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皱起眉头,“你父亲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要说你自己去说。

你的正妻才没了多长时间,现在在你父亲面前说起.还不打断了你的骨头。”

任延凤笑道:“儿子却不怕挨打,只要母亲在旁边劝着,不要将儿子打死才好。”父亲脾气不好,也不过是打骂,软磨硬磨还是能成事的。再说很多事父亲还要仰仗他,他二弟弟虽然书读的好,却整日满嘴圣贤之语,将来想必让父亲也指望不上,为了女人他也不是第一次闹了,父亲那边再生气也不会如何。

楚氏被逗笑了,拿不出别的话来骂,“那也要守一年。”

任延凤道:“先定下来,明年成亲也就是了。”

楚氏没有点头答应,任延风又是一顿好磨。

时辰不早了楚氏撵任延凤回去睡,任延凤笑道:“我屋子里也没个人气儿,索性今晚父亲不回来,我就在母亲外间的炕上躺躺就是。”

第二天上午三太太就将银子给容华送还回来。

容华也不说其他笑着收下了。

三太太脸上一红,低声道:“都是你帮忙.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如何。我也没有别的方法,只能将家里值钱的都变成银子,希望能给你三叔父解围,没想到…”

容华点点头,大多数人遇到这种事都会这样,怕外面人知道也不敢声张,唯一的办法就是凑银子。

三太太没想到容华能理解,笑容又软了一些。

两个人说了半天话,三太太才走了。

四太太好不容易等到四老爷下决心。

四老爷道:“我去母亲那里持我的想法说说,母亲若是同意我就去买,若是不同意我就将银子还回去。”

终于还是想通了。正妻和庶子之间总是有这样一道隔阂难以跨越。

四太太笑着去给四老爷换衣服,“要不是侯爷和老爷说了许多,老爷还不敢去说。”

四老爷道:“明睿说的也没错,与其将许多事窝在心里,还不如就试着说一说。”

四太太点点头,“娘本来对老爷也是很好的。如果娘不同意,老爷也别多说,娘身体还不好,别气着娘。

四老爷出了门径直来到老夫人屋里,母子俩说了几句话.四老爷就提起老夫人给他那笔银子的事,“其实儿子没想开店铺。”

老夫人有些惊讶,老四很少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

四老爷迟疑一下开口,“儿子是想在运河以西买些地种棉花,而且儿子还想自己去趟山东。”

老夫人微微一怔,眼睛亮起来,“怎么想起要种棉花?”

四老爷道:“儿子听说运河以西有不少棉花地,逐渐要成规模,儿子就想去看看,如果可能就买下一块来…”顿了顿.“只要种的人多了,商贾自然会上门去收,不愁销路,并且儿子还打听到有人种出紫花、湘花、茧花、豆花四种,要是能学来种下…”

老夫人点点头,和蔼地道:“既然你都想好了,就遣人去看,山东一带地界儿不太平,你去我还是不放心,等下人回来有了消息,你再定是不是要过去瞧。”

四老爷听得这话不由地欣喜。

四老爷走了,李妈妈笑着到老夫人床前,“四老爷比以前好多了,至少能跟老夫人谈心。”

老夫人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七月中旬圣驾才浩浩荡荡去了陪都。

皇宫里少了皇帝,却没有丝毫没有影响京城里热闹。

七月二十一,大吉,诸事皆宜。容华陪薛夫人去庙里上香析福,容华刚亲手进了三柱香,还没出大殿,锦绣上前道:“外面有个道士要给夫人测吉凶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人祸(上)

听到道士测吉凶这样的话,容华不免皱起眉。

都说这些人能知晓天机,可是身边却没听说谁因道士的指点逢凶化吉,反倒是被骗了许多钱财。

容华出了大殿这才问锦秀,“道士有没有说什么?”

锦秀摇摇头,“我没在一旁听,不过那道士说夫人,生来即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命运多舛…”

薛夫人年轻寡居,难道指的是这个?

容华和锦秀一起走进侧院,等在那里的婆子们忙都上前伺候,容华净了手又换了帕子和白纱帷帽,这才带着人一起从寺庙的旁门出去。

容华问锦秀,“娘在哪里遇见的道士?”

