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晟丰泽对牛副都督笑道:“听说赵郎君是您的乘龙快婿。都督想必也想与令爱小聚。本王与赵郎君年纪相当,有赵郎君相陪就好。”

牛副都督早想见见女儿,当即点头同意。

赵修缘巴不得有机会和晟丰泽拉近关系,请他进藤园品茶。

走进院子,看到院中二层小楼,晟丰泽就笑了:“此处甚是雅致。这里是赵郎君的书房?”

“正是。等到初夏紫藤花开,景致更美。王爷里面请。”

两人进了正厅。晟丰泽抬头就看到条案上方悬挂的画。白墙乌瓦,院中黄桷树枝叶葳莛。一角窗户推开,少女倚窗而立。他一眼认出画的是季英英的小跨院。晟丰泽明知故问:“恕本王冒昧,此画中少女可是赵郎君的心上人?”

赵修缘愣了愣,心想这正是和晟丰泽拉近关系的好机会。他苦笑道:“在下与她青梅竹马长大。只可惜因门户之见,有缘无份。粗陋画作,聊以纪念,让王爷见笑了。”

“画得其神髓,想必画中女子和本王先前在街头见到的小娘子一样美貌可爱。本王甚是好奇,以赵郎君的才情容貌,又是赵家继任家主。既然是****碧玉,做你的妾室,也是她的福份。她父母为何不愿将她许给你呢?呵呵,本王明白了。可是尊夫人的缘故?本王与赵郎君一见如故。如要本王向牛副都督说项,赵郎君尽管开口便是。”晟丰泽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了季英英身上,撩拨着赵修缘。

如果晟丰泽向牛副都督索讨季英英,再转赠自己,杨家敢拒绝吗?杨家也不过是个商户罢了。如果能成,季英英休想嫁给杨静渊!赵修缘的心脏被这个提议激得狂跳不己。这是他的执念,他头脑一热,起身向晟丰泽弯腰揖首:“求王爷相助!”

还真是对季英英不死心哪。晟丰泽轻轻托起了他:“向牛副都督求情说项罢了。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赵郎君无需行此大礼。”

“并非是牛家阻拦。”赵修缘面露悲凄道,“王爷有所不知。您先前欲赠锦带的小娘子,正是画中的少女。在下与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碍于两家门弟相差太大,家中又为我娶了牛家小娘子。在下敬重牛氏,却始终忘不了季二娘。更担心她嫁得不好。”

“这么巧啊!竟然就是那位美貌的小娘子。”晟丰泽故作吃惊,蹙眉道,“非是牛家不肯答应你纳妾。刚才在牌楼外,本王似乎听说她已经订了人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听到了赵修缘编织的一出凄美爱情故事。

晟丰泽嗟叹道:“她家贪图杨家的正妻之位,竟将她许给了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还是个无用的庶子!”

“王爷,这门亲事她并不情愿。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无力反抗罢了。那杨家也不过是一介商户。只要王爷向牛副都督索要季英英。为了两国情谊,牛副都督与节度使大人定能让王爷如愿。王爷得到她后再赠与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啧啧,这小子心思转的真快,够狠!晟丰泽差点翘姆指夸他一声人才了。

★、第142章 盯梢

杨家也是世家大族,已经定了亲的媳妇被自己公然索走,阖族上下还要不要出门见人了?赵修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他明白。这正说明他对季英英的执着已经到了罔顾人伦纲常的地步。这样的人,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吗?

