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正要向老夫人行了礼,抬头一瞧薛二太太也坐在椅子上。

大家周全了礼数,各自坐下。

余管事接着说:“夏氏一族,凡有在朝为官者一律免职,夏季成判了斩立决,夏淑人…”说到这里,余管事立即改了口,“夏大太太被夺了淑人的诰命,旨意才下来,夏大太太就投缳自尽了。”

薛老夫人似是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依旧神情平静,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二太太。

二太太的脸色顿时变了。

夏大太太投缳自尽定是夏氏族里的意思,夏季成出了这种事夏大太太这个生母脱不了干系,若是自愿就死脸面上还能看好些。夏大太太来薛家做客,仿佛只是昨日的事,撇去夏季成不提,夏大太太至少看着还算清雅,转眼之间却背着罪名一命归西,经过这件事,夏氏一族也算是彻底完了。

先人辛辛苦苦换来的名声,只需一个不肖子孙就能毁于一旦。

余管事接着道:“夏大太太的娘家和朝阳府毛家都被查抄了东西,毛参领被撤了官职,毛家大爷年纪小只是被当众打了板子。”

容华眼睛一抬,皇上真是对此事深恶痛绝,毛家大爷年纪不大也要被责罚,这样一罚别说前程无望,在人前也决计抬不起头来。

二太太心里更加慌张,没想到夏家的事还会牵连邱家和毛家。

余管事道:“邱家也是如此,被除官职十一人,入狱三人。”

二太太终于忍不住开口,“案子到这里也算是有个结果了吧?”

二太太是想问还会不会牵连其他人,毕竟薛二老爷在夏家门前曾拦着樊家人,薛明霭的官职还是夏家帮忙疏通的,这样细究下来…

老夫人冷笑一声不去理二太太,只是问余管事,“樊家那边如何了?”

余管事摇摇头,“还没有动静。”

樊家还没有动静,也就是说这件案子还没完。

二太太本来脚上就生了疮,听得这话脚上一用力,立即痛得咧嘴。

若是亦娟真的嫁去了夏家,夏家再出这样的事,薛家恐怕就要和邱家、毛家一样被牵连进去。

余管事道:“能打听到的就是这些,等侯爷回来应该会更清楚些。”

这件案子是薛明睿办的,自然没有谁比薛明睿更清楚。二太太想通这一点,求救地看向老夫人,“娘,我们家和夏家是没有半分关系的啊。媳妇若是知晓,是决计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哪个做母亲的不想儿女有个好前程,媳妇怎么可能会将亲生女儿推进火坑。”说着顾不得容华和四太太在,提起帕子掩面哭起来。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二太太,听二太太哀哀戚戚地哭了一会儿才道:“既然是这样你害怕什么?”

二太太顿时止住了哭声,平日里伶牙利嘴,这时候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腿一软立即跪到老夫人面前,“娘,话不能这样说,若是被外面有心人知晓了,拿出来做文章,我们可是百口莫辩啊!”

老夫人眼睛一沉,冷笑道:“你也知道外面还有人盯着我们薛家,”说着顿了顿,“想补三等护卫的缺儿,是要从军立过功的,我没本事帮明霭求得这个缺儿,更没本事这时候护他周全。”

二太太身子沉了一边,“媳妇有错,娘就罚了媳妇吧,明霭是娘的孙儿啊。”

容华和四太太对视一眼。

二太太不会轻易罢休,她们在屋子里难免要碍眼,老夫人就算想要教训二太太也不能痛快淋漓。

容华和四太太站起身告退出去。

容华走到门口,又听到二太太断断续续的哭声。

庄亲王爷被罚在府里思过,二房也会跟着气弱一阵,等到庄亲王爷有了新动作,二房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老夫人还会不会继续护着二房?

夏家的事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看皇上怎么处理庄亲王爷联络朝臣,结党营私。

皇上这样重判夏家的案子,也是杀鸡儆猴,让那些妄图替夏家遮掩的朝官知晓权柄依旧在皇上手中,生死荣辱不过是皇上一句话,庄亲王虽然贵为王爷还是不能违逆圣意。

现在皇上疑心重,是打击庄亲王爷的好时机。

容华回到房里,冯立昌家的已经在屋里等着回话。

“舅太太递了牌子想要进宫探视静妃娘娘,”冯立昌家的道,“奴婢回陶家看了,族里有主事的奶奶已经过去帮忙清点财物。”

