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见,气得直哆嗦起来,“你…你可是我亲手挑选的人,竟然是你?”

奶娘吓得直磕头,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说吧,谁指使你的。”老太太这是要让她们当着老太爷的面承认呢。

“是大夫人,大夫人威胁奴婢,若不照办,便要将奴婢的儿子淹死了,奴婢只有那一个儿子,奴婢也是不得不从啊。”

老太爷听了面色终于沉了下来,对老爷道:“去把你老婆叫来吧,平日就跟你说过,要振夫纲,看吧,当你是软柿子呢,纵容了这许多年,终是越发的不像话了。”

老爷听了一脸的羞愧,却是无可奈何道:“难不成休了她?”

老太爷一听怒道:“胡闹!老太师还在呢,你那舅哥也不是好惹的,将来你去了边关,他在你背后也不给你捅刀子,就只是慢送几天粮草,也够你丢命的,你疯了吗?”

老爷听了便是苦笑,心痛如斯,却也不再像先前那样胆小的,倒是很直接地对老太爷开口道:“儿子明日上朝便向圣上上折子,儿子要给素心升位,如今府里就只有轩哥儿一个,她…她边轩哥儿也容不得,若还让素心做妾,那素心母子便只有被她害死了。”

老太爷听了便长叹一口气,对老太太道:“你同意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相爷,如今最重要的是轩哥儿,家业再大,若没有根儿在,挣下这许多来又有何用啊?”

老太爷的脸立时严峻了起来:“那就依了安儿的吧,只是…亲家那里…怕是不那么好应付。”

老太太一听便上了火,怒道:“她犯下如此大错,孙家又并没将她怎么样,这放在律条里,就是休了她也不为过,她下手的可是孙家唯一的根苗啊。”

老太爷便挥挥手,对那跪着的十个人说道:“犯了事的,来人将板子罚下去,没犯事的每人也扣掉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一会子让所有奴才全来观刑,来人,拉了这两个人下去。”说完又道,“对了,去请了大夫人一起去观刑。”

灵儿和轩哥儿的奶娘便被四个身才健壮的粗使婆子拖了下去,老太太身子没好利索,又累了这么久了,便被红袖陪着,进了内屋休息去了,四姨娘也被扶了下去用药。

余下的人全都去了园子里的空地上,锦娘边走便在思索,老太爷一进来并没问是什么事,光听那奶娘的话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看来,老太爷也并非是完全不管府里的事,只是,他也是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的吧。

大园子里,灵儿和奶娘被扒去了衣服,被粗使婆子压在长凳上,嘴里塞着一条臭布巾子,大夫人已经被人叫了来,红梅和紫英跟在她身边,先前她还不想来,但后来去回事的丫环说了,是老太爷的吩咐,必须得去看。

大夫人当时也只听那丫头说是四姨娘院里的人犯了事,要挨板子,她倒是问了几句原因,偏那丫头乖滑得很,半天也没说个重点,大夫人倒没想到灵儿几个身上去,也就怀着看热闹的心来了,一到这里,倒是看见老太爷和老爷都在,心里有点犯嘀咕,再转头看那被压在圈中的人,她脸色立变,藏于广袖中的两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掐进肉中而不自知。

第三十三章

她强抑住自己慌乱的心情,面上尽量保持平静,很规矩地给老太爷请安,老太爷斜了她一眼说道:“场中两个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媳妇,你应该都知道,请了你为就是让你清楚,别拿满府的人当傻子,若不是看在我那亲家面上…,哼,今儿只是来让你观刑,也是给你提个醒,以后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就会有了分寸,再也不能胡作妄为就是。”

老太爷这话说得很重,大夫人嫁进孙府十多年,老太爷一直对她容忍放纵,从未如此当着众多奴仆的面喝斥过她,大夫人是既羞又恨又怕,抬眼看到四姑娘正立在老太爷身边,一双清澈的大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里,分明带着淡淡的傲色和轻蔑,她不由脑子一炸,突然就明白了,心火猛地往上蹭。

她就说呢,摊了的老太太就算手伸得再长,也没那精力能查出自己的手段来?素心那个贱人又向来软弱愚蠢,就算被自己算计致死也不敢多说半句,原来是这丫头在搞鬼,真是没想到啊,天天大猎却被雁啄了眼,怎么就没把她给饿死呢?看来,自己的心还是太软了,竟然给了她反击的机会…

老太爷抬眼就看到大夫人正眼神阴戾地看着身边的锦娘,就是在自己面前也丝毫不掩饰她脸上的怨毒之色,不由很是失望,真是太过纵容她了啊,致使她越发的放肆大胆,下手也越发狠毒无忌了,这府里若还让她主持着,只怕…安儿又是个畏妻的,那个素心虽说软弱,但胜在心地纯良,是应该有个人来制约一下媳妇了…

老爷不再看大夫人,却对园中一挥手,说道:“行刑!”