晟丰泽叹了口气:“如果她没有定亲倒也罢了。亲事已定,已是他人之妻。本王怎能随意索讨?杨家又不是什么小户人家。赵郎君,本王爱莫能助啊。”

他的拒绝如同泼来的冷水,浇醒了赵修缘。杨家为了脸面,也不肯的。晟丰泽凭什么要帮自己去背上一个夺人妻子的名声?如果晟丰泽早点来到益州,如果季英英没有和杨静渊定下亲事就好了。听说两家的婚期定在四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阻止她嫁给杨静渊吗?赵修缘压抑多日的心思被勾起,像眼前壶中沸滚的水,再难平息。

“在下一时情急出了个昏招。还请王爷见谅。”

知道晟丰泽帮不了自己,赵修缘更不想得罪了他。赔过礼之后,用心煎起茶来。

晟丰泽冷眼旁观,见赵修缘很快就镇定下来,仿佛刚才那些儿女情长的愁绪不曾出现在他脸上。他想起那晚在小楼窗外所见,默默地想,这是一个心狠手辣擅伪装且无耻的人。利用这样的人,晟丰泽毫无压力。

他接过赵修缘奉的茶,欣赏着翻涌变化的茶花,赞道:“赵郎君好手艺。放着你这么好的男人不嫁,去贪图杨家一个纨绔庶子的正妻之位,真是可惜。有道是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季氏目光太过短浅。”

赵修缘轻叹:“我担心她所嫁非人。可两家亲事已定,在下也无力回天。但愿杨三郎能待她好吧。”

这般清美如画的容貌,连叹息都优雅无比。晟丰泽也想叹气。季英英那丫头能不被骗才有鬼了。

他真的叹了口气:“除非杨家家败垮了。以那季氏的势利,定会退亲吧?”

如果杨家垮了,季氏不退亲,他也有能力将季英英抢走。杨家百年织锦传家,想斗垮杨家谈何容易。

尽管赵修缘在掩饰,对斗垮杨家的炽热仍然出现在他眼里。晟丰泽看到自己想看的,换了话题:“赵郎君,天涯何处无芳草,且看开些吧。对了,本王对赵家锦爱不释手。赵家可有意向来南诏经商?本王可以将赵家商队引荐给国主。”

赵修缘精神一振,起身行礼谢过:“不瞒王爷。昨天接到王爷来赵家的消息,祖父就想到了去南诏行商一事。如果王爷能够引荐,赵家感激不尽。”

“小事耳。本王回返南诏时,赵家遣人同行吧。”晟丰泽说着起了身,“本王突然有点倦了,想小睡一会儿。”

赵修缘急着将消息禀告祖父,吩咐赵平引晟丰泽上楼休息:“请王爷上楼休息。在下先行告退。”

等晟丰泽进了房间,赤虎亲自守在了门口。

房门与院落里都是他的侍卫。晟丰泽嫌弃地看了眼屋里的床榻,径自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季家的小跨院就在眼前。

“本来没打算去季家一趟。看你一早就盼着见本王,不去见你岂非辜负了你的心意?”

正巧被赵修缘请到藤园品茶,晟丰泽改变了不去季家的主意。他取下了缠头,脱了外裳。露出里面的大唐服饰。瞅到四下无人,他利索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白天人多,晟丰泽寻着僻静角落翻院墙离开了赵家,从小巷来到了季家正门,很有礼貌地上前敲门进去了。

巷子口的茶摊上坐着两个戴帷帽的男子。这处茶摊正位于赵季两家之间的街口。往左看能看到赵家牌楼。往右看,能看到季家的大门。

尽管晟丰泽低着头,杨静渊仍然认出了他来。他用手肘撞了撞桑十四:“醒醒,晟丰泽溜出了赵家,去季家了。”

桑十四阖着的眼皮一下子睁开了。他一把掀起帷帽的面纱,正看到季家门房匆匆关上了大门。他哇了一声:“三郎,你说的没错!这个南诏白王鬼鬼祟祟的。大白天的,他竟然能在牛副都督三百士兵的看守下溜出赵家,真不简单!走,去季家将他揪出来,看他怎么向牛副都督解释。”

“不行!”杨静渊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恨恨说道,“他早晨前来,故意摆出一副好美色的姿态调戏季英英。进季家抓了他。他嚷嚷一声是为了季英英去的,不会有人怀疑他别有用心。你没看到他的打扮。他身上穿的不是夜行衣,是普通人的衣着。

“他连一个侍卫都没带。至少能证明他武功极好。”

“证明他有武艺,能证明南诏想起兵反唐吗?这事我说给我爹听,他笑我异想天开,说南诏弹丸之地,起兵攻唐是拿鸡蛋碰石头。十四,你若再不相信我,我真不知道能对谁说了。”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桑十四郎说着又沮丧地趴回了茶桌:“好无聊啊!难道要在这里灌一整天的茶水?我说,你就不去季家瞧瞧?他会不会又对季英英下手啊?”

