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那仆妇泡在水渠里冻得直哆嗦,哭天抢地求饶。

求自己饶了她?去求新进门的三奶奶少折腾吧!陈氏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季英英原本就没有睡好,服了药又足足睡了一整天,退了热,人也醒了。

睁开眼睛看见拿着银剪在一旁给盆景修枝的杨石氏,季英英愣住了。这是太太的房间?房间宽敞明亮,窗下摆了十来盆盆景。郁郁葱葱的枝叶沐浴在阳光下。也照在杨石氏花白的头发上。

她很专心,每剪一处,都微微直起身欣赏会儿,再落剪。

大老爷宠了柳姨娘后,就不再住在这里。太太就靠这些打发时间吗?

杨静渊再也不回来,自己将来也会像太太一样吗?

季英英捂住了脸,把眼泪全收进了掌心。

“你醒了。好些了吗?”

杨石氏平和的问话让季英英飞快地抹了泪,穿鞋下床:“我身体好,没事。”

及腰际的长发披散下来,穿着中衣拘谨地站在榻前。还是个孩子呢,三郎怎么忍心半夜把她带到柳姨娘自尽的房间里去。杨石氏拉了拉旁边的铃当:“去梳洗打扮好了,一起用早饭吧。”

她说完又回过头继续修剪花枝。

季英英松了口气,顺从地跟着进来的侍婢去了净房。

等她整理好,早饭已经摆上了案几。一屉松针蒸的素馅馒头,一叠白色的泡粑。红糖锅盔切成一角一角的,糖汁淌了出来。一盘炒白菘,一碟腌萝卜。主食是百合粥。

“知道你爱吃红糖锅盔,自家灶上做的,你尝尝。”早饭杨石氏只说了这么一句。

季英英早饿了。瞧着吃相斯文,等杨石氏搁筷子时,她早就消灭了两个素馅馒头,一枚泡粑,半个锅盔,两碗粥。

“能吃是福。”漱了口,杨石氏笑着对陈嬷嬷说道,“我年轻时比她吃的还多。”

陈嬷嬷附和着说了几句,逗得杨石氏哈哈大笑。

季英英飞快地看了眼陈嬷嬷。就是她私下里想要打死三郎。可是太太依然将她留在身边,和她有说有笑。难道杨静渊说的是真的?是太太的意思,陈嬷嬷替主子顶罪?

“英英,是三郎回来过了吧?”杨石氏笑过之后,若无其事地问道。

“是。”季英英实话实说,“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完了,他不肯留下来。”

所以断裂的腰带,是三郎削断的。她已经见到落在地上的匕首了。

“他也没眼睁睁看着你上吊啊。”娶了季英英过门,三郎就不会和这个家彻底断了。杨石氏笑道。

是啊,他说话那么狠,他也没真看着她被勒死。不,不对,明明她踩在凳子上的。如果不是他用石头打她的腿,她也不会踢掉凳子。还用得着他削断腰带?他真的不要她了。季英英咬着唇,眼里又浮起一层水光。

杨石氏温言说道:“我养大的我还不晓得?他怨我就让他怨吧。这里终究是他的家,我还是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他回来。这人哪,总要自己活得好,活得精神,日子才有盼头。英英,三年后,三郎孝期满了,你愿出府随他,我不拦你。”

三年后,澄玉就十六岁了。大郎的身体也会渐渐好转。如果季英英能帮着杨家连夺三年锦王。大房就能缓过气来。想要夺走大房一脉相承的家主,没那么容易。

她现在跟着杨静渊走算什么?他在孝期,人在军营。不在杨家,也要为杨家出力。还能……借杨家的势保护母亲和哥嫂。季英英一口答应:“好。”

杨石氏笑了:“你既然讨了雪青去,有什么需要,吩咐雪青去办就是。”

她总要找点事情做,才不会老想着杨静渊。季英英正色地说道:“太太,研究织锦的花色,明月居需要口风紧的人。我还想听听大哥的意见,不知道今年杨家想织一幅什么样的锦参加斗锦赛。知道是什么锦,我才能去想如何为锦配丝线。”

