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尧退了出去。

容华看向锦秀,“小厨房有没有买到什么新鲜的蔬菜?”

锦秀还沉浸在二姑奶奶生病这件事中,冷不丁地被少夫人一问有些发怔,可是看到少夫人云淡风轻的笑容,心头的疑虑顿时跑了干净。少夫人都不着急,她紧张个什么,“这个时节没有什么好吃的。还好咱们事先在暖房里定了些菜。”

容华笑道:“我记得咱们小厨房有位妈妈擅长面食的,晚上让妈妈辛苦些准备出一碗清汤的小饺子,放些新鲜蔬菜和糖,等侯爷回来吃。”

薛明睿晚上回来热着吃一些也能驱寒。

吩咐完了,容华接着做小肚兜。

眼见就要到了吃午饭,门上的婆子进门道:“少夫人,陶家三太太来了。”

廖氏已经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怎么这时候还出门。

容华站起身,看向锦秀,“你过去接接。”

锦秀点点头匆匆出了屋。

廖氏挺着大肚子满脸焦急的进门,见到容华立即拉起容华的手道:“你三叔今天去买纸笔,回来的路上看到弘哥去了李家,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李家将弘哥赶了出来,你三叔让家人给我捎了信,我听了消息打发家人去李家看情形,却听说你三叔和弘哥爷俩又进去了李家,我一时也没有了主意,想来想去就来找你讨个主意。如今李家也算家大业大,你说说,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容华听得这话,再看陶三太太廖氏笨重的身子,心中顿时有了一份歉意,她没有向陶正川和廖氏说,就是觉得廖氏临盆在即,陶正川又要准备恩科考,没想到反而害的廖氏奔波一趟。

容华和廖氏到暖阁里坐下,安抚了廖氏,见廖氏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三婶你可能还不清楚,咱们陶家已经将衣料拿出来卖了。”

廖氏显然也没有料到陶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容华目光一深,“弘哥找到李家,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廖氏难以置信,“好歹也是大太太的娘家,怎么连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容华不想将话挑明,而是深深地看了廖氏一眼,然后轻轻颌首。李家为什么会到京城来,还不是因为静妃的缘故,李家今天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仗着有静妃背后撑腰。

容华道:“不说别的,我父亲进了衙门,可家里还有大哥和二哥,再不济也有族里人帮衬,什么时候轮到李家。”安哥先天不足,才更要为他打算多一些,弘哥也还没有成家,总不能就将陶家的财产白白给了别人。

廖氏皱起眉头来,“可怜二爷还没有成人,就要受这种苦,”说着看容华,“我看这件事要跟族里说,让族里出面才好。”

容华目光一闪,“之前觉得三婶月份大了,这才没有去跟三婶说,没想到三婶倒知晓了。现在我也不瞒三婶,二叔守孝不能出面,我已经让人去和族里的叔公说,请叔公出面将整件事弄个清楚。”

廖氏脸上露出羞惭的表情。之前她听说陶大太太相信娘家人,将整个陶家都托付给舅太太,也想要让陶正川去族里找长辈出面管管陶大太太,可是想来想去又怕有人说她是贪图陶家长房的财产,毕竟他们现在住的院子也是长房借给他们的。陶家几兄弟早就分了家,大伯虽然入了大狱却还没有个说法,他们三房怎么好插手长房的事,更何况她前几个月身子乏,胎象不稳实在是没有精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陶大太太的娘家会做得这样过分,“就算是仗着女儿是宫里的娘娘,也该有个分寸。”

李家这些年在奉天做些小买卖,早就学会为了利益斤斤计较,见到财物只会贪得无厌将手越深越长。在陶家得了这么多好处都没有人敢开口,李家就以为是陶家人怕静妃娘娘,心里觉得有人撑腰,手上就更加肆无忌惮。

廖氏仍旧心神不宁,“你说现在怎么办才好?”

弘哥年纪小着了急大可在李家门口吵闹,这样李家也无可奈何。谁知道弘哥会遇见陶正川,有陶正川在有些事反而不能闹的太过分,现在两个人又进了李家门,还不知道都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容华思量了一会儿,将冯立昌家的叫来,“你让苏友贵去李家跑一趟,就说我请陶三老爷和陶二爷来薛家。”

冯立昌家的应了。

容华拉起廖氏的手,“三婶难得过来,我陪着三婶去看看老夫人。”

廖氏应了,“好。”

借了薛家的名,总要和薛家长辈知会一声。

瑶华靠在引枕上刚刚睡着,立即被湘竹的声音吵醒。

“这可怎么办?总要和大奶奶说一声。”

瑶华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的湘竹,咳嗽一声。

湘竹转过头走到瑶华床边,低声道:“奴婢打发人去舅老爷家,不想听说…陶二爷如今正在,二爷在舅老爷家闹了起来,言语中还提到了大奶奶。”

瑶华皱起了眉头,惊讶道:“提到了我?”