“不会。他想杀季英英,不会大白天冒险离开赵家。晚上行事不是更方便?”季家究竟和晟丰泽有什么瓜葛?他为何要冒着被牛副都督发现的风险去季家?杨静渊百思不得其解。

桑十四郎歪着头问他:“你说晟丰泽和季英英之间会不会是老相好?”

杨静渊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胡说八道。”

桑十四郎低声笑了:“我逗你的。不过,季英英肯定知道些什么。我看哪,你还是弄清楚为好。”

“我自然要问个明白。不过,现在咱们在盯晟丰泽的梢,不能打草惊蛇。”杨静渊扭头朝赵家看了一眼,脑中闪过一些模糊的想法。

他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慢慢地划着。

元宵节,晟丰泽出现在益州城。第二天他呆在使团休息,哪儿也没去。不对,自己送季英英回家这段时间,不知道他是否外出过。自己回城之后,找了闲帮盯着,他一直在驿馆。

昨天,晟丰泽与益州府的官员们一同送南诏使团出发去长安。然后逛了一整天的街。晚上他设宴回请节度使和牛副都督一干官员。

今天,来了赵家买锦。

又独自偷溜出来,去了季家。

只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就看到晟丰泽出了门,依然从后巷离开。

“十四,你盯着赵家。我去跟踪晟丰泽,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还会去什么地方。”杨静渊站起身朝季家所在的巷子走去。经过季家大门时,他停住了脚步。季英英,你还隐瞒了我什么?杨静渊很想很想冲到季家看个究竟,又生生忍了下来。快步往前追去。

★、第143章 选择从来都是双刃剑

目送着晟丰泽消失在赵家院墙后面,杨静渊掉头回返。有牛副都督在,晟丰泽就算有心去见别的人,也不能离开赵家太久。或者,晟丰泽就只打算去季家一趟。

他顺着后巷回去,又走到了季家门口。是现在进去问个清楚,还是先盯着晟丰泽离开赵家再说?回了赵家,晟丰泽应该不会有别的行动了。巷子口又有桑十四盯着……在脑中将事情想了一遍,杨静渊毅然上前敲了敲门。

门房田叔认出了杨静渊,热情万分地请他进去。

“季英英,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杨静渊坐在前院的厅堂里等季耀庭,想起那晚装醉借宿在季家。

季英英娇美活泼的模样撞进心房,甜蜜与酸楚的滋味久久徘徊在心间。她不会和晟丰泽勾结,隐瞒自己,她定是有什么苦衷吧?他应该相信她的。如果她心机深沉,她不会看不穿赵修缘的面目。可是她会不会也被晟丰泽骗了呢?英俊高贵的南诏白王,想骗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娘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当初晟丰泽隐瞒身份来到益州府,他和季英英是怎么相识的呢?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关心则乱。杨静渊能看清嫡母的心思,此时一叶障目,各种古怪的想法纷涌而至,连季耀庭何时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三郎,你怎么来了?”