锦秀指了指,“就在前面不远的竹林里。”

今天出行,她已经上下都打点好了,怎么会让一个道士闯了进来。

锦秀道:“那道士是最近京城里最有名声的铁口直断。恐怕是哪家的夫人请来的,夫人从大殿里出来,遇见了以前相识的夫人,过去说说话,便遇上了。”

薛夫人向来不喜欢凑热闹,想象是遇见了十分相熟的人才会过去招呼。

容华让锦秀引路又带了几个婆子过去,竹林修整的十分好,里面林立这几块石碑,上面无不是引人向善的佛偈,中间设一亭子,并不奢华,皆由木材支起,也不刷漆只是用了本色,添了不少的雅致和清新,亭子正中铺着蒲团,几位夫人围坐,不见锦秀说的道士身影。

锦秀低声道:“刚才我走的时候还在,也不是在亭子里,只是竹林中碰巧路过。便说了几句。”

容华点点头,又走了几步,便被亭子里的夫人们看见,容华忙去见人。

薛夫人拉着容华向众人介绍了一番,有一个熟面孔是在宫里见过的长兴侯夫人,另外一个薛夫人道:“是镇威侯夫人。”

容华上前轻巧地行了礼,两位夫人回了礼,“长兴侯夫人一扫刚才有些紧张尴尬的表情,笑着将话题拉到容华身上,第一次见时我还说这是哪位夫人那么漂亮,一问才知道是武穆侯夫人,”说着拉起薛夫人的手,“我们应当常聚聚才是。”

薛夫人客气着笑道,“这些年人也变懒了,总不喜欢出去,哪天我做东请夫人们去府里做客。”

薛夫人笑容有些勉强,眼睛里强忍着不露出端倪来。

镇威侯夫人只在一旁抿着嘴笑,时不时地侧头打量容华。

三位夫人说了会儿话,薛夫人就告辞。

长兴侯夫人、镇威侯夫人跟着送出亭子。

上了马车,容华将蓉覃拿来给薛夫人坐了,薛夫人道:“以前常和长兴侯夫人一起坐的,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就想着去会会老朋友。”

容华低头笑了,“娘若是真想请人过来聚聚,我帮娘操持宴会。”

薛夫人点点头,“过几日老夫人身体好些了,天气也凉了,倒是应该…”说着又忽然想起什么.微皱起眉头。

容华趁着机会软软地笑着问薛夫人,“娘这是怎么了?”

薛夫人摇摇头,“没什么,只是那道士胡乱说…”

若是追问薛夫人道士到底怎么说的,反而给薛夫人压力,像是她也十分在意似的,容华微微松口气笑了,“果然是这样娘就不用放在心上。”

薛夫人听着容华颇有信心,又满不在意,侧头看过去。

薛夫人这是询问她的意思。

容华笑道:“娘您想想,若是什么事都能被这些人一眼看出来,朝廷的重大决策哪里还用得着广纳朝官言论,只要找这些人算算就是了,这些人既然流窜于市井就必然是上不了大台面,许多话好的娘就听听,不好的娘就当没有听见,不要反而没事却被这些人三言两语的扰了心情。”

薛夫人被容华的话逗笑了,“没想到你这孩子还会哄人开心,”说着顿了顿,“那道士还说三天后定会下雨。”

京城已经干旱了许多天,人人传言是真龙不在紫禁城里,云雨都去了陪都。京里酷暑难熬,不少老人、孩子都生了病,所以这些日子来寺里祈福的人才多起来。

这道士怎么敢断言三日后一定有雨?

一路上容华一直陪着薛夫人说话,到了府门前,薛夫人的眉毛才算松开了。

容华将薛夫人送回房里,又去回了老夫人,这才带着锦秀回到自己院子。

春尧早就准备好了冰镇的酸梅汤。

容华喝了几口身上才算舒爽,侧头看锦秀,“你也快去取来喝了。”

锦秀微微一笑,木槿早已经准备了一碗递给锦秀。

春尧给容华换了一块冰过的帕子.“已经让人烧了洗澡水。”

容华抿着嘴笑看春尧,还是春尧懂她的心思。

出去一趟身上就特别难受,不洗个澡总觉得怪怪的,这都是一早就养就的毛病。

只不过以前在陶府频繁用澡水要看人脸色,有时候难免要被人背后说两句,现在是薛家,下面人都知道她的习惯,主动地迎合。

容华洗了澡出来,锦秀也将事打听了清楚,“那道士说家里近日必有血光之灾。”

容华微微一怔。

她理解错了,还当那些道士是拿子嗣来说话,却没想到一张嘴竟说到了血光之灾。

容华皱起眉头,“就这些?”

