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目光一闪想要再问任静初,可是见任静初表情如镜面一样,除了外表那些再没有了别的在里面,不由地失望。任静初虽然身处薛家,只顾得让人去娘家传信,想方设法地回去娘家,不一定将事情弄了个究竟,就算问也是没用。

任静初道:“我现在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

瑶华忙打断任静初的话,“三爷的病到底怎么样?”

任静初脸上一僵,想到薛明霭只是有一口气堵在那里,提也不想提他,别过脸去,“我也不知道。”

瑶华没想到这位任四小姐竟然会任性到这个地步,薛明霭已经是她夫君,就算不在床前伺候,也不能不闻不问。薛家以这个理由惩治了新媳妇,任家也没话可说,“三爷是个有福气的,这病想必很快就会好了,这段时日你要多上些心才是。”

任静初正要拿帕子去擦眼角,听得这话径直将手放下来,一双眼睛灼灼地看着瑶华,“大嫂是什么意思?”

瑶华提起帕子来给任静初擦眼泪,笑着道:“我们女人都是盼着‘绿叶成荫子满枝’的。哪个女子不是要有个归宿,从娘家到夫家,一开始定会觉得生,过段日子也就能安稳下来,去了别处你倒不适应了。你瞧着有多少姑奶奶回娘家住还要从夫家拿被褥呢。”

任静初听着瑶华的话和钱氏无异,却不去深想里面的意思,只是急着看瑶华,“你这是应付我,不肯带我回去才说这样的话。”

瑶华笑道:“怎么会呢。”

任静初负气道:“你在我家自是不用说,母亲、哥哥哪个对你不好,你也尝不到我的苦楚,可知我如今过的什么日子,便是下人都不正眼寿我,我…”

想到自己在任家的情形,哪里能跟任静初相比,任静初却张口就将黑的说成白的,她又不能说出胸口的苦闷,一时之间如被压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吞咽下去,仍旧笑脸相迎,“薛二太太和三爷都病在床上,这才无暇顾及,否则怎么会冷落了妹妹。

妹妹不想想外面前传御医在薛家是三进三出,妹妹这时候不管不顾回了娘家,势必会有不孝的闲言碎语说到妹妹身上,妹妹也知道咱们任家最重孝道,便是在老夫人面前也是说不过去的。”

任静初好不容易听到瑶华提起祖母,没想到瑶华会说到孝道上去。

瑶华又说起任夫人,“夫人的意思,让妹妹放心。妹妹受了委屈,夫人会想办法给妹妹争了脸面,妹妹自己在夫家也要心中有数。出嫁的女儿怎么好第二天就回了娘家,日后不要说老爷和夫人,老夫人知晓也要动气的,”说着又叹口气,“老夫人年纪大了,经不得半点气的,万一有了闪失…老夫人可是最疼妹妹的…”

任静初这才听明白,任夫人没让瑶华来接她回去…整个人一下子失魂落魄般堆坐在炕上。

“妹妹别急,我现在就去帮你问出个理来。”

容华侧躺在炕上,春尧坐在旁边轻轻地给容华揉捏着腿。

锦秀道:“任奶奶和三奶奶在屋里说话呢,听起来三奶奶的情绪似是好多了。”

任静初不是情绪好了,而是知晓了任家不会让她回去,一下子没有了依靠失望了。瑶华向来会说话,定然能劝住任静初。当说客,没有人比瑶华更合适。

再说,不管薛家人怎么说,只要任家不表明态度,任静初心里就有一线希望,任谁说的天花乱坠都没用,只有让任家人亲手将路封死了,任静初才会死心塌地。

宽解别人的事,她不是不能做,只是不想在任静初面前受气。任静初的性子,说不定会说出什么让人堵心的话来。

容华看向锦秀,“去准备准备,时间差不多了。”

她不能让容华在一旁看热闹。尤其是容华身边的丫鬟和薛明霭有染,容华脱不了管教不当之责。

“容华身边的那个丫鬟叫什么?”

任静初皱起眉头,“听说是个叫红英的。”

竟然是红英。瑶华心里笑起来,祖母给她准备的丫鬟,后来却给了容华。容华当时一定很得意,没想到最后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瑶华脸上故意一紧,“那是容华的陪嫁丫头。”

陪嫁丫头可是和主子最贴心的。

任静初一凛头上如同炸了个雷,莫不是陶容华早就知晓?所以才会在她成亲当日提起,本来风风光光的婚事,却让她落人耻笑…想到这里任静初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陶容华将身边的丫鬟给了薛明霭,薛明霭对那个**上了心,她要怎么办?不单单是这个,有那个**在薛明霭身边,陶容华想知道她房里的事再容易不过…她就这样栽在陶容华这个低贱的庶女手里。