不是季耀庭多心。杨静渊来的时间太巧了。晟丰泽说母亲服的是南诏的秘药,说他来得仓促,并没有带来给季氏的药。今晚子时他会再来。只要每天化了药丸给季氏服下。季氏一个月后自然醒来,身体还会更胜从前。前提是在他回南诏前,季家必须对前事守口如瓶。晟丰泽笑着说:“本王离开益州后,就由得你们了。”

这个条件对季家来说并不苛刻。为母亲着想,季耀庭和季英英都宁肯暂时屈服,三缄其口。尤其是今晚子时,晟丰泽会来季家送药。季耀庭生怕杨静渊又来借宿。

当一个不擅长撒谎的人说谎话的时候,他会因为紧张,眼珠乱动。在杨静渊看来,此时问出一句平常话语的季耀庭“眼神闪烁”。是了,晟丰泽来季家的时候,季耀庭也在。他也是知道的。

杨静渊一下子放轻松了。他愕然发现,自己紧张害怕的,是季英英与晟丰泽之间拥有不能告诉自己的秘密。他是从什么时候起这样在意着季英英?这一发现让他的心微微紧缩,淡淡的心酸。

他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妻,自己最在意的人。她,也是这样待自己吗?

杨静渊冲动地说道:“大哥,我想见英英。”

季耀庭迟疑了下道:“你有什么事吗?离成亲也没多少日子了。”

成亲间见面不吉利。杨静渊心想,也不知道见了多少面了。他想了想道:“隔着屏风我和她说几句就走。”

见他坚持,季耀庭也无话可说。不让他见妹妹,他赖在季家不走怎么办?还是早早打发杨静渊离开才是。他吩咐季鹰去告诉季英英一声,带着杨静渊进了后院。

绕过照壁,走到小跨院门口,季耀庭转过身道:“你就在门口和她说吧。”

木门紧闭,杨静渊苦笑。真还不如他晚上翻墙。他大步走了过去,想了想叫了她一声:“英英,你在吗?”

“有什么事,你说吧。”隔着薄薄的院门,不用见到杨静渊,季英英没那么紧张了。她和季耀庭想的一样。只要撑到晟丰泽回南诏,母亲就会醒来,季家又会回到从前的平静生活。杨静渊和晟丰泽一前一后到来,她心里发虚,总觉得杨静渊来得太巧。

听到她的声音,杨静渊突然不知道怎么问她了。

季英英没听到他的声音,催促道:“哥哥说你有事找我,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就是路过这里,想看看你。你还好吧?家里……没有再发生什么事吧?”

晟丰泽来过又离开。季家兄妹俩不会不知道。杨静渊盼着季英英主动告诉自己。

“没有啊。家里挺好的。”

季英英快速地回答让杨静渊阵阵失望。他的手触到了木门,他真想看着季英英的眼睛,看她是否如季耀庭一样闪烁其词。

“我家小门小户的,会有什么事啊。”季英英用脚碾着石板缝隙冒出来的草,阵阵心虚。不是她想瞒着他。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就好起来了。告诉他,他一怒之下去找晟丰泽,母亲怎么办?他斗得过晟丰泽么?

杨静渊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对她说:“晟丰泽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他来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隔了一会,他才听到季英英小声地回他:“知道呢。”

既然知道,还是瞒着自己不说。杨静渊的手无力地落了下来:“我走了。你多保重。”

门外再无声息,季英英叫了他几声,没有听到回答。她拉开了院门,杨静渊已经走了。

没多久,季耀庭送走杨静渊折了回来,见妹妹站在院子门口出神,叹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告诉他势必将从前的事一一道明,他知道也不能让母亲好转。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是哥哥,我心里不安。杨三郎来的太巧,他的话意有所指。他可能误会我了。”

季耀庭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不会的。晟丰泽来无影去无踪,杨三郎不过是凑巧经过罢了。他不会知道的。这事忍上一个月就过去了。咱们都会忘记那个人。今晚你搬到正房陪伴母亲,子时我会过来。”

季英英相信自己的直觉,却拗不过哥哥的坚持。将来再向杨静渊解释好了:“哥,你别过来了。那么晚,嫂嫂没准儿会起疑。你好不容易才说服她不去杨家求杨大太太。除了田嬷嬷,今晚三位嬷嬷还有凌儿湘儿陪着我。他就是来送药,不会有事的。有什么事,吴嬷嬷会给你送信。”

