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立昌家的又是一喜急忙应承了。

少夫人交给她的第一个差事办好了,她的大媳妇就叫进来梳头,要知道梳头的话并不是谁都能做的。

现在少夫人又让她随行,这是有将她一直留在身边的意思。

冯立昌家的边想着边与下面的丫鬟一起准备起物件来。

瑶华这边受了惊吓,刚要躲开,只听前面不远处传来一个男音道:“二小姐别走,我只是远远看看,断不敢有别的意思”

好一声的软磨,带着浓浓的鼻音,将自己说的卑贱,祈求着可怜。

瑶华似是被惊吓了,不知道如何是好,正挪不开步子。

那人又道:“我亲手做了个掐丝的簪子就放在小姐前面不远的树上,望小姐能收了。

瑶华咬咬嘴唇,弱不禁风地咳嗽一声。

那人忙说:“小姐莫要动气,小姐心里难过那都是因为小人的过错,小人也不敢出来见小姐,只求小姐能让小人多看几眼。”边说着边凑过头去看,只见佳人如在花端,高高的神仙譬,身上的衣衫如薄云,被风一吹似是要飞走般,那人心里一痒,待又要说话,瑶华已经叫了湘竹来,湘竹上前扶了瑶华,瑶华急忙转身向前走,慌乱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块香帕,湘竹想要去寻,瑶华怕湘竹撞见什么人,自己脸上哪有颜面,忙叫住了湘竹,“等一会儿再去找了回来。”

瑶华匆匆往回走,心里却不断地重复那人的话。

在外体面光鲜的世子,在这里一口一个“小人”.温言温语只盼着她多停留一会儿,他的正室妻子新丧未过百日,他却来了这里候着她,瑶华心里不由地有些激荡。

湘竹将瑶华扶到个干净的石凳上让瑶华坐了才去寻那块帕子。

瑶华惊魂未定,任四小姐来了,瑶华也隐忍着不说什么话。

任四小姐上前看瑶华的脸色,只见陶二小姐眉宇中有了悔意,知道二小姐是后悔不该和她来这边赏花,于是上前来解劝,“你看这边花开的多好,你怎么不高兴起来。”

瑶华勉强露出些笑意,“却不知这是什么花,以前也没见过的。”

任四小姐道:“也是紫薇,却是珍贵的种,我以前也得见的。”

瑶华微微一怔却没想到,原来这也不是普通的。

任四小姐接着道:“我原是唬你的,这边哪有什么花树,是最近才植上去的,一棵就要花上大价钱的,谁看了那都是天大的福气。”

瑶华低下头也不说话,似是不明白任四小姐的意思。

任四小姐笑道:“我本来也不是要过来赏花,也是经人软磨硬泡不起,再说又知你心性,”上次在薛府,还是这位陶二小姐心善替她说了好些话,才没有人问起陶八小姐到底是怎么落水的,按佛家的话说,件件都是善缘,这也算是应验了,想到此接着说,“才肯应了,只是带你过来者看花树,总不能让人枉费了许多的心思。”

瑶华脸上又是一红,不想再听下去。

任四小姐道:“好,好,我便不说了。”

瑶华要走,任四小姐笑 道:“不看看了?错过花期可是没有了的,待到明日却不知又是如何呢!”说着身边的丫鬟呈上一个锦盒来。

瑶华推了回去如何也不肯收。

任四小姐故意板起脸来,“二小姐这是看不起我们家,不想与我家亲近?”

瑶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湘竹寻了一圈帕子也没找到,悄悄低走到一棵树下只见树下是有凌乱的脚印,其中一双最是深的,刚要折返,忽听不远处有人道:“可是惊扰到了夫人?”

又有个熟悉的声音,“那倒是没有。”

湘竹不由地朝那声音处看去,稍稍张望浑身的血液似是一下子都被抽走了,半晌才慌慌张张地跑了回去。

瑶华起身要走,湘竹忙上前扶了瑶华.任四小姐也不说别的只跟着瑶华回到之前休息的厢房中。

两个人一进门,就听到研华在与人说话,瑶华掀开帘子一看,竟是容华的陪房冯立昌家的。

看到冯立昌家的,瑶华也是一愣,表情有些僵硬,“冯妈妈怎么来了?”

冯立昌家的笑着道:“少夫人过来上香,我也是听说二小姐、六小姐都在这边,于是过来瞧瞧。”说着看向瑶华身边,却不知道那位穿着紫色荷花纹夏衫,翘着嘴角,有些盛气凌人的小姐是谁。

研华道:“这位是常宁伯任四小姐。”

冯立昌家的上去行了礼。

任四小姐笑笑道:“八小姐可还好?我们也许久都没见了。”说完这话去看冯立昌家的,只见冯立昌家的笑容满面地立在一旁,似是没听见她的话。

任四小姐顿时一愣,着了冯立昌家的一眼,冯立昌家的才忽然明白过来,“您是说我家少夫人?”

