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好好的回来

回了屋,季英英见他死不放手,只得拉着他进了卧室,拿出带来的包袱,将给他做的衣裳鞋袜摆满了竹榻:“你爹头七那天,哥哥去杨家吊唁时给你带去,结果没见着你。你要不要试试?”

有外裳中衣,有两双鞋,还有一打袜子。外裳用的是白色织锦和青色的织锦。鞋是千层底黑布靴身。杨静渊将她拉进怀里,轻声说道:“不用试。一定极合身。”

她被他拢在怀里,看不到他的脸。杨静渊的眼泪一点点涌了出来。他怎么对她说?他朝油灯拍去一掌,豆大的火苗被掌风扑灭。

“我守着你睡可好?我给你说我小时候的事好不好?”他松开手,弯腰将衣裳用包袱皮卷好,搁在了矮桌上。

“好。”季英英脱鞋上榻,扯了过被子盖好。明知道他心里存着事,她却不想逼他说。

杨静渊坐在竹榻上,忍不住又握住了她的手:“五岁时家里请了武师教我。真正拜华清道长为师是十二岁。这六年,他只对我做过一件好事。”

“什么事?”

杨静渊轻轻笑了起来:“就是把你留在这里等我。”

季英英应景地说道:“不是吧?他那么坏啊?我想起来了。上山来找你的第一天,见面道长就指使我去做饭打扫房间。还帮他浇了药草。他也这样使唤你吗?”

“那间厨房就是我去砍竹子搭的。搭个竹棚,我还能摸索着来。厨房建好了,他又让我烧火做饭给他吃。我哪里会烧火煮饭呢?后来买了一麻袋他要的药材,他才改口让道观的小道童来做饭。教每一种武艺,都要和他讨价还价。”

杨静渊哆嗦地说着,语气里尽是对老道的抱怨,季英英听得出来他对老道感情很深。也许,这样的抱怨也是种倾泻,让他不必去想杨大老爷和柳姨娘。

“不过,我也学会烧一种菜。明天做给你吃。”杨静渊的心情渐渐平静,他温柔地望着季英英道,“睡吧,明天一早我叫醒你。”

季英英拉住了他的手:“你不会又跑个没影,让我找不到你吧?”

“不会。我就在堂屋竹榻睡。”

得到他的承诺,季英英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杨静渊转身走了出去,拉上了房门。

堂屋的门开着,他走到了门口。他的包袱随手放在一旁晒制药材的竹匾里。这么大的包袱,还有剑,季英英不会看不见。她一句也没问他。她也没有问他不在杨家去了什么地方。杨静渊望着顺着茅草滴落的雨滴内心挣扎不己。

如果他能平安,他一定会娶她。可是舒先生却对他说,刀枪无眼,他死了呢?残了呢?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杨静渊轻叹了口气。

一夜雨后,山里清新的空气带着湿润的泥土芬芳。一缕阳光从窗棂照了进来。季英英迷迷糊糊地突然想起了杨静渊。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杨静渊坐在塌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他没有走。季英英露出了笑容:“早啊。”

“早。”杨静渊回了她一个微笑,“换身利落的衣裳,我带你出去。”

他穿了身灰色的粗葛布短襦衣裳,第一次见他穿这样简陋的衣裳,季英英很不服气:“粗布衣裳也能被你穿得好看,真是怪事。”

好像是她第一次夸他俊俏吧?回想起那个穿着色彩鲜艳的锦衣,簪着大朵鲜花的杨三郎,杨静渊反而变得坦然。寸金寸锦,一件锦衣能当百两银。他还没有告诉她,父亲给的别苑田庄和商铺的房契,他都悄悄留在了大哥书房里。他偷偷回去拿走了十八岁生日时父亲送他的宝剑,其它连一件衣裳都没有带走。身上穿的是舒先生买的。现在穿的,是在山上学艺时的旧衣。记得他曾经对她说,杨家有的是钱。而他现在没钱了。

“我在院子里等你。”

等杨静渊出去,季英英抱着被子喃喃说道:“好吧,他不说我就不问。”

她换上胡服,飞快地挽了髻,走了出去。

留了绫儿在家里,杨静渊腰间挎了个竹篓,从墙上取了弓箭,领着季英英顺着山涧走。

走了不远,前方山溪下泄形成一道小型瀑布。

“吃过岩蛙吗?那种。”杨静渊指着山岩上趴着的一只蛙说道。

“那么丑?能吃吗?”

