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张什么呢?赵修缘和杜彦还在太和城,也许还没想出法子应付。晟丰泽已经带着自己离开了白涯宫。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再也找不到她了。

只是她该如何再与杨静渊联系?等她过了大渡河,再想办法吧。杨静渊一身好武艺,定能探知晟丰泽放走自己的消息。他会平安回到大唐。如果留在南诏境内等他,反而成了他的拖累。这样一想,季英英露出了笑容。

晟丰泽偏过脸看她,低声叮嘱道:“我们一会儿会离开大路走山中猎道。你仔细别颠下马去。”

“知道了。”季英英应下,觉得自己应该对晟丰泽说点什么,便低声问他,“你放走我,国主和杜彦对你会不会不利?”

话说出口,她又觉得自己笨。晟丰泽这样做定是冒了风险。可她实在盼着自由,盼着离开南诏。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重。

“如果不是南诏发兵,你也不会被掳来南诏。南诏匠人多,不差你一个染娘。”

他竟然看出她的心思,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季英英无言以对,半晌才道:“遇见你,是我的福份。”

可惜却不是缘份。晟丰泽低声道:“跟紧我。”他扭转马头,冲着林边一道小道去了。

前有晟丰泽,身后是忠心耿耿的赤虎。山道狭窄,三人无法再并行,踏着小道进了林子。

一夜未睡,晨曦乍现时,晟丰泽在溪边停了下来。

季英英骑了一夜马,双腿和腰已经酸得没了知觉。看到晟丰泽有意扶自己下马,她硬咬牙用力从马上翻了下去。晟丰泽伸出的手又默默缩了回去。

赤虎解了包裹,从溪边打水。林中枯枝多,不多会儿就燃起了一堆火。

“睡两个时辰再赶路。”晟丰泽解了毡毯铺好道。

季英英又累又困,不再推辞。她裹在毛毯里,脸被刚从山脊梁上升起的朝阳晒着,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咱们翻了几座山?”

“出了垭口,才翻过这座山。”

前面还有比这山更高更险峻的山。他最多能送她出了这座山,就必须回宫。睡两个时辰,用过饭,午后就能到到垭口。能和她呆在一起最多只有几个时辰。以后,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晟丰泽偏过头看她,季英英已经睡着了。

他伸手将毛毯往上拉了拉,默默地望着她的脸出神。他怕时间长了,他会忘记她的容颜。

★、第259章 埋伏

赤虎烧开水,烤了米粑饵块。三人用过饭后,再次骑马上路。

出了林子,路好走多了。太阳升到正空的时侯。两山夹缝的垭口出现在三人眼前。

晟丰泽停了下来:“我便送你到这里了。赤虎会护送你回大唐。”

他的脸沐浴在阳光下,什么表情都没有。看不出他的喜怒。季英英在马上向他弯腰行礼:“再见,王爷。”

她留给他的只有这样的一句话。可她还能对他说什么呢?人生告别常有时,真说再见时,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晟丰泽干脆地拍了一记马臀,看着马带着她朝垭口外奔去。赤虎向他拱了拱手。跟着季英英追了过去。

两骑的身影越来越小,绕过山凹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山风吹拂着晟丰泽的衣袍,他拍了拍跨下的马,轻声说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去大唐。”

早知会有这样一场孽缘。他就该顺从王兄的心意,在南诏厉兵秣马,直攻大唐。心不会因为这场战争而沦陷挣扎。

“走吧。咱们回家。”他扭转马头,缓缓踏上来路。

季英英和赤虎刚出垭口,神色就变了。垭口外是一片缓坡谷地,两百士兵早已埋伏于此,阳光将箭头映得雪亮。

“回去!”赤虎急得拉住了季英英马的辔头,强行带着马回转方向。

一枝箭嗖地射中了赤虎的马,马长嘶着将赤虎掀下了马背。他抽出长刀顺着来箭的方向看去。山梁上也布置有人,将两人团团围住。

认出高坡上站着的将领竟然是蚩狂,赤虎瞪圆了眼睛,大喊道:“蚩狂大军将,你这是做什么?”