瑶华乜了一眼任静初,脸上仍旧是温婉的表情,“妹妹安心。怎么样,我也要替妹妹说话的。”

任静初心里顿时一热。

瑶华本以为南院不过是一处偏僻的所在,容华缩在那里要避过薛明霭的喜气。谁知道入眼的是个精巧的小花园。

旁边修着碧华地,上面跨着白玉桥,有水蜿蜒而下,上面铺着通透的琉璃砖,从上面走过别有一番意境。

院子中开着百卉,一旁侍候的下人看着不比薛府里的少。

这哪里是躲避,像是专为了她修葺了个园子。

第318章 送上门

瑶华还在四处张望,引路的婆子道:“往前面就是了。”

任静初无心四处看,只想见到容华问个清楚,眼见就要到容华住的院子,便加快了脚步,瑶华只得加快脚步跟在旁边。

进了院子,任静初向前看去,门口几个丫鬟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听到脚步声,穿着藕色半臂裙的丫鬟,看到她们来了表情明显一变,不自然地向屋子里望了望。

婆子先上前道:“少夫人在吗?任大奶奶和三奶奶来了。”

丫鬟给任静初和瑶华行了礼,这才道:“在呢,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任静初冷笑道:“不是早就通禀过了,都是自家人哪用这样麻烦。”说着就要去推门。

丫鬟们阻拦不得,只焦急地跟着上前,还是锦秀看到了众人忙打帘道:“任大奶奶、三奶奶来了。”

下人这样的惊慌失措,可想而知容华没料到她们会这么快就过来,尤其是没想她会过来,想到这里,任静初更是脚步不停地径直进了内室。

琉璃帘子清脆地晃动,任静初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看容华,一眼看到了地上跪着的丫头。

那丫头穿着青色的衣裙,紫色半臂,梳着双螺髻,弓着身子跪在那里,脸色苍白,神情惶恐,面目浮肿没有半点颜色,只是悲悲戚戚地哭着。

瑶华跟在任静初后面进屋,也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与那丫鬟的目光一碰触,心头油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瑶华视线只在那丫鬟脸上一转,便抬起头挪到容华脸上。

容华梳着芙蓉归云髻,偏带着一朵鹅黄色堆纱花,戴着小巧的碧玺耳饰,脸上的表情自然,眼睛明亮清澈几乎能照出她的影子,红润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恰到好处,莫名其妙地让她觉得似是能将她着透一般。

容华这样随意地坐在那里,见她来了便放下手里的茶碗,微微一笑,似是习惯地迎她进屋要与她闲谈般,让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样的熟悉,就像是见到了某位故人…只是她心里的却不是惊喜,而是一种深深的惧怕。一种说不出来,又难以求证的恐惧…太像了,这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是看到了五妹妹,那个从小与她格外亲近的五妹妹。

瑶华思量间,任静初的目光已经从地上的丫鬟脸上挪开,看向椅子上的容华。陶容华比她上次见的时候气色好了不少,整个人似一块玉,莹润的能透出光来。

容华笑着站起身,“三弟妹也来了,”说着去看瑶华,“怎么和二姐一起…”

听到容华提起了她,瑶华因笑道:“我刚走进园子里,恰好就遇见了。”

容华请任静初和瑶华坐下,又让丫鬟去端上好的茶来。

瑶华笑着打量着容华,“早前听说妹妹有了喜,却不敢过来。如今妹妹的胎也坐实了,这才来瞧瞧。”不知怎么的,看到容华嘴角微扬,颇有深意的笑容,瑶华忽然心不在焉起来,陶荣华的面孔不时地浮现在她眼前。

容华羞涩地笑了,“让二姐惦记着。”

任静初不停地看向屋子里跪着的丫鬟。

容华和瑶华说了话,这才收起笑容看那丫鬟道:“你先下去吧。”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任静初只等着那丫鬟退下,就要开口问红英的事,谁知那丫鬟却向前跪行了几步不停地向地上叩头道:“不是奴婢强辨,就算外面再有什么风言风语,少夫人便去查了,奴婢也不怕对证,若是果真有此事,奴婢就撞死在这里,与人无怨,”说着又哭道,“事到如今,奴婢还有什么可欺瞒的,府里哪个不是传三爷要向少夫人要了奴婢,奴婢借着这话便向主子求了恩典便罢了,何必咬着不松口,对奴婢又有什么好处。”

