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耀庭的脸色就变了。不是小娘子他不招呼,这是什么意思?

季英英轻轻放下了帘子:“哥哥,我看够了。”

一想到自己的夫婿为了卖一把梳篦讨好逗趣那些小娘子,她就觉得像是三伏天吃了一罐子红焖肘子,腻歪。

季英英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将就。嫁个男人认真地把日子过好。看到这一幕,她实在害怕自己嫁了盛大郎后会按耐不住脾气和他吵嘴。

季耀庭心里憋气得紧。选了半天,选中盛大郎门当户对,年龄合适,相貌也不差。偏偏这人哪,不是外在的条件合适就是个好的。他掀了车帘出去,沉下脸吩咐季富离开。

车刚启动,又遇到了熟人。

桑十四斗败公鸡似的骑着马,杨静渊骑在马上也板着一张脸。两人身边驶着一辆马车,迎面朝着季家的骡车驶来。

街道狭窄,季富靠边停了车,等那辆马车经过。桑十四郎瞅到车辕上坐着的季耀庭,顿时来了精神,提着马鞭捅了捅杨静渊:“是季大郎。”

杨静渊大喜,高声招呼起来:“季大郎!我正有事寻你!”

他说着就要过去,桑十四急了,一把扯住了他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杨三郎,你敢扔下我跑,兄弟没得做了!”

杨静渊瞟了眼缓行的马车,声如蚊蚋:“你可没说牛五娘也要出门。”

桑十四郎语塞,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管,你今天说什么都要陪我。”

“牛七娘吃不了你!出息!”杨静渊鄙夷地说完,堆了满脸笑跳下了马。

听到杨静渊的声音,季英英没来由的想起昨天晚上他送信来的事,隔着帘子叮嘱季耀庭:“哥,别说我在。”

为什么?季耀庭马上想起了赵杨两家的恩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妹妹不想和杨三郎攀谈就罢了。赵二郎已经怨恨上季家了,再和杨家来往,季家在三道堰日子不好过。但斗锦那天杨静渊骑了马找回妹妹,他该上前向他道声谢。他这样想着,也下了马车。

杨静渊一心想摆脱陪牛氏姐妹逛街,打过招呼后,听到季耀庭称谢,他赶紧压低声音说道:“你若谢我,就赶紧说有事找我。”

啊?季耀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时马车停在了路边,侍婢服侍着牛氏姐妹下了车。牛七娘认出了季大郎,低声告诉了姐姐。牛五娘微微一笑,缓缓走了过去:“你就是季二娘的哥哥?她可还好?”

牛五娘戴着顶帷帽,长长的面纱直垂到胸口。遮住了面容,却不影响她的气度风仪。

娴静高贵的牛家小娘子突然给自己见礼,季耀庭十分不安。是冲着妹妹来的吗?他惊吓之下一时忘了别人并不知道妹妹在车里,绷紧了神经,生怕牛五娘找茬:“多谢您关心,我妹妹……还好。”

见他挺直胸膛拦在车前,眼神却忍不住想往后瞟的模样。牛五娘微笑道:“二娘既然在,何不出来一见?”

车里还没动静,季耀庭已经下意识地张开了双手:“我妹妹不在。”

哎哟,这蠢样儿!桑十四郎在旁边看得清楚,以手抚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杨静渊见状,知道季英英多半在车里,也有些傻眼。

牛七娘直接走到车旁,高兴地叫道:“季二娘,你在啊?你怎么不出来?”

车外的人,季英英就没有一个想见的。她心里飞快地冒出一个主意,故意捂着嘴咳了几声,捏着鼻子嗡声嗡气地说道:“受了风寒郎中说不宜见风,二娘在这有礼了。”

“是啊,妹妹不知怎的病了。才看了郎中。不方便见客。母亲还在家守望,在下先行一步了。”季耀庭总算还没笨到家,借着妹妹的话团团一揖,跳上了车辕。

季富见机不秒,赶紧抽了一鞭,赶紧骡车缓缓驶离。

“季二娘,等你好了,我下帖子请你来家作客!”牛七娘没当回事,匆匆朝车里喊了声。

胆小怯懦小家子气!牛五娘微微一笑,挽住了妹妹的手道:“你说的就是这家木器店吗?”