锦秀道:“就这些。那道士不愿意多说,匆匆忙忙就走了。”

没索要财物以保平安。

怪不得薛夫人忧心忡忡,似是有几分相信了。

容华迟疑了一下吩咐锦秀,“跟那几个婆子说了,不许将那道士的话说出去。不过都是些胡言乱语,不要拿出来搬弄是非。”

锦秀点点头。

容华想了又想,“还是先跟顾妈妈说了,听听顾妈妈的意思。”顾妈妈懂得如何处理这样的事,再说那几个婆子是跟着薛夫人的。

锦秀明白容华的意思,“少夫人放心吧,奴婢明白。”

晚上薛明睿下衙回来,容华进了套间给薛明睿换了那身她新做的宝蓝色绸衫,衣摆用了两片暗色断续的花草,远处看像是简单的纹理,要走进了才能看出枝叶的秀丽来。

容华笑道:“反正是在家里的常服,侯爷要是不喜欢我就还是改成简单的样式。”

男子向来喜欢简单不爱装饰,只是总会有一两件素雅的,薛明睿却一件都没有。花朵不一定衬得女人娇嫩,在袍子下面用暗绣,就像是一朵墨花,别添雅致。她不抱希望薛明睿能穿着,还是忍不住绣了试试。

常服都像官袍千篇一律,偶尔新鲜一点也不错。

“下面是绣的什么?”

“花草。”

他细长的眼睛一扬,“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是啊。”

薛明睿脸上有了些笑容,“挺别致的。”

也就是说接受了。

吃过晚饭回到屋里,薛明睿坐在屋里喝茶看书,容华有些奇怪,“侯爷不去书房看公文?”

薛明睿不抬头继续翻书,“没有公文可看。”

平日里都是忙碌不堪,怎么会突然闲下来了。

容华低头看薛明睿一眼,虽然嘴上说没有了公务,可实际又不像表面上这样清闲,似是在想什么。

容华正准备悄悄地走开,手腕一紧已经被拉了回来。

薛明睿细长的眼睛一翘,满是笑意,“去哪儿?”

容华脸颊微红,“妾身是怕打扰侯爷看书。”

“明天带你出去划船。”清亮的声音兴致勃勃。

怎么会想到出去划船,容华虽然心里想去,还是有些迟疑,“老夫人还病着,总是不好这时候出去。”

“祖母这两日精神好了许多,只是天气热所以不舒坦,”薛明睿放在容华腰间的手一紧,“我会找借口去说,就算祖母、母亲知道了也没什么。”

“这几日清闲,过段时间又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再说还没带你出去玩过。”

谁说没有,上次借着薛明睿养伤,她们单独在那别院里住了两日。容华刚想到这里,耳边一痒,薛明睿的笑容慢慢绽开来,“上次养伤不算。”

又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从他怀抱里出来,却被他揽的更紧。

“你二叔父在下面做州判。”

容华点点头,“才上任不久。”

薛明睿道:“这种捐来的州判,满一年由大臣作保可以提做知县。”说着顿了顿,“浙东鄞县虽然不富裕,能历练几年也好有个说辞提拔,你写信问问二叔父若是愿意,等着公文下来即刻上任。”

二叔父陶正谦虽然胆子小,为人却正派,如果愿意去吃这个苦那当然好。容华露出笑容来,“正巧我让人去浙东买了一块盐碱不毛之地。”

薛明睿一怔,“做什么用?”

容华笑道:“种农物。”

薛明睿想起朝廷下发的试种种子,“哪天我下衙回来,去庄子上帮你瞧瞧。”

容华道:“侯爷怎么会这样清闲?”