这么快就能想到织锦,杨石氏很满意:“等大郎身体再好一点,我遣人去明月居接你。对了,三朝回门,我安排马车送你回家一趟吧。”

不回去,母亲和哥嫂会担心。季英英点了点头:“有劳太太费心了。”

★、第185章 回门

季福赶着杨家的马车回三道堰。出城不远,看到桑十四坐在黄桷树下的茶摊上。季福和香油都认得他。见他起身望向马车,季福停了下来。

杨家还跟着四个护卫。香油机灵,转身招呼着府里的护卫进茶棚吃茶。经过马车时悄悄地告诉坐在车辕上的湘儿:“桑郎君有事找奶奶。”

湘儿会意,扶着季英英下车。

桑十四让伴当去陪着杨家的护卫吃茶,负手走向了季英英。

回门不方便穿孝,季英英穿了件青色的大袖衫,白色的裙子,帷帽的面纱遮住了面容。她朝桑十四盈盈一福,微笑道:“桑郎君,好久不见。”

桑十四一脸为难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叫杨三奶奶,三郎一定会和我断交。”

“咦,这事倒是奇怪了。”透过面纱,季英英看着桑十四狡黠的眼神,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我嫁的是杨家的三郎君,和你嘴里的三郎有什么关系?”

桑十四苦笑道:“昨晚我一宵没睡好。杨三郎念了一晚上的绕口令。我也糊涂了,两个杨三郎不是同一个人么?”

他昨晚去找了桑十四?归根结底,杨静渊心结未解。他就是不肯承认嫁进杨家的自己是他的媳妇。

季英英这几天也折腾得够呛,没精神和桑十四继续绕下去,开门见山问道:“桑郎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桑十四贼兮兮地往茶棚看了一眼,低声说道:“你今天寻个机会出后门,我安排马车送你走。离了杨家,也照样是杨三奶奶。”

生怕她听不懂似的,眉毛还特意往上扬了扬。

意思是让她趁回门之机悄悄出走,去三台县和杨静渊在一起。这样,杨静渊就能原谅她,认她是妻子?

亏他想得出来!从后门避开杨家的护卫离家出走。杨家找母亲和哥哥讨人怎么办?他可真够自私的。

昨天晚上他说的话,她还没有忘呢。现在反悔了,就要她跟着他走?

“这是他的主意?”

“我也觉得这主意好。反正都嫁了,就不算私奔。你留书一封说去侍侯你夫君。有书信为证,杨大太太也不会为难你母亲。她也不方便去把你找回来。”

昨晚之前,季英英还会心动。现在么,她淡淡告诉桑十四:“昨晚上杨静渊对我说。我死了他也不会回头。说我嫁的是杨家的三郎君,不是他。你转告他,既然我嫁的不是他,我怎么可以跟他走呢?红杏出墙是要开祠堂沉猪笼的。”

“哎哎,你别和他斗气啊。这可是大好机会。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在杨家和在他身边有什么区别?夫为妻纲,你凡事得以三郎为重不是?”桑十四急道。

“我又没嫁给他,我能以他为重么?”

见季英英油盐不进,桑十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反正未初马车在染坊后门等你一个时辰。”

“不用等了。原话转告他,我绝对不会和不是我夫君的男人私奔。”季英英断然拒绝,带着湘儿上了马车,吩咐赶路。

桑十四郎看着杨家的马车走远,嘴里啧啧有声:“杨三郎,我看你怎么办。”

“这是大好的机会。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赵老太爷用竹夹夹起一块茶饼,放在火上耐心地炙烤着。

赵家的家主赵禀松和赵修缘跽坐在案几对面,慢慢咀嚼着老太爷的这句话。

“杨静山卧床养病,嫡孙尚幼。嫡次子专注商铺,于织锦并无大才。杨家内讧。杨家大房今年夺不到锦王,家主就会易位。杨石氏趁着热孝将季英英娶进门,让她死心塌地为杨家织斗锦配色。这时候,如果季英英死了呢?”