两个行刑的婆子早就畜势待发,一听老爷令下,便抡起板子往灵儿和奶娘身上打,一板子下去,灵儿身子一震,嘴里不停地唔唔着,却是连惨叫也发不出来,原本灵动的大眼此时充满恐惧,哀求地看着大夫人,大夫人却狠狠地瞪了回去,长袖一甩,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灵儿便心知道再无人可救于她,立即心如死灰,泪水浸满了双眼,怨恨地看着大夫人。

下板子下去,抡起来时,那板子上便带了血丝,可见那两个婆子下手有多狠。

边上站着的婆子就开始数数,一、二、三、…很机械,也很冷漠,十几板子下去,灵儿的身上就开始血肉模糊了,那奶娘跟本来哼哼的劲都没有了,竟是在行刑前就吓晕了过去,几板过后,倒是被痛醒过来了,眼里也是一片绝望之色。

锦娘环顾四周,见大多仆人都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那年纪小的,早就开始发抖了,有的受不了场中的血腥之气,竟然哇哇吐了起来,大夫人冷漠地看着场中被打得淹淹一息的两个人,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就像那两个人根本与她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似的,倒有点看戏的意味。

锦娘强撑着,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如此血腥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喟叹古人轻视生命的同时,更给自己提高了警剔,常有穿越小说将穿越女写成了万能,当古人都是傻子呢?这样礼法深严,等级制度分明,又严重的重男轻女的环境下,女人怎么可能有发展的空间,就是老老实实地遵循着规矩过日子,还有可能被不知哪里藏着的暗箭给谋害呢,还谈什么做生意,勾美男,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五十板打完,灵儿和奶娘已经连动都不动一下了,估计怕是没气了,两个按着她们的婆子像拖死猪一样将她们拖了下去。

老太爷站了起来,轻咳一声,一直躬身站在他身边的白大总管就清了清嗓子,对场中的下人们道:“这两上奴才竟然敢下毒谋害主子,被查了出了,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不忠心服侍主子的下场,以后再见到有那心怀狡诈,作奸耍滑的奴才,这就是榜样!”

老太爷听完,便转身走了,白大总管手一挥道:“散了吧,散了吧,都好生当差去。”

一时间,转着的上百名仆役全都作鸟兽散。

锦娘也跟着人流往自己的小院里走,走了避静处,却被人档住了,抬眼间,锦娘微怔,但很快就恭敬地福了下去:“锦娘给母亲请安。”

大夫人冷眼斜睨着锦娘,趁锦娘抬头之际,突然一巴常甩了过来,锦娘眼睁睁地看着那巴常就要扇到自己脸上,她只能闭眼挨打,若是孙玉娘,她还可以招架,可以还手,但是大夫人,她只有老实挨打的份。

但预期的巴常并没的扇下来,却听得大夫人突然痛呼一声,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手腕痛得脸都抽抽了,锦娘大惊,四处张望,除了大夫人带来了红梅和紫英两个,自己身后就是秀姑,大夫人是被鬼打了么?

红梅和紫英也是惊诧莫名,忙上来扶大夫人,大夫人痛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恶狠狠地看着锦娘,骂道:“死妮子,你但子好大,竟然敢以下犯上,不遵孝道,打起嫡母来了?”

