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听得心一暖,蹲了下来,平视着冷华庭,声音也哽咽了:“小庭,我真的不是个好爹爹,若不是当年爹爹忽视了你,你又如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世子之位又怎么会落到堂儿的头上,小庭,爹爹对不起你。”

冷华庭听得眼睛微黯,丰润的红唇抿了抿,拍了拍自己的腿,叹息一声道:“庭儿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腿太不争气了些,爹爹…也不必太过难受的。”

这是在安慰自己么?他有多少年没有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了,王爷心里一阵激动和感喟,大手抚摸着冷华庭的秀发:“庭儿,爹爹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的。”

冷华庭认真地点了点头,一抬头,看向锦娘,伸手招了锦娘过来,对王爷道:“爹爹,娘子很好,很聪明,我不要让别人欺负娘子。”

王爷听了也看向锦娘,眼里有一丝内疚:“孩子,刚才父王不该责怪你的,你确实是个好孩子。”

锦娘就在心里叹气,王爷与王妃其实都不坏,只是两人全都不是太会关心子女,不知道子女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当年的冷华庭可能在生活用度上过得很富足,王爷王妃只管了他的生活,却没有多抽出时间来陪伴他,便是他的安全也是马马虎虎的,导致他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父王言重了。”锦娘连忙对王爷福了一礼,以王爷之尊竟然跟她道歉,锦娘还是很感动的。

“这里确实太过污浊,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茗烟…让人好生葬了,我…对不住冷忠啊。”一时间,王爷俊逸的脸上显出些许苍桑,眼神里悠长凝重,看了一眼地上的茗烟,长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跟着王爷来的另一个长随立即吩咐人去抬茗烟的尸体,锦娘便对冷谦说道:“阿谦,你先查查看,他的致命伤在哪里。”

冷谦心知少奶奶的意思,掀开茗烟厚厚的锦袍,却发现茗烟身后只是有一小块黑紫色的伤印,冷华庭也低了头去看,锦娘看着就蹲下,想用手量那伤印的位置,因为前世的父亲身体不好,她便学过一些推拿之术,懂得一点,穴位构造,这会子看了茗烟的伤,很像是伤在肝愈处,那里是很重要的一个穴位,若是人力道从此处穿透,肝脏必碎,人碎了肝,同样会立即没命,冷华堂果然阴狠,那一脚踢得实是巧妙无比,想到这里,锦娘心里一阵缩紧,怪不得冷华庭每每看到冷华堂时总是一脸戒备,那个人,定然是害过他的,不然,他也不会对冷华堂如此反感。

竟然还说自己不会武,骗得了王爷,可是骗不过自己,锦娘冷笑着站了起来,对冷谦道,“珠儿的娘呢,将她提过来,那婆子也不是个好的。”

珠儿的娘原是一直在屋里哭嚎的,后来锦娘查出是茗烟杀了珠儿,她倒是没了音了,这会子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冷谦还是在灶屋里将她找到拎出来的。

珠儿的娘哆索着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锦娘慢慢走近她,低头问道:“这会子怎么不哭了?你女儿可是被地上这人害死的,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更不伤心了呢?还是说,你也是害死你女儿的凶手之一?”

那婆子一听,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看了锦娘一眼:“少奶奶,奴婢…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诬陷少奶奶的。”又转头对茗烟吐了口口水,骂道:“呸,狗日的东西,原看着你是王爷的长随才让你接近我女儿的,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狼心狗肺杀人越货的贱种,我真是瞎了眼了。”

锦娘听了又是一笑,戏谑地对那婆子道:“你…不觉得骂迟了些么?”

那婆子目光一闪,又低了头去,默了默后,突然又嚎啕大哭了起来,“珠儿啊,我那苦命的闺女…”

锦娘气得猛喝道:“够了,唱戏给谁看呢,说吧,你得了谁的好处,为何要在我和少爷进屋时想着法子拖住我们,今儿再不会有人来救你,若你不实话实说,那我就打得你说为止,哼,你就是再喊冤也没有用了,便是你先前冲撞污蔑我一事,那也是个死罪。”

那婆子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二少奶奶如此精明细致,洞察秋毫,刚才茗烟是如何死的她不知道,不过,就是再蠢也明白,茗烟是被灭了口的,自己如今再不说,怕是也只能等着灭口了吧,闺女已经死了,儿子还小,若是自己再有个三长两短,苦的是儿子啊,珠儿的娘终是悲从中来,两只死鱼般的眼里泪水涟涟,扑在锦娘脚下哭诉道:

“二少奶奶,奴婢…先前不知道珠儿在外面的事情,只是她与茗烟自小交好,前两年茗烟去了回事房,做了王爷的跟班后,就对我家珠儿淡了些,这些日子不知为何又感情好了起来,三天两头的就来找珠儿,前儿一大早就约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珠儿回来时,就说是被怀疑杀了人,奴婢也是吓到了,问珠儿,她又死咬着不肯说,奴才原是要去问茗烟的,没想到,他今儿就来了,来时,还送了奴才二十两银子,嘱咐奴婢一会要是看到人来,一定要挡一挡,所以,奴婢就挡了少奶奶和少爷的道。”

