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两个月后的一天,我回编辑部时终于看到方诚。他骨瘦如柴,看上去象个山顶洞人。他有气无力的对我招招手。已经截稿了,编辑部里没什么人了,我摸摸他的头,“生病了?”

“没事!”他给我的感觉是他有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我扶起了他,他没有拒绝我,跟我回了家。到家后,我本想扶他到肖明房里躺会,他摇头,自己趴到了长沙发上睡得跟头猪似的。看着他熟睡的脸心里真的很不个滋味,这两个月他在干嘛?把自己累成这样!我发了好一会呆,我们似乎认识了一辈子了,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从不了解他,而且是越来越不了解他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还是跳起来去超市买了一只鸡!那是只杀好、洗净的鸡,我想煮鸡汤。可是从买回来到肖明回家,我就拿着菜刀对着它发呆!我在问自己在干嘛?我煮鸡汤给他又有什么用,他又不属于我!

“他什么啦!?”肖明直接进了厨房,问我。看看我,又看看那只鸡,“你要煮鸡汤吗?”

“你会吗?直接把鸡扔到水里煮还是要做点什么别的事?”我看着他,“还要放什么佐料吗?”我拿刀对着他,他看了下,想了一下。

“我们要不要去买本菜谱?”他故作认真状,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他什么啦?”姐姐也回来了,她看到沙发上的方诚,顺手拿了张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才过来问我,我忘了天热,一进来就开了空调,难怪原本趴着的他已经缩成了一团。我从没她的细心、体贴。看到那床毯子,我都忘了她在问我话,她看到了我手上的刀,和那只已经放了砧板上很久的鸡。

“盈盈你打算给他煮鸡汤吗?让他爱的那个女人带他回去啊!轮得上你给他煮鸡汤?”姐推了我一下,斜眼瞧我。

“你来吧!”我没解释,只把刀塞到了她的手上。她瞪着我,可还是把鸡切了,用姜片炒炒才下锅煮。她动作利索,一点也没把身上的套装弄脏,干活的样子很美,我靠着厨房的门框端详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方诚的确没有选错人,娶妻莫若此了。

“看什么?对了,他怎么拉?”她做完了,洗洗手,就用湿湿的手拍拍我的脑门子,那冰冰的感觉是想让我清醒一点吗?我不知道。

“不知道,看见他就这样了,只好带回来了!”我耸耸肩,故作轻松,可是心里却无比的懊恼,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啦,我回答不了他们的问题,朋友又如何?

晚饭吃得很简单,我没有叫他吃饭,想等到鸡汤好了以后再让他起来吃,好让他多睡一会。汤煮了五个小时,姐姐才说好了,我忙小心的盛了一碗,叫醒他,并小心喂他吃了,他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姐和肖明一直看着我,他们眼里满是忧虑!她把我拉进了她的房里,肖明也跟了进去。

“爱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她盯着我的眼睛。

“姐!我和他是朋友,我惟一的朋友就是他,所以我只带他回过家,只和你提过他,因为他是我惟一的朋友!”我急急的解释着,“就象我有事他也会这么做一样,我…”

“让姐姐帮你好不好?”她拉住了挥舞着的手,我忘记了是她带大了我,我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关注之下,我又有什么能瞒得过她。

“帮我抢回来?他从来就不是我的,抢得到吗?抢到了又什么样?肖明的妈抢到了爸爸又什么样,爸爸死的时候叫的还是妈妈的名字!不!我才不要这么吃亏,我要的只是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男人,不是一个爱别人的男人!你明白吗?四年了,他爱那个女人四年了,我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我愿意成全他们,明白吗?”不知不觉我已经泪流满面。姐姐心疼的抱住了我。

“傻瓜!”

“姐,这个世上我最爱的人只有你,我只爱你明白吗?”