话说到这里,旁边有个穿着豆绿色衣裙的丫鬟也跪下来求情道:“姐姐说的都是实话,若是姐姐果然有什么…奴婢岂有不清楚的道理,再说姐姐又哪里有机会见三爷,”说着也哭起来,“奴婢们跟着少夫人进了薛家,怎么敢给少夫人丢了脸面,再说,奴婢们从小在老太太跟前儿长大,若是品行上有什么差错,老太太怎么能将奴婢们给了少夫人。”说着去看瑶华,“二姑奶奶,您也替奴婢说句话,”更跪行几步到了瑶华脚下,“在家里,二姑奶奶常和奴婢姐妹在一起,奴婢姐妹岂是那种没有心肝的?二姑奶奶玲珑心肠的人岂会与我们姐妹交心?我们姐妹在府里如何,二姑奶奶最清楚不过的。”

红英在旁边听了,不停地向容华磕头,“少夫人,奴婢真的没有那种心思。”

这边的红玉也不停地磕头,“二姑奶奶就帮奴婢们说句话吧!就算将心掏出来,只要能证了清白,奴婢们也心甘情愿。”

容华沉下脸来不说话,红玉只是一味哀求瑶华,瑶华终于受不住,弯下身来将红玉扶起来,“这话是怎么说的,红玉、红英,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静初这才明白,一早在地上跪着丫鬟就是之前提到的红英。任静初冷冷地开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三爷要错了人?”

红英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嘤嘤地掩面哭泣,“奴婢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既然三奶奶也在这里,奴婢今儿就在少夫人、三奶奶面前许了愿,”说着一边用袖子擦了眼泪一边说,“奴婢绝没有些腌臜的心思,主子们不信,奴婢就剪发明志,明日去庵里做了姑子就是了。”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剪刀来,将自己的长发扯下就剪了下去。

屋子里的下人本就少,容华几个也是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红英的头发纷纷落在地上。

任静初瞪大了眼睛,瑶华也是怔愣住了,还是容华先回过神来急忙叫丫鬟将红英手里的剪刀抢下来,饶是如此,红英剪头发时还是伤了自己的脸颊和脖颈,一下子弄的鲜血直流。红英也不管这些只是道:“求少夫人成全了奴婢,让奴婢去陪伴老太太,奴婢想在老太太面前尽尽心力。”

任静初看那红英表情坚定,并不像是作假,再说长发已经尽剪了一半,再也不能挽起来,额头上、脸上脖颈都是血污,看过去好不骇人,任静初看过去怔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容华淡淡地道:“将红英、红玉扶下去气。”

丫鬟、婆子上来搀扶了英、红玉就下去。

容华这才看向瑶华,“这件事我也是要跟二姐商量。自打祖母过世,红英就跟我说,要去祖茔那边帮衬着四时祭祀。我也拿不定主意,若是挡了倒是坏了丫头的一番心意,若是就让红英去,红英在祖母身边久了,知晓祖母的心意也算是替我们尽孝心。

这哪里是要向她讨主意,而是要她从旁边附和罢了,若她说不能就将人这样糊里糊涂地送走了,任静初除不掉眼中钉,自然会牵连着她一起怨了,若是她说就顺了红英的意思,她就算是帮了容华的忙。

容华是算定了,这次定不会吃亏,所以才在她们面前演了一场苦肉戏。

说到陶老太太,瑶华红了眼睛,提起帕子来擦眼泪。边哭边去看旁边的任静初。谁知道任静初偏偏没有了主意一般,之前鼓起来的怒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压制住了…容华真是用的好手段,有谁会再去在意一个面目浮肿、满脸血污的丫鬟。

任静初本来气势汹汹地来找容华讨要的结果,却没等她开口,红英就要被送进了家庵,没有比这个再让人意外的了。

任静初安静下来,容华看看时辰,笑着道:“正好,午饭就在我屋里用了。”

李妈妈让人拿了汤婆子伺候老夫人喝了,老夫人歪靠在软榻上吩咐李妈妈,“给我备的饭菜太多了,今天也没什么胃口,你找个妥当的挑两样饭菜给少夫人那边送去,让人准备了热盘,送去的时候别谅了。”

老夫人这是怕少夫人过于劳累,心里挂念着,李妈妈笑着应了,“老夫人放心,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三奶奶那边出了事,满府的人都看着,最后还是靠怀着身孕的少夫人伸手压制住了,经过了这几件事,往后老夫人恐怕会越来进依靠少夫人。

老夫人低声道:“亏她是好心思,竟将这些都想周全了,我一时还没猜透她的意思,竟让她就这样做成了。现在只怕明霭还不能明白,要坏了大事。”

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三爷平日里被二太太压制久了,加上之前曼儿的事,现在只怕要借着红英都发放出来。虽是这样想,却不能就这样说了,“三爷想必是听说二老爷要红英,这才着了急,现在清醒过来,心里定是你着,不敢再提起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