季英英认出了蚩狂,脸顿时变得煞白。她忘不了他,是他逼得母亲杀了哥哥后自尽。是他亲手挥刀砍死了季嬷嬷。

“国主还等着这位季娘子织浣花锦,赤虎将军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啊?”蚩狂得意地笑着。明知东征军彪悍,杜净勇猛却无智计。晟丰泽却哄了他去佯攻梓潼。那是清平大人的独生儿子啊。清平大人发了血誓要给儿子报仇。白王殿下私放唐女逃走,国主定会严惩于他。如今把柄主动送上门来,自己又在清平大人面前立下功劳,蚩狂好生欢喜。

赤虎心头大急,一时却想不出理由来。

“浣花锦所需染料特别。听闻这一片谷地里长有染丝所需的药草,白王殿下特遣赤虎将军随妾身前来寻找。这个理由您满意吗?”

季英英的手指紧紧地扣着缰绳,掌心传来指甲扎进去的痛楚。让她分外冷静。两百士兵,早布下埋伏,跑是跑不掉的。她能做的只有尽管保住晟丰泽。晟丰泽倒霉,南诏朝廷就更无人能出手救自己。

“哈哈,好一张利嘴!明明是白王有心放你逃跑,休想糊弄本军将!”蚩狂冷笑指着两人道,“将人绑回去!”

赤虎感激地看了季英英一眼,一口咬定:“不用绑!我们一起去国主面前分说清楚。误了采摘药草,织不成浣花锦。蚩狂,这责任你可负得起?”

蚩狂不屑地看着他,拍了拍手掌:“出来吧!”

山石后面缓缓走出一个包裹在斗蓬里的人。赤虎盯着她,见她掀开了帽子,脸色大变:“阿宁!”

怪不得蚩狂会带兵埋伏在这里。为避人耳目,主人特意避开大路,走山中猎道。是阿宁通风报信,让蚩狂带着人从大道疾驰,赶在了他们前头埋伏在垭口。

阿宁白着脸站在蚩狂身边,淡淡说道:“杨季氏是抓来的奴婢,国主需要她织出浣花锦。赤虎。主子糊涂。阿宁却不能违背国主,任由他将杨季氏放走。”

“呸!你还有脸叫主子!”赤虎红着眼睛骂道。他怎么就眼瞎喜欢上了阿宁?

女人啊,季英英暗暗叹了口气。目光打量着四周,竟真让她瞧着好几种能染色的药草。季英英跳下马来,扯了几根递给赤虎:“既然蚩狂将军不相信我们是来寻染料的。跟他回去即可。”说着抬头对蚩狂说道,“既然已来了,还请将军派士兵把这几样药草都摘上几筐,再返回太和城如何?当然,将军不肯,妾身就遵令随你回去。只不过……浣花锦的染料制造繁琐,也许这片谷地里还有妾身没找到的药草,遣人来也不认得。耽搁了织染浣花锦,妾身不会担下责任。”

难道真的是来找染料的?阿宁自幼跟在晟丰泽身边,万一这是晟丰泽的圈套呢?耽搁织浣花锦岂不成了自己的不是?蚩狂有些疑惑地转头望向阿宁。

阿宁高声喊道:“大军将,莫要听那贱人胡说!她行刺白王,殿下还任她自由出入,只派了赤虎一人保护,您不觉得奇怪吗?”

季英英鄙夷地说道:“妾身是唐女,恨白王殿下带兵攻唐,意图行刺。可是白王殿下为了织造浣花锦原谅了妾身。如遇伯乐,妾身实在感动。决定在南诏织出浣花锦报答殿下知遇之恩。怎的到了你嘴里,就变了模样?女子善妒,得不到殿下的宠爱,就背主诬陷。挑拨生事。啧啧。”

“你胡说!”