薛明睿眼睛一眯,“有庄亲王和殿阁大学士处理政务,衙里也就没有了许多事。”

就因为薛明睿不是和庄亲王一派,所以薛明睿干脆被架空了?另外一个意思是不是现在庄亲王控制了朝政?

照这样下去,庄亲王下一步就要趁着这个机会铲除异己。

形势这样紧张,难道道士那句话真的会应验?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人祸(中)

晚上容华做了噩梦,梦见一个道士拿着拂尘在她头上一挥,她心里一惊立即就醒过来。

不过是一个道士有什么好怕的,她却被吓的心跳加快气喘吁吁,可能是太紧张了。

这几日夜里照样憋闷,丫鬟们放了几盆冰也不能让屋里的温度降下来。

容华小心翼翼地伸开腿,她其实很想去洗个澡,只是府里的规矩,哪有半夜里洗澡的,再说粗使的婆子都睡下了。

容华转过身生怕吵醒薛明睿,又在枕边找了一块帕子来擦汗。

“热醒了?”薛明睿的大手伸过来摸上她的额头。

“刚才做了个梦,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容华转过身看薛明睿。

薛明睿虽然刚醒来,一双眼睛却灿若星辰。

“做了什么梦?”

容华微微一笑,“也没有什么。”忽然想起,“侯爷相信那些铁嘴直断的道士吗?”

薛明睿扬起眉毛,目光低沉地看向容华。

容华道:“今天去寺里上香遇见一个道士,那道士和娘说,三日后京城会下雨。”

薛明睿眼睛一眯。

容华的声音软软的,“侯爷在外面没听说这个道士?”顿了顿,“那大概就是我们碰巧遇见了,听说京城里信他的夫人也有不少。”

薛明睿微微思量,“全国大旱,皇上可能会在陪都祈福。”说着低下头看容华,“就算是钦天监也不敢说三日后一定会下雨。”

容华眼睛一亮,“照侯爷这样说,如果三日后真的会下雨,那道士就算得上是奇人了?”

薛明睿嘴角浮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来,伸手帮她理顺了长发。继续这个话题,她大概更会睡不着了。“三叔父说让我谢谢你,之前的事若不是你,恐怕我们整个薛家都要被人看笑话。”

三叔父若不是贪图那女人自家有宅院、奴仆,又不需要他买太多东西供养,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祖母说了若是再发现谁养外室,定然要逐出府去。”

也就是说,这件事过后,薛家的女眷就都不用担心有一天会冒出个外室领着孩子进府?

容华轻声一笑,“这是好事。”

说着说着家常,容华慢慢地睡着了。薛明睿看着妻子嘴角那抹静谧的笑容,起身让丫鬟换了冰盆,这才又躺在床上。侧过身来仔细看床铺间的容华,身体那么的娇小,腰身盈盈一握,每次抱她都觉得她没有重量。

父亲传下来一身铠甲,是先皇御赐,他曾穿在身上从边疆战场凯旋而归。那身铠甲不仅是先父遗物,还陪他出生入死,在他心里已经有了更重的意义。可就是这样坚硬的铠甲,他还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生怕有损坏,甚至常亲手擦拭…就是这身沉重的铠甲,其重量在他心里远远无法与她相比。

她却那么轻,那么小,总让他心里总有一种难以满足的感觉。

太轻了,让人心慌。

容华让木槿找好了衣物,准备晚上薛明睿回来一起出去,衣服刚准备妥当,薛明睿却打发了高越回来,让她暂时先不要准备。

容华低声问高越,“侯爷可是有了差事?”

高越点点头,“侯爷说要去顺天府。”

还以为会等些日子。

高越退下去,容华吩咐木槿,“衣服就不要放回去了,说不定等一会儿我们还是要出去。”

薛明睿去顺天府若是因为顾瑛的案子,一会儿陶正安必然会打发人来让她回陶家商议对策。

只是陶府都是大太太的耳目,说话并不方便。

容华正想着,锦秀上前道:“黄御医来给老夫人问脉了。”老夫人的病一直都是程御医和黄御医给看着,前几日程御医已经提前来府里知会他奉命随行陪都,于是这一次就请了黄御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