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睿道:“谨慎言行,只等着风声过去,万一不小心有人提起,那就要打起精神应对。”

既然怕被牵连,就不要和任何人联系过密。

薛明柏点点头,很是相信薛明睿的样子,“二弟说的对,我这就回去和父亲说了。”

送走薛明柏,薛明睿自己提着灯笼回到院子里。

木槿和院子里的婆子守门,见到薛明睿忙站起身行礼。

薛明睿抬起头看向内室,只见里面灯光昏暗,“夫人睡了?”

木槿忙道:“刚才夫人还在看书,说不得现在睡没睡。”

进了十一月,天气渐渐冷起来,就这样进屋必然会将外面的寒气带进去。薛明睿将斗篷脱下扔给锦秀,围着炭笼烤火,身上暖和了吩咐雁翎,“打水。”

薛明睿换好衣服进屋,容华已经睡着了。

屋子里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容华半个脸都缩在被子里,整个身体蜷成一团。她总喜欢这样睡。本来身子就纤弱,这样蜷缩着就更加小了。瘦成这个样子,还总是抱怨让她吃的东西太多。

薛明睿看着容华舒展的眉头,微微一笑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她在等着他,睡得并不踏实,感觉到身边的动静立即就睁开明亮的眼睛。

薛明睿张开手臂,容华就缩进了他怀里。

“天气越来越冷了,还是侯爷暖和。”

她喃喃地抱怨着,额头蹭到他胸口上。薛明睿微微一笑,夸他暖和。话说的轻巧,孰不知他在外面烤了好长时间火盆。若不是她怕冷,他就直接进内室来,冬天就是这样麻烦,若是天暖和了才方便些。

“明天让丫鬟多灌几个汤婆子。”容华点点头,长发滑过薛明睿的下颌。

“回娘家多带些人,早去早回。”

容华又点头。

想到还有事问薛明睿,容华仰起脸,“余管事将夏家、邱家、毛家的事说了,可是没说樊家。”

“皇上的意思,要颁给樊家旌表。”

彰显名声气节的旌表。

容华顿时睡意全无,“那樊家大爷…”朝廷颁了旌表就将樊家大爷的屈辱抹了干净,可是这种颂扬礼教的旌表,是如何也不能挂在没有烈举之人家中。

这种奖恤足以让整个樊氏一族荣耀,却是樊家大爷的催命符。

皇上虽然杀了夏季成,却也不能让樊家大爷独活。不但是为了让整件事有个终结,也要让脸上看好看。

容华想到这里不由地心寒。

薛明睿将容华抱紧了些,“我去了樊家,见了樊家大爷,他正在家里想要将西北地势画张图,只可惜这张图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

樊家的血书似还历历在目,可怜那么一个人,终于伸张了屈辱却…“说不定皇上也会改变心意。”

薛明睿道:“我已经进言过。只是樊氏一族也是这个意思。”

就这样了结一条性命。

薛明睿道:“现下朝廷里还没有谁能将西北的地形图画下来,若是果然有了这张图,西北的仗就好打的多。有些人就对地形有超强的记忆能力。”

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

容华看向薛明睿,只见他的眼睛里有掩不住的光芒在闪动,“侯爷听过樊家大爷说西北的地形了?”

薛明睿点点头,嘴角一翘带着自信,“我在西北那次,虽然胜了只是侥幸,若是有图不必怕瓦剌。”

容华听到这里,“所以侯爷准备给樊家大爷找一个去处。”她不明白男人金戈铁马、征战沙场的快意,却也知晓薛明睿的雄心。

薛明睿拉起容华的手,“别担心,我会安排好。”

违逆皇上的意思,薛明睿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说樊家大爷不过是个失意人,又背着那样的过去,寻常人躲避不及谁会真正关心,所以让樊家殓葬旁人也不会被人发觉,现在只需要寻一个外貌相似的死人,薛明睿一定会办妥当。容华点点头,“侯爷也是救人一命。”若是西北的地图能完成,岂止是救了一条性命。

这次利用樊家打击夏、邱、毛三家,最终也算是给了樊家一个交代。这几天牵着的心也能放下来。

容华环上薛明睿的腰,“二叔那边有没有问侯爷什么。”

薛明睿微微一笑,“大哥来问的。既然问到我,我就照实说了。”

说是已经说了,听不听就是二房自己的事。

薛明睿说完话,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容华已经枕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第二天陶家早早就热闹起来。

族里的长辈要来,族里来主事的奶奶先让人将陶家的堂屋收拾干净,从各家带来的下人开始忙乎手里的事。

做饭的,迎客的,各种杂役各尽其责。

陈妈妈在旁边看了看,却插不上手,因她是大太太身边得力的妈妈,陶家的奶奶们见她都是客气话,谁也不肯派她事,陈妈妈心里顿时一阵恐慌。

陈妈妈回到院子里。去舅老爷家里通消息的婆子正在陶大太太床前回话,“舅老爷病了,舅太太说今天要去宫里。”

大太太的声音嘶哑,“你有没有说陶家族里长辈要过来开宗会?”