“够了!”蚩狂也是辛辛苦苦带兵赶了一夜的路,两女各执一词,吵得他头晕脑涨。反正把人带回太和城,自有清平大人断是非。“都认认杨季氏采下的药草,分头采几筐带走!”

赤虎和季英英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咬定找寻染料,晟丰泽还有了功劳与忠心,事情就好办了。

一队士兵牢牢盯住了季英英。知道逃不掉,她干脆用心在山谷间寻找能染色的药草。专心致致的模样让蚩狂又动摇了几分。

“大军将,奴婢并无虚言。”她已经背叛了主子,若不咬定这件事,背主诬陷的罪名会让她送上山顶处以点天灯的酷刑。

不,她不是想背叛主子。她只想杀了季英英。

蚩狂才不会把她这样的女侍卫放在心上,敷衍道:“将杨季氏带回太和城即可。清平大人自有主张。”

人到了手里,后面的事听杜彦安排就是。

找寻一下午,药草采摘了数筐。蚩狂下令在谷中扎营。赤虎与季英英被看管在不同的营帐,再无交流。第二天清晨,季英英和赤虎就被蚩尤带回了太和城。

★、第260章 一眼天涯

这时节的益州城已飘起了雪,南诏的阳光仍然明媚。

窗口透进来的光在地上印的光影,盯得久了,都让人目眩。因这阳光,连地牢都少了那股子阴森味。季英英将稻草挪到了那团光影里,铺在身下坐着,眯缝着眼睛去看砌在地面上的窗户。

牢头挂在腰间的钥匙叮当响着,提醒季英英有人来了。她抱着双膝望向那一扇粗壮的木栅栏。是杜彦还是赵修缘?或者仅仅是送牢饭来了?

杜彦停在了牢房门口,平静地注视着季英英。牢婆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解下钥匙去开门。杜彦扬了扬手。牢婆弯腰退了下去。

“清平大人。”季英英不太喜欢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站起了身。

见她顺手将粘在裙子上的稻草摘走,随意自在的模样,杜彦笑了笑:“你是不怕死,还是害怕生不如死?”

为什么会害怕生不如死?因为他有的是手段让她生不如死罢了。季英英想起了杨静渊。他就像这窗口洒落的阳光。好歹自己已经见过他了。

这世间有各种缘份,也有许多错过。那一晚杨静渊若无紧要事,多停留片刻,他就会盯着白涯宫的动静。也许在路上等着她的人,就不会是蚩尤。

想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呢?季英英摇了摇头。看在杜彦眼中,却是她怕了。

“听说你行刺白王,本官甚是欣慰。”

季英英挑了挑眉,这才想到除了晟丰泽和赤虎,连阿宁都以为她真的刺了晟丰泽一刀。杜彦也不例外。能活的时侯,她是绝不想死的。季英英很无奈地说道:“白王殿下是习武之人呢。清平大人对我期望太高了。”

能为己所用,杜彦对杀了季英英毫无兴趣。他温和地说道:“季娘子与本官的协议依然有效。只要你在殿前承认是白王放你逃走,本官会让你平安回到染坊……赵大人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指认晟丰泽放走知晓织造浣花锦的自己,就是指认他对国主不忠,背叛南诏之意了。代价么就是全身而退,继续被关在染坊织坊当奴婢。

季英英眨巴着眼睛,很感兴趣:“清平官的意思是,国主会召见妾身,和白王殿下金殿对质?”

杜彦笑道:“不错。事实上宫里来接季娘子的车已经来了。如何?”

能离开这地方再说吧。最差不过是被再送回来。现在不答应杜彦,被他灌碗药毒死,还成了畏罪自杀。咦,杜彦怎么就想不到用死无对证来咬死晟丰泽呢?