锦娘听了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她尽力淡然地看着大夫人,又福了福才道:“哎呀,母亲冤枉,刚才可是您抬手要教锦娘,锦娘是老实承训,一点也不敢违抗,红梅姐姐和紫英姐姐两个可是亲眼所见啊,锦娘连动都没有动过,何来不遵孝道,以下犯上之说。”

红梅和紫英两个听了便望天,一脸的尴尬,四姑娘确实没动半分,而且,就算四姑娘动了,以她那羸弱的身子,哪有本事发出那迅如闪电的一击,若不是有鬼,便是另有人在暗中保护着四姑娘,因为大夫人挨了那一下后,就并没再见异样。

大夫人自己也觉得诡异得很,但她吃了暗亏,哪里肯就此罢休,只不过这回她学乖了,“你竟然还敢虚词狡辩,红梅、紫英,去,给四姑娘掌嘴二十。”

第三十四章

 红梅紫英两个听得面面相觑,根本不敢动手,却畏于大夫人素日期的威严,慢慢地向前,红梅聪明,她故意走在紫英的后面,紫英走到锦娘面前,刚一抬手,就又听到大夫人一声尖叫,回头看去,却见大夫人正捧着屁股跳了起来。

大夫人向来端严,哪里做过如此无状的事,一时红梅紫英连带着锦娘和秀姑都看得莫瞪口呆,锦娘警剔地环顾四周,却只见树影婆娑,树叶沙沙作响,哪里看到半个人影。

“夫人,这里好生奇怪,咱们还是早些回了吧。”红梅信鬼,此时吓得脸色苍白,哆嗦着对大夫人说道。

大夫人屁股和手腕上疼痛得很,若第一下只是巧合,那第二下便是真有鬼了,她刚才也观查过,此处就她们几个,并无外人,向来强焊的她也敢觉害怕了起来,顾不得再罚锦娘,在红梅和紫英的搀扶下走了。

等她们走远,锦娘终是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太痛快了,熬了这么久,总算看到大夫人遭了报应,哈哈哈。

秀姑却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憋着笑说道:“我的祖奶奶,快别在这里笑,小心隔墙有耳!”

锦娘很辛苦才忍住笑意,跟着秀姑往前走,没走几步,她突然毫无征兆地回头,果然看到了个黑影一闪而过,锦娘眨巴眨巴眼,以为自己看花,但再定睛时,却是一个人影也没了。

锦娘笑了笑,对着空荡荡的林子一辑后说道:“多谢!”

林子里静静的,没有半个回应,听得秀姑汗毛都根根竖起,说道:“不是真有鬼吧。”

鬼肯定是没有的,一定是人,而且是来帮助自己的人,老爷是绝对没这份心思的,经过一天的了解,锦娘对老爷有些失望,老爷是粗心的人,而且耳根子又软,再说了,自己也没有重要到要让他派了人来保护的程度,嗯,应该说,这个人肯定不是府里的,府里若真有人肯帮助自己,前些时候自己也不会被大夫人折磨得晕过去了。

那…锦娘突然眼睛一亮,但想了想后又摇了摇头,不会吧,简亲王府真的会派了人来保护自己?这里好歹也是相国府呢,四周也是护卫重重,别说是个人,就是只蚊子,也难随便出入吧,何况,这里还是后院呢。

心情超爽的回了自己的小院,鞋一脱使往床上爬,今儿可真够惊心动魄的,总算让大夫人吃了回暗亏,也不知道明儿老爷会不会真给四姨娘升位?不过,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应了,这事儿,应该会八九不离十了。

头一挨枕,锦娘便呼呼睡了过去,一天勾心斗角的,着实累了,前世时,她便有午睡的习惯,前些日子是被大夫人压迫着要绣荷包,不敢睡,这一睡下,便到了天黑,秀姑叫了几遍才将她叫起。

四儿提了食盒回来,果然菜品都不一样了,有鱼有肉之外,还加了一碗莲子银耳羹,锦娘吃得眉花眼笑,吃完后,坐在椅子上,两腿长伸,拍了拍自己圆圆的肚子,好不惬意,秀姑见了不禁皱眉:“姑娘,不是奴婢说你,你如今可是越发的不注意了,瞧瞧这样子,哪里像个大家小姐的样?粗皮拉眼的,越发的惫赖了。”

锦娘也不管,眯眯眼,从穿过来后,她就一直过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得一时的放松,今天总算是打了个小小的胜仗,她要稍稍的奖励下自己,放纵下自己的情绪,不然,绷得太紧了,她会未老先衰的。

见四姑娘根本不听自己的劝,秀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心里却还是有些欣慰,四姑娘她如今可真是不一样了,今儿这事,她是一整天都跟着的,四姑娘竟然有如此筹谋,硬生生让大夫人吃了暗亏不说,还让四姨娘得了升位的机会,这要多大的胆量与智谋才能办到啊,跟着她不再需要一味的受苦隐忍,她会给跟着她的人带来很光明的前景的。

锦娘还没舒服半刻时间,外面便传来一阵叫骂声:“孙锦娘,你给我出来,死蹄子,竟然连嫡母也敢冒犯了,你给我出来!”