季耀庭坚持道:“我如何放心?等你嫂嫂睡着,我再过来。她若起疑,我就说担心母亲。”他温柔地看着妹妹道,“你和四娘都还小。这些事都不应该让你们操心的。”

“我没事。”季英英扮了个怪脸,笑咪咪地说道,“我回房补眠,晚上才有精神。”

季耀庭看着妹妹回房,喃喃说道:“哥哥自私懦弱。明明看出来那贼子觊觎你,却只能忍着。”

他从来就没有雄心壮志。守好浣花染坊,靠劳力换取小康的生活。将来和张四娘多生几个孩儿,平安到老就知足了。

贪念着从前季家的小富即安。只盼着事情能够过去,生活回归正轨。季耀庭抱着侥幸的心态制止了妹妹向杨静渊吐露实情。

杨静渊对妹妹的误会,与母亲,季家的平静生活相比,季耀庭选择了后者。

★、第144章 迟了

竹梆子敲击的更声在夜里远远传来。季家正房的正厅里,三位嬷嬷两个丫头如临大敌般站得笔直。

季英英打了个呵欠,被李嬷嬷拿眼神一瞪,赶紧挺直了背端坐着。

“娘子,再坚持一会儿。别让南诏蛮子看轻了咱们。”

“我知道了。”

季英英挪了挪屁股,子时到丑时足足一个时辰呢。挺直腰背坐着,好累的。该死的晟丰泽,难道他要子时末牌才肯现身?

“英英。”季耀庭从门口走了进来,看到厅堂里的气氛也忍不住了,“你就一直这样坐着?”

李嬷嬷微微欠身道:“大郎君,且坐吧。”

平时和蔼可亲的嬷嬷板起了脸,季耀庭也噤了声,乖乖坐在了妹妹身边。

“太太日后醒了。必也不肯见你们对那黑心贼委屈讨好。太太宁死,也不绝不会向他低头的。”

兄妹俩交换了个眼色,知道季氏的病彻底惹怒了三位出身伯爵府的大丫鬟。季英英张开双臂,展开了宽大的袍袖,又老实合在膝前。示意哥哥看自己。

季耀庭这才发现自己的怪异感从何而来。妹妹竟然是盛妆!梳了半尺的高髻,插着四枝对称的珊瑚长笄。身上穿着过年时做的镶貂毛石榴红织百鸟对襟大袖衣。端坐在屏风前的矮榻上,宛如高门仕女。三位嬷嬷和绫儿湘儿也打扮得端庄整齐。这些女人哪,季耀庭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想用气度去威摄谁?对方是南诏王弟,有封号的王!真是幼稚!

季英英轻声说道:“嬷嬷说了,南诏穷山恶水,是蛮人。最崇尚天朝礼仪。”她边说边对哥哥挑眉挤眼。季耀庭摇了摇头只好闭上了嘴。

季耀庭过来又坐了两刻,仍然没有看到晟丰泽出现。兄妹两人也没有话讲,厅堂里渐渐变得异常安静。

季英英早坐得倦了,眼皮慢慢往下落。也不知道这样迷糊了多久,鼻腔里传来一阵酸辣,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就清醒了。

晟丰泽的脸在她眼前放大,近得能看清楚他长长的眼睫。季英英吓了一跳,往后仰倒。他的手扶住了她的脑袋,戏谑地说道:“当心倒下去,被美丽的簪子划伤你的脸。”

季英英扭头一看,哥哥歪倒在圈椅上,嬷嬷和凌儿湘儿全躺在了地上。她吃惊地欲站起来,晟丰泽按住了她的肩:“这么大阵仗,本王琢磨着是不是进门得向你磕头行大礼,所以让她们睡过去了。”

只是昏睡过去。季英英松了口手瞪他:“药呢?”