岩蛙个头像癞蛤蟆,比成年人巴掌大,表皮黑褐色。不注意还以为是块石头。

杨静渊笑道:“比田鸡肉多,味道很好,我会烤。怕吗?”

季英英胆大,摇头道:“不怕。”

杨静渊搂了她的腰,纵身跳到了潭边的岩石上:“捉吧。”

不是吧?她不怕,不等于让她伸手去抓啊。季英英瞪圆了眼睛:“你叫我捉?”

“你不是说不怕吗?很好玩的,试试!”杨静渊作势抓着她手伸向那只岩蛙。

“不要!滑溜溜的,我才不要!”季英英吓得使劲地抽回手。山岩滑溜,她一步踩滑尖叫着往后仰倒。

杨静渊笑着摇头,将她拉到了身边:“口是生非!”

季英英脱口说道:“你说过不会让我找不到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杨静渊弯腰将那只呆笨的岩蛙捉住扔进了竹篓,带着她跳上了岸。

“你等着,我再去抓几只,今天的肉菜就有了。”

看着他灵活在水潭边缘的岩石间翻找抓着岩蛙,季英英后悔了。明明她打定主意不逼问他的。可是她真的害怕他再一次消失。他只字不提婚事,难道他想退亲?

她心慌起来,想起他昨晚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放开,是因为他要走了,他舍不得吗?

杨静渊将最后一只岩蛙扔进了竹筒,蹲在岩石上洗干净手。季英英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怎么也要和她说清楚。他一咬牙站起了身回头说道:“英英,我不想耽搁你。”

与此同时,季英英也开了口:“我等你。”

他真的想要退亲。季英英咬了咬唇,大声说道:“我等你三年。”

杨静渊跃到了她身边,缓缓说道:“我要去从军。战场刀剑无眼。也许我会耽搁你一辈子。还有,我再也不回杨家做从前的杨三郎了。我现在也没钱了。”

“你以为我是想当杨家的三少奶奶吗?”季英英环住了他的腰,低声说道:“三郎,你待我好,我要嫁的是你。你一定会好好的回来。风风光光地娶我过门。”

上天待他还是公平的。失去了父亲与姨娘,没有了那个家。他还有季英英,有舒先生。杨静渊捧起了她的脸,认真地说道:“好。”

★、第169章 离别前的甜蜜

杨静渊在季英英眼中一直是个养尊处优的纨绔。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最大的乐趣就是呼朋唤友,饮酒玩乐,无聊地到处寻刺激寻开心。见他穿着粗布衣裳,眉眼依然俊朗,感觉却像是成了另外一个人。

“季二娘在我面前凶巴巴地像只母老虎。今天怎么变成只乖兔子?奇怪。”杨静渊自言自语地说着,手上不停,将洗剥好的岩蛙与佐料一起用蕉叶包了起来。他想装出副被季英英盯着无动于衷的表情,裂开的嘴角怎么也闭上了,得意的笑容刻在脸上,忍都忍不了。

季英英像小尾巴似的粘在他身后。他从药圃里拔烤蛙用的茴香,她跟在身后亦步亦趋。他从房里搬炭盆出来,她就站在门口望着他。他调佐料包岩蛙,她就坐在石桌旁撑着下颌目不转晴地盯着他。

杨静渊朝厨房那边看去。绫儿正背对着他们坐在灶台前烧火。他飞快地偏过头,在季英英脸上啄了一口。瞪着她的瞪过来回的眼神,挑衅地努嘴。上一次他没忍住亲了她,被她一巴掌扇得把心埋进了雪地里。今天你打呀?

季英英只瞪了他一眼,就慌张地看向厨房,见绫儿毫无察觉,这才松了口气。光天化日之下,丫头还在旁边呢,他就敢亲她?