季英英点头应下:“清平官记得答应妾身的事。莫再让赵修缘来恶心我了。”

杜彦一笑,招来了牢婆。

他在门口等着季英英出来。外面的阳光让季英英停住了脚步。才半日,她就已经觉得外面的阳光更灿烂了。她叹了口气。

杜彦负手站着,淡然说道:“如果你在殿前反悔,别指望白王能护着你。虽说我能杀了你,但死无对证同样也能让晟丰泽逃过一劫。是为下策。”

阳光瞬间变得冰冷。季英英被杜彦的心思吓着了。她回了神,对杜彦福了福身笑道:“清平大人算无遗策,却让妾身有命活着。多谢您了。”

杜彦望着她上了牛车,被侍卫们护送着离开,轻叹了口气道:“大唐一介妇人都能笑谈生死。病虎虎威犹在,南诏何以顾全?”

却是在担忧起如果将来大唐报复,南诏该如何应对了。

韩四爹领着杨静渊三人挑着木柴野味进了城。看到一队侍卫护卫着辆牛车驶来,领着三人就避到了路边。

牛车四周没有遮拦,季英英安静地跽坐在车里。虽说没有镣铐囚笼禁锢,她根本没想过在南诏的都城一个大唐人能够逃走。

看装束打扮就知道是宫里的侍卫。因要面见国主,从牢里出来时杜彦特嘱牢婆给她换了身新衣。季英英穿着南诏女子的彩色花裙,面容姣好。引得道路两旁的百姓偷偷猜测起她的身份。

恬静的面容和鲜艳的花裙刺激得杨静渊的心直哆嗦。她是柔弱女子,她想活下去。他懂得。他不想责怪她。可是看到季英英抛头露面风风光光地被护送进宫,杨静渊心如刀绞。

她可以选择活着。因为她已经忘了被南诏人逼死的母亲哥嫂。她也忘了他。忘了她已经是他的妻了。

杨静渊忍得痛苦,额头的青筋高高凸起。脚步似有千斤重,好不容易才往后挪得半步。

季英英随意地观察着四周。太和城建得方正,城中大都是低矮的房屋。街道比不得益州城宽敞平整。只有远处的王宫多出了高楼,有威峨之姿。在这冬日,街上不少百姓都赤着脚。比起白涯宫附近的百姓,衣上的补丁少了些,更整洁。她心里叹气。一国都城,连益州府都不如。

迎着她的目光,男人们争先恐后地盯着她。晒黑的脸上一股桀骜之气,眼神像鹰一样锐利。季英英又想,这是个彪悍的国家。益州府连招呼客人的小二都斯文得很。

不经意间,季英英就看见杨静渊了。她撑着扶拦下意识地直起身,想跳下车朝他跑去。车旁的侍卫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季英英慢慢地松开扶拦,又坐了回去。远远的,她望着他暴怒的眼神,忍着大哭地冲动冲他摇了摇头,嘴唇开合间无声地告诉他,不要过来。

她看着杨静渊后退,将自己藏在了高高的柴垛后。牛车很快就将他甩到了身后,季英英低下头,看着眼泪一滴滴落在花裙上,慢慢洇成铜钱大小。

杨静渊扶着柴垛,把脸压在了上面用力磨着。粗糙的木柴刺痛了他的脸,他恨不得将柴将他的脸皮刮下来。他真没脸了。他不想抬头再看她一眼。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冲到她面前,问她将自己置于何地。这哪是男人能忍下的羞辱呢?她眼里有着求恳。她居然求自己不要出现毁了她现在的生活。她还是季英英吗?还是大渡河边被南诏人高高吊起阻挡他前行,仍口口声声叫着他三郎的季英英?

牛七娘先还悄悄躲在桑十四身后看,等看清楚车里坐着的是季英英,忍不住开口要喊。

桑十四眼疾心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巴,瞟了杨静渊一眼。这样的打扮,大群宫里的侍卫护送进宫。杨静渊说的没错,季英英果然和晟丰泽在一起了。

等到队伍过去,桑十四才松了手,胡乱找了个借口道:“开口就知道口音不对,装哑巴,别乱说话。”

这是出发前特意叮嘱过的。牛七娘嘟嘟嘴,见周围人群散开,压低声音道:“十四哥,看上去那些侍卫都是在保护季二娘呢。她不是被掳到南诏来的么?”