这声反问让任四小姐红了脸,倒是她不懂得得礼数了。

冯立昌家的道:“若是知道四小姐也来了,说不得我家夫人会多留些时候。”

任四小姐道:“你家夫人已经回去了?”

冯立昌笑着道:“夫人在金殿上完香,添了香火就回去任四小姐道:“不是说金殿并未开吗?”

冯立昌家的微微惊奇,“这奴婢倒是没听说过,夫人早上才在金殿上了第一柱香的。”

任四小姐笑了笑,又应付着说了几句括,这才离开。

走出厢房,任四小姐沉下脸问旁边的丫头青穿,“怎么没听说薛家有人来上香?”

青窖道:“奴婢也不知道。”

任四小姐道:“快去问问都谁来了,都知道了什么?”

青穹忙下去安排伶俐的丫鬟去问,不一会儿就打听回来, “说是武穆侯夫人。因薛老夫人在这边素有供奉,侯爷夫人来替老夫人上香,寺里的人便请了侯爷夫人过来。”

任四小姐不由地慌张,“我和哥哥给了不少打赏,却怎么还是放了人过来,要是真被她撞见了,那可怎么得了,哥哥是有孝在身的,之前还有过前例…”

青穹也变了脸色,“那小姐怎么办?小姐将来也要嫁去薛家,到时候在她面前岂不是…”

她原本想,陶八小姐不过是一个庶出的身份,就算成了武穆侯夫人在薛府也不会被人多看重,可是今天怎么却替老夫人来上香?寺里还特意没有开金殿,专门留着她来上第一柱香?若是她什么都没看见,那个跟着她的下人如何会那般趾高气昂的?任四小姐道:“快去叫哥哥问清楚,但愿她什么也没看。”

瑶华在厢房里着冯立昌家的,“八妹妹什么时候回去的?” 冯立昌家的亲切地道:“也是上了香,过来休息了一会儿,刚刚才走的。”

研华道:“刚才二姐出去看花树没遇见八妹妹?”

瑶华摇摇头道:“那边就是一片花树,哪里有什么人呢!”

顿了顿又道,“也不知道八妹妹在哪里休息。”却去看冯立昌家的。

冯立昌家的笑笑,也不多说话,“奴婢也是留下来收拾的,少夫人已经走了一会儿,奴婢也该回去了。”

研华道:“我们也要回去了。”

瑶华也笑道,“冯妈妈不如和我们一起回去,先到侯府也是顺路的。”

冯立昌家的笑了,“奴婢也想回去给老太太、大太太请安呢,只是薛府还有不少人在外面,奴婢怎好这样。”

研华道:“也是如此。”

冯立昌家的这才从屋子里告辞出去。

瑶华眼神顿时一颤,忙看了眼湘竹,湘竹会意跟着冯妈妈出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私相授受(中)

瑶华忐忑不安,不一会儿湘竹返转,看到瑶华轻轻摇摇头。冯立昌家的是母亲送给容华做陪房的,想象应该是十分可靠,却怎么湘竹追出去,冯妈妈连句话都没有?

研华吩咐丫鬟、婆子收拾好东西,然后一行人坐了小车出趁着研华不注意湘竹在瑶华耳边道:“确实有几个薛家下人跟着,所以不好说话,不过我看冯妈妈的脸色怪怪的。”

湘竹能这样说…看来…瑶华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小车稍一颠鞭,瑶华不禁咳嗽了几声,旁边车上的研华也被重重颠了一下,正扬声责骂那赶车的下人。

瑶华听了那些诺,研华的声音虽不算高昂,却也有了几分的底气。

研华整个人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早晨的时候那样神气低迷,魂不守舍起来,也不知道冯妈妈与她说了些什么?难道是容华从中帮了她一把?还是之前容华已经与研华说好了什么事?

容华有了武穆侯夫人这个身份,不论做什么似乎都容易起来,不论是随意地伸手帮忙还是用了什么做交换…

她们上不到的香,容华却上了,常宁伯府留下的厢房也挡不住侯爷夫人上去歇息,到底还有什么地方能瞒得过她?

容华成亲之后也没有什么大动作,似乎还是那个谨小慎微的庶女,她以为一个庶女嫁去侯府,又遇到武穆侯那样的人,能有什么好结果?却没想到…

这次容华怎么会也到寺里来?