锦娘惊得一跳,反弹性地从椅上跳起,吸了鞋就要出去,秀姑娘忙拦着:“二姑娘正在气头上呢,快,躲躲吧,别硬碰硬。”

可是往哪躲?外面四儿和平儿两个正死命地劝着,一人抱住孙玉娘一只胳膊:“二姑娘,四姑娘一直呆屋里没出去呢?您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火啊,快快消消气吧。”

“狗奴才,还蛮护主的啊,让开,别让姑娘我发了火,小心几板子打死你们。”孙玉娘冷笑着对四儿和平儿道。

她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两个粗使婆子上前来扯住四儿和平儿,只是一甩,就将她们两个甩到了一边。

孙玉娘气势汹汹地往屋里冲,锦娘推开拼命拦着她的秀姑,整整衣衫,定定神,从从容容地走了出去,正好在穿堂里与孙玉娘对个正着。

“哎呀呀,二姐姐,这么晚了你还看看妹妹我么?不是太想妹妹了吧。”锦娘堆着一脸的笑,一上前就扑到孙玉娘面前,一把握住孙玉娘的双手,亲昵得就像她们原就是非常相亲相爱的两姐妹。

孙玉娘原是一看到锦娘便又想抡巴掌和,不料锦娘却突然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边上的粗死婆子看到四姑娘与二姑娘突然如此亲热,一时也拎不清是真是假,只能楞楞地看着。

锦娘趁孙玉娘还没反应过来,便装出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来:“哎呀呀,今天二姐姐,你今天可是没有见着啊,太可怕了,四姨娘院里的奶娘和灵儿姑娘可是被老太爷下令活生生打死的,那场景,可真吓人啊,妹妹我还是头回见了?想到那,真是饭都吃不下啊。”

几个婆子听了同时一震,下午行刑的场景她们也都是被叫过去看了的,只听说是因为谋害主子才被打死的,那血淋淋的场面,看了真碜人,就是她们活到这个岁数了,所见也不过几回,都是做下人的,有兔死狐悲之感,先前因是二姑娘在府里作威惯了的,而四姑娘向来又是不得宠的,所以她们几个才气焰嚣张的跟了二姑娘来助阵了,如今听四姑娘一点,她们顿时打了个激凌,立即像打了霜的笳子一样,蔫了。

第三十五章

下午的事孙玉娘也听说了,不过,她不知道那两个人与大夫人有什么关系,更不知道那两个的死,是老太太和老太爷为了震慑大夫人才作出来了,她只看见母亲回了屋后手肿得老高,问红梅几个,都支支唔唔的,半天才只说了四姑娘几个字,她当时听了脑子里火光一冒,就带了几个人冲过来了。

所以,她哪里将锦娘的话听进去,一回神,用劲一甩,总算将锦娘推开,骂道:“死妮子,老抓着我做甚么?臭死了。”一回头,对那几个婆子喝道:“还不上前去给我抓住她!”

那几个婆子听得一震,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肯上前,孙玉娘看了越发的气,骂道:“你们是死人吗?没听见姑娘我的吩咐?一个一个都想找死是吧。”

孙玉娘的恶名满府尽知,这几个婆子又便她院里的,平日里常给她做打手帮凶了,但若遇着不如她意的时候,她们几个也会变成挨打的那个,积威久了,就会变成习惯,有两个被孙玉娘一喝,下意识地就往前冲。

秀姑四儿平儿几个吓得脸都白了,一脸紧张地挡着锦娘前面,铁娘沉静地将她们推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玉娘道:“哎呀呀,二姐姐,宁王府可送了贴子给你了么?妹妹得了一张呢,听说那简样王世子也会去呢?你说,若是明日妹妹的样子变了,那个世子爷会不会问起啊?”