桑十四生怕杨静渊听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叫你闭嘴装哑巴。以后再解释。”

“哦。”桑十四一凶,牛七娘就乖乖地应了。

杨静渊像没听到他俩的对话似的。挑起了柴垛,示意韩四爹继续领路。

★、第261章 殿前

季英英被人领进了大殿。她飞快地睃了一眼,殿中并无太多的人。宝座上的南诏国主晟丰佑,右下首站着大军将蚩狂。左首站着晟丰泽。殿中跪着两人,瞧身影应该是赤虎和阿宁。

国主这是打算小范围审案,给足了兄弟面子。免得让他被朝臣们攻讦。

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清平官杜彦要对付晟丰泽,白王私纵唐女逃走的事早传遍了朝野。

季英英上前,向国主弯腰行礼。

“抬起头来。”国主只记得第一次宴请大唐织染大家时,那幅临江仙和季英英的姓氏。此时,他专注地打量着她。好奇地想知道兄弟痴迷上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窄袖蓝袄,五彩花裙将她高挑的身形修饰得很美。南诏的太阳没有晒黑她的肌肤,一看就是四季不着日晒的益州府人。白皙的肌肤让看习惯了南诏黑美人的国主觉得殿堂都亮了几分。她长发松松在脑后挽了个髻,这明显是妇人的发式。国主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晟丰泽,叹了口气,有点鄙夷他的眼光。低贱的奴婢,还是个已婚妇人。王族高贵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呢。

丢脸便丢脸吧。国主乐意看着俊美的兄弟失去臣子们的敬爱。可恨的是,他令杨季氏织染浣花锦呢。白王却要放她逃回大唐。他眼里还有自己这个国主吗?

国主看够了,和气地询问季英英:“杨季氏,孤王已经听他们说过了。现在你说。”

晟丰泽紧抿着嘴,蚩狂老实地站着。跪在殿中的两人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季英英望着和晟丰泽有几分相似的国主,轻声开了口:“回禀国主。本打算就在附近山里找染料,白王殿下只遣了赤虎一人护卫。是妾身心急,不知不觉走得远了。”

“哦,这么说并非是白王放你逃回大唐?”

季英英坚定清楚地回答:“国主明鉴。”

蚩狂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国主沉默着。王弟年轻,武艺高强,率军攻唐立下汗马功劳。他那几个儿子没一个赶得上晟丰泽。他有意放纵杜彦打压王弟,也是为了他的孩儿着想。他比兄弟大十几岁,等他死了,国主羸弱,王叔强悍,怎么想都让人忌惮。

他也不能寒了王弟的心。孩儿们的羽翅还没长硬,大唐哪天翻脸要报仇。他还需要王弟领兵去挡一挡。

国主纠结万分。照季英英的说法,王弟非旦无罪,还忠心耿耿。他又不是个傻的,真要染料,令人进山采摘便是。也不至于只遣了心腹一人护着她翻过大山。

“禀国主,清平大人来了。”

“请他进殿。”

他真的很喜欢杜彦。他总会在适当的时侯出现,太知情识趣了。

季英英有点紧张。她想都没想,进殿就将杜彦的提议抛之脑后。杜彦会怎么对付她呢?这时,她看到晟丰泽朝她微微一笑。他不会让她有事的。季英英相信晟丰泽。

杜彦进殿朝国主弯腰行礼,随意地看了眼殿中众人,笑问道:“国主可审结此案了?”

国主笑道:“白王怎么会私纵杨季氏逃走,一场误会。杜卿此时来可有要事?”