锦娘听她说得也还在理,这婆子看着就是个爱财的,不过,见她眼神仍是闪烁,不由又诈了她一句:“你道我是傻子么?用这些胡话来唬弄我,茗烟原是来这里与珠儿串供的,他既选了今天来,就一定考虑周详了的,又怎么会预见我和少爷会来?你再耍奸打滑,小心我让你喝了那碗水去。”

那是茗烟洗了手的水,茗烟虽没有说,但锦娘早就发现茗烟是躲在挂帘后面的,而自己差点的就套出了珠儿的话,茗烟害怕珠儿会说出不该说的来,便将毒粉抓在手心里,等珠儿一说到紧要处,便借着捂珠儿的口,将那见血封喉的毒药捂进珠儿的嘴里,珠儿只吞了一点点进去,便一命乌乎了,也正是想通了这一点锦娘才敢大胆的说自己找到了证据,果然将茗烟的手一洗,茗烟便知道再也狡赖不过去,只能低头认了罪。

如今那婆子一听要她喝那碗水,吓得面目全非,看来,她定然也是知道那碗水里的毒性的,锦娘因此更加笃定婆子也是参与杀害珠儿的凶手之一。

“少奶奶,奴婢…奴婢”果然那婆子眼神闪烁,四处乱瞟,一边的冷华庭看着就不耐了,抓起桌上一个鸡毛弹子抡起就对着婆子劈头盖地就一顿乱抽了下去,打得那婆子哇哇乱叫,左躲右闪,“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锦娘便笑着嗔了眼冷华庭道:“相公,你手上伤的还没好全呢,可别为这贱婆子又伤了,快歇着吧,一会子外面打板子的婆子来拖了她去,打个五十板子她就会说实话了。”

冷华庭这才住了手,冷冷地将那鸡乱弹子扔在一边,喝道:“快老实地回了少奶奶的话,不然,仔细你的皮。”

那婆子双手紧抱身子,哆嗦着对锦娘道:“少奶奶,不要再打奴婢了,奴婢说了就是,茗烟…茗烟手里的药是奴婢给的,是世子妃院里的杜妈妈给奴婢的。

她前儿来说,珠儿是害了平儿的凶手,迟早是要被王妃处置的,还说,珠儿一旦承认是杀了平儿的凶手,那王妃必定会将奴婢一家都赶出府去,不如奴婢自己动手,在珠儿认罪之前让她死了,王妃便死无对证,不会再对奴婢一家怎么样,再者,少爷还会看在珠儿多年服侍的份上,有些照顾也不一定。

奴婢原也是不肯的,珠儿也是奴婢身上掉下的肉,怎么舍得,可那杜妈妈说,珠儿已经没救了,总不能让她一个无用之人连累了全家,最重要的是连累了奴婢的儿子,奴婢在这府里也过了一辈子了,自然是知道,被赶出府的就没有活路可寻,想着奴婢的儿子,奴婢…也就接了那毒药,可奴婢还是下不得手去,后来,茗烟就来了,奴婢就将那药粉给了茗烟,没多久,少爷和少奶奶就来了,事情就是这样,求少奶奶放过奴婢吧,奴婢的儿子还小,不能…”

“不能什么,这会子你又有了慈母之心了?谁跟你说过珠儿是杀了平儿的凶手,王妃?还是王爷,再或者,是二少爷吗?虎毒不食子,你竟然听信那杜婆子一面之词,便下狠心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你…简直就不是人。”锦娘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对那婆子喝道,巴不得冷华庭再拿鸡毛弹子抽死这恶毒的婆子才好。

事情到了这份上,与先前锦娘查出的事实也有些相符,那杜婆子也不是个简单之人,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先拿了这婆子去王妃院里,让她将这番话说给王妃听,杜婆子是世子妃院里的人,自己无法去拿她,只有王妃才有权处置,这样一想,锦娘便对冷谦道:“阿谦,这婆子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派人好生看守了,再不能让她出半点差子了。”

冷谦听了便对外面打了一个手势,立即闪出一个黑衣人来,冷谦将那婆子拎起,交到那人手上,那人一闪便又消失了。

锦娘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周身其实还是有高人在护着的,不由看向冷华庭,冷华庭将她一扯,说道:“好了,回吧,这地儿也真是污浊得很呢,还有个死人在。”

锦娘听了点了点头,带着四儿跟在冷华庭的身后向王妃屋里走去。

二太太正坐在王妃屋里喝茶,见锦娘和冷华庭脸色很难看的来了,清冷的目光里闪出一丝异色。

王妃见锦娘脸色不好,便随口问道:“怎么?珠儿可是说了?那簪子是从何处来的?”

