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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还没止,四五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惊慌地从那个雅间跑了出来,里面又传来掀桌的声音,过一会就见容桓书抱着个酒壶穿穿倒倒走了出来,大约喝得太多了,差点就从楼上滚了下来。

又一个失意人,唐加浩心想,摇了摇头正欲走,却听容桓书大叫:“唐加浩,你现在是春风得意了!”

唐加浩就纳闷了,自己什么时候得意过,从出山到现在就没得意过。

不过,唐加浩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人,并不想与容桓书争什么高低长短,私下认为容桓书这人是个战将,却决算不上谋臣,太过于清高,眼下的举止还显得意气用事。

唐加浩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容桓书坐在一起喝酒,容桓书的心情,他能理解,昨天还是国舅爷,二品大员,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今天就什么都不是了,还得提防着何慕枫随时拿他开刀,换谁也是受不了的事,更何况是他这种从小到大一帆风顺的世家子,但好象容桓书春风得意的时候,也在喝酒,只不过喝的都是闷酒,而不象现在这样大吵大闹罢了。

两人喝的是各自的酒,各想各的心事。

唐加浩酒浅,一般都是打些廉价老酒回院子慢慢喝闷酒,想加洛和一切种种过往,然后烂醉如泥倒床上,一觉到天亮;容桓书却是豪饮,喝的都是最好最贵的酒,还搂着数个色艺俱全的艳丽女子击案高吟高唱,弄得人尽皆知,结果也是烂醉如泥,一头倒案上。

这一夜,唐加浩难得没醉,容桓书倒醉得不醒人事,只是两人从开始喝酒到最容桓书醉倒散场,都没再讲过一句话。

看着容桓书被扶上马车,唐加浩又想起了另一个失意的人。

第七章 失意2

刘典没想到第一个来看他的人居然是唐加浩,有些手无措足。

加洛看到唐加浩,眼泪一个劲往上涌,她拼命地忍着,躲在灶下面连头都不敢抬,差点把一锅饭给烧糊了。

唐加浩穿着一件半旧的靛蓝色袍子,眉目依旧清秀,人也依旧俊雅,当年那点朝气现在连一成都没有了,一双皂色的靴子也半旧。

刘典好容易恢复了正常,在自己最失意的时候,唐加浩会来看他,心里还是感动的,自是客气一番。

加洛听了觉得笑,刘典那话又有当年初见着的那股迂劲。

唐加浩给刘典带了一壶老酒,刘静安出事后,刘府被抄,刘典的官职不断变化,直到入狱,现在也是身无一文了,加洛煮的那锅青菜豆腐还是赊来的。

唐加浩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刘典这个丑丑的跟班,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却又说不出到底熟在哪里。

这是加洛见过的最无聊的饮酒,她做的菜实在不好吃,唐加浩、刘典就着那一大碗青菜豆腐,喝着唐加浩带来的老酒,从开始到快吃完,居然还没有开场白。

想想当年也是三人一起结伴入圣安,如今的下场似乎都不太美妙,加洛只觉得当年那种意气风发都如昨日黄花,不仅仅是自己前景惨淡,眼前两位出仕为官的,也都带着股墓气。

三年时间,仿佛过了三十年般。

到底是男人能吃一些,那盘连盐都没放的青菜豆腐没一会也见了底,刘典用筷子在那有一滴没一的汤中捞了两下确实没捞上什么才放弃了。

唐加浩倒酒时,酒壶里也没有酒了,他使劲地摇来摇去,连滴都不滴了只得放了酒壶。

酒没足饭没饱的刘典终于开了尊口:“唐大人来看我就不怕朝里的人参你本。”

唐加浩有些醉了,听了也没回话,他不是个话多的人,刘典也不是,所以刘典的话又沉了水连个涟猗也没起,终至唐加浩走,两人也没再说一句话。

加洛见过男人喝酒的场面,最多的是在何慕枫身边,何慕枫是个讲究的人,吃喝都是浅偿慢用,应付的多是大场面,周围光侍候的人就有无数,时常还有美人伴舞弹唱助兴,不用那些讲究的酒菜,都可以舒服地喝上几壶,那真是享受,不象眼前这两人,苦着脸愁着肠,不象喝酒,倒象别人借了银子还了他们糠一般,偏生还不好意思讲出来。

加洛知道加浩心情不好,三年前就知道加浩心情不好,没想到三年过后,加浩心境依旧,她很心疼自己这个亲哥哥,看着他沉沦、纠结、伤神,甚至想伸手抱抱唐加浩,问问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但是想到小姑姑对自己的惩罚,终是放弃了!