弘哥闹的大一些,族里办事也就快许多。

容华点点头。

“常宁伯府昨日送礼物去的舅老爷家,舅太太这次进宫定然是要帮常宁伯家说话。”冯立昌家的声音更低了些。

舅太太进宫不止是要替任家说项,还要委屈地控诉陶家是怎么冤枉李家的。

只要舅太太在静妃娘娘那里开了口,宫里很快就能将整件事传开,再加上陶、李两家在外面闹的凶,静妃娘娘的母家眼见就要出弃妇,静妃娘娘哪肯坐视不理,只要静妃娘娘在宫里动手脚,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容华看向冯立昌家的,“你一会儿去趟陶家,不用去见大太太,只要见了入府帮忙的奶奶,就说明日我会回陶家。”

不见大太太…大太太毕竟还是少夫人的母亲,这样做是不是不合礼数。冯立昌家的恐怕领会错了意思。

容华点点头,“按我说的办就是。”她就是要激怒大太太,让大太太去李家求助。

第三百九十二章 吐血

薛二太太在薛老夫人屋里哭了半天,老夫人也听得腻烦了,挥挥手让二太太回去。

二太太抹着眼泪,“娘还是怪我去南院找容华…都是戴姨娘说容华挑唆亦娟自尽,媳妇这才被气糊涂了…好在后来容华身子没有事。”

光一句没有事就想要将整件事揭过。

老夫人仍旧不说话,二太太接着哭道:“媳妇虽没有伤到容华,心里也是万分后悔的,这几日媳妇都在佛前祷告,盼着容华身子好起来。”

老夫人淡淡地看向二太太,“你是该祷告。容华给我们薛家添丁进口那是喜事,你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时时护着,若是连这个都不懂得,你是糊涂到家了,不值得我再疼你。”

二太太身上一凉打了个寒噤,顿时没有了下文。

老夫人坐了半天觉得疲累,站起身去内室里休息。

李妈妈让人将二太太送回去,屋子里总算又安静下来。

梳洗好了,老夫人靠在床头,李妈妈端了药要服侍老夫人喝下。老夫人皱着眉头看了看,又将药汁递还给李妈妈,“过一会儿再喝吧!”

李妈妈想要劝说老夫人,见老夫人脸色难看,只好应了,将药汁放在一旁。

老夫人叹口气,“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妈妈这才上前道:“去宫里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看老夫人,“宫里要放出一批宫人,静妃娘娘似是和少夫人说过,要赐宫人给侯爷。”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李妈妈低下头,半晌也没有听到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思量了片刻,提起帕子在嘴边咳嗽两声。

李妈妈这才敢上前解劝,“老夫人别动气伤了身子,少夫人也是少不更事,这才没有将静妃娘娘的话放在心上…”

“她不是少不更事,”老夫人脸色静谧下来,“她是怕我主张给明睿纳妾。先给明睿纳了妾,这样就能堵住静妃的嘴,也就不会再烦劳静妃娘娘操心。”

李妈妈脸上一紧,少夫人向来是细致的人,不可能将事情疏漏了,“那这件事可怎么办才好?”

容华表面为人恭谨,其实和明睿一样性子强,若是现在将容华叫来问,容华认定的事必然不肯松口。

老夫人道:“我老了,不如年轻人精神了,先看看容华要怎么做,容华毕竟是武穆侯夫人,该不该纳妾她心里该有个数。”

若是为了防狼反而找了虎来…那就是因小失大。

李妈妈点头应了。

老夫人闭上眼睛。年轻人就是这样,思量的多,总以为花月静好真能持续一辈子,当年她不也是这样,不肯让驸马纳妾。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样的词句谁都读过,可是到了最后,任何人都要屈从事实。她也为这个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又如何?若是果然如她所愿,也就没有崇杰这个庶子了。

老夫人躺下来,“让人看着点,万一出错我也能补救。静妃怀了身孕就拿大,在宫中坐着却要将手伸到宫外。”

李妈妈道:“静妃娘娘怕是知晓了皇上对我们薛家有戒心,这才想要安插眼线进来。”

老夫人点点头。静妃也是寻对了时机,正好在皇上要重用明睿之时提起这件事。可是许多事成败都是一念之间,皇上能疑心薛家,就能疑心枕边人。容华让静妃娘家此时出事,这步棋算是下对了。

薛明睿进了薛家大门,薛明柏提着羊皮灯笼迎上来。

“大哥。”薛明睿微微挑起眉毛。

薛明柏抿着嘴,脸上有些尴尬的表情,“二弟才回来。我是有些事想问问二弟。”

薛明柏这一趟是为了夏家的事。薛崇义不好出面,所以遣了薛明柏过来。

薛明睿和薛明柏两个去了薛明睿的书房说话。

薛明柏不好意思开口,垂着头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父亲是怕夏家的事牵连到我们家,这才让我来问问二弟,夏家的案子怎么样了,皇上还会不会再追究下去。”

薛明睿皱起眉头来,“虽然是我办案,还是要听从皇上的意思,整件案子牵连邱家、毛家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薛明柏脸上多了慌张,“那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