锦娘一愣,没想到王爷竟然没有与王妃说起茗烟之事,更没想到,大通院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王妃竟然不知,还如此悠闲地与二太太喝着茶?是王妃太不管事,还是她的消息被人控制,一时到不了她的耳朵里?若是后者,那王妃的院里也得进行一次清洗了,不然,以后可有得是害人的剑冷不丁的冒出来。

锦娘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眼一旁优雅喝着茶的二太太,给二人行了礼后,才回道:“娘,珠儿死了,茗烟也死了。”

只是短短几句话,锦娘看到二太太的手微微抖了下,清秀的眉稍稍收拢又散开,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冷清,就像是听到何处杀了一只鸡,哪里死了一条狗一样淡然。

王妃却是惊得差点泼了手里的茶,不置信地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锦娘无奈地看着王妃道:“娘,茗烟把珠儿杀了,茗烟…又莫名的死了。”

王妃总算听明白了些,大而美丽的眼里会是凌厉,丰润的嘴唇也轻咬着,看了眼二太太后对锦娘说道:“可是查出些明目来了?”

看来王妃并不想背着二太太来问事,锦娘寻思着有些不明白,不过,这事当着二太太和府里其他人的面问起来倒是更好,也算是有人作见证吧。

“如今也就是将珠儿的娘拿来了,据她交待,是世子妃屋里的杜妈妈逼她杀死珠儿的,她自己下不得手,就将毒药给了茗烟了,茗烟怕珠儿说出什么,就真的杀了珠儿。”锦娘说完这番话时,有种快要脱力的感觉,真的好累啊,为什么不肯好好的过日子,非要勾心斗角的,日日活在阴谋里呢,一时,好想念前世简单又自在的生活,可惜,再也回不去了,如此一想,她便伤感了起来。

冷华庭在一直在一边静静地注视着她,这会子见她神色很黯淡,完且没有方才审出珠儿的娘时那种胜利后的小得意,还…带着丝忧伤,不由自己将轮椅推到铁娘的身边,广袖下,轻牵了她的手,大拇指在锦娘手背上轻轻抚摸。

他的手干燥温热,抚得她痒痒的,却给她一股安宁和温暖,锦娘垂眸时,便触到他清凌凌的凤眸,丝丝关怀,暖暖如涓涓细流,轻轻流过她的心田,滋润她疲惫萎顿的心,像是春日的和风,吹去了她心头的哀伤,从来,她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前生便是短命鬼,既然上天又给了自己一次生的机会,那就得好好把握住,就算再难,她也要活出精彩来,何况,如今不是她一个人,她还有他,有这个美得天怒人怨,别扭得人怒天怨,又温情可爱得自己不怒不怨、只爱只怜的男子陪着,路也许峙岖,但一定不寂寞,不是吗?

“世子妃屋里的杜妈妈?你可是问清楚了?”王妃的脸色更加严峻起来,也不等锦娘回答,便对碧玉道:“带几个人去,先拿了那杜婆子来了再说。”

碧玉听了便要下去,二太太却道:“王嫂不可,那杜妈妈可是郡主娘家的陪房,若是没有实在的证据随便拿了,到时,可是不好交待呢。”

王妃听了便冷笑一声道:“郡主又如何,她既嫁进王府,就是我的儿媳,不过是一个奴婢,就算我冤了她,她也得给我受着。”

锦娘听得一喜,没想到王妃到了正经时刻倒是硬气得很,做事也果断大胆,全然不管别人如何看法,不由多看了王妃一眼,只见王妃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锦娘心里一暖,更觉先前的疲惫消散了不少,至少,不是自己和冷华庭两个在孤军奋战,还有人站在他们这边助阵呢。

二太太听了也是一怔,王妃的话说得有些蛮横,却也在情理之中,便不再劝了,仍一副悠然之态,端了茶在喝,碧玉出去叫人了,锦娘便让冷谦将珠儿的娘带了进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碧玉空手回来了,人没带到,上官枚却是气势汹汹地来了,一进门也不行礼,先就哭了起来:“母妃,你这是何意,为何突然要拿了枚儿的陪嫁之人?”

王妃听了便看向地上珠儿的娘,说道:“你院里人呢,杜婆子呢,碧玉,你怎么没拿人来?”后面那句话是问的碧玉。

碧玉为难地看了眼上官枚,躬身对王妃道:“回王妃的话,奴婢适才使了人去拿那杜婆子,世子妃派了人挡着不让奴婢拿人,说是自己来给王妃您一个交待,奴婢便只好回来了。”

王妃便似笑非笑地看着上官枚道:“枚儿,碧玉此话当真?”

上官枚被王妃那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但想着相公在屋里说的话,她又来了勇气,瞟了眼锦娘,对王妃道:“母妃,难道相公只是个庶子,您和父王便再看不上相公了么?如今连着枚儿的陪房您也要怀疑说事,我们究竟做错何事了?您要一再的相逼?”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王妃听得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上官枚,但锦娘却是知道上官枚的意思,刚才王爷对冷华堂下了狠手,将他一个胳子卸了再安上,那不止是身体上的疼痛,更要心灵上的伤害,一个不被自己父亲信任地儿子,被父亲用非常乎段拭探的儿子,精神上所受的伤害比身体上的更大啊,如今上官枚正是借王爷对冷华堂的愧意,故意来说事,想连着杜婆子的事一起揭过,甚至,想要闹得更大,让王妃和自己自此不能随便去查世子妃院子里的事情。

“枚儿此话何意,平日里,我何时逼迫过你?你倒是说出个一二出来看看,如今正好你二婶子也在,大家做个见证,别一会子闹出去,人家当真以为我虐了庶子庶媳了。”

