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马车停了下来,打断了七娘话。

她们进了水榭。

“母亲!”贞姐儿正领着徐嗣诫丢沙包,看见七娘微微一愣。

十一娘为他们引荐。

七娘就褪了手腕上的那对翡翠镯子给贞姐儿当见面礼,十个一两的元宝锞子给徐嗣诫做见面礼。看得出来,并不是事先准备好的。

十一娘不由好奇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七娘到燕京来是早有预谋?还是因为遇到了徐令宜临时起意的?

她吩咐琥珀帮木芙服侍七娘梳洗更衣,自己去了半月泮。

徐令宜已换了件湖色的杭绸直裰,正神色肃然地坐在临窗的炕上和临波说着什么,屋里的气氛因此显得有些凝重。见十一娘进来,他打住了话题,笑着问她:“今天的及笄礼是谁的正宾?”

临波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福成公主!”十一娘笑道,“赞者是甘夫人,五弟妹做的司者。”然后指了头上的羊脂玉五蝠如意簪,“这是皇后娘娘赏的。”

徐令宜有些吃惊。

“全都是娘安排的。”十一娘笑容里有一丝她不觉的感激,“请的也都是些亲朋旧友。很隆重。”

徐令宜微笑着,望着她的目光显得很温和。

“怎么了?”十一娘坐在到他对面的炕上。

“没什么!”徐令宜笑道,“娘很喜欢你。”

十一娘笑着点头:“我也很喜欢娘!”

徐令宜笑着去摸她的头。

十一娘不喜欢这个动作。她向后微仰,想躲开他的手:“我已经及笄了…”话没说完,就感觉头上一轻,火石电光,她想到皇后娘娘赏的那支簪子…十一娘不禁大惊失色:“徐令宜,徐令宜,我的簪子…”

徐令宜坐在十一娘的对面,比她更清楚情况,就在那簪子要滑下去的时候,他推开面前的炕桌顺势一扑,已一把将簪子抓在手里。待十一娘大叫的时候,两人已是面对着面,嘴对着嘴的扑倒在炕上。

大红底绣靓蓝色夹金丝钱绣宝相花的右衽衫艳丽华美,映衬着她梨花般素净的一张脸,有种纯白无暇的美丽,让他怦然心动。

“再叫一声!”他缓缓地把脸埋进她散发着淡淡玫瑰香的青丝里,低低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诱惑,“再叫一声徐令宜!”

十一娘微呆,随后面如飞霞。

她只在一种情况下喊过他徐令宜…

耳旁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耳垂被人小心翼翼地含在了嘴里,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背…酥酥麻麻的感觉就沿着脊背四处流窜开来。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推他:“…今天是我及笄…还有七娘…是端午节…娘说要一起吃晚饭…”

他抬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然后慢慢俯下身来…要去亲吻她的唇。

十一娘侧过头去。

徐令宜一怔。

外面传来临波的声音:“侯爷,绿云说,七姨已经梳洗好了。问夫人什么时候过去!”

如听到佛音纶语,十一娘一把推开徐令宜坐了起来。

“我马上就到!”

却被徐令宜横腰抱住。

“侯爷…”十一娘有些嗔怪。

“来,坐下来。”徐令宜声音不高不低,温和醇厚,“我帮你把簪子插上。”

太夫人看着七娘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真是漂亮。”

七娘笑得甜如蜜糖:“那是因为我和十一妹都嫁得好啊!所以越长越漂亮了。”

“哎哟!”太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了弯月亮,“七姨可真会说话。”

“太夫人叫我七娘吧!”七娘笑吟吟地道,“这是我娘说的。说女孩子家是菜籽命,落到好人家就长得好,落到不好的人家就长不好。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十一妹从前是又瘦又小的,现在长得又白又高挑。岂不正是应了这个理。”

太夫人大笑起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正好有丫鬟端了茶上来,七娘立刻接在了手里:“太夫人,您喝茶!”