“我们现在谈的是方诚!”她瞪着我。

“姐!”我哭笑不得,“姐姐!我知道你爱我,可以的话,你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抢来给我,可是又能怎么样?你该知道什么东西是抢得到什么东西是抢不到的。你帮我横刀夺爱,结果是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他失去了他最爱的人,而那个女人失去了一个真的爱她的男人。有意义吗?有些东西是可以争的,有些是争不得的,姐!方诚爱你,信你!他当这里是他的家,别让他对你、对我们这个家失望吗?”她混淆了爱这个概念,她以为我在说方诚的爱是姐弟之爱。她点点头,只是心疼的握着我的手。我看看到肖明一脸悲哀,他退了出去,我去厕所洗了脸,也回了房,我觉得累极了。心累!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方诚吵醒了,他煮了鸡汤面,看上去精神不错。在早餐桌上,大家都显得很沉默,只有他一个人兴致勃勃。我知道他们都因为昨天的事。我对他笑了笑,“你怎么啦,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给你!”他给了我们三个一人一本书,《六种爱情》作者方诚。书印得不错,看来这两月他一直在忙这件事。

“两个月就写完了!”我放下了筷子,翻了翻,我希望他的处女作能精耕细作。无形的关切。

“毕业前就写完了,这两个月一直在和出版社讨论、修改,还有些出版、发行的事。今天就向全国发行了。”他还真是密不透风,我翻看起来介于严肃、流行之间,文词还算优美,拿着书我就回房了,什么都忘了。书我读得很认真,用纸写下了对他的评估,用了整天的时间,午饭还是方诚送进来的,我知道我吃了饭,却不知道我吃了什么。并不能说他的书写得有多好,而是习惯,读书时我都这么仔细。一直我全部读完了,走出房间把写得密密匝匝的读书心得递给了他,揉揉脸,“全在上头,自己看。总的来说你该更有深度!”我伸了一个懒腰,才发现姐姐和肖明已经回来了。

“别太苛刻!我中午抽空看了看,挺好的!是写你们中学里的事吗?有盈盈的原型吗?”姐姐笑了笑,她还买了一瓶红酒,想是为了他庆祝吧。

“姐,不是有趣就是好的小说!”我白了姐姐一眼,坐下,“不过还是值得庆祝一下,你还是我们同学中第一个出书的人吧!?”

“你也可以,你一直比我有才华!”他温和的笑着。

“有稿费吗?会很多吗?”

“不知道,我这次采用了分帐式,卖出去才有钱拿。”

“缺钱吗?我还有一些积蓄,要就说话!”姐姐很敏感。他摇摇头,笑了笑。

“只是想试试自己的实力。已经在筹备第二本书了,吃完这顿又得闭关了。他大口吃着饭,好像很久没这么好好的吃过饭了。

“有老虎咬你屁股!急什么?你怎么不能静下心来精雕细琢一部好书?!”我很急,也很气。

“是啊!好大一只呢!”他笑着,我差点拿筷子扔他。

“吵什么?”姐姐看着我们,她不懂我,我也懂自己,我气得斜视着着他,他没有解释,姐姐看着我们僵持在那,她笑了笑,“方诚出书是好事,他想多写一点应该是有用意的,对吗?不过盈盈也是关心你,太赶了,又伤身体,又出不了活。不划算!”

“我知道!”他似乎深受感动,笑得像个傻子。

“傻子!你想拖到什么时候?”我踢了他一脚。

“什么?”他一怔。

“说哇!省得我一天到晚为你背黑锅!”他了然,脸蹭的一下红了,他有些扭捏。

“我想写完这本再说!”

“你就是一本不写,该说时还得说!没胆我帮你!”我气急败坏,他哆嗦了一下,捧着酒杯看着我,想了下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只是一杯红酒,不过以没什么酒量的他来说,已经够了,姐姐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她感觉不好,有点紧张,而肖明默默的低下了头,他不敢看、也不敢听,可他又不能离开。我突然觉得我们姐弟三人将来最有出息的人也许是他,父亲将他教养得很好。再看方诚,他终于抬起了赤红的脸。

“肖沁,给个机会让我追求你!”他说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我看着姐姐,心那一刻已经什么感觉也没了。