这话正触到了孙玉娘的心事,只简亲王世子几个字就能让她脸热心跳,抬起的手腕子下意思地就垂了下来,那两个婆子哪里听得懂锦娘话里的机锋,仍是走上前去抓锦娘。

孙锦娘可是与简亲王府议了亲的,嫁的就是那世子的弟弟,今儿她也看见了,那位世子对锦娘这妮子的映像不错,若是今儿将她打了,明儿她找了世子爷告状,说自己如何如何,那自己在世子爷的心目中不是形像尽毁了么?不行,得先忍了这口气再说,该死的,还得跟这死妮子说几句好话才是。

“算了!”孙玉娘连忙喝止,手一挥让那两个婆子退下,自己却强挤出一个笑脸来:“咳…那个,四妹妹。”语气没了刚才的张狂,倒是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屋里的人除了锦娘,全都像见鬼一样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二姑娘,这…这是突然撞斜了吧,二姑娘何时用这种语气跟四姑娘说过话?

锦娘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玉娘,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讥笑,人却向后退了一步,故意说道:“二姐姐不骂我死蹄子了么?”

孙玉娘脸一红,尴尬地笑笑,“那是二姐我跟四妹妹你闹着玩呢,你们原是姐妹,当然应该相亲相爱才是。”

锦娘听得抖落一身的鸡皮,又后退一步说道:“二姐姐刚才还说要打我?还使了婆子来抓我。”

“哪里,哪里,你看花眼了,二姐姐怎么会打你呢,二姐姐是疼你呢。”说着又回头对身后的婆子吼道:“你们说,我刚才可说了要打四姑娘?”

几个婆子听得一震,明明就是啊,这位今天是不是磨怔了?但被孙玉娘眼睛一瞪,几个人吓得立即又同声回道:“回姑娘话,没有。”

孙玉娘立即讪笑着又走近锦娘,“是吧,你听到了吧,二姐姐没有要打你呢。”

锦娘听了就想笑,还真是没见过如此无赖的人,不过,还真没必要将她逼急,只要她不闹事了就行了,但有些事还是得说明白了,便装出一脸的委屈道:“哎呀,刚刚二姐姐从外面进来时,可是说妹妹我冒犯了母亲,天大的冤枉啊,母亲她…她今天怕是撞邪了。”

说着又贴近孙玉娘,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告诉你哦,离这不远的树林子里有鬼呢,母亲的手好像就是…”说了一半她又停住了,做出一副非常恐惧的样子,不敢再往下说。

孙玉娘回想起自己在大夫人那看到了景像,却是有些怪异,也是,孙锦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敢打大夫人才是,除非她不要命了,再说了,大夫人也不是那容人欺负的,只怕真是碰鬼了,不然,以大夫人的脾气,断没有吃了亏而不报复回来的道理。

一时,她也吓住,连声音都颤了:“你…你真的看到了?”

锦娘直起身来,一副怕怕的样子:“二姐姐你别再说了,吓死我了,当时,红梅姐姐,紫英姐姐,还有秀姑可都在呢,不信,你问秀姑?”

孙玉娘便向秀姑看去,秀姑原就怀疑真是有鬼,这会子听四姑娘这么一说,更加信了,脸色也跟着变了起来,忙对孙玉娘点点头。

孙玉娘半信半疑,却也将大夫人挨打之事揭过,更添了她想要讨好锦娘的心思:“好,咱不说那个了,好妹妹,明儿咱们一起去宁王府好不?到时你见了那个…那个…”她到底是闺中女子,说起她的意中仍,还是会害羞,一双大眼含羞带怯,扑闪扑闪着,却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锦娘憋住笑,装作不知地说道:“见了谁啊,明儿会见很多人么?也不知道大姐姐和三姐姐也去不去,咱们会是坐同辆马车去么?”

孙玉娘脸憋得痛红,见孙锦娘并不接她的茬,娇嗔地一跺脚,说道:“反正明儿你见了那人,得帮姐姐说几句好话儿,姐姐应了你,只要那人…反正…反正,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就是。”

锦娘会信她才怪,不过,刚才吓也吓了,再哄哄她也无防,便道:“那感情,你可是我姐姐,不管当着谁,锦娘都只会捡了好话儿说二姐姐的,你就把心放进肚里吧。”

孙玉娘听了喜不自胜,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儿,便带着那几个婆子走了。

秀姑见她气势汹汹地来了,竟然半指甲也没弹四姑娘一下就走了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回神,却发现后背汗湿一片。