第三百八十八章 救出火坑

瑶华盖着菊花新绣的锦被,这床锦被还是前几日任夫人让人送来的,着色的菊花颜色渐重一圈圈直到芯蕊,乍看过去华丽中不乏清新淡远。

瑶华脸颊只涂抹了淡淡的香粉,尖瘦的脸上如同罩了层皎洁的月光,大大的眼睛中红丝满布,梳了高髻显得下颌格外尖瘦,软软靠在床铺间楚楚动人。

瑶华本是要缠绵病榻,等着任延凤回来看她一眼,任延凤看了之后难免会心疼。

却没想到任延凤还没回来,湘竹却打听到这样的消息。

瑶华用手撑起身体,手掌正好落在菊花上,似是一下子将花瓣全都碾碎了。

湘竹怕瑶华知道急坏了身子,正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瑶华已经等不及,“到底打听出来什么,还不快说来。”

湘竹这才道:“陶二爷说,大奶奶是舅老爷和舅太太硬要拉的媒,陶家本是不愿意的。”

瑶华听得这话头皮顿时一麻。弘哥怎么会突然跑去舅舅家说这种话。

她和任延凤的亲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被弘哥说成这般,瑶华勉强按捺住慌乱的心跳,“还打听到什么?”

湘竹不敢提陶二爷在李家大叫大嚷的事,“再就没有什么了。”

瑶华咬紧牙,“再让人去打听,”今天弘哥上门,她还以为“缠绵病榻”就能将弘哥打发回去,却没想到弘哥出了任家就去了李家,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弘哥还有这样的打算,瑶华看了湘竹一眼,“让人去问问,这两天弘哥是不是去过薛家。弘哥去舅老爷家到底是因为什么。”

湘竹退了出去,瑶华慢慢靠回迎枕上。五妹妹病死之后,弘哥就不再愿意和她亲近,怎么会突然关切起她来了,甚至去李家为她抱打不平。

特别是弘哥来到任家,只是劝她多保重身体,别的事没有提只言片语。那时候她就应该想到,弘哥有今天的举动不简单。弘哥在薛家的安排下和沈老将军习武,又经常进入武穆侯府,和八妹妹尤其亲近,要说这件事和薛家没有关系她怎么也不相信,可是她就是没有往八妹妹身上去想。

她还以为薛明睿处理樊家和夏家的事应该是无暇分身,容华又有了身子没有许多精力顾及其他…也就松懈了。再说她在弘哥脸上也没有看到异样的表情。她只当弘哥还是那个无忧无虑,不肯上进的孩子。瑶华闭上眼睛,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如果因为弘哥这一趟,她和舅舅家交恶,她请求静妃帮忙的事如何还能开口?说不定连同这门亲事也要成为外面人口中的把柄。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万一弘哥真的是听从容华的话有备而来,她要想尽办法维护自己,不能就这样输在容华手里。

陶容华。瑶华攥紧手帕,陶家容华不过是个庶女,在陶家时她没有用嫡女的身份与她半分为难,现在她飞了高枝,如何能反过来欺辱她。

容华和廖氏分别坐在软座上,手里都握了掐丝珐琅的手炉。

薛老夫人看着两个人脸上有了几分的光彩,笑着看廖氏,“难为你身子这样笨重了,还要来看我。”

廖氏不好意思地笑了,“要不是我身子不好,早该常来走动。”

老夫人埋怨,“这就不对了,说起来廖家和我们家真是亲上加亲,你若还这样客套,可不是太见外了。”

廖氏方才抿嘴笑了。

老夫人见了廖氏臃肿的身子高兴的不得了,“听说是二月份生?”

廖氏点点头,“是快了。”

老夫人转眼去看容华,“等到容华像你这般时,我也就能放下心。”说完话斜着靠在软榻上,吩咐丫鬟去准备糕点给廖氏和容华吃。

丫鬟们进进出出,将容华和廖氏身边的矮桌摆了满,然后才屈膝都退了下去。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容华看看廖氏然后开口,“老夫人,我娘家出事了。”

老夫人惊讶地抬起眼睛看向廖氏,“家里怎么了?”

廖氏道:“我本不想来麻烦姑奶奶,可是家里没有人做主,我又是这样的身子做什么都不方便,实在是没有人商量,这才…”

廖氏说完话,容华接口道:“这件事我前日就听说了。老夫人一直病着,我也没来和老夫人说。”说着将陶家卖衣料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老夫人果然皱起了眉头。

容华道:“家里什么情形我是清楚的。那日官兵来抄家也只是封了一些文书,后院的财物不曾动太多。父亲的案子尚未有定数,如何就能家败如此,卖了家仆不说,就连家中的细软都卖了。”

廖氏在旁边帮衬着说话,“我也回去过几次,多数是看望嫂子,也想管管家里的事,嫂子不发话我也没有办法插手,二叔和老爷都说不让姑奶奶回去,只怕会惹人闲话,谁知道事情竟变得如此。”

老夫人叹口气,“都是因为亲家老太太过世早,否则这个家也就能撑下来。要知道家中繁盛不易,中落却是一转眼的。”

屋子里沉静了一会儿,容华垂着眼睑思量,半晌才开口,“我已经让人去问二婶什么时候回京,可是眼下,我娘家弟弟弘哥年少鲁莽竟跑去了舅老爷家理论,虽有三叔父拦着,我还是怕出什么事,就遣了家人去看看,总归都是一家人,将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容华插手娘家的事,总是怕她会责怪吧!虽然廖氏和容华说的只言片语,她也听了明白,现在在陶家主事的,恐怕是陶大太太的娘家人。家败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有人起了歹心。

陶大太太的娘家就是见财起意。李家可是静妃的母家…老夫人抬眼看容华,容华无论何时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可是这次眼睛中多了一丝坚毅。

容华向来是细腻的性子,知道怎么以柔制刚,这一次却仿佛下定了决心,要挫挫李家的气势。

否则容华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李家在陶家任意妄为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夫人关切地道:“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容华摇摇头,“还没有,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老夫人宽解容华,“怎么也是亲外甥,做舅舅的会宽宏大量,总不至于弄出什么差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