杜彦和声回道:“臣在外听闻大臣们议论不休,也想知道国主审结结果,也好安抚朝臣。既然是场误会,朝臣们也不会误会白王殿下。”

国主点了点头道:“把阿宁的舌头割了,脸上刺了叛奴二字,锁在城门处。让那些企图背主的人都好好看看她的下场。”

跪伏在地的阿宁惶急地抬起了头,又重重磕了下去:“求您杀了奴婢吧!”

她不怕死。割了舌头,刺了字,锁在城墙上,她会被百姓揪打着,用石头砸死。最低贱的奴隶与乞儿都可以当街扑上来发泄自己的欲望。她怕得哆嗦起来,她宁肯被一切砍了头,也不要去想象自己衣不敞体的模样。

“主子!是阿宁听岔了。求您看在阿宁自幼进宫服侍您,您赏阿宁一个痛快吧!”阿宁听不到国主开恩的声音,爬到了晟丰泽脚下。她是因为爱着他才会背叛了他。他的心是铁石么?连赐她速死都不肯么?阿宁哭得瘫软了身体。

晟丰泽沉默地望着她,在两名侍卫上前欲将阿宁拖走时,他朝国主躬身行礼道:“阿泽谢过王兄的好意。毕竟是我白涯宫出来的人,求王兄赐她一死吧。”

国主无所谓地摆摆手。

“主子!”阿宁惊喜地抬起了脸。

她眼前只有弯刀划过的银光,喉间冰凉。阿宁捂着喉咙咳嗽抽搐着,喷溅的鲜血洒了一地。

季英英把脸扭到了旁边,脑中嗡嗡作响。她又想起蚩尤一刀挥下,季嬷嬷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白王殿下太过心慈啊。”杜彦叹了一句,令人将阿宁的尸体拖走。他瞥了眼季英英,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事,正色地向国主敬言:“国主,南诏想要强盛,必强法纪。”

国主顺着他的话道:“话虽如此,这次孤王便许白王亲手处置他的奴婢。将来若再有背主之人,按律法处置便是。”

杜彦赶紧说道:“国主英明。可是这杨季氏曾行刺白王。听说殿下的伤还没好全。按律刺行王族,当死。这事……还请国主示下。”

原来这个坑在这里等着自己呢。季英英终于明白了。算计杜彦是定会付出代价的。他没打算放过她。

国主望着杜彦的眼神柔得像春水似的,心里暗赞。他虎着脸大怒:“竟有此事?阿泽,你怎能被一个奴婢伤了?伤要不要紧?”

晟丰泽无法否认被季英英行刺。那天让赵修缘无功折返就用的这个理由。他深情地看着季英英,软绵绵地说道:“王兄,阿泽喜欢她呀。她是朵带刺的玫瑰,阿泽心甘情愿被她扎伤呢。王兄别为难她好不好?”

噎得国主又好气又好笑,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往下继续了。

“白王殿下以言差矣。您身上流淌着王族高贵的血。让朝臣知晓王爷您甘愿被一个低贱的唐女刺伤,王族的威严何在?”杜彦和声地劝道。

国主终于又能接下话来了:“阿泽,看在你的面上王兄可以饶她不死。你可知错?”

他们怎么可能杀了她呢?还要她织浣花锦呢。不过就是要打压晟丰泽罢了。季英英不忍地看着晟丰泽,如果可以,她宁肯死了。也不想再接受他的恩情。

晟丰泽心里清楚,只要季英英活着,再想办法吧。他想也没想地弯下了腰:“阿泽知错了。”

“回宫禁足三月。以后莫要再让自己受伤了。阿泽大了,也到了成亲的年纪。王兄定能为你选个好妻。莫要再迷恋着她了。掳来的奴隶不过是玩物罢了,当不得付出情意。带着赤虎回去吧。”所有人都会知道白王因为一个低贱的唐女顶撞国主,被罚禁足。他在朝中的威望又会降几成。国主达到了目的,笑咪咪地摆了摆手,示意晟丰泽可以走了。

晟丰泽默默地行礼。赤虎朝国主磕了头,担忧地看了季英英一眼,跟在了晟丰泽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