姐姐只是怔了下,仅仅只是怔了一下,连想也没想就笑了,淡淡说道,“肖明,诚哥哥醉了,你送他回去吧!”但她的眼神霎那间变得冰冷。

“我没到神智不清的地步!我爱你,肖沁!我爱的人一直是你!”他的声音很大,掷地有声。

姐姐冰冷的看了我一眼,转头看着他,“你爱我什么?漂亮、温柔、能干还是给了你一个家的感觉?还是你幼稚无知的恋母情结?回去吧!我当你醉了!”她生气了,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向她求爱,她却生气了!这世界什么了?我笑了起来,我又喝了一杯,我也没酒量。我咯咯的笑着。

“姐,给他一个机会,这四年他比我回来得勤快,你不喜欢他吗?和周叔叔比起来,我宁可叫他姐夫!”

“闭嘴!”她瞪着我。

“只是给个机会让他追求你而已,怕什么,又没人让你嫁给他。觉得不合适甩了他,他死心也快一点;你连机会也不给他,不是让他一辈子活在失恋的阴影中!方诚当个悲情作家也不错!”我似乎才是醉了。我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往房间里走,在房间门口想了一下,“下次再写书,得先给我看看,我不能让你把自己毁了!”

第二天肖明告诉我,方诚是失望离开的,我没有评论整件事,我能做的已经全做了,以后该什么做是他自己的事了。姐姐很沉默,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我也没说话,大家默默的吃着早餐,肖明为了逃避去拿报纸了。回来时他拿了一个没贴邮票的信放到了姐姐的面前,看笔迹就知道是方诚的。她没碰那封信,只是看着我。

“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没出卖你。你嫁周叔叔,方诚对我来说都一样,因为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真的爱你,他们能不能给你幸福我不知道,我也不能帮你做出决定!不过方诚会得到我的友情分!”我忙撇清。

她打开了信,静静的看完,就把信放到了桌子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拿东西上班了。方诚的那封信就放在桌子上。如果她撕了信,或看也不看,我也许会高兴一点。那起码说明她在抗拒这件事,说明这事她还有感觉。可没有,她早已百毒不侵!因为漂亮、能干,从初中起就每天不知道收多少情书,每天要打发多少追求者,方诚也许是这里面最不起眼的的一个。一个她一直以为会是妹夫的人竟对她说爱的人是自己,她心里的天平会大打折扣,我收了那封信但没看,把信放到了姐的书桌上,肖明看了我一眼。

第 5 章

“大姐会答应吗?”肖明问我。

“会!能在她身边的男人不多,再说,如果她真的爱周叔叔的话,早就嫁了!”我对方诚的信心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可是大姐已经知道了你爱诚哥哥!”他并不乐观。

“就算姐不要他也不会便宜我,姐不会那么傻!”我早已经深思熟虑。

“可是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他拿书包走了。我一个人留在了家里。是啊,姐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抢妹妹喜欢的人,她知道我喜欢方诚她怎么可能会对方诚动心?!当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时,我的泪夺眶而出。为什么哭,我也不知道。

以后每天早餐时,姐姐都会收到一封由他送来的信,她越来越烦躁不安,话也越来越少,我也没什么机会见到方诚,他和那两个月一样,忙得不可开交,上班时要审稿,写稿,下班后他得去完成他的那部小说,我发现在一些别的刊物上也出现了方诚的文章,他在赚外快?虽然用的是笔名,而且有好几个名字,可是他的文章看得多了,已经能一读即知了。算算,他把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写字了。

第二本书出来时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他没有事先给我看,因为《六种爱情》卖了个满堂红,这本《曲线示爱》让出版方和发行方很有信心,一上来就印了五万册,一切驾轻就熟几乎没什么阻碍就铺天盖地的向全国发售。这儿没有销售排行一说,但畅销书一定会有反响。一时间他真的红了。

为了堵他,我提早回了社里,他埋头写作,背都躬了,看上去就像个小老头,原来那个白白胖胖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方诚哪去了?我觉得一阵心酸,我一直在一边看着他,好久他累了,揉揉眼睛,才发现我的存在。

“很缺钱吗?”我不想绕弯子。

“我想向肖沁证明我能比周大正更给她安全感!”因为是朋友,他对我也没有那么多的解释,一切直截了当。

“安全感不是用钱来衡量的!把自己累成这样,你能给她什么安全感?你有多久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我很心疼,可是我说不出来。