季英英死了。对杨家大房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长房接连办丧事,客商都会认为杨家锦不吉。锦售不出去,杨家二房三房闹腾得会更厉害。

“季英英不能为赵家所用,也绝不能替杨家挑选配置斗锦的丝线。”赵禀松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祖父想让她死啊。赵修缘鼓足勇气道:“如果掳了她……”

藏于一处,还能逼她为赵家效力。他还能拥有她。

“你就这么有信心她不会被人找到?如果事败,赵家的脸往哪儿搁?你别忘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季家的小娘子。是益州杨家大房的三奶奶。”赵老太爷将炙出茶香的茶饼置于钵中,用玉杵重重碾了下去,“这件事二郎不必插手。由你父亲去办。”

赵禀松应了,匆匆离开布置人手。

“祖父,孙儿也告退了。”赵修缘向赵老太爷辞行,心里阵阵发慌。

“你今天便留在祖父这里等消息。”

赵修缘愕然抬头,看到祖父眼神像鹰一样锐利寒冷。他垂下了头:“是。”

马车停在了季家门口。

季耀庭接到报信,早早等在了门外。

见到孤零零一辆马车,没有夫婿陪伴。季耀庭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他快步下了台阶,正要去掀车帘亲手扶妹妹下车。骤如急雨的蹄声响起,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此时,湘儿已经跳下了车,挑起了车帘。

季英英弯腰出了车厢,一抬头,吓得尖叫了声,差点跌坐在马车上。

真是见鬼了!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季英英瞪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杨静渊,心还吓得卟卟乱跳。

杨静渊目无表情,弯腰将她抱下了马车。

“进去再说,别让母亲等久了。”季耀庭诧异之余,更多的是欣慰。杨静渊突然出现,总算没有让妹妹孤身一人回门。

杨家的护卫们也很吃惊,纷纷向杨静渊行礼。

香油热泪盈眶,恨不得扑上去抱着杨静渊的大腿痛哭一场。

昨晚上冷嘲热讽的,现在跑来扮好女婿?还是气头上发作完,和桑十四聊了一宿,知道自己错了?季英英回过神,悄悄瞟着杨静渊。昨晚光线不好,没看清楚。这会儿阳光明媚,他的眉眼清晰,俊朗如画。她的三郎就是好看,穿一身葛麻衣裳还是好看。听他叫季耀庭大哥,季英英的嘴角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他还是舍不得自己嘛。

跟在季耀庭身后往二门走,杨静渊低下了头,声如蚊蚋:“别高兴得太早。你回了杨家就不是我媳妇。”

哎哟,她好怕啊!以为她还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求他留下来?季英英笑靥如花,毫不示弱:“我夫君是杨家的三郎君。你不是吗?”

不承认你跑来做什么?

杨静渊闭上嘴不吭声了。他冷笑着想,斗嘴有什么意思?回程的时候,他掳了她走就是了。

★、第186章 怨自己

意外看到杨静渊,季氏几乎喜极而泣。对她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情形。

行礼的时候,季英英很好奇地盯着杨静渊。他别扭地要分出两个杨三郎,他会怎么称呼自己的母亲呢?还叫季太太?

“岳母安好。”杨静渊行的是大礼,一揖到底。

听到他喊岳母,季氏笑容直渗进了眼底。

季英英低着头忍笑,心情突然就明快起来。从杨静渊的角度望过去,螓首低垂,青色的敞领衬着脂玉般白皙的细颈,美丽无比。他突然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脖子,当时应该弄疼她了。谁叫她胡闹呢?好的不学,说什么要吊死在姨娘悬梁自尽的地方。人都要被她吓死了,回去一看,她踩在凳子上吐舌头装……心酸与疼涌的感觉又涌了出来,杨静渊沉默地坐着,让这种难受的感觉慢慢淡去。

瞧在季家人眼中,都以为他心里不痛快。季氏朝季耀庭使了个眼色,让他请杨静渊去前厅吃茶。

杨静渊巴不得离开,如蒙大释般行了礼,随季耀庭出去了。张四娘有孕在身,也想留时间给季氏母子,道了声乏也走了。

厅堂里剩下母女二人,季氏眼圈微微红了起来:“英英,杨家待你可好?”