牛七娘的心思再一次被她转移开,兴致勃勃地说道:“是啊,卖透光镜的就是这家。梳篦也好看……十四哥,你来帮我选套梳篦!”

桑十四郎紧紧握住杨静渊的胳膊应了,低声求道:“三郎,你别走。”

杨静渊望着远行的骡车,脑中回荡着季英英嗡声嗡气的声音,心如沸水,翻腾不休。昨晚他怎么就没叫醒她呢?她定是睡在地上才受了寒。也不知道郎中怎么说的,严不严重。他越想越自责,越想越牵挂,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敷衍着桑十四郎道:“行,我不走。你松手吧,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桑十四郎刚松了手。杨静渊兔子似的跳开,身手利落地翻身上了马,瞬间就跑出几丈开外。气得桑十四浑身发颤,指着他的背影胳膊直哆嗦:“好兄弟啊……”

“桑十四!”

一声娇咤从身后传来。桑十四打了个激灵,堆了满脸谄媚的笑,抖着腿移了过去:“小姑奶奶,我在呢。”

牛五娘立在门口,长长的面纱轻轻抖动着,瞧不出是风吹起了涟漪,还是在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多更吧。写好为主。速度为次。

★、第77章 鱼粥

出了街巷,季耀庭长吁短叹:“妹子,怎偏生又遇到了牛五娘呢?”

季英英心想,我哪里知道。幸亏我反应快装了病,否则牛七娘定会拉着我进木器店不可。

同是姐妹,牛七娘像夏天的冰镇鱼脍,爽口美味。牛五娘是一罐鸡汤。浮油掩住了热度,吃的时候,才知烫嘴。牛五娘的眼神,带给季英英一种翻手就能将她碾成齑粉的感觉。

今天牛五娘主动开口打招呼……季英英心中一动。比起牛七娘,可能想邀她一起逛木器店的人会是牛五娘。

为什么呢?她不是表示根本不在意赵修缘和自己的那段情缘么?季英英看得懂牛五娘眼里的轻蔑。对牛五娘而言,自己只是路边的一株懒得看的杂草。她突然主动打招呼想让自己露面又是为什么呢?

季英英想不明白就懒得想了,反正她会离牛家姐妹远一点。她挑起帘子对季耀庭说道:“哥,我们不在城里用饭了,回家路上买几个锅盔馒头垫一垫好了。”

季耀庭也不想在益州城里久留,正巧看到路边有卖馒头的,吩咐季富停了车,打算去买几个馒头路上吃。

骡车行得慢,没等季耀庭买好馒头,杨静渊骑着马已经赶到了。他见季耀庭站在蒸笼前,急着阻拦道:“怎么能吃这个呢?前面不远有家粥铺,煮的鲫鱼粥又香又浓。吃一碗下去,保管英英病好一半。大郎且赶了车来,我先去吩咐老板现杀鱼熬粥。”

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季耀庭,骑着马跑走了。

季耀庭的嘴巴张成了“O”字。

“保管英英病好一半。”

“我先去吩咐老板现杀鱼熬粥。”

他叫妹妹什么?什么时候杨三郎唤起妹妹闺名来了?他是不是热心得过分了?

季耀庭好不容易才合拢嘴巴。

从青羊观认识杨静渊,到斗锦那天他骑了马急着去接季英英。杨静渊对妹妹的异常举动哗地涌进了季耀庭的脑袋。

他好一阵才回过神,一把掀起车帘瞪着季英英连珠炮似的问道:“你听见没有?杨三郎叫你什么?他怎么知道你的闺名?你生病关他什么事?跑得跟风车车似的。你该不会是和他好上了吧?”