“《曲线示爱》看了吗?”他很累,不想和我吵,闭目养神。那本书他没送我们,我是自己去书店买的,看书店的情况这本书应该会很畅销,可是比上一本差了很多,可以用粗制滥造来形容了,不过符合大众口味,风趣幽默,言辞华丽,格调清新自然。

“比上一本差很多!”我很冷淡。

“我知道,不过专家说会比《六种爱情》卖得更火!”他笑着,“他们已经邀请我写第三部了。分红的比例也提高了。”他快钻到钱眼里了。

“你就打算拿一摞钱去追姐姐?我姐姐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见钱眼开?”我怒极反笑了。

“她真喜欢钱早就嫁周大正了,人家那才是真的有钱!她好吗?”

“还行,每天看你的信,现在已经知道把信折起来放到信封里收起来了。”

“好现象是不是?”他笑着。

“是!”我已经没力和他说下去了,我也不想问他打算如何向姐姐发起攻势,不过我觉得他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十二月时,姐姐突然对我们说方诚会来,我和肖明怔了一下,好一会才明白想起来,这半年他真的慢慢的淡出了我们的生活。

“我们想买房子!”她小心翼翼的说道,有点慌乱,“这儿挺贵的,他那儿环境太差,两边交租和买房也差不多了!”她的脸有点红。

“买房子!你们要结婚吗?”我错过了什么吗?我想了想,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姐姐在工作,除了每天的那封信,我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不,该说我看不出什么她有在恋爱的迹象。

她明白我的意思,摇摇头,“我老了,才没有你那些浪漫呢!我们…不,我想要一份很平淡,安稳的感情,不喜欢别人逼我!他还好。”她有些不确定,但她很傻,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他。

“你不会…不…他不会是为了要帮你买房子才拼命的赚钱吧!”

“我不知道写作也可以赚那么多钱?!”姐姐甜甜的笑着,是啊,姐姐不贪财,可是他要诚意,方诚给他的诚意就是和她买房子,一起照顾我们!他知道姐姐讨厌别人死缠烂打,他用了比较聪明、文明的办法。

“是为了我吗?”好半天没开口的肖明突然说道。

“为什么?”我没听明白,看看姐姐,她有些欲言又止。真的是为了肖明?

“买房子就可以迁户口,以后我考大学就不用那么吃力了。”他出奇的平静。

“有你的原因,不过我早就想买房子了,我在北京发展有户口也好一点对不对?!”她安慰着肖明,我看着他们,我不禁笑了,我终于知道方诚为什么会胸有成竹了,因为肖明,他用肖明的户口这点在吸引姐姐;和周叔叔当时利用肖明读书的事来挽留姐姐一样。我吐了一口气,我有点害怕了,因为方诚。我难以想象如果方诚选的人是我会怎么样,我其实并不是他的对手,他太聪明了,聪明得可怕了,我第一次有了释然的感觉。

“二姐!”肖明看到我又走神了。

“没事,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律师本性,讲究细节。

“为什么不结婚呢?既然买了房,又住在职块,不如一块办了,你一边可以名正言顺的压榨他、还可以顺便看着他。”

“二姐你傻了吧!大姐结了婚你就得叫诚哥哥姐夫,他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压榨我们了!”肖明可真是比我聪明。我想了一下脸有些发白了,这还真是个问题,想到他得意扬扬的样,我就难受,我发现姐在偷笑。

“他不会也正好这么想吧!”我揣测着。

“这几天他一想到要你叫他姐夫就得意的笑!”姐姐当我们还是孩子,觉得我与方诚的意气之争有些傻气,他们喜欢看我们争执,我偏不要生气,我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丝笑容,“我不生气,我偏不让他得意,他待会一来我就叫他姐夫,我看他好不好意思答应我。”