“好。”季英英简单的答了一个字。

杨大太太有求于她,能不好吗?季英英很想问母亲,是不是除了担心赵修缘,更多的是为了保护哥哥和嫂子。看到嫂嫂小心护着肚子的模样,季英英又不想问了。

母亲守寡辛苦养大一双儿女。哥哥是独生儿子,母亲素来以季家的香火承继为重。她就算有那样的想法,也很正常。

“住的吃的可还习惯?”

季英英很用力地点头:“住的地方叫明月居,五间上房。早饭和太太一起用的。她特意吩咐厨房给我烤了爱吃的红糖锅盔。”

季氏欣慰极了。

如果不是孝期出嫁,她还能问问女儿闺中之事。如今嫁过去就守孝,季氏心里有点难过,轻握着季英英的手道:“杨三郎……他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如果他不会回来呢?季英英无可避免的想到了这个问题。就想起了杨石氏的话。一个人在大宅子里想方设法让自己过得好,过得精神,才能消磨掉无尽的寂寞时光。母亲,就不曾想过吗?

不知不觉间,母女俩像是拉开了距离。季英英不想将心里塞满的问题抛出来,乖巧地点头:“他这不是赶回来陪着我回门了么?”

“那就好。”季氏松了口气。

母亲轻易的就信了。

每个人对这门亲事都有自己的要求。母亲,杨大太太,杨静渊。唯独没有想过她有多么委屈。

季英英抽出了手道:“出城太晚,时辰不早了,摆饭吧。”

用过饭,季氏有心和杨静渊说话,寻了个借口支走了季英英:“英英,你去厨房看看。田嬷嬷做了些酱菜,你去挑你喜欢的带走。”

等季英英走远,季氏对杨静渊说道:“三郎,是我逼英英出嫁的。你别责怪她。”

杨静渊转过头,看季氏的目光极为冷淡:“岳母,你很想念长安的生活?季家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让你无助,让你想起了长安徐家的贵女生活。你觉得让英英嫁进杨家,过富足安乐的生活,就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嫂嫂有了身孕,只要生个儿子,季家有后,你就可以瞑目了。所以你逼着她百天热孝内出嫁。你凭这样做?你倚仗着我对她一往情深,算计着让我为了她回杨家去。因为你骨子里根本瞧不起我。觉得我闯不出什么名堂。除非回头做杨家的儿子,否则一事无成。”

他的眼神像根针,扎进了季氏的内心深处。季氏脸色发白:“你现在有什么本事能给她幸福?你要英英跟着你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吗?你护不住她!我之所以要逼英英尽快出嫁,是我太清楚,赵老太爷绝对不会让英英毁了今年赵家的锦王!只有她成了杨家的媳妇,赵家才无从下手。”

赵家?那他带了季英英走不是更安全?杨静渊的目光更冷,起身向她行礼:“告辞。”

季氏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中涔涔淌落:“你怨我没有关系,只要你不怨英英就行。”

他怨自己没早早闯出一片天地。所以生气她孤单出嫁,所以迁怒于她。杨静渊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季英英早知道母亲是故意支开自己。酱菜早就准备好了,搬马车上就行了。她等在垂花门,见杨静渊出来,她咬了咬唇,笑着迎了过去:“三郎,母亲和你说什么了?”

杨静渊没有回答,大步往外走。

真是别扭!季英英腹诽着,赶紧跟了上去,皮厚地缠着他:“你请了几天假啊?太太一直没有问过我你在什么地方,我娘肯定给她说了……”

杨静渊突然停住了脚步,让季英英一头撞进了他怀里。看到她小心翼翼的讨好地望着自己笑,杨静渊无名火起。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往门外走。

走出大门,季耀庭笑着回头说道:“酱菜都装车上了。”

季英英正要说话,杨静渊将她抱到了马上,他翻身上了马,对季耀庭说道:“多谢大哥。”杨静渊转过头吩咐香油道,“我们先走,你们自行回府。”