王妃脸色严肃地坐在椅子上,语气冷冰冰的,往日温柔如水的眼神此刻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上官枚一听便哭得更厉害了,抽泣着对二太太行了一礼道:“二婶子,您在这里更好,这事说来二弟和二弟妹是最清楚的,适才二弟妹与二弟一起去找珠儿,不知怎的珠儿就死了,我和相公原是要去老夫人院里的,路过大通院,便听见那里闹哄哄的,就去看,谁知就出了人命,后来,二弟妹查出是父王身边的茗烟杀了珠儿,父王一气之下就踢了茗烟一脚,相公也是气急,跟着也踢了一脚,谁知那茗烟就死了,父王便认定是相公踢死的,相公乃一介文弱书生,哪里就有那本事能踢死茗烟,可是父王却是不信,竟然…竟然将相公一条膀子给生生卸了再接上…”

话说到此处,上官枚也没有再往下说,王妃和二太太早已变了脸色,王妃还好,觉得这也没什么,若是换了自己,怕也会不信堂儿的吧,谁让这事就那样凑巧呢?太巧的事情就有阴谋,所谓的天仙局全是人设计的。

而二太太却净震惊得无以复加,她从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对王妃道:“王爷此举确实做过了,堂儿早就接了世子之位,王爷却总是不信任于他,将来他要如何去执掌整个王府?下面的人会不会信服于他呢?”

王妃听了便斜了眼睛去看二太太,这个二太太平日里清高傲气得很,一般不管别府里杂事的,今儿也真是巧呢,她怎么就会要来自己院子里坐了呢?昨儿才玩了一圈牌走,今儿又来拜访,以往怎么不见如此殷勤?

“弟妹,他们小辈不懂事,怎地你也如此说话,堂儿是王爷的儿子,打他也好,骂他也好,不过是父亲在教导儿子呢,哪里就做过了,人是他自己亲生的,世子位都能给了堂儿,又何来不信任一说,不过是恨铁不成钢,想要多加磨练堂儿罢了。”转而又对上官枚说道:“俗话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枚儿,你不会不懂此话之意吧。”

一翻话说得二太太噤了声,以往王妃并没有如此尖锐的,她总是很柔和地处理着府里的事情,只要不是大原则上的事,她总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今儿却是针锋相对了起来,难道…

不等二太太寻思完,王妃又对碧玉道:“去,将那杜婆子先拿来了再说,谁要上敢拦着,板子上去侍侯了。”

二太太听了更是心惊,她一时有些坐不住了,但却又不好在此时起身告辞,便只好继续坐着,冷冷地看着。

上官枚一听怒了,拦住碧玉道:“母妃,你究竟因何要去拿儿媳的陪房,总要说个理由来才是。”

王妃便对那珠儿的娘道:“你…将先前对二少奶奶和二少爷说的话再说一遍,要大声些,让这屋里的人全都听得到。”

那婆子见王妃声色俱厉,不由缩了缩脖子,正要开口,就听二太太不紧不慢地说道:“有些话要想清楚了再说,若是只为了讨好买乖,或是贪爱钱财连自家闺女都不顾,那可是要遭报应的。”

珠儿的娘听了不由抬头看二太太,便触到一双犀利清冷的眼眸,那目光看似淡然却如有实质般打在身上,似要穿透她的身体一般,她不禁打了个冷噤,缩着脖子,不敢再看,嗫嚅着半晌没有说话。

上官枚见了便哭得更凶,对王妃道:“她一个下贱的婆子,自己女儿都能下手害了,这种人的话怎能置信,母妃,难道您老糊涂了?”

如此下去,珠儿的娘必然会改口,锦娘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便对珠儿的娘道:“你仅管多想,想清楚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珠儿的魂还未走远,她虽不是儿子,但也是你身上掉下的肉,她冤情难申,怕是会化了厉鬼去找那害了她的人报仇呢。”

到底是做了亏心事,珠儿的娘听了锦娘这一番话便抬头四顾,仿佛珠儿就活生生站在她身边一样,猛然间,又听见咣当一声响,似有东西砸碎了似的,屋里的人都一动不动,怎么会有东西砸了?她突然就害怕了起来,抱着头就哭:“珠儿啊,不怪娘,是那杜婆子说的,你不死,就要害了全家呀,儿啊,娘也舍不得你的,真的舍不得啊,你不要怪娘,娘给你多烧些纸钱,你下辈子可千万要投个好人家啊。”

一屋子的人听得清楚,也看得明白,锦娘也并未刻意去逼迫珠儿的娘,二太太见了此情景无奈地仰靠在椅背上,似乎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清冷的美眸又看向了锦娘,眼神锐利尖刻,只是淡扫一眼,便能让人产生一股无形的压力。

锦娘抬眼回看了过去,眼神坚定而执着,定定的,清亮亮的眸子一瞬不瞬,两人对视良久,二太太还是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王妃。

王妃捏着手里一的串佛球,无意识地拨弄着,见二太太看过来,她浅笑着对二太太道:“弟妹,你可是听清楚了?她的话说得明白得很呢。”

二太太也是冷笑一声道:“王嫂言重,这原是你王府里的事,我不过了正好碰到而已,你尽管自行处置便是,我在边上看着,也好跟王嫂学学这治下之道。”

哼,这会子倒是撇得干净,王妃也懒得跟她再纠缠,转而对上官枚道:“枚儿可是听清了?这总不能怪是我逼迫你了吧,碧玉,你还不去拿人,难道又想让人被灭了口不曾?”