这世上不会有这样巧合的事,顺天府的寺庙不知道有多少,她们姐妹偏都选了同一天来上香。

上香也就罢了怎么容华最后却能打发冯妈妈过来说话,自己却带着薛家人走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瑶华想着顿时手脚冰凉。

私相授受,这样的事,陶家不是没有发生过,她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不管是什么人有了这样的罪名…

瑶华忙去问湘竹,“我的那块手绢你看到是谁收走了?”

湘竹脸色一紧,摇摇头“小姐的那块手绢奴婢没有找到,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被…拿走了,奴婢过去的时候,似乎听到了春尧的声音。”

春尧…

容华在马车里看了不少新描的花样子。

李妈妈笑着道:“这幅看着好,不繁复却很大气,适合侯爷穿。”

容华笑着点头,“我也觉得这个样子是最好的。”

一路上李妈妈和容华只说了绣样的事,其他别的却也不提。

到了薛府,容华先去见了薛老夫人,说了今天的事“都是很顺利的,上了三柱香都是极好的。”

李妈妈也在旁边说:“是啊,与上次老夫人亲手上的香一样呢。”

容华只笑道:“若是老夫人去了,说不定会更好呢。”

老夫人也爱听哄人的话,笑弯了眼睛,“听讲经了?”

容华道:“听了,从来没有听过讲经让人心境也安宁了不少。”说着将手抄的经文拿给老夫人“这是当时抄的经,特意带回来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伸手接过那经文,看到那整齐的小楷哪有不喜欢的道理,“一会儿得了空我再看一遍。”说了会儿话又让容华去休息。容华笑着应了,从老夫人屋子里出来回到自己院子里。

小厨房做好了饭食,木槿笑道“怕夫人不习惯素食,就烧了些汤粥来,还有些点心。

容华点点头,喝了一碗汤,然后进套间里休息。

觉刚睡了一会儿就听外面有人道:“少夫人刚睡下,稍稍等上一会儿应该也无碍的。”

容华听出锦秀的声音就将锦秀叫了进来,“怎么了?”

锦秀道:“是顺天府尹蒋夫人打发人送帖子来了。”

容华想起蒋夫人请她去堂会的事便蒋帖子接过来一看,果然是…顺天府的事应该做了大概,明日里去看堂会.虽然不会明着将那案子说出来,但是也表明了态度,只要有薛明睿一层关系在,不会为难陶家。

她只要趁着这个机会,将之前的事想办法弄清楚,再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尽可能地通过这件事得到自己应得的,这才是最关键。

锦秀又道:“冯立昌家的说想要回去看看大太太。”

容华点点头,“让她回去吧!”

锦秀有些担忧,“会不会…”

容华笑笑,“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也是个聪明人。”

锦秀应了,下去回了冯立昌家的。

容华又闭了会儿眼睛,锦秀又回到屋子里将容华叫醒,

“廖家姨妈来了,夫人让少夫人过去呢。”容华忙起身。

锦秀叫木槿一起进来伺候,两个丫头都心疼容华,“夫人嫁过来之后比在家里还不得闲了。”

容华笑笑,“也没什么累的,不过是去上个香,刚才躺着也睡了会儿。”

木槿道:“什么时候能歇歇就好了。”

锦秀一边给容华穿鞋,“这才哪到哪,夫人还没有管家呢。”

薛家这样一个大家族,真要管起来只怕会从早忙到晚,刚说着话,春尧进来道:“侯爷让拿了东西 回来。”

容华看一眼春尧手里的木盒子,“只送了东西?有没有别的话?”

春尧摇摇头,“倒是没有。”

容华打开盒子一看,是几本《图海策》,这种书她虽然没看过,却知道一套书是要好多本的,薛明睿单让人送回来这几本是什么意思?

容华重新梳了发髻,穿了浅橘色衬子,带了木槿去了薛夫人院子里。

进了门,容华一眼就看到薛夫人身边的夫人,和薛夫人模样有几分的相似,细长的眉眼,稍圆的脸盘,脸上挂满了笑容,却比薛夫人看着更能让人亲近,那位夫人身边还坐着一位和她年纪相当,梳了妇人髻的奶奶。

容华向前走了两步,那夫人也站起身笑着道:“这位是武穆候夫人吧?”上前轻巧地行了个礼,没有让容华觉得不好意思,又礼数周全,那位年轻的奶奶也上前行礼,也叫了容华,“武穆侯夫人。”

容华忙回了礼,座上的薛夫人道:“这是我妹妹,你之前没正式见过的,该叫刘姨妈,她身边的是你刘姨妈的女儿,比你年长几岁,应该叫沈姐姐。”

容华正式行了家礼,叫了声“刘姨妈,,”叫了沈氏,“沈姐姐。”

