窝端来。

“不用啦。”杨大老爷从他手中拿过干布巾,示意他低头。

杨静渊愣了愣,乖顺地跪坐在父亲面前,任由他帮自己擦试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