杨静渊笑嘻嘻地把脸凑过了过去。

这个无赖!季英英微羞着把他的脸推开,低声警告他:“老实点,干活!”

原来她是只纸老虎呀。杨静渊就笑了。

想当初他忍不住想见她一面,翻墙撬窗,冻得像狗一样。还被她嫌弃。现在觉得一点也不辛苦了。

他升起炭盆,将蕉叶包好的岩蛙挂在炭火上烘烤着。估算了下时间,站了起来:“我要去溪边洗手,小尾巴,跟还是不跟?”

“我也要去洗手。你跟还是不跟?”季英英扭头朝屋后的溪涧走去,心里揣着只小兔子,一蹦一蹦的。

绕到屋后,她猛地回过头,指着杨静渊抬起来的胳膊道:“想干什么?”

杨静渊闷笑着将她拉进了怀里,低头寻找着她的嘴唇:“我爹知道他有这么好的儿媳,一定很开心。他一定不会怪我。他最疼我,只要我过得好,就是最大的孝顺……”

他从来没有认真地亲过她。第一次在浣花溪旁,是意外。他现在都记得,她扭过脸的时候,嘴唇擦过她脸颊的感觉。粉嫩如桃的肌肤,耳侧轻软的茸发从唇间抚过,没咬一口至今都念念不忘。她染花了他的白马,他故意气她,响亮地亲过她的脸。他都忘了是什么滋味,只记得鼻端嗅到一阵甜美的桃花香。

他吻过她的唇。她猝不提防,愣愣地被他触到了柔软的嘴唇。其实他比她还紧张,他只知道血液在唇上奔流,不亲下去他就受不了。

她的唇又轻又薄,脸不大不小,正好搁在他的掌心。杨静渊在心里默默地对父亲说:“原谅我,今晚我就要离开她了。”

他抬起头,将她拢在了胸口。远处山林染翠,春天的新绿一片片染在枝头。浓浅相间,被阳光染得发亮。

“我约了舒先生子时在城北相见。英英,我拜托了桑十四。有难处你就寻他。三台离益州也不算远,三百多里地,我有空就回来看你。如果赵修缘敢纠缠你,你应付不了就去找十四。”杨静渊轻声说着,晒然笑道,“我现在真没用。有什么事只能靠你自己,拜托十四帮你。”

季英英抱着他的腰用力地摇头。她没想到离别这么快,就在今晚。她以为还能和他多聚两天。

“你去三台做什么?是当个府兵吗?舒先生是什么人啊?我听说军营里人家都欺负新兵。你受得了别人的闲气吗?”

跋扈了十八年,突然要去做一个小兵。对他的担心冲淡了季英英的离愁。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他没有银钱孝敬上司,别人会不会给他小鞋穿?

“我来青城寻你,带了二十两私房。家里还有五十两……”

杨静渊按住了她的嘴:“舒先生是父亲的故交好友,不会亏待我。当兵有吃有喝还有俸禄。不用担心我。你给我做的那些衣裳正好用得上。”

他看着她眼角沁出的泪,曲指拭去:“你不会怪我将父亲分给我的产业都还给了杨家吧?”

季英英摇了摇头。她忍不住问他:“究竟……是和柳姨娘有关吗?”

杨大老爷过世,可以说是年纪大了。但当天晚上柳姨娘自尽殉夫。别人以为她对大老爷情深,不会怀疑。杨静渊分文不取离开杨家。季英英就怀疑柳姨娘的死另有蹊跷。

“姨娘是自尽的。我母亲养了我十八年。父亲一死,她容不下姨娘,也容不下我了。英英,我再也不回杨家。我不再是从前杨家的三郎君了。将来,我们会有自己的家。”

季英英点了点头。

“娘子!饭好了。”屋前传来绫儿的声音。

杨静渊牵着她的手回去。

“不是来洗手的吗?我还没洗手呢。”季英英故意大声嘀咕。

杨静渊低下头笑道:“口是心非。明明拉着我来这里避开绫儿想轻薄我。”