第七章 失意3

离开归虏营,唐加浩回到了城里,刚一进城门就遇到了容桓书,容桓书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大马,一身浅蓝的锦袍,与先前那种鲜衣怒马的气势有很大的差别,唐加浩愣了一下,却听容桓书问:“你去看刘典了?”

唐加浩不知该怎么称呼现在无官一身轻,却是自己曾经上司的上司,只得拱一下手道:“容大人,大燕律令上没有哪一条写着不可以去看刘典吧!”

“上次是你请客,今天我请客,‘怡然居’见!”容桓书打马便走了。

唐加浩有些气愤,上次容桓书喝得烂醉,当时他身上没带多少银子,最后还是赊的,好在老板相信他在朝为官,居然赊给他了,这事让唐加浩脸红了好几天。

来到“怡然居”,唐加浩跟人走进了容桓书的包间,心里又不太情愿,总觉得自己和容桓书不是一路人,一起喝酒实属浪费时间。

两人依主客方位坐下来,容桓书一边给加浩倒酒一边道:“放心,今天酒资已付!”

唐加浩虽不富有,自不会为这事计较,只是笑了一下。

唐加浩听人说,当时容桓书手下有人出主意,要他先下手为强,干脆兵变把何慕枫软禁了,容桓书一直没下这个手。

容桓书跟何慕枫那么多年,自然是非常了解何慕枫的,不仅没有兵变,还把出主意的人给法办了。

按理容桓书此举,算得上是在向何慕枫示好,却没想到最终换来何慕枫废了容敏月与睿隆,还罢了容桓书所有官职,容桓书整天这么喝酒胡混,不知道是不是后悔了。

“你怎么认为我一定会来?”唐加浩没想到自己第一句话居然是如此,容桓书听了哼了一声道:“如果我依旧还是居高位握大权,用八抬大轿抬你,你也不会来。”

唐加洛只得讪讪一笑道:“这么说来,我还挺贱的。”

“唐加浩你其实还真是挺贱的!”容桓书哼了一声道,唐加浩平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却是有血性的,听了有些不满地盯着容桓书,容桓书给唐加浩倒上酒才道:“就好比那刘典,得势的时候,你不也是多看一眼都嫌烦,现在他分派去归虏营,你倒贴过去了!”

唐加浩听了不由得苦笑,此举本来连自己都讲不出个所以然来,难不成就是因为看到刘典为刘静安送行那一幕,或是自己天生就是见不得人家落魄的。

“真没想到你居然和刘典可以…”容桓书笑了起来,唐加浩被他笑得有点不自在只得道:“其实刘典他…也许不是大家看到的那个样子。”讲完唐加浩又后悔,凭什么要给你容桓书解释?就因为你曾经是我上司的上司,伸手拿了酒杯一饮而尽。

第七章 失意4(加更)

唐加浩在心里却替刘典不平起来,同样都是父辈居高位,刘典怎么降了职就如此落魄,吃的是青菜豆腐;容桓书身无一职照旧是锦衣玉食,做不做官无伤大雅,不过也知道两人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唐加浩虽每日醉酒,却少饮如竹叶青这样的烈酒,一杯下肚就有些头重脚轻了,又因自己心烦一气下肚三杯,却听容桓书笑道:“这可是当今的新贵呀!”

唐加浩抬头一看,见何允柯与长仪走进了“怡然居”,那上至掌柜,下至跑堂的全涌了过去,个个点头哈腰把两人迎上最好的雅间。

唐加浩苦笑了一下,只听容桓书道:“你可算浪费掉了这个机会,否则你也是当今的新贵!”

“我?”唐加浩摇了摇头,容桓书又望着下面道:“你看他们算不算挠民?”

下面搞得人仰马翻的,坐着的,站着的都忙行礼,唐加洛便笑着道:“这真算挠民了!你又不是没挠过,一丘之貉罢了!”

容桓书一听哈哈大笑道:“唐加浩,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

“幽默?这还是真是心境不一样。”

“唐加浩,自从你做这兵部给事中后,我就没见你办过几件漂亮的事,你还真的就是高就了啊!”

“下官就只有那点能力,真让容大人见笑了,还是容大人慧眼识珠,让下官居该居之位呀。”

“唐加浩,你还挺自信的,你做六品也不称职呀,一样地高就了?”