“二姐,控制一下,脸都青了!”肖明已经忍俊不禁了。门铃正好响了,他跑过去开门,而在同一时间我手上的沙发垫子已经向他飞去,门开了,砸到了方诚的头了。

“干嘛!早上就欺负弟弟。”他瞪着我,把沙发垫子放回了沙发上。

“吃早饭了吗?”姐对他笑着,他看到粥,点点头。姐给他盛了一碗,他们给我感觉是他们似乎已经生活了一辈子。他还是瘦,快成人干了,头发的一点白光,我凑近看了看,是白头发,衣袖上还有一点墨迹。

“结婚吧!再这么下去你快成山顶洞人了!”我翻翻白眼,姐也看到了那根白发替他挑出来拔了。他对她傻笑着。我踹了他一脚,谁让他眼里没我,“跟你说话呢!”

“我听沁的!”他已然是老婆奴了,我快昏倒了。

“你父亲同意吗?”姐想得更多些。

“我没问!”他已经习惯了什么事自己做主,“不过我已经跟他写信了,我要买房子,他已经寄钱了,我想他该知道!”他含糊其辞。

“你有说和你结婚的人是我姐吗?”我太清楚他的将错就错了。他回避了,“你还没说你要结婚对不对!”我抓紧了他的衣领,他无可奈何。

“我暂时不能说!沁,你听我说,不是你的问题,我爸!不,我爸也没问题他从不管我,你见过的那个李叔叔,他喜欢肖盈,从小我就得和肖盈一个学校,到后来还得一个班,坐同桌,他认为她可以做我父亲的儿媳妇!如果不是她想考北大的话,我也离不开水城!如果你不来北京的话,也许我现在真的要娶的人就是她了…”

“我辱没你了吗?”我怒不可遏。我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不选我,如果不是因为他选择的是姐的话,也许我会问他,为什么不是我!那时的想法真的怪,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被动的地位上。

“不,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你喜欢狼吗?”他放下了碗,粥也没吃两口。

“别告诉我,你认为我是狼!”我没好气的吼着。

“差不多,不过我也是!咱俩是属狼的人!”他不似开玩笑,我不懂。属狼?为什么!为什么要属狼?!他继续说道,“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狼,因为狼的身上有一种特性,这种特性我和你的身上也有。就是骄傲!受伤的狼是不回家的!动物学家认为这是动物界的弱肉强食!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是因为狼的骄傲!狼是高贵的,受伤的狼正是他最软弱的时候,软弱是不可示人的,他们会躲入荒原的深处,独自舔平伤口。要么伤愈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家;要么独自高傲的死去!你和我都是属狼的,因为是同类才不可以在一起!”他说的认真,我听得也仔细,狼凶残,却也高贵。人不凶残吗?却不见得比谁更高贵。我不认为他说的是贬意,他在说什么?因为是同类才不能在一起?还是在说我们两个都太骄傲了?我思索着他的话。

“如果不是同类那怎么能在一起?”肖明不懂,只有姐姐伸手摸摸他的粥碗,天已经凉了,粥也冷得快,她收了粥,进厨房重新盛了一碗热的出来。静静的放到了他的面前,他笑了,重新端起来趁热吃着,我一下子明白了。

“因为太像!我们同样骄傲,我们同样怕输!我们是同类,我们有一种同类的相知,我们会把对方看成对手亦是战友,我们可以共同进退,我们不能容忍对方的软弱和退步,我们手上都有一只鞭子,用来鞭策自己和对方。似问,两个拿着鞭子的人怎么可以在一起对不对?”我笑了,我终于明白了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了。他也是,他让我清楚了他的想法。他和我一样了解自己。从那之后我们俩共同把狼这个标记帖在了自己的身上。

“回原来的话题,你认为这么瞒着你父亲对我姐公平吗?一个没有老人祝福的婚姻,你认为会得到真的幸福吗?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已经很心平气和了,我觉得我似乎找到了一种平衡。

“我知道,现在我只是在打时间差,!我会告诉父亲我结婚了,我要娶的人是泌,不过是结婚之后,父亲不会反对,而李叔叔反对也没有用!”