等孙玉娘走远,锦娘站在穿堂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影影撞撞地大树,秀姑连叫她几声,她也没听见,等秀姑扯了扯她的衣襟时,她才发觉,却是眼眸凝长,“我出去一下,你们谁也别跟着。”

她突然没头没脑地丢下这一句话便走了,秀姑原不放心的,但又想起下午树林里的事来,她是信鬼神的人,如今月黑风高,外面风凄凄的,就似有鬼在哭,她害怕,不敢跟了。

等喊了四儿作伴再出去,哪里还看到四姑娘的影子。

第三十六章

锦娘一口气跑出了梓园外,到了小树林里她才停下来,拍了拍扑扑真跳的胸,长吸一口气,才对着寂黑的林子说道:“有劳了,我知道你就在我周围,只是锦娘有事相求,能否现身一见?”

林子里柒黑一片,秋寒风冷,清寂凄然,哪见半个人影出来,锦娘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看错,还是等了等,仍不见有人影出来,锦娘便拱手四拜,说道:“锦娘知道你就在这里,如若不方便出来,就只请听锦娘所言便是。”

林子里仍是一片寂静,连只飞鸟都没出现过,锦娘不由勾唇一笑,接着道:“请阁下帮锦娘带言于贵主人,就说锦娘承他的情了。再有就是,锦娘想护卫生母幼弟,身单势薄,若贵主有办法,请于明日朝堂之上相帮我父。”

林子里仍无半点回声,锦娘却浑不在意,说完后,又是向四方行了一礼,才从容地走出了林子,回了自己的小院里。

秀姑和四儿几个一直都等在院子里,见了她回来,三人一拥而上,将她拽住,秀姑又开始碎碎念:“姑娘啊,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跑哪去了?不会也是中邪了吧,再说了,你一个大姑娘家,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出去,也不怕别人传闲话,若有那个嘴贱的,多事的,传出去,又是事啊,你…”

碎碎念还在继续,锦娘全当听不见,笑嘻嘻地回了屋,四儿几个打了热水来给她净面,再上床,锦娘一觉睡到在天光。

却说简亲王府,王妃照例来看儿子,冷华庭正坐在桌案前看锦娘所作的两首诗,王妃见了嘴角不由的漾开一朵笑容,没想到,庭儿会如此中意孙家四姑娘,竟然又拿了那小姑娘的诗在看了,看着儿子唇边的那抹淡淡的微笑,王妃就觉得心情舒展,庭儿他,自病以后,就很少笑过了。

缓缓走过,王妃静静地站立冷华庭身伴,冷华庭似乎根本无觉,仍微笑着低头看诗,偶尔拿起笔来,在某一个句子边说添上自己的注解,王妃终是忍不住,说道:“真写得那样好吗?竟是连娘来了你都没发现?”言语中微带醋意,更多的却是打趣。

冷华庭闻言猛然抬头,漂亮的凤眼露出诧异,片刻后,又羞意满怀,耳根悄然染红。

王妃见了不由笑出声来,伸手爱怜地轻抚他的削肩,笑道:“若是真喜欢,娘跟王爷商量商量,早些将那女子接过门好不好?”

“母妃,她…只是个庶女!”冷华庭听了笑容微敛,俊目蒙上一层黯然,声音醇厚如大提琴一般好听,却又带了丝委屈伤感的意味。

王妃听得一怔,鼻子一酸,心知儿子自病又后,就变得特别敏感,自尊心极易受伤,前些日子就因了刘氏说了句庶出的话,竟是不管不顾地拿砚台砸庶母,庭儿他…其实也是在乎那女子的出身的吧。

刚舒展开来的心情又郁结起来,王妃惴惴地问冷华庭:“那庭儿是不愿意?可是为娘看你极是欣赏于她?”

冷华庭低头不语,大大的眼睛里却露出淡淡的哀伤来,如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既纯真又无辜,却让王妃的心猛然揪起,她的庭儿,若是身体健全,又哪里需娶了个庶出的女子,他高贵的血统,俊逸的外表,就是与九天仙女相配,也不逊色,可是,苍天无眼啊。

王妃忍住心中酸楚,抬手去拿桌案上那两卷白纸,冷华庭却迅速夺了过去,细心叠手放入怀中,一脸的惊惶,王妃见了更是心酸,冲口道:“既是喜欢,那为娘总要想办法如了你的意才是,我的庭儿风华绝代,又是皇亲贵胄,不过是一个嫡女身份而已,我和你父王怎么着也要顺了你的意才是,你等着,娘亲这就去跟你父王商量,听说你那未来岳父回京了,让你父王在皇上那说说,让孙家升了四姑娘之母为平妻便可。”