“那倒也是,容大人有机会再给降一次。”

“我要还有机会,一定把你降去做驿丞。”容桓书拍着桌子道:“皇上这么整治刘典真是高招,高招啊!”

唐加浩听了吓了一大跳,容桓书这话可算得上忤逆了,却听容桓书哈哈笑着道:“你看他平时那副熊样,有如今这下场,真是美妙啊!”

唐加浩实在不觉得容桓书的下场比刘典好多少,不过有一种人就是这样,自己不如意,看到有比自己还不如意,可以溪落几句,踩上几脚,自己的日子似乎也好过了。

两人一杯接一杯,没多久,唐加浩根本摸不清东西南北了,只听容桓书含混不清地说着:“他待我情同父子,又似兄长,我从十三岁就跟着他,有十多年了!”

唐加浩只觉得容桓书的声音越发缥缈,好象容桓书也不一定非要他听,只要找个人直抒胸臆就好,自己又不知哪里合了他心意的,便被拉来喝了一次莫名其妙的酒。

唐加浩都不知道怎么离开“怡然居”的,好象下楼的时候还摔下去了,反正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回家的。

一天喝了两个同样失势人的酒,一个沉默,一个唠叨,唐加浩昏昏沉沉还在想,人还真的就那么不同!

第八章 依存1

给刘典当差,对加洛来说就相当于到了天堂,刘典从不打骂自己,反有几分宠溺,把加洛喜欢得都快喜形于色了。

刘典目送走了唐加浩,见面黑肌瘦的丑丫头,稍一接触,刘典就觉得这丫头从举止上看年岁并不如所看到的大,只是做事极差,拿东忘西,丢三拉西;做的饭菜就更难吃,饭是经常夹生,任何菜只会用水煮煮,还经常忘了放盐;长得够丑,满脸不知长了什么黑麻麻的东西堆满了脸,看着就不舒服;身体更是糟透了,就连做点这不成样子的饭菜,已经就累得气都喘不匀了。

仅管这样,刘典并不讨厌丑丫头,一是因为丑丫头帮他接骨,还有一个原因看到这个丑丫头就想起当年一起上圣安的小兄弟施加洛。

想到惨死的施加洛,刘典叹了一口气,挺好的一个丫头就这么没了,刘典一直不太相信那些传言,直到何慕枫的隐退,才不得不相信了。

第二日,加洛去领了官服,还领到一件半旧的棉袄,刘典见她穿得单薄,就把棉袄送给她了,加洛抱着棉袄,乐得心花怒放。

刘典见加洛不管怎样都乐呵呵的,心境也受到一点影响,自己的状况好象也没有那么凄凉了。

刘典的官不大,每天也有一堆的事,拖着一条伤腿,走路也不方便,非常辛苦,加洛又不特别能干,有时候还得等刘典回来才生得起火,刘典本是将就过日子,加洛直接把把两人的日子对付着过了。

两人就这么磕磕碰碰地相处了五六日,加洛发现刘典还是会做一些事的,象她的小棉袄被刮破了,刘典穿针引线给她缝好,居然比自己留在上面的那些补疤的针角还要细密,看着刘典那副专心致致的样子,加洛不知道为什么鼻总是酸酸的。

刘典也从没当加洛过下人,大约加洛是个哑巴,刘典也不如平日传闻般防心甚重,有时两个人还可以坐在燃着劣质木炭的火盆旁边,在加洛弄得青烟满屋得跟仙境一般的房间,一边呛得直咳嗽一边聊聊天。

加洛用手挥挥烟气,终于可以坐在盆边烤烤手,和这些年的非人生活比相当幸福了,刘典被呛得咳了一会才问:“小哑巴,你没有家人?”

加洛的手抖了一下,眼睛下垂看到手上的冻疮都烂了,好一会才用手抹脖子表示:“都让杀完!”

刘典叹了口气道:“别这么才沾了水就烤火,冻疮会烂得更厉害的,明天找两块萝卜,烧热每天搓三次,三天就会好,要有獾子油就好了。”

看见加洛有些吃惊的眼神,刘典便道:“我弟弟就爱长这个,一到冬天那手经常冻裂。”

加洛做了个很富贵的动作,又指着自己的手,刘典终于弄明白了加洛的意是指他做大官,弟弟也会长冻疮,刘典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弟弟还真没锦衣玉食过。”

“刘大人家里不都是做官的吗?”加洛吱吱哑哑地比着。

第八章 依存2(加更)

“小哑巴,你不相信人的命…,有时候真的是说不清楚。”