“你真的确定你父亲不会反对?”姐姐想了一下。

“我小时候打破人家的头,老师让他去,他说方诚打破了人家的头?会吗?小李你去了解一下,记得跟人家道歉!回家后李叔叔狠揍了我一顿,可是父亲根本就忘掉了这回事!问也没再问过了。我考大学,李叔叔说他已经请好了假会陪我去,可是父亲竟然对他说又不是大事让李叔叔和他出国访问了。考上了北大,人家会请请师宴,会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是他没有,他想了一下说不该考上吗?是啊!做他的儿子,我无论做成什么样都是应该的,我出生到现在他没有管过我,没有任何的要求,所以我娶什么人和他也没有关系!明白吗?我比较怕李叔叔!瞒过他就行。”他很无奈,说到这里感觉上他很难原谅他父亲。我们不再说什么了。

我们一起去看了房子,挺不错的房子,四室两厅,一百五十平米。已经做了简单的装修,全是他们自己弄的,没有惊动我和肖明,他给了姐一张汇款单还有他的身份证、签章,那是买家具、电器的钱,从他父亲那要来了。他写信要钱,他便寄来了,不能说他对方诚一点心也没有吧!

搬家就是我们姐妹三人的事了,他赶着‘赚钱’去了!我才知道那些各式各样的文章都有很丰厚的稿费,加上他的工资、奖金,他的收入早就超过了一个外企高级白领了。我们赶在元旦以前搬到了新居,一方面是为了可以省点租金,更重要的是为了让姐姐就近照顾他。

而我们新居的第一个客人竟是肖明的母亲。

“我来接肖明回去!”她开门见山,肖明不想和她说话一个人躲入了书房玩电脑了。

“肖明我们相处的还不错。父亲既然把他交给了我们,我们就有义务来照顾他,您放心吧!”肖明是她的儿子,作为母亲要孩子回到自己的身边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只能好言相劝。

“肖泌要结婚了?”她打量了一下客厅,虽然没有贴喜字,但一切都是新的,房间里还有淡淡的油漆味,我点点头,“他会接受肖明?”她狐疑的问道。

我站了起来,把带到了肖明的房间,我不想多做解释。房间虽然朴素,可该有的都有,按肖明的喜好摆在里面。

“谢谢!”她似乎感激涕零,我觉得她的感动过了。

“他是我们的弟弟!”我并不接受她的感激,我为她倒了一杯茶,我觉得她来之前一定以为肖明跟着我们会被虐待!我想到了父亲,因为父亲吗?

她捧着茶杯,她给我的感觉是她很紧张,我静静的等待着,“肖明和你姐姐相处好吗?”她小声的问道,这才是她一直想知道的吧!是啊,她好像很怕姐姐。

“姐姐不会迁怒肖明,她分得很清楚!”我小心的回答,我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没人会告诉我,我也许只能从面前这个女人那知道了。我小心的注意着她的神态。

“是吗?我小看她了!”她苦涩的笑着。

“爸、妈都不在了,恩怨也该随他们埋藏,您也放下吧!”我轻轻的安慰着她,考虑如何套出当年的故事。

“你是个好孩子,你比她宽宏大量,你爸能在临了见见你一定很高兴!”她的情绪放松了一些。

“肖明说您再婚了,忘却是最好的良方,肖明在我们的身边会很好,姐姐很疼他,为了他才买这所房子,只是为了让他能有北京的户口,考大学轻松一点!姐夫也是,他们相处得像兄弟一样。”

“是吗?”她点点头,“只要不把沁惹急了,她还算是个好孩子。”她还是有所保留。

“对您吗?”

“对你爸!对她来说我怎么也不是,只怕我长什么样她都没记住吧。”她自我解嘲,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北京的房子是有暖气的,可是她竟然会颤抖一下,什么事让她害怕成这样。

“只是一时意气,那时姐姐也只是一个孩子,母亲刚去世,她接受不了而已。”我知道快到问题的核心了。

“可是她找了一个律师把你爸赶出了家门,不许他参加你妈的葬礼,甚至不许他去看你们。她让律师对你爸说她不要他的抚养,她也不会承担赡养的义务,以后各走各路,永不相干。从那之后,你爸没开心过!可是那件事是偶然的,你妈病了两年,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爸爸每天陪着她,铁人也会崩溃的,他需要发泄,需要有个人听他说话。那一次是意外,我们都醉了,我们都没想到你妈妈会在那时死掉!更没想到,沁那时会回家!”她再次颤抖起来,回忆让她觉得冷。我终于知道当年的故事。