季英英又羞又气。昨晚杨静渊撬窗送信,今晨被子又古怪落在地上。再察觉不到杨静渊待自己的异常,她就真是个瓜娃了。一瞬间,赵修缘那双充满误解怨怼的眼神就出现在面前。他质问她,是否因为恨他毁约,就把那方锦帕送给了杨三郎。她若和杨静渊走得近了,岂非坐实了赵修缘的猜测?想起两人从小到大的情分,季英英实在不想再见到赵修缘悲愤登门指责自己:“没有的事!哥,赶紧家去吧。”

家去?可人家杨三郎热心的骑着马去给你弄鲜鱼粥了呀。好歹是一片心意,怎能不和杨三郎说一声,扔下他就出城去呢?季耀庭纠结了。

早晨被赵修缘闹腾一顿,季英英心都灰了。打算瞧一眼盛大郎,嫁就嫁了。谁知道多瞧这么一会,就腻歪了盛大郎。她想嫁了,离三道堰离赵家离赵修缘远一点。如今又没有合适的姻缘。她心里更加烦乱。

季英英苦笑起来:“哥哥。季家高攀不上赵家,就能攀上杨家么?富贵人家郎君的心思咱猜不透。咱们不吃他的粥,他心里也就明白了。将来也不会再和咱家来往,省了麻烦。”

季耀庭知道妹妹说的在理,但实在太过失礼。

看到他为难的脸色,季英英心一横吐露了实情:“那方给赵家斗锦绣的锦帕,被杨三郎捡到了。赵二郎今早来家里闹,是疑我嫁不了他,故意向杨家泄了密。”

季耀庭大吃一惊,跺脚道:“你就该烧了它。赵家二十几年才得一个锦王,定不肯让人质疑半分的。何况落到了杨家人手里!你真是糊涂!”

她看到那方锦帕就想起斗锦前后的变化,只顾着伤心难过,根本没想过留着它的后果。季英英眼里渐渐蓄满了泪:“哥,我错了。我心里起了誓,打死也不会承认的。不会……让他难堪。”

看妹妹仍一副替赵修缘着想的模样,季耀庭的心又软了下来:“罢了。你先与季富叔家去。我去寻杨三郎,但愿能讨回那方锦帕。”

季富赶着车载着季英英出城。季耀庭顺着街道往前,走了盏茶工夫,看到一旗绣了粥字的青布店招。杨静渊那匹耀眼的白马正栓在门外的槐树下。鞍辔烂银打就,被阳光一映,熠熠生辉。

杨静渊背对着门站着,发髻被一根枣红底金丝绣花发带束着,身上穿着同色的织锦袍子。那些绣在锦上的金丝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富贵的气息像阳光下的波光点点泛开。

“老板,还要等多久?”

他大声催促着老板。侧脸天庭饱满,鼻梁挺直,嘴角上翘带着笑。俊朗得像秋日洗净的碧空。

季耀庭又生出丝丝叹息。他不能否认杨静渊的出众。可是……他姓杨,是锦王杨家的儿郎。

“大郎,粥马上就得,正好趁热喝。”杨静渊一回头,看到了季耀庭。他下意识地往后面看去,意外地发现骡车没有跟了来,他又着急了,“是不是骡车颠得难受了?”

就冲着他这份焦急,季耀庭抱拳弯腰长揖首。

杨静渊愣了,侧过身不受他的礼:“大郎何故如此?”

季耀庭站直身,深深呼吸:“我妹妹已经先行家去了。”

“噢。”杨静渊有点失望,展颜笑道,“不舒服早点家去也应该。你把粥带回去吧。”

季耀庭一声叹息:“杨三郎,你说实话,你这样做是不是喜欢上我妹妹了?”

杨静渊的脸烫了起来。对,他就是喜欢上季英英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挺直了腰,诚恳地说道:“是。我心仪令妹。我已回禀了父母……”

季耀庭打断了他的话:“杨三郎,多谢你对我妹妹的爱护。季家门户小,高攀不起。”

★、第78章 不欢而散

只是因为门户之见就不肯结亲吗?杨静渊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非嫡子,无需继承家业。我爹娘不需要给我娶房门第高贵的媳妇,愿意成全我对令妹的心意。”

“是因为那方锦帕吧?”季耀庭作为季家支应门庭唯一的儿子,十岁起就被季氏带在身边打理染坊事务。他对人情世故的了解远超他的年龄。他平静地望着杨静渊道,“是因为杨家老爷太太看到了我妹妹绣的那方锦帕,才愿意成全你吧?”