王妃这话可是说得严重,上官枚不由气得差点跳了起来,对王妃道:“母妃,您这话是何意呀,难道你怀疑是枚儿我指使了杜妈妈去害人不成?”

王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了平儿和珠儿之事,想要手下人做事稳妥一些而已,枚儿非要那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碧玉再次带着人走了,上官枚还待要理论,二太太对她横了一眼,她便老实地噤了声,不再说话。

没多久,碧玉还没有将那杜婆子拿了过来,外面一个小丫头来报,说是老夫人来了。

王妃听了眉头一皱,很为难地看了锦娘一眼,锦娘也觉得头痛得很,又来了一个难缠的人物,一会子怕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了。

只是今天这事可是巧的也太巧了吧,二太太在这里也就罢了,老夫人平日里是很难得到王妃屋里来一趟的,因为老夫人不喜王妃,两人说话便不对付,所以,王妃一般也不去给老夫人请安定省,只是年节下的就去请了老夫人出来坐上席,老夫人呢,也是不愿意看到王妃,她宁愿去东西两府走动,也不愿来王妃这里,倒是王爷三不两时的会去给老夫人请安,也正是如此,老夫人在府里的地位尊崇得很,王妃常被她气得郁结在心,几天都难以消散。

一个两个不常来的人,偏偏很凑巧地都来了,这事,还真是越发的复杂了。

果然,不过片刻老夫人便在丫头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上官枚一见便扑了上去:“奶奶,您可要为枚儿做主啊,枚儿…枚儿真真咽不下这一口气,若是奶奶您也不给枚儿做主,枚儿明日便回门子去算了,这个府里太不拿枚儿当人看了。”

第八十章

上官枚哭得梨花带雨,娇俏的脸上挂着委屈和伤心的泪,老夫人一把扶住她,担心地说道:“我的儿,你这是说哪门子的话呢,好端端的怎地要回门子去?堂哥儿欺负你了吗?谁敢不拿咱们的郡主当人看啊,那不是找死么?”声音说到后来,带着股阴寒之气。

王妃听了,如水般温柔的眼睛微微眯起,手里的佛珠拨得飞快,脸色却是平静得很,似乎根本没听到老夫人的话一般。

二太太忙起身来迎老夫人,和上官枚一起扶着老夫人坐了主位,王妃也起了身,给老夫人行了一礼道:“天寒地冻的,您怎么来了?”锦娘也跟着行了礼。

老夫人拉着上官枚的手,冷冷地看着王妃道:“怎么,我不能来么?还是,你怕我来?”

王妃淡然一笑,迳自坐回自己的位置,嘴角带着讥诮,“儿媳有何可怕,只是母亲您如今年岁也大了,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何不少操些心,在府里怡养天年呢。”

老夫人听了大怒,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喝道:“你这是什么话,不要以为你是正妃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你成天介不去给我晨昏定省,我来看你总成吧,竟然说我操多了心?没半点礼仪规矩,不懂孝义,不尊庶母,这就是你身为正妃的风范?”

老夫人气势汹汹,王妃却仍是面带微笑,放了手中的佛珠,慢条斯理地端了桌上的茶,优雅地轻啜一口道:“母亲,年岁大了,总发火儿会中风的。”

老夫人就如一拳击在棉花上,被温柔地挡了回来的同时,手却被棉里藏着的针给刺痛了,不由气得脸都红了,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指着王妃的鼻子道:“你…你…”一时气结,差点就要晕了过去。

她原就是来教训王妃的,以往王妃总是对她忍让得很,就是被她骂了几句,虽然也气,却还是老实地听着,今儿却不知道王妃会如此强硬,竟是半点也不饶人,句句冲撞着她,叫她如何不气?

上官枚见了不由吓到,老夫人若是这会子气晕了,那戏可就不好唱了,忙抚着老夫人的胸,帮她顺着气,二太太也过来扶了老夫人坐下,劝道:“娘,您可别气着了,王嫂她…也是一番好意呢,年岁大的人是不宜轻易动怒的。”说罢,对王妃眨了眨眼,似乎暗示王妃说两句软话儿哄下老夫人。

王妃两眼一眯,当没看见,二太太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清雅地退回了自己的坐位,也喝了口茶道:“娘,您千万别气着了,您真要倒下了,这府里不是更乱了么?”

王妃听了冷哼一声,并不理她这一茬,老夫人稍稍转过气了,瞪了王妃一眼道:“那可不,我今儿来,就是听说这府里又闹出命案了,还是两个,虽说奴才命贱,但也不能太过草介了吧,王妃,这就是你掌家治府治出来的好结果?”