谁轻薄谁呀?想着他还在孝期,亲自己之前还向杨大老爷唠唠叨叨的告罪,季英英翘了翘嘴,忍了。

绫儿成心给两人留空间,把饭菜摆上石桌后,端了自己那份进厢房去了。

杨静渊剥开烤得焦黄的蕉叶,白生生的蛙肉冒出一股热气。他挟起一只抖落佐料,放在了季英英碗里:“吃吧。”

肉质鲜嫩,入口即化。季英英赞不绝口。她看到杨静渊只挟笋片,不吃蛙肉也不吃炒的鸡蛋,突然就明白过来。他守孝戒荤腥。可是昨天晚上他明明把她煮的一大钵菜汤饭吃得干干净净。腊肉荷包蛋全吃了。

杨静渊又解开了一只蕉叶包,折了肥美的蛙腿放进了她碗里:“我想吃一碗家人做的饭。我爹和姨娘都不会怪我的。”

眼泪啪嗒摔进了碗里。杨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逼得他离家出走?

“又把你惹哭了。我怎么从不知道你还是个爱哭鬼?”杨静渊笑了起来。

季英英抹了眼泪,举起蛙腿道:“谁说我爱哭了?我以后要多吃肉,把你那份也帮你吃了。”

杨静渊哈哈大笑:“好吧,吃双份。养肥了……嗯哼。”

“养肥了怎样?”季英英又瞪他。

杨静渊笑而不语。季英英的脸噌地就红了。

如果离别前多一点笑容。是不是会多一点甜蜜,少一点忧伤?

★、第170章 忙碌的染房

“紫儿,把陶缸搬过来!娘子要接染料。”湘儿快步跑过去,大声喊着。

紫儿扭腰转身,用力拍打着才挂上晒竿的布,不满地说道:“侍侯小娘子,就以为自己也是主子了?从前不一样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浣丝婢。”

明明看到就紫儿闲着,她却装着听不见。湘儿咬着嘴唇,想起绫儿能干,常得娘子夸奖。她也想帮娘子做事。她鼓足了勇气走到了紫儿面前:“紫儿,我和你一起把陶缸搬过去。”

紫儿白了她一眼,用力抻着布:“没见我正忙着?”

二月二龙抬头之后,三道堰所有的染坊丝坊织坊都忙碌起来。今年浣花染坊染的绿色布供不应求。本以为是件好事。没想到节度使府来了个总管,说节度使有令,让季家染一千匹绿布充作贡品。给的价比成本还低一成。明明是亏本的生意,又不敢不染。因充作了贡品,前来的订货的客人番了倍。除了季氏没来染坊劳作。张四娘都忙碌着点货入库。染坊忙得团团转。湘儿找了一圈,只看到紫儿已经凉晒好了布匹,是最轻闲的人了。

湘儿从前就说不过紫儿,陶缸又沉又重。她又小心地求紫儿:“紫儿姐姐,你搭把手就好。”

搭把手?紫儿转过了身。

湘儿将推车倾倒,小心地扶着陶缸,想将它滚上车子。只要紫儿帮忙扶一把就好了。

紫儿漫不经心地扶着,看着湘儿用力往车上滚动着陶缸。她突然松了手。陶缸退了回来。湘儿哎呀叫了声,力气不济,没拦住。陶缸滚落下来,撞在台阶上碎了。

“你,你怎么能松手?”湘儿急得眼圈都红了。

“什么叫我松手?明明是你松了手。”紫儿鄙夷地指着湘儿骂道,“你还想诬陷我?”说着捋起袖子一耳光扇了过去。

随着一声脆响,她心里淤积的嫉恨奔泄而出,痛快得不得了:“别以为跟着娘子就威风了?还不是和从前一样蠢笨!”

“住口!”季英英站在远处等着人送陶缸来,看得清清楚楚。她大步走过来,看了眼捂着脸哭的湘儿道,“哭什么哭?你是来侍侯我的。这活本来该紫儿做。被人欺负了就知道哭啊?”