冷华庭终于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羞涩而又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娘亲。”

王妃听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庭儿平日里只叫她为母妃,自病过后再也不肯唤她为娘亲,她便时不时地在他面前自称为娘,她总觉得,庭儿在疏远着她,连笑都是那样的吝啬,如今再见他孩童般的笑容,又听他如小时候一样,甜甜地叫自己娘亲,她感觉胸膛里被幸福填了个满当,似乎某些失去的东西又找了回来一般。

“那娘就去了啊,你也洗洗早些歇下,不是说明儿要去宁王府么?”王妃叮嘱着,又摸了摸儿子俊得不像话的脸颊,见儿子没啥反应,又补了一句:“听那明儿那孙家的四姑娘也会去呢,你大哥也去,让他带着你吧。”

冷华庭听了耳根又红了,明亮的凤眼里露出一丝期待,王妃终于满意地笑着离开了。

王妃一走,冷华庭抓起桌上的一个茶碗便往地上一砸,喝道:“冷谦,送我去练功房。”

冷谦从暗处闪了出来,看少爷一脸的戾气,秀美的长眉紧蹙着,不由说道:“王妃此去定能办好此事的,少爷为何生气?”

“阿谦,你说,他为何也要去?”冷华庭没头没脑地说道,声音轻飘飘地,像刚才他根本没有发过脾气一样。

冷谦这才明白少爷是哪根神经又被触动了,但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了,他只是个粗人,不明白少爷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锦娘第二天照常来给大夫人请安,大夫人倒是用过早饭了,正坐在大堂里喝着茶,孙芸娘和孙玉娘两个早就在坐,正与大夫人聊着什么,见锦娘进来,都停下了,母女三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锦娘今天穿了一身簇新了绛紫色洒金碎花的掐腰小薄袄,一条同色系的百折裙,头上随意地挽了个髻,斜斜地插了枝半旧不新的玉簪子,神态从容淡定,步姿婀娜,清爽大方,比之平日的低头含胸,哈腰垂背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锦娘给母亲请安,给两位姐姐请安。”锦娘规规矩地上前去一一给她们母女三人见礼。

大夫人的手和屁股仍是很疼,身子是半歪着坐的,那只受了伤的手便磕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孙芸娘神情淡淡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只有孙玉娘看锦娘的眼神有些热切,难得很友好的跟锦娘打了声招呼:“四妹妹来了?”

锦娘微笑着跟她点头,很老实地立到了边站着。

大夫人喝了口茶,睨了眼锦娘,嘴边露出一丝干笑,“过些日子,你大姐姐就要嫁了,以后,你们要见就没那么容易,可要多亲近些才是。”

这话说的,以前她那两个女儿可从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过,今儿怎么会突然要自己与她们两亲近了,况且,昨儿她受了挫,没能整到自己,今儿竟然全不当一回事,就像昨天呼喊着要打自己的那个嫡母是被人附魂了似的。

第三十七章

当然,回答还是得中规中矩的,不然就会被她拿错了,保不齐大夫人就正眼瞅着找她的茬呢。

锦娘笑着应了,回身又对两个嫡姐屈了半礼,孙玉娘和孙芸娘难得的都起身给她还了礼。

大夫人看了微眯了眯眼,嘴边笑意深了些:“唉,说起来,你大姐姐嫁的可是宁王府,这些年,老爷一直在边关,奉银虽然不少,但却多数给他花了,老太爷虽是是位居宰相,却向来清廉,府里虽然也置了些产业,却没个男人打理,终是比不得别家的收成。”说到这里,大夫人顿了顿,抬眼看锦娘。

目光里竟然带了些慈爱,让锦娘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大夫人很满意地在锦娘眼里看到了濡慕之色,当然,那也是锦娘配合着她的眼神装出来了的。

大夫人接着道:“你也知道,你大姐姐嫁的可是世子,将来她就是正经的王妃了,若是嫁妆太过寒酸,怕是会被宁王府的人瞧低了去。”