“刘大人是穷苦人家出身?”加洛本就对刘典好奇,她所看到几次刘典做的事都是匪夷所思,刘典渐渐可以看懂加洛的手势,笑了一下道:“我家非常富裕,在八岁前过的也是仆佣成群,宝马香车的,也是那种不知道穷人为什么宁可饿死也不吃肉包子的人。”

加洛没比划,安静地看着刘典,刘典接着道:“我生在一个极殷实的商人家,我父母一共养育了三个孩子,商人虽富有但却没有地位。家父本也是个秀才,但是后来因为家道中落,他为了养家不得不弃文从商。没有博得一个功名成为家父一世的遗憾,他把一个破败的家族成功地从濒死的边缘救了回来,也许他不仅仅善于读书,也善于做生意,在乱世中居然成为当地首富。但家父一直梗梗于怀自己没为家族挣得功名,人呀大约没有得到就越觉得珍贵,开元二年,他已有两子,长子五岁,我是老二,刚刚出生,他认为战乱之中最容易有作为的应当是武将,所以他不惜花重金为长子请师傅,后来因长子确是天赋异禀,被一位大师收为关门弟子,带着云游四方去了,父亲做梦也没想到与长子这一别成了永别。”

刘典顿了一下问:“小哑巴,你说人的仇恨能有多长?”

加洛苦笑地看着刘典,这个问题也是自己非常想知道的,而且比谁都想知道。

刘典没再追问接着道:“父亲在我刚刚两岁的时候,就为我请了非常有名的老师,教我读书习字,六年时间,我与恩师情同父子。家里放书的地方比仓库还大,藏书也是非常多的,还有好多珍孤本、残孤本。在我八岁那年,最小的弟弟出生了,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为小弟弟办庆生酒,因为战火漫延至我的家乡,喝醉的父亲在后院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义军首领,他不顾母亲的反对,花重金救活了那个首领并和首领结为金兰之好,首领说自己有一个刚两岁的女儿,愿结为亲家,父亲便为我订下了一门亲事,并交换了信物。首领伤好走后,父亲救义军首领的事…”

刘典苦笑一下道:“父亲救人的事,居然被我的恩师告发,我和弟弟因得家里老仆的冒死相救,才得以逃脱,一家一百多口一夜全部都被腰斩于市,我却连父母的尸体也不敢收,从此我和弟弟便躲躲藏藏了八年,这种日子一直到顺在南潼败走。不久老仆也死了,只剩下我与小弟相依为命,说来好笑,为了读书博取功名,我靠年纪不到八岁的弟弟讨饭养活。所谓日子也是有上顿没下顿,因为实在贫寒,燕设科考后,十九岁那年才考获取参考资格,于是和弟弟把手中所有可以卖掉的东西卖掉,到圣安参加科考。”

加洛不知刘典这么坎坷,听得心里难受,却听刘典道:“不早了,睡吧!”

第八章 依存3

加洛住外间的土炕上,被子还是用刘典的名去多领的,刘典的故事没听完,实在有所不甘,但刘典似乎陷入很痛苦的回忆中不想再说什么了,加洛没有忘记自己是做下人的,身份还是个贱奴,便放弃了追问,看着有些失神的刘典,叹了口气,乖乖地回自己那土炕睡觉了。

加洛跟着刘典的日子是下山以来最舒服的日子,除了身体不舒服以外,她的记忆中也没觉得自己的身体舒服过,精神上是非常好的,不用面对大姑姑、小姑姑哀怨失望的目光,不用看到何慕枫的伤心不满,没有人逼她选这个或那个。

翌日,刘典真的找了两个萝卜烧烫了给加洛敷手,把加洛痛得嗷嗷直叫,但这么敷了三天,她的手居然好了许多,刘典没找着獾子油就去找了个偏方给加洛,加洛打开一看,那手被唐加浩惊叹的隶书写着:桂枝六克、白芍十克、当归十克、生姜参片、红枣十克、灸甘草五克、分贰次煎服,每日壹帖,另还可用生姜汁搽抹创口。

加洛真的非常感动,直觉得这方子糟踏了刘典这手好字,刘典看着加洛的举动,傻傻一笑。

刘典的到来,让宋边、吴功如都不舒服,三人中,刘典官职最低,但他曾任的官职却比两人高,宋边、吴功如对刘典还有几分忌惮。

刘静安已经倒了,刘典又被贬了,吴功如还有一层不舒服是:眼下他官职是从七品,刘典是从九品,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可算亏大了。