那婆子道:“奴婢说了,请舅老爷、舅太太无论如何也要来,否则光凭大太太一个人怎么能将整件事说清楚。可是舅老爷头风病实在是太重,别说路走不得话也说不得了,舅太太一惊穿戴整齐就等着进宫去。”

大太太浑身顿时像失了力气,颓然地躺在床上。

陈妈妈忙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来给大太太顺胸口。

大太太出了几口气,伸出手来道:“那东西的清单呢?都卖了多少银子,做了什么用项有没有拿出来?”

婆子带了哭腔,“舅太太说清单都给了大太太,让大太太好好跟族里说,各项支出都写得清楚,再怎么说也不能冤李家拿了陶家的银子。”

陈妈妈脸色顿时变了,舅太太说的清单在哪里?莫非是平日里生计的用度?那些又用得了多少银子,如何能在陶氏宗族里说得过去。

大太太的手沉了下去,弘哥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来。从前她断不能相信的话,而今却不能不信。哥哥之前让下人带话给她,若是陶氏族里上门,哥哥和嫂子必然会来说清楚,从陶家拿走的东西白纸黑字都写在单子上,只要将单子一瞧大家便都清楚了。可是现在哥哥和嫂子不见了踪影,单子也不肯拿出来…

大太太胸口似炸开一般疼痛,眼前的紫檀床也渐渐模糊起来,肚子里有一股腥气只冲到喉咙里,她吞咽了几口,终是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向外呕吐。耳边传来陈妈妈和下人的尖叫声,眼前人影不停地晃动,许多人围了上来,她越发喘不过气。

一颗冰凉的药丸到了嘴里,大太太额头一凉,耳边突然满是铁器交鸣的声音,哥哥、嫂子又仿佛在眼前,两个人笑着安抚她,“姑奶奶别急,还有哥哥和嫂嫂在,无论如何都要保你平安,从前都是你帮扶我们,而今是该我们帮忙的时候了。”

大太太眨了眨眼睛,哥哥的笑容越来越大,忽然间在她面前露出森然的牙齿,大太太心脏剧烈一跳,登时重重地躺在床上。

容华下了马车,陶四太太和陶氏族里的奶奶登时迎了上来。

众人给容华行了礼,陶家三房的媳妇先上前搀扶了容华,“夫人慢着点。”

容华微微一笑,和众人一起进了门。

刚走上长廊,只看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从内院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陶大太太病急了。”

虽然很多亲都要求瑶华吐血,不过根据剧情只能大太太先吐点了哈哈。

第三百九十三章 定罪

三太太和陶氏一族的媳妇下意识地转头看容华。

容华先开口问道:“有没有请郎中?”不等那婆子说话,容华从腰间解下一块牌子吩咐身边的锦秀,“拿牌子去请御医过来。”陶家落得现在这般境地,怎么可能立刻请到郎中。

容华这一动,陶氏一族的奶奶们才关切起来,“早先就说让大太太静养,怕的就是这个。没想到还是病重了。”

言下之意,静养中病重,可怨不得别人。

陶大太太从前是宗长的正室,在族里也是盛气凌人,所以随便毒死庶女也不怕被人追究。今日终于是自食恶果,病在床上无人问津。

容华抬起眼睛,她让人去请御医来,是真的不想陶大太太就这样轻巧地死了,有好些话她还没向陶大太太说清楚。就像当年大太太喂毒药给她时说的那样,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容华先去见了陶氏族里的长辈,大家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她就退出来。

陶氏宗会不能让女子在场,容华看了眼角落里的弘哥,弘哥嘴角一动有了点笑意。

容华带着人径直去大太太房里。

撩开帘子迎面是一股浓烈的汤药味。容华皱了皱眉头,用手掩住胸口。

旁边的奶奶见了,忙道:“夫人怀着身子定是受不了这样的药气,还是让下人将窗子打开通通风再进去。”

容华摇了摇头,“还是看看母亲要紧。”

大太太屋子里的多宝格已经搬空了大半,紫檀家具也去了几件,如今换成了从库里另拿的老家具。那些老家具和从前的家具摆放在一起并不般配,就像在破了的绸缎上打了棉布补丁,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能相信陶家衰败成这个模样。连她都震惊更何况陶氏族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