沈氏却不敢受,忙先行礼。

刘姨妈一直看着容华的表情,薛少夫人眉目前舒展开来,接人待物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隔阂,和她姐姐安国公夫人大不相同,于是更加亲切起来。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薛夫人问起沈氏,“记得你母亲说过,沈家去年又领了朝廷下发的那些试种的种子,现在如何了?”沈氏没说话,刘姨妈接下话茬来笑笑,“也没做出什么来。这不又要到了领种子的日子朝廷却有了限制,领过三年的,可能暂时便不能领了。”

薛夫人道:“这话我却是没听说过,我们家里似是领过几次,不过都是朝廷有明文的后来怎么样了我也没有过问。”

刘姨妈本来期盼的眼神立即黯淡下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沈氏沈氏目光一缩,微微皱抿起了嘴唇。

刘姨妈这边与薛夫人接着说话,沈氏那边握紧了帕子。

薛夫人道:“就算拿了试种的种子,朝廷给的田补也不高吧?”

刘姨妈道:“原本也不是看在田补上,”许多高官、勋贵之家领了种子便是应付朝廷,只用那些种不好东西的薄田、沙田来播种朝廷试种的种子,也不管种子是否能发芽,只是领了田补,这些都是惯例了,“沈家拿了种子一部分确实种在良田上,平日里也是精心伺候田亩的。”

薛夫人点了点头,却又没有旁话。

刘姨妈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垂着头的女儿,似是半天才下了决心,又开口道:“这次来,也是有求于夫人的。”

薛夫人笑道:“都是自家姐妹,能帮上忙的自然会帮忙。”刘姨妈听得懂这话里面的意思,仍旧是说了,“姑爷平日里爱读些书,有些书外面少了好几册,找不到全版,咱们家里的藏书虽然多,却也没有那几册,就想着来问问夫人这边,若是能有,借来看看倒是好了。”

薛夫人但是微微免了下眉头,“却不知要什么书?”

刘姨妈道:“我也不懂得,”然后看女儿。

沈氏忙抬起头,“《图海策》。”

容华微微一笑,原来是《图海策》。

薛夫人道:“是这种书,明睿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说着问容华,“明睿的书房不是才整理完?里面可有这样的书?”刘姨妈忙去看容华。

容华笑笑,“侯爷的书不少,很多都是我不认得的,等侯爷回来我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出来。

虽然听起来也是说的客气话,可是抓住里面的意思一一能不能找出来,与薛夫人话截然不同,并没有推脱的意思,也没有十分的恭谨,似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刘姨妈和沈氏脸上前露出了笑容。

刘姨妈道:“那就要劳烦少夫人回来与侯爷说说。”

容华点点头。

刘姨妈和薛夫人在屋子里说话,容华就带了沈氏去外面转转。

沈氏稍稍有些拘谨,“母亲以前来过几次侯府,我却还是第一次来这边。

薛夫人嫁到薛家这么多年,娘家人却很少到薛府里来。

容华也道:“不要说你,就算我对府里也不是很熟悉呢。沈氏听容华的话温和,说的话又不是面子上的,心里又亲近许多。

容华吩咐丫髦去拿些果子,“我们到前面的亭子里坐坐。”

沈氏笑着应了。

两个人坐着说了括,又互知了闺名。

沈氏长容华三岁,闺名叫赵温雯。

容华道:“以后我就叫你姐姐。”

赵温雯道:“这怎么好呢。”

容华笑道:“自家的姐妹还不是都这样叫的。”

赵温雯又笑了,两个人说了会儿话,说起今天上府里求书的事来,“夫君爱看些杂书,眼见就要到秋闱考了,公公督查的严,只让在书房里吃睡,夫君正好看了那部《图海策》,中间少了几册,才问我能不能去家里看看,若是能借便借来。

第一百四十章 私相授受(下)

年初所有的庄子拨钱是一样多的,种子也是由府里一起来买来交给雇农、佃户们,账面上的银钱也剩不了多少,按理说庄子里有些自留地,等到第一茬菜下来也能有些收入,再就是庄子上养的牲畜、药材、自酿酒等物,除了拿给府里的,其他的也会陆续添补一些。

上次她还算了一笔账,佃户们顺利上缴租子之前,庄子上下人的开销、给雇农的工钱,很快到七月份就要补充,七月正好是第一岔农物下来的时候。

按高金瑞说的,庄子上的农物产量一定是不如从前,但也不会颗粒无收,这样的话也就太过明显了,会让人猜测到种子上去。

只有做得恰到好处,才会让她落个不善管理的名声。

再说老夫人很看重那些雇农,从来不欠他们的工钱,她做得不好就是坏了薛家的名声,那些佃户还指望着这些土地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