吴功如想方设法要与刘家解除婚约,做梦也没想到转瞬间两人居然碰到一堆。

刘典对施泰这人是早就慕名,平日并不为难施泰,遇到施泰放风的时候,还喜欢和施泰聊聊。

刚开始饱受折磨的施泰对刘典非常戒备,慢慢发现刘典不是拿他取笑或戏弄的,刘典有问,他也如实回答,倒没想到燕国也有对农林水利工商感兴趣的人,而且关心民生疾苦还在他之上,非常务实的一个人。

在施泰的眼中,燕国虽打败了顺朝,但只有武夫之勇,内心的痛苦是无法道与外人知的,说他没有恨没有怨那是不可能的,归虏营三年的风雨也不算短了,何慕枫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没杀他,只是在这里待,反是生不如死。

施泰被扔在这里三年无人过问,到施南德揭发暴动时,他没有了指责、辱骂,施南德,施北义年幼被捕后,这里一关就有十年了,过的是什么日子,以前听人说,他感觉不到,甚至还掷地有声地骂过施南德无德无义无节气,如今自己身居其中,才知道有时候无德无义,也只是人生存下去的一种方式。

刘典的见解和学识是宋边、吴功如难望其项背的,多年无人过问的施泰一下忘了戒备与刘典颇谈得来,有时侃侃而谈、畅所欲言居然忘记自己身陷囫囵,完全没有牢狱上的困惑、年龄上的距离。

第八章 依存4

吴功如、宋边奉着上面之意为难施泰是时常有的,刘典就暗中帮衬着,还暗里减轻施泰的一些劳役。

施泰毕竟也是在锦衣玉食中长的,如今年岁也大了,根本也受不起这些折磨,对刘典倒也感激。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叫刘典,几年前他就对刘典这个人有所耳闻,听到的是贬大于褒,差多于强,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景下认识,而且和听闻的有很大的区别。

施泰觉得自己生平所学无所施展,刘典好象当年的自己,看来燕国的何慕枫也是图有其表的,带兵打仗还行,把刘典这样的人才放到归虏营,倒真是白白浪费了,自己最终可以为顺朝做点实事,是因为身家背景在那里,刘典怕连自己那点作为都不一定能施展出来,施泰常常替刘典惋惜。

宋边对刘典所行之事,经常到淮明王那里进行禀报,所以刘典才来不到十天,就被刑部叫去申饬一番,然后灰溜溜地回来,依旧不改,再重复着以往的事,又被淮明王叫去申饬一番,再灰溜溜回来,半个月不到被申饬了两次。

在这种不停被申饰的日子,刘典和加洛不知不觉进入了十一月发饷的日子。

刘典是那种穷得没饭吃都不知道银子作用的人,发不发饷,对于他来讲,不如两本书实在。

加洛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一大早兴高采烈就去帮刘典领俸禄。

刘典被降职后月俸只有三两银子,扣去赊欠的柴禾,米,面,木炭之类也就不到二两银子,另外朝廷补贴十一两,月禄是一担米,半袋面。

看见米面让加洛有些为难,她连做饭的活都勉为其难,何况是挑这么重的东西。恰让施南德瞧见了,知道她是刘典的小跟班,便讨好地帮她挑回刘典的青瓦房。

施南德帮施加洛把米面挑回屋里,刚放下,却听有人阴阳怪气地道:“哟,本小姐今天倒算长了见识了,这贱人就是贱人啊,长得已经够丑的了,却还忘不了勾引男人啊。”

两人抬头一看是吴芷兰,加洛刚想换上一副献媚的嘴脸,施南德却比她换得还快,点头哈腰地道:“吴小姐,小的路过,顺便把刘大人的东西挑过来了。”

吴芷兰挥手就给了施南德一个耳光,加洛见施南德眼里闪过一丝不似平常那种的目光,却更卑贱地道:“吴小姐教训得是,教训得好!”

“你知道本小姐为什么打你吗?还有,你,小哑巴,当个下人都这么不老实,来人,给本小姐好好教训!”