“她当时有什么反应?”我看着她。

“她?没有反应,我没见过那么可怕的孩子。她推开了门看到了我们,只是怔了一下,想了想说,‘妈妈刚刚死了,你们不算犯错误!’然后轻轻的带上了门,走了出去,就好像一个很有礼貌的孩子。我只见过她这么一次,那时她才十二岁!”是很像姐姐的处事风格,不过那时她才十二岁!真的够可怕。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肖明在书房,您和他好好的聊聊。”我把她带到了书房门口,打开了门,肖明瞪着我,我白了他一眼,“好好的和妈妈聊聊,不管怎么说她是你妈妈!我现在可是想找个妈妈叨唠都没有!”我确定他点头了,才把她放进了书房,轻轻的为他们带上了门。

本想回房去看书,可又怕姐姐他们回来,只好在厅里看书。不过什么也没看进去。是父亲的错吗?还是这个可怜的女人的错?十二岁的姐姐这么处理,难怪这个女人会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突然觉得姐姐很可怕,难怪周叔叔会说千万别和姐姐做敌人!当年的那个律师应该就是他了,难怪姐姐曾经想嫁给他了,和一个了解自己的人过日子会舒服很多。

“怎么在这!”姐姐和方诚一起回来了。

“去哪啦?”我揉了揉眼睛。

“去买了一点东西。他也没几件像样的衣服。要过年了,你和肖明也该添置新衣服了。肖明呢?”她似乎觉得家里太静了。

“肖明他妈来了,我让他们在书房里聊天!”我舔舔有些发干的唇,小心的看着她,她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快,不过学法律的她比我更知道她有权来看望自己的儿子,她无权阻止。

“知道了!我累了想睡一会。”她打算回房去,比我想象的好,不过这种不正是她正常的反应吗?可是方诚拉住了她。

“为肖明想想!你这种态度会让肖明难堪!”

“我说什么了?”她看似平静,可是目光冷冽,她生气了,对方是方诚也不行。

“你看看!”他打开她的皮包拿出粉盒,让她看自己镜子里的模样。她笑了,看来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我去睡觉,你不用告诉他们我回来了!”她想了一下,笑了一下,“我也不相信她想见到我!”她对自己颇为自信。

门关上了,方诚摇摇头,看着我,我笑了笑,想了一下,“你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想了一下,摇摇头。

“我去肖明房里看书,那位女士走的时候叫我一下。”他真的当自己是一家之主了。我似乎枉做小人了。不过看他们的相处模式倒让人放心,我敲开了姐姐的房间,已经布置成了新房,不过这些日子方诚还是住在书房里。四个房间最小,光线最差的就是这间了,可是他们说房间小正好显得亲热,光线差正好制造浪漫。我坐到了窗边的凳子上,看着依在婚床上的姐姐,她没有睡觉,在看卷宗,看到我进去也不理我。

“对我生气了?”

“你知道我不会对你生气的!”她放下了卷宗。

“就打算和方诚这么下去?”我决定换一个话题。

“我不想太急!”她想了一下。

“不是已经选择了他了吗?他爱你,而你信任他,现在又住在一块…”

“是住在一个屋子里而已!”她纠正。

“可别人不会这么想,早几天和晚几天有什么区别吗?方诚不错!”

“不是说他不尊重我吗?”

“对于这点来,我还是不认同他的。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你的公公是什么人,你一点也不好奇?”我又激动起来。

“想知道并不难!只要我对大正说我想和方诚结婚,明天这个时候,大正就会挖出方家的祖宗八代来给我,让我知道嫁给他是错的,可是我不想这样,我等着他自己来告诉我!”她笑了笑,好一会儿,她又幽幽的说道,“我也不敢知道,知道了给自己的压力就更大了!”她也吃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