这事关自己一毛钱的事?大夫人突然对自己说这些作什么?难道是…

“说起来,你也是个有福的,简亲王可是大锦朝里为数不多的铁帽子王爷,那可是比皇子公主还要贵气的人家,他家可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锦娘正在思索,大夫人接下来的话很快就证实了她的猜测。

原来她们母女三人真的在打简亲王府送给自己的那批纳彩礼的主意,老太太可是说过,那礼金是留着给她做嫁妆的,她早就听说过,孙芸娘的嫁妆并不差,很丰厚,大夫人掌着家也有不少时日了,她自己的亲闺女出嫁,怎么可能不准备厚实一点,怪只怪简亲王府送过来的礼品太过奢华,就是宁王府也没拿出一两件比得上的东西,偏生简亲王府还是一箱一箱地抬过来的,这母女三人可还真不要脸啊。

锦娘终于懂了她们的意思,心中升起一团怒火,面色却一丝不露,仍是静静的听着,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迷糊地眨着,装听不懂。

大夫人喝了口茶,母女三人互换了个眼色,接着又道:“母亲是想啊,你六礼还只过了三,到纳征,请期时,简亲王府定然还有更重的礼送过来,等你嫁时,全拿他们家的礼原物原样的回过去,看着也不像,也丢了咱们孙家的面子,不若就用你的礼跟你大姐的礼换换,只换一部份,到时,两家都看着有脸面不是?”

吞吞吐吐的半天,总算是说全乎了,锦娘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嘲讽,瞪着大眼将那母女三人巡视了一遍,孙芸娘低着头,微微有些不自在,孙玉娘却比先前更热切了,眼里差点就冒金元宝,也对,她喜欢简亲王世子呢,简亲王家如此富贵,她想嫁的心定是更迫切了。

“哎呀,母亲,这事锦娘可做不得主,上面还有老太太和您呢,这嫁妆的事,那能是锦娘能置喙的。”锦娘淡笑着回道,一脚把球踢到老太太那去,若是老太太也肯了,她自是没话说,大夫人定是在老太太那里讨不到这个便宜,才来跟自己说。

若是自己还是以前的孙锦娘,被她一吓一哄的,定是早应了,可现在自己不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孙锦娘了,从今往后,半点也由不得她们欺负了去。

大夫人听了锦娘的话,脸上的笑容主有些挂不住了,干笑着说道:“自是要去问过老太太的,只是,毕竟这也是属于你的东西,母亲是先要征得你的同意才去问的。”

“哦哦,这样啊,锦娘可不懂这些,只知道前些日子老太太派了红袖姐姐来说过,那个纳吉礼啥的,是留着给我陪嫁用的,叫我去抄了礼单子来了呢,还说谁也不能乱动,要不,锦娘先去问过老太太了再回您?”其实锦娘这可算得上在胡谄,但当着大夫人的面,她不想正面拒绝她,省得引得她反扑,只能搬了老太太作档箭牌了,她是笃定大夫人不能去老太太那证实这些话的,再说了,以老太太的精明,就算真的去证实,老太太也会帮她圆了这话的。

大夫人被锦娘的话噎得眼都绿了,却又拿她没法子,只能干笑着道:“哦,那倒是不用了,一会子我自去问。”

孙芸娘听到这里早就有些坐不住了,脸色阴沉沉的,一张漂亮的小脸明显地紧绷着,连表面的笑容也不肯维持了,但她比孙玉娘要稳重多了,虽然心火真冒,又觉得憋屈,但并没说什么。

孙玉娘没管这些,她今天也是刻意打扮了的,身上穿了身粉红缎面印暗纹的长夹袄,外罩一件淡粉的薄纱背子,鹅黄搭肩,下面穿一条细碎的洒花镶银边罗裙,将她原本高挑玲珑的身段裹得更加凹凸有致,头上梳了个牡丹髻,正中插了根镶玉金步摇,额间吊上一坠细玉珠链,衬得一张美丽的小脸越发的抚媚动人,这会子她见锦娘想要告辞走,忙热情地过来挽住锦娘。

“四妹妹,你用过早饭了没,要是没用,姐姐那炖了盅金丝燕窝,一会子去我屋里喝了去?”

锦娘还真有些不习惯她如此的热情,不着痕迹地将手从她臂弯里抽出,笑道:“多谢二姐姐,锦娘已经用过早饭了。”

孙玉娘听了便讪笑两声道:“那感情好,咱们这就去宁王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