加洛都不知这祸是怎么降临的,施南德就帮她挑了一下东西,吴芷兰这是在吃醋吗?她这样子都有人吃醋,可见本事也够大了。

施南德立刻禁言,明哲保身去了。

第八章 依存5

加洛心里更觉得冤,自己也没求施南德帮自己,这怎就该自己要挨打呢,管事的恶老太得了命立马抡着鞭子就上来讨好卖乖了。

加洛这些年没少挨鞭子、板子、棍子,人家嫌她丑,打得都挺顺手的。

加洛再也没有小姑姑护周全了,最大的招术只能用双臂抱着身体,尽量让身体少挨些鞭子,其实哪捱都是捱,好象打在手臂上,让她心里觉得舒服点,越出声叫痛,打的人越高兴,尽量不出声,反容易让打的人觉得没意思,这是加洛用多次的实战换回来的经验。

加洛正拼命地咬着牙忍着时,却听刘典道:“吴小姐,这是本官的下人,你不觉得你僭越了吗?”

恶老太忌会吴芷兰,但也忌会刘典,刘典好歹有个丛九品在那里摆着的,忙停了手。

加洛松了口气,却听吴芷兰哼了一声道:“真是好大的一个下官呀,刘老太,我们走!”

加洛才知道那恶老太姓刘,她见吴芷兰瞪了施南德一眼,施南德忙低下头跟着去了。

刘典把加洛扶起来,加洛把俸禄银子递给刘典吱吱哑哑地比划半天,她本是个爱说爱笑的人,施杏雨给她喂了哑药,比给她吃毒药还让她痛苦。

刘典忙问:“小哑巴没事吧!”

加洛摇摇头,回了屋子,爬到自己那土炕上小声地哭了起来。

刘典不知道怎么安慰加洛,等加洛哭够了才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小哑巴,我们一个月用五两银子够不够?”

加洛已经完全明白银子的价值,一下忘了挨打的事连连点头,刘典便道:“赶明你帮我把这六两银送给到这里,剩下的你拿来添置点家里缺的东西,这是地址。”

加洛一看地址在南街,是要进城的,就把挨打的事彻底丢一边,赶紧应着要去。

刘典让她雇个车,加洛才想到凭自己的脚力什么时候才走得到,忙找了马车。

归虏营在城外,加洛也有几年多没进过城了,拿着刘典给的腰牌,顺利进城了,加洛的本性还是比较贪玩的,早上只被打了几鞭子,对于这几年的生活也不算什么了,所以被关了近三年,突然可以进城,那种心情一下好起来,看什么都喜欢、都新鲜。

加洛东看看西看看,恨不得什么用手去措一下碰一下,盘算着手里的银子除了六两,还剩下二两,添置些什么才好,刘典住的那破房好象什么缺,眼前的东西样样都好,真是太为难了。

路过“怡然居”的时候,加洛想起当年何慕枫跟她的话,真想进去吃到十二分饱才解恨,那还是可以不花银子的,但骂了自己一通就站在门口回味一下曾经享受过的美味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心里想到底是何慕枫了解她,几年前就算准她有这种落魄的时候。

第九章 相遇1

看见卖糖人的,加洛一阵激动,又一阵难过,再就是感叹,进一趟城能看到的东西似乎都与何慕枫有关,弄得眼睛一直都湿湿的,“怡然居”那地方断断是不敢去的,但是眼前这糖人还是可以买的,再说两个糖人也就两个铜钱,花不了刘典多少,于便伸手掏出两个铜钱刚想递给那卖糖人的就听有人道:“就这两个就好!”

加洛如遭雷击,这个声音是她思思念念,念念思思的,梦里不知听过多少次,每天想了不知多少遍,熟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了,而这会真真切切在耳边响着,反如在梦里一样。

加洛抬头一看果然是何慕枫,虽听声音知道一定是何慕枫,但真真切切看入眼里时还是愣在那里。

何慕枫坐在轮椅中,膝盖上还盖着羊绒的毯子,手里拿着那把紫檀小扇,人如以前一样俊朗,只是明显清减了,甚至连鬓角也有几丝白发,眼里少了以前的安宁,多了一种暴戾之气。

加洛只觉得有什么要从眼里溢出来,她被关在归虏营三年,倒不知道外面的风起云涌,也不知道当年就让自己觉得有些高攀的何慕枫已经贵为九五之尊了。

何慕枫从那卖糖人的手里接过两个糖人,看着糖人轻轻撇了一下嘴,然后浅浅地笑了,挥手示意走。

徐小海推着何慕枫离开那摊子,程安忙付了一两银子给那卖糖人的,随后人杰地灵忙静静地跟了过去,那卖糖人的遇着这么大方的顾主,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立刻就要收摊,见加洛还在便道:“客官,明儿再来吧,今天的卖完了。”

加洛双手打抖、身体发颤,愣愣看着那行人,又生怕何慕枫就认出自己,卖糖人的讲了什么,她哪里又还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