杨静渊顿时语塞。嫡母的确是因为那方锦帕。他不是。但他又无法否认季耀庭的说法。

“锦帕呢?”季耀庭又一次替妹妹难过起来。

杨静渊无法撒谎:“在我母亲手中。”

说话间,店主喜滋滋地拎着一只黑陶罐走了出来:“小郎君,粥熬好了!多放了姜丝,保管热热一碗下去,通气透汗!”

季耀庭拱了拱手:“多谢你的心意。季家确实高攀不起。请别再寻我妹妹了。”

黑陶罐口浮着雪白的鲫鱼粥,浸着淡黄色的姜丝,撒着嫩绿的香葱,汩汩冒着热气。

杨静渊失神地坐了下来。

店主搓了搓手,小心地问道:“郎君可是不满意?”

杨静渊猛地抬起头来,扔了一把钱在桌上,拿起蕉叶盖在陶罐上,拎起就走。

季耀庭慢吞吞地步行回家,走到城门口时,看到一匹白马从身边奔出了城去。白马红袍,着实打眼,他心里暗惊,扬手想叫住杨静渊。转瞬间,人已没了影。

骡车早一步出了城。离城不远的一株黄桷树支起了竹棚,挑着茶字店招。季富停了车等季耀庭。季英英也跟着下了车进了茶摊。

茶刚端上桌,季英英听到马蹄声疾冲着自己奔来,她下意识地回了头。

白马在茶棚前停下,杨静渊骑在马上,一手提着装粥的黑陶罐。

他定定地看着她。杏黄色的胡服,梳着利落的乌椎髻,两只眼睛因为吃惊瞪得溜圆。她好好的。她在骡车里没有病得昏沉沉的。她听得清清楚楚。可她还是先走了。让她大哥来回拒自己。如果是赵修缘,她会这样不辞而别吗?他想起了昨晚季英英压抑的哭声。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心像被蚂蚁咬了一口。那一点酸渐渐地蔓向四肢百骸,难受得让他咬紧了牙槽。黑陶罐并不大,此时看到季英英好好的坐在面前,突然之间就变得沉了。

被杨静渊追上来逮个正着,季英英很尴尬。她小声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见牛五娘,后来……”

后来也不想和你有过多攀扯。

只是看出杨静渊待自己有意,他什么话都没说过。她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她探头往路上望了一眼,官道上行人少,一眼望去,远远能看到城门楼,季耀庭还没有赶到。

白马轻轻踏着蹄,踢踏踢踏靠近了季英英。杨静渊俯视着她:“我想娶你,不是因为那方锦帕。”

他突然开口说嫁娶之事,惊得季英英倒退一步:“你说什么?”

杨静渊定定地看着她:“我母亲请媒人登门提亲,你会答应吗?”

季英英呆若木鸡。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杨三郎,你别开玩笑……”

她眼里只有惊色。果然是自己一厢情愿。嫁谁不是嫁呢?嫁不了赵二郎,她就没想过可以嫁给自己么?他哪点比赵二郎差了?

“杨三郎,你会织锦吗?”

他想起了赵修缘的话。是啊,他是个只知道走马弄鹰游乐享受的纨绔。自然比不得赵修缘能干。

“在你心里,我真的一无是处?”

“锦王杨家的郎君,怎么能说自己一无是处呢?”

“你很有钱啊,不是吗?”

在她心里,他一直是个有钱的纨绔罢了。杨静渊垂下眼眸,手里拎着的粥就像一个笑话。他,在她眼里也像一个笑话吧。手一松,装粥的陶罐从手里滑落,啪地摔得粉碎。

洁白的鱼粥散落了一地,满地狼藉。

他望着季英英吃惊的脸,淡淡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仗着家里有钱强娶你的。”

杨静渊倒转马头,抽了白马一鞭。马咴咴叫着,扬蹄朝着城里疾驰而去。

“喂!”季英英追着跑了几步,杨静渊头也没回。她气得大叫:“这叫什么事啊?莫名其妙!”