王妃听得一滞,放了茶杯,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老夫人,幽幽道:“儿媳正在自行检讨,这些年,儿媳掌家时太过宽宏,让那起子阴险小人以为儿媳好欺负呢,一再地耍阴谋,弄手段,暗地里不知出了多少妖蛾子。儿媳原想着都是一家人,能过去的,就揭过去,能忍就忍,没想到,有些人越发的猖狂,以为儿媳是好欺的,所以,才弄得府里越发的乱了,自今儿起,儿媳可真要好好治治这股子歪风邪气,不然,我忍气吞声,人家当我是傻子呢。母亲来了正好,一会子看看是哪些人在府里作怪吧。”

这话一出,不只是老夫人,就是二太太,上官枚几个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偏这话因又是老夫人引出来的,王妃又先检讨了自己,一时老夫人也不知如何应对,半晌,二太太才道:“王嫂言重了,虽说府里出了些乱子,可府里有上百号人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十个手指还不一般长呢,哪里就是你的过错了。”

锦娘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听了二太太这番话不由在心里无比地佩服二太太,挑事的是她,事情闹急了,出来说乖弄巧的又是她,这人可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呢,一个老夫人已经够难缠了,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二太太虎视眈眈着,也不知道王妃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弟妹你也不用安慰我,才你也说了,这府里如今乱得很,不管是不是我的错,我总是不能再让府里再继续乱下去,你说对吧。”王妃淡淡地对二太太道,二太太刚才明明就是在打圆场,王妃却是半点也没顺着她的话就此揭过的意思,态度很坚决。

锦娘不由松了口气,还好,就怕王妃又如以前那样心软,不由看了眼身边的冷华庭,就见他难得的正色地看着王妃,眼里有着一丝欣喜,锦娘微微一笑,广袖下的手握得更紧了。

老夫人被王妃的顶得火星直冒,也懒得再跟王妃啰嗦,对二太太道:“老二家的,你算了,任她去闹吧,她是王妃,是正主子呢,这府里,她还能将谁挟进眼里去?”

二太太闻言便闭了嘴,不再作声,王妃听了老夫人的话也不生怒,哂然一笑道:“母亲非要如此说,儿媳也没有法子,儿媳若真是那厉害的,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连想问自己儿媳身边人一点子事,都被这么些人来说道,我这正经主子当得…可真是窝囊得紧呢。”

老夫人听得一滞,没地儿发火,便对上官枚吼道:“枚儿,才你不是还很委屈的么?这会子要拿的人可是你的?你的人犯了什么事了?”

上官枚原是看见老夫人和王妃几个长辈在斗,她就和锦娘一样,站在一边听着,这会子被老夫人点了名,瞟了眼二太太,眼圈一红,委委屈屈地一指地上珠儿的娘,说道:“这个婆子的女儿被人弄死了,她却诬陷枚儿的陪房杜妈妈唆使她干的,奶奶,杜妈妈可是我院里厨房里的管事,平日里与她这等粗使婆子哪有什么来往,她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锦娘一听,上官枚这话也有些道理,只听珠儿的娘一人之话确实难以让人信服,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证据呢,脑子不由飞快转了起来,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到有用的东西,心里不免就有些急了。

老夫人听了正待要说话,这当口,碧玉已经回来了,后面跟着的婆子却是抬着一个人进来的,锦娘看了心就一沉,莫非杜婆子也被杀了灭口了?冷华堂不会如此愚蠢地欲盖弥彰吧,那也太明显了啊。

碧玉让人将抬着的人放下,自己上前来对王妃行了一礼道:“王妃,杜婆子说是前些日子就摔伤了腰,奴婢去时,她正在屋里躺着,说是有几天没有出过门了,奴婢便将她先抬了来,有什么问的,您当面问吧。”

这话一出,王妃和锦娘都是一怔,伤了腰?还躺在屋里好几天呢?那如何去唆使珠儿的娘?

果然上官枚听了便冷笑了起来,不阴不阳的说道:“前儿厨房里地上湿滑,杜妈妈不小心摔了,腰伤了好几天呢,我就知道她是如何去唆使人的,难道是爬去大通院的么?”说着又对珠儿的娘道:“说吧,是谁指使你诬陷本郡屋里人的?你今儿不给本郡说个明白清楚,别说是你身上这层皮,就是你这把老骨头,本郡也要拆了去喂狗去。”

珠儿的娘听得一阵哆嗦,趴在地上扭过头来看担架上的杜婆子。

杜婆子歪躺在担架上,一只手扶着腰,正在那哼哼着,见珠儿的娘扭过头了,眼里便闪过一丝怨毒,珠儿的娘将头一缩,又转了回去。

王妃看着就皱了眉,对珠儿的娘道:“你可看清楚了?是这个婆子指使你的么?”

珠儿的娘虽然怕,但仍是点点头道:“回王妃,正是这杜婆子给的奴婢药粉,奴婢这还余着一些呢。”说着就从怀里拿了一个黄纸包着的小纸包来,碧儿见了便用帕子包了呈给王妃。

锦娘见了心里稍安,那毒药见血封喉,此种烈性毒药必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的,珠儿的娘不过只是个守圆的婆子,哪里有本事能弄到如此厉害的毒药呢,何况还是用来毒死自己女儿的,有哪个母亲会在家里备了毒药准备随时毒自己的亲生骨肉?