“娘子!明明是她的错!”紫儿还嘴硬着想告状。

“我都看见了。”季英英忙不过来,懒得和她多说,转过头扬声喊道:“季嬷嬷!你来一下。”

季嬷嬷大步走了过来,看到破碎的陶缸怒了:“紫儿,去将那缸红布洗了!不准别人帮你!损坏的银钱从你月钱里扣。”

紫儿涨红了脸,不敢争辩。看到季英英带着湘儿将另一只陶缸搬上车,推向了染房,眼泪簌簌往下落。

季嬷嬷冷冷说道:“湘儿是侍侯娘子的。这活不是她该做的活。她帮你做好了你得赏,做错了,自然也是你受罚!”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笨丫头能去侍侯娘子?凭什么娘子要护着她?紫儿哭着拿着竹篮从缸里捞出染好的布匹去了河边。

她将布扔在了江水里,红色慢慢洇了出来,浸进了紫儿的眼瞳。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都仰视着我!”

“谢谢娘子护着奴婢。”湘儿偷空小声地向季英英道谢。

“下次记得理直气壮地打回去。你性子软了,帮我跑腿传话都没有人搭理你。”季英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两人用力踩着脚踏。木杵挤压着布匹。红花制成的染料汩汩流进了陶缸。

她机械地踩着。阳光从染房高高的窗户里投进来。去年初夏,她就是用这种红花调制的染料染花了杨静渊的白马。他站在一旁,气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直接掳了她上马跑远。

他走了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说好等安顿下来,就写信来。人生地不熟的,她悄悄把二十两私房银子打进了他的包袱。他从前想听自己说话,随手扔来都是五十两的元宝……

季英英眼里一片唏嘘。

“娘子,榨不出染料了。”湘儿看着染料流淌的竹筒枯竭了,赶紧提醒季英英。

陶缸里放着绿豆粉。染料水被吸收进粉里存里,下次想要红色染料,可以反复使用。季英英跳下了踏板笑道:“回头让人来收拾。”

她解了臂缚,伸了伸胳膊。忙了一上午,有点累了。回房梳洗后,她叮嘱湘儿先去用饭,带着绫儿去了正房。

“娘,中午吃什么?我饿死了。”她快活地嚷着走了进去。

季氏和张四娘算了一上午的帐,精力越发不济,她示意李嬷嬷将账本收了,笑道:“你嫂子吩咐厨房炖了你爱吃的猪脚。等你哥哥过来就开饭。”

如晟丰泽所说,季氏服完药后就醒转了。瞧着气色更好了。但她的身体怎么也比不上从前。

有时候季英英想,也许迟上三年出嫁是好事,她还能为家里出把力。就像节度使比成本还低一成索要一千匹绿布当贡品。杨大老爷不去世,她还有一个多月出嫁,家里怎么也忙不过来。

“娘,我反正要等三郎孝期满了才成亲的。不如把那些金子先拿来填补家用。等家里攒了钱,再给我。”

当初杨石氏给了一千两金子做聘金。还了赵家和聚彩阁以及晟丰泽的债,还剩下一些。现在不着急出嫁。又摊上给节度使赔本染布。家里又接了许多订单,银钱就周转不开了。

“也行。叫你哥嫂给你写欠条。亲兄弟明算帐。季家不能用你的聘金。”季氏笑道。

母女三人等了许久,还不见季耀庭来。季氏便叫吴嬷嬷去前院催他。

隔了盏茶工夫,季耀庭满头大汗地过来了:“杨家又出事了。”

季英英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三郎出事了?”

季耀庭不由失笑:“杨三郎又不在杨家。是杨家大郎君出事了。”

季英英松了口气,仍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

“去年斗锦时,节度使大人向织锦户们讨奇锦。杨家新研制的防水新锦也在其中。节度使大人除了向宫中进贡此锦外。又给杨家下了四百匹新锦的数目,说是给御林军制防水斗蓬。结果杨家送去的锦抽验时用水泼,全湿了。这批防水锦是杨家所有的织户赶工织了三个月才织好的。耽误了时间,节度使大人一怒这下将杨家大郎君拿去问罪。听说是抬回府的。城里刘家布庄的人来结帐,说全城都知道了。”

季英英马上想起了自家赶工染的那一千匹绿色布料,硬生生打了个寒战:“哥哥,库房可千万看好了。咱家别惹出什么事来。”

季氏脸色发白。显然又想起去年那场火。一家人的心情顿时低落下去。

★、第171章 换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