他来得莫名其妙,话说得莫名其妙,生气得莫名其妙。季英英狠狠地跺脚:“我又没欠了你!”

转头看到地上摔碎的陶罐和鱼粥,季英英觉得刺眼之极。她上了骡车,气鼓鼓地说道:“季富叔,我们家去吧,不等哥哥了!”

可惜了。季富心里叹了口气,驾着车走了。

等到季耀庭回来,收了货对过账,一进小跨院,季妹妹就扑了过来,捏着拳头揍他:“你和杨三郎说了什么?他莫名其妙跑来摔粥罐子!”

季耀庭捉着妹妹的手腕急道:“你小声点,想让母亲听见?”

季英英气呼呼地罢了手,坐在黄桷树下撑着下巴生闷气。

“哥哥只是拒绝他了。这不是咱们事先说好的?”季耀庭挨着她坐了,好奇地问道,“他对你发脾气了?”

季英英没好气地数着手指头道:“他跑来一共只说了三句话。然后就把粥罐子摔了。”她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连声谢都没机会说,他就跑了。像是我借了他家的米还的是糠麸似的。脸快拉到膝盖下面了!有钱人家的少爷真真侍侯不起。”

季耀庭叹了口气道:“在家受尽宠爱,没经过事。大概没想到咱家会拒绝他,伤自尊了。”

“嘁!”季英英嗤之以鼻,“说他是纨绔,一点都没错。当时我是没反应过来,他再在我面前摔一次粥罐子试试,我不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才怪!”

如果杨静渊不是杨家的郎君,该有多好。季耀庭想起杨静渊神采飞扬的模样,暗暗道了声可惜。

“以后再无交集也就罢了。对了,方才和母亲对账,母亲说,年底姨母家来人,就让你跟着去长安。”

“长安?!”季英英再一次吃惊了。离家背井的惶恐瞬间攥住了她的心。她捉着哥哥的衣袖紧张极了,“我回来母亲怎没和我讲?”

季耀庭笑道:“你回来母亲正在午睡。下午收货盘账,用过晚饭,就会和你讲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奉上。

★、第79章 讥讽

因牛五娘快要出嫁,牛七娘为讨好口彩,事先说好在喜盈门用午饭。雅间里垂着一道竹帘,挡得住外人的目光,不妨碍牛五娘取了帷帽用餐。

房里摆了两桌。牛七陪着姐姐,舍不得不使唤外头独自坐着的桑十四。有侍婢不用就喜欢折腾他。小二端了菜进门,牛七娘一句,我姐姐不喜见外男。桑十四就成了免费的跑堂——负责从门口接过托盘,再递给牛家的侍婢。

见到杨静渊推门进来,桑十四原本哭丧的脸瞬间放晴,喜得一个熊抱,差点当场泪奔。

隔着朦胧的竹帘,牛五娘抬眼睃了杨静渊一眼,嘴角扬起个鄙夷的笑容。

恰巧被牛七娘瞧见,她性子直,快言快语地问道:“姐姐笑什么?”

屋子不大,牛五娘的声音不高不低,清清楚楚落进了杨静渊耳中:“我笑啊,益州城锦王杨家的三郎君没讨得佳人喜欢,灰溜溜地回来了。”

桑十四郎倒吸口凉气:“三郎,你抛下我去找小娘子去了?”

杨静渊没好气地推开他:“什么叫抛下你去找小娘子?我可不好男风!”

“借你个胆子你也不敢!”牛七娘笑吟吟地威胁了句,好奇得不行,“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牛五给她挟了一条鹿筋,轻笑道:“印堂桃花红,中有煞气黑。自然是桃花运不顺喽。”

念着桑十四郎可怜,原答应了他今天陪牛七娘逛街吃饭。他不想失信于桑十四,否则他才不会去而复返。杨静渊心里本就窝着火,听着牛五娘绵里藏针的奚落,瞬间来了脾气。他蹭地站了起来,冲着竹帘后道:“牛五娘,看在桑十四面上,我一忍再忍。你再阴阳怪气的说话,休怪我不客气!”

竹帘后的牛五娘挺直了腰背,挑衅道:“我就爱这样说话,你要如何不客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