那杜婆子虽然歪在地上,但珠儿的娘拿了那小包药给王妃时,她的脸色霎变,两眼瞪得大大的,一副想要撕了珠儿的娘的样子。

王妃也不看那包药粉,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婆子道:“杜妈妈,你可是世子妃的陪房,原本妃也只是想请了你来问个话而已,没想到这么巧,你就伤了腰了,珠儿的娘说是你指使她去杀珠儿的,可有此事?”

杜妈妈挣扎着将身子挪正,费力地想要坐起身子,刚一动,似是牵到了痛处,嘴角就抽了抽,却仍是狠狠地瞪了珠儿的娘一眼,才道:“回王妃,奴婢不认识这婆子,见都没有见过,又从哪里会送什么毒药给她,她在胡说八道。”

珠儿的娘一听,又转过身来道:“杜妈妈,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地道,自世子妃嫁进府里来后,你就常去大通院,还特别与我交好,有事没事拿了酒来与我吃,怎么这会子又不认得人呢,大通院里可是有不少人见过你呢,空口白牙的,就是想要狡赖,也别这么说吧。”

杜妈妈听了脸微微一红,便眯了眼上下打最了一会子珠儿的娘,像是才将她看清楚了一般,良久才道:“哦,原来是顾婆子,我才没看清呢,你这样子像个疯婆子,一时半伙还真难认出来。”

原来珠儿的娘姓顾,锦娘看着杜妈妈就觉得她很好笑,撒谎也不打下草稿,这话说得也太拙劣了些,明明是想抵赖呢,没想到顾婆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一下就将她戳穿了。

“你自是认不出来了,我女儿死了,如今我也只剩了半条命,你就是想认也不会认出来吧,那药是你今儿早上给我的,就算我变化再大,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你就不认得了?你那记性还真是好啊。”顾婆子眼中含恨,怨念比杜婆子深多了。

那边上官枚沉不住气了,指着顾婆子骂道:“你自己帮人杀了亲生女儿,如今又来怨别人,那药粉,你说是杜婆子给的,就是啦,谁能作证?”

顾婆子听了凄然一笑,对上官枚道:“无人作证,世子妃,谁会在做伤天害理之事时,还请一个人去见证的,疯了么?那药粉便是证明,奴婢一家身份卑微,那药如此厉害,定然老贵了,奴婢就是药个耗子,也用不起这一星点的药粉,何况还是毒死个人。”又转过头对王妃道:“王妃,奴婢如今女儿也死了,原是苦主的,却变成了杀人帮凶,二少奶奶说得对,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奴婢再为了脱罪而言辞狡赖没意思,奴婢被人当了枪使了,如今奴婢也想让那真正害人之人受到惩处呢。”

顾婆子满脸凄楚,眼里难得有一丝清明和决然,看来,她也是真正生了悔意了,说的话也很有道理,杜婆子听了脸色又是变了一变。

上官枚听了便对老夫人道:“奶奶,您也听清楚了吧,这婆子根本就没有证据,她是在诬陷孙媳的陪房呢,这不是往孙媳脸上打嘴巴子么?孙媳这是得罪谁了,要受这样的窝囊气啊,孙媳这就回娘家去,找我父王来评评理,相公是庶出又如何,他可是皇上亲自点下的世子,这府里就是有人看不得相公得了世子之位,就想尽法子去害他,奶奶,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说着,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老夫人听了一阵心疼,忙安抚她道:“好孩子,快别哭了,别动不动地就说要去找你父王,在府里闹闹就算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呢,奶奶也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

说着,又冷冷地看着王妃道:“堂儿的世子之位早就定下来了的,我看谁敢不服气,哼,要不服气也要有那个命载不是?那身子残脑子坏了的,难道也能成世子么?这不是要丢了大锦朝的脸?朝堂之上,百官之中,有谁会是坐着个轮椅上朝去的?这不是让人说咱简亲王府没人了么?”

锦娘这是第一次赤果果地听人如此侮辱冷华庭,一阵气血直涌上头,只觉得手脚发木,全身像泼了冰水似的阵阵发寒,一抬头,愤怒地看着老夫人。

正要说话,手却被冷华庭一扯,回过头来,就见他正暗示她稍安,果然,只听咣当一声响,王妃气得将桌上的茶杯全拂在了地上,对老夫人道:“母亲,本妃尊你一声母亲也算是给足你脸面了,请不要为老不尊,若再污我庭儿,刘婉清今日就是豁了命去,也要给庭儿讨个公道回。”

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王妃如此发怒,王妃气势太过严厉,一时吓到,半天都没有说话,二太太也发觉老夫人刚才的话说得太过了,忙起来说道:“王嫂,娘年纪大了,说话糊涂,你千万不要见气,消消气啊,消消气,庭儿是好孩子,只是命运不济而已,大家都心疼着他呢。”