三郎君要回家?香油高兴得合不拢嘴,笑咪咪地望着两人策马离开。

马速太快,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季英英转过头窝在杨静渊怀里,轻声说道:“三郎,我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太太心里一直念着你呢。”

杨静渊又想铁板子打断长凳打碎青石的一幕。他冷笑道:“因为大哥养着病,二哥独木难支。二房三房要夺家产。就想让我回府助拳罢了。在她心里,杨家的产业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这样的。”季英英想起杨石氏的孤独,有心替她说话。

“不管是不是,我都不会回去。你也不许回去。”

听到这里季英英急了:“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杨静渊冷冷说道:“嫁鸡随鸡,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怪不得他跑到家里来,原来是因为自己不肯离开,他干脆掳她走!季英英怒了:“谁说我嫁给你了?我明明嫁的是杨家的三郎君!”

杨静渊气得勒住了马:“季英英,你被灌了迷糊汤了是吧?”

★、第187章 你留下吧

杨静渊磨牙霍霍,马上就要一口咬死她似的。是谁说那样的话伤她心的?这会儿像没说过似的。耍赖的人还敢凶她?季英英瞪了他一会,眼神渐渐变得柔和,望着他一言不发。

杨静渊彻底恼了:“季英英,你装什么傻?说话!”

怀里一暖,季英英搂住他的腰,整个人柔若无骨地偎进了他怀里,声音暖如春风:“三郎,你生气都这么好看哪。你姨娘一定很美很美……”

怕他生气不要她了?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杨静渊一口怒气顷刻间散了个干净。他抖动缰绳,策马缓缓前行。低头望着像只小狗乖乖偎在怀里的季英英,他得意地翘起了嘴角:“我还没见过比姨娘更美的女人。”

算了,和谁比,都不和他亲娘比。吃谁的醋,都吃不了他亲娘的醋。杨静渊,你一点都不好看!你有张臭嘴巴!

猫炸毛竖尾巴的时候,就别逗了,免得一爪子抓个满脸花。季英英心里腹诽着,继续‘以柔克刚’:“柳姨娘那么美,老爷一定很疼爱她是吧?”

“姨娘……性情温柔。我爹说什么,她从不违背。天底下漂亮的女人那么多,能都喜欢吗?男人哪,最喜欢的还是能依靠自己的温柔女人。”杨静渊灵机一动,顺势开始教育季英英,“我姨娘从来就不是一棵树,她顶多就是一株夕颜草,只能攀在我爹这棵大树上绽放。我爹和我姨娘在一起,觉得自己特别有男人的成就感。能不疼她吗?爹妈都会心疼自家最弱的孩子,男人对女人也一样。”

所以,我说什么就什么。我才是一家之主。你的男人。明白吗?杨静渊垂下眼帘直乐,这一刻靠着他的季英英明显可爱多了嘛。

季英英不动声色地挖了一个坑,撒娇的声音又软又糯:“那你以后遇到一个比我美,比我温柔的,是不是就会更疼她胜过我?”

八字没一撇的事就醋上了?杨静渊说不出的得意:“你乖乖听我的话,我怎么会去疼别人?”

一声轻叹后,季英英挖土把杨静渊给埋了:“意思是我不听你的话,你就会去疼爱别的女人?”

……

他怎么会是这个意思?他明明说的是,让她听自己的话,依靠自己!杨静渊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澄清,就听到季英英幽幽说道:“没关系的。将来你喜欢别家的小娘子了。我会给你娶回来,让你独宠着她。我呢,研究我的染料,玩我自己的。你最好也别再踏进我的房门,眼不见心不烦。”

“胡说!”说得杨静渊一颗心又酸又涩,伸手扶起了她的脸,“英英,我绝对不会让你那样难过。”

季英英漆黑的眸子闪烁着笑意:“可是老爷却让太太难过了二十年啊。”

她捉着他的衣襟,认真地说道:“三郎,太太心里也有怨气的。但她要你姨娘死,要对付你,何必等到老爷去了?内宅里她是当家主母,她有的是办法除掉你们母子啊。她真的对你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