晟丰泽俯下身,手搁在了圈椅的扶手上,将她罩在了身影下:“你应该求本王才对。怎么倒像是本王欠了你似的?打扮得这么美丽来迎接本王,就该像真正的仕女一样,语气温柔的说话才是。”

换作其他人,也许就忍气吞声好言好语地求他了。季英英忍不下这口气,用力去推他:“是你害了我娘!你给不给我解药?要不你杀了我,否则我就把你觊觎益州锦业秘方的事说给所有人听!”

就她这点力气无疑是蜉蝣撼树。晟丰泽任她拍打着自己,轻松捉住了她的手腕道:“还真是性烈如火。杀你不比摁死一只蚂蚁难。可是杀了你家满门,有什么好处?不过,如果你真要嚷嚷出去,我不保证不会改变主意。”

季英英用力想拔出手来,晟丰泽直起身将她拉进了怀里。

“你究竟想怎样?你说今晚子时会送药来。把药拿来,你可以走了。”季英英扭过头不想看他。

“南诏四季如春,百花怒放,山峦青绿,湖泊碧蓝如镜。是极美丽的地方。你们说南诏人是南蛮子。其实这个蛮不是野蛮之意,是性情耿直,憨直。”

季英英闻言看着他冷笑道:“随意抱小娘子入怀,不知羞耻的野蛮人!”

晟丰泽放开了她,手掌一翻,掌心托着一只药瓶:“服完里面的药,你母亲会醒来,且身体比从前更好。”

他张开了双臂:“主动抱一下我这个野蛮人,我就给你。”

因为骂他不知羞耻,他就要自己不顾羞耻投怀送抱。季英英气红了脸骂道:“你,你真不要脸!”

晟丰泽享受地看着她眼里装满了挣扎与愤怒,继续引诱着她:“抱一下而己,本王连根头发都不会碰。你再犹豫,说不定本王会改变主意,让你亲我才行。”

抱一下而己,就当抱了只猪,抱了条狗!季英英眼睛一闭,一把抱了个实在:“行了吧?”

晟丰泽伸手扣住了她的腰,不让她离开。他低下头在她耳边笑了起来:“我告诉你,杨静渊趴在对面屋顶上偷看。”

季英英吓得哆嗦了下。她睁开眼睛,视线却被晟丰泽挡住。

“他看到我迷晕了屋里的人,独唤醒了你。”

“他看你主动扑进我怀里,与我亲呢地偎依在一起。”

“而你却要守口如瓶。否则,本王不保证你母亲会不会真的醒来。季英英,你该怎么办才好呢?”晟丰泽说完松开了手,将药瓶放进了她手中,“中午本王离开后,他不是来过季家问过你?可他也没有告诉你,他在跟踪本王。你瞧,他对你也没那么坦诚。”

他笑得愉快之极,眸子闪闪发亮。

白天杨静渊来,他看到了晟丰泽。他并不是恰巧路过来探望自己。他的话,都另有含义。他早就知道自己认识晟丰泽。在驿馆时,他还拉着自己去见他。季英英脸色发白:“你为什么要挑拨离间?”

晟丰泽微笑道:“投靠杨家,敢背信弃义耍弄于我。就该知道我迟早会让季家付出代价。至于杨静渊……”他笑得更加灿烂,“季英英,他不是你能倚靠的大树,最多……是株本王能随意折断的幼苗。跟踪本王,也会付出代价的。告辞!”

“你站住!”

晟丰泽回过了头。

“我给你季家的染色秘方。你,你放过我们好不好?以前是我不懂事,冒犯了殿下。我向你赔不是好不好?”季英英握紧了拳头。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违背心意向人哀求过。难堪和委屈像石头塞在胸口,难受极了。

黑乌乌的眼瞳闪烁着惊惧与不安。像兔子似的红了眼睛。

从第一次去赵家看热闹时,季英英从来被逼到绝境都不会忘记伸爪子挠人。突然乖顺认输,晟丰泽像看陌生人似的,完全不适应眼前的季英英。

他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为了杨静渊求我?”

季英英望着他,咬住了嘴唇。向晟丰泽求饶认错,她已经难堪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晟丰泽目无表情地看着她,缓缓说道:“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