老夫人这会子也回过神来,看王妃那眼神像要吃掉她似的,不由缩了缩脖子,抿着嘴不敢再说。

锦娘见状也上前去劝王妃:“娘,您别生气了,相公和儿媳还得您护着呢,这是您身子还好,别人就当着您的面欺负相公了,若是您再气坏了身子,那相公在这府里不是更加没有了立足之地么?相公十二岁之前可是名正言顺的世子,说是得了怪病,哼,谁又知道呢,保不齐就是有人下了药害的,如今相公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还要一再的被人辱骂,连自己亲生奶奶都瞧他不起,您说,这日子还过得下去么?不如您跟父王说了,给咱们一个小庄子,让儿媳陪着相公在庄子里自生自灭得了,省得相公这身子污了府里其他人的眼。”

锦娘这一招正是学的上官枚的,她不就是要以示弱来搏取同情么,正好,老夫人那猪脑子送给了锦娘一个机会,她便有样学样的哭诉了一场。

让王妃心酸的同时,更是哽的老夫人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嗫嚅了半天才小意地说道:“儿媳我…我…”她话还没说完,那边冷华庭就自己推了轮椅往外冲,王妃眼尖看到,吓得就扑了过去,一把拦住:“庭儿,你…你要做什么?你千万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娘给你做主啊。”

冷华庭硬着脖子,两眼气得发红,额头青筋暴起,一挥手甩开王妃道:“我是那残了身子,坏了脑子的,是给王府丢人现眼的,别拦我,让我死了干净。”

王妃一听,心都碎了,死死地拽住他的椅子哭道:“庭儿,庭儿乖,你不是,你不是,父王和娘从来都没有看轻过你,来人啊,快去请王爷来,今儿娘一定要为庭儿讨个说法来。”

那边老夫人一听真慌了,王爷不是她的亲生,因着王爷生母早死,自己又养过他一阵子,王爷又尊崇孝道,才对她以尊重有加,加之二老爷又争气,与王爷兄弟感情甚笃,才让老夫人在府里的地位如正经的老王妃一般的尊崇。

但今日可真是忤了王爷的逆磷了,这六年来,王爷最在乎的便是冷华庭,不知求了多少名医去医治他的伤病,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所以,才养成了冷华庭在府里为所欲为的性子,刚才自己那一番话确实是说过了,人说打蛇不打七寸,伤人不伤痛脚,自己怎么就说到小庭残疾上去了呢?

那边二太太也是又气又急,老夫人如今是越发的昏溃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是枚儿请了她来助阵的,这会子倒好,让她捅了个大娄子了,这局面可怎么收场啊。

她不由看向上官枚,上官枚此时也是急得手足无猎,埋怨地看着老夫人,二太太一急,对老夫人劝咳了一声,广袖急动,对老夫人打了个手势。

老夫人稍迟疑了下,还是起了身,也不让人扶,突然就向冷华庭冲了过去,锦娘离得远,只觉得老夫人像是被打了激素一样突然返老还童,跑得比兔子还快,她也学着王妃一把抓住冷华庭的轮椅,哭道:“哎啊,庭儿,奶奶心里其实是疼你的,奶奶刚才说错话了,你…”

冷华庭诧异地看着老夫人,这个老不死的怎么会亲自来跟自己道歉了?不由凤眼微眯,面上却仍是哭着,但却不再发疯似的推轮椅,两只手也很规矩地放在腿上,一副像是被老夫人的话打动了似的。

老夫人见了却不喜反忧,又伸了手去摸冷华庭的脸,锦娘见了不由皱了眉,冷华庭可是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尤其是他讨厌的人,这下只怕…

果然冷华庭很反感地将头往后一仰,手下意识地就抬起,像是要推老夫人的样子,锦娘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正要开口提醒,就见冷华庭的手还没有碰到老夫人,老夫人就两眼一翻,顺势往后倒去。

二太太见了嘴角就勾起一抹笑来,锦娘却是急得不行了,不过,想像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老夫人翻了半天白眼,身子却没能如愿的倒下去,因为冷华庭皱着眉一把托住了老夫人的腰眼,按住了那一处穴道,让老夫人想装晕都装不了,身手硬挺着软不下去。

一边的王妃也看出了猫腻,忙扶住老夫人,对二太太嗔道:“弟妹,过来扶了她回去坐吧。”王妃连对老夫人的称呼也省了,老夫人脸上惨白惨白的,刚才明明就是要装晕的,没想到被小庭一扶,人就是倒不下去,而且,精神也好得很,就是想装,也装不像,不由越发的尴尬,呐呐地自己站直了身子,向一边走去。

王妃便似是自言自语道:“当人家都是傻子么?我的庭儿虽然脾气不好,却是纯良得很,就算别人再对他如何的过份,他还是念着你是长辈,及时扶你,只是他却不知,别人又在耍了阴谋来陷害他呢。”

老夫人这下可就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二太太那意思就是让她假意去劝冷华庭,让趁他发狂时,故意装作被他推倒,一会子王爷来了,就算是对老夫人先前那些话生怒,也会看在冷华庭将老夫人打晕的份上,抵消一些的。

没想到,却被识破了,这下还真是要羞死人去了,她平日在府里骄横惯了的,借着王爷对她的尊重,王妃的温婉好欺,以庶母之位在王府里指手画脚,如今王妃是半点面子都没给她留,一下只便全兜了出来,叫她一时无地自容,脚一跺,瞪了上官枚一眼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不行,我头痛了,我不管你们了。”甩袖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