“好,好,好。”太夫人笑呵呵地接过茶去。

“我在高青,什么也不想。”七娘笑吟吟地和太夫人说着话儿,“就惦记着十一妹的及笄礼…”

陪坐在一旁的十一娘嘴角微翘。

七娘这话到不是在哄太夫人。她的确记得自己的及笄礼,还送了她一套重达九十几钱的赤金头面做贺礼。当时她颇为吃惊。七娘看着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直没想到送什么东西给你好──你现在毕竟嫁了人,我们姊妹之间好说话,你还有婆婆妯娌,我不能让你太为难。一直想买幅前朝的字画之类的送给你,后来…”她“哼哼”了两下,道,“我看侯爷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索性把这套当初朱家用来给我下聘的金头面送给你。要是你以后日子过得不顺心,直接绞了就可以用。不像什么玉饰古玩,还要拿出去当了才能使。”

十一娘听她说徐令宜不是个好相与的,有些窘然,又见她一派天真,不由调侃道:“嫁了人果真就不一样了。连东西当了能换钱使都知道了。”

七娘撇了撇嘴:“你不知道,朱安平那家伙,开当铺…”说到这里,她语气微微顿了顿才继续道,“还放官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声音却一路低了下去,脸上也没有流露出憎恶的表情来。

想到这里,十一娘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能独霸一方,还被人叫了个类似孟尝君的外号,那个朱安平当然不会是什么阳春白雪似的人物。

只是不知道两人为什么吵架?听七娘的口气,好像这样吵了架就跑出去让朱安平找并不是第一次。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她几次打探七娘都盼左右而言其他,不愿意告诉自己实情。加上又急着来给太夫人问安,只好让琥珀去木芙那里探探口风…

思忖间,她听到七娘轻声柔语地对太夫人道:“只是我如今也主持着家里的中馈,实在是走不开。婆婆心疼我远嫁,非让我回来一趟不可。我想着十一娘这里,又丢不开家里事,犹犹豫豫地,一直拖到了今天。”

太夫人听着不住地点头。

“婆婆给我体面,我也不能妄自尊大。在燕京住几天就要回高青了。”七娘说着,朝十一娘望去,“想和十一妹盘桓几日再回娘家去看看。”

十一娘汗颜。

刚开始几句说的还不错,最后还是露了馅──想和自己盘桓几天的借口太笨拙。还不如说因借马给徐令宜,徐令宜盛情相邀,却之不恭,先在徐家小住几日再回娘家。

不过,十一娘不准备为七娘说话。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夫妻之间最好想办法沟通沟通。这样跑到燕京躲起来,只会让真正关心她的人担心罢了。

谁知道太夫人听了却高兴,笑道:“那你就在家里多住几天。让十一娘陪你到处逛逛。”又吩咐十一娘,“你把流芳坞收拾出来给七娘住吧!那里清静。”

“谢谢太夫人!”七娘听了笑着曲膝给太夫人行礼,眼睛却带着几份喜出望外地瞥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失笑,喊了宋妈妈去安顿十一娘的东西,调人手到流芳坞去服侍。

太夫人嘱咐小丫鬟传膳。

七娘挨着太夫人坐下,在徐家过了端午节。

饭后太夫人就端了茶:“时候不早了,七娘又是从山东远道而来,路途辛苦。大家都散了吧!”又对七娘道,“今天我就不留你了。明天一早到我这里来吃早饭吧!”

七娘恭敬地应“是”,二夫人和贞姐儿一路,徐令宽和五夫人、歆姐儿一路,徐令宜、十一娘、七娘和徐嗣谕、徐嗣诫一路,大家各自散了。

十一娘要陪七娘去流香坞,七娘却挽了十一娘的胳膊:“我带了很多东西来,她们收拾起来没这么快。我们姐妹好久没见,一起说说话吧!免得我一个人在流芳坞不好玩。”

徐令宜听了道:“我有些日子没在家了。家里一大堆的事。我去趟半月泮。”

十一娘也想知道七娘的近况,笑着送走了徐令宜。

“终于走了。”七娘松了口气,拉着十一娘的胳膊说话,“我们在路上走的好好的,突然被一帮粗衣布衫、蓬头垢面的粗壮男子围住…我还以为是我的华盖车惹了人的眼,遇到了土匪了。当时把我吓得不轻。”语气颇不以为然。看得出来,她不大待见徐令宜。

“粗衣布衫、蓬头垢面?”十一娘却奇怪当时的情景。徐令宜是去章丘买地,又不是去打劫。念头闪过,心里更多的困惑。

七娘却是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问起家里的情况来。

知道四娘病了,她眼圈一红:“可没人对我说这些。”又道,“你明天陪我去看看四姐吧!”也不怕让人知道她回燕京了。

这也是十一娘喜欢七娘的原因。

她胡闹归胡闹,心底却纯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