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笑着点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看四姐吧!”

七娘点头。

两人进了垂纶水榭,在内室临窗的大炕歪着。

小丫鬟用高脚青花瓷盘上了水果进来。

梨子太糙,李子太酸,樱桃太甜…没有一样好吃的。

十一娘看着百般抱怨又神态恍惚的七娘,失笑道:“你放心好了。那么招摇的一辆华盖马车,七姐夫肯定能找来的。”

七娘眼睛一亮,又嗔她:“燕京这么大,他想来就来,反正我是不会跟他回去的!”

十一娘笑起来。

宋妈妈进来,说流芳坞那边都收拾妥当了。

七娘却面露犹豫,沉思半晌,道:“今天晚上我就先歇你这里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望着十一娘的目光有几份哀求。

十一娘面露犹豫。

她主要是不想和七娘同床──上次她拿了两床被子,七娘非要和她睡个被窝不可,好说歹说,总算各睡各的了,结果半夜被七娘捅醒了两次。她的睡相真不敢恭维。

七娘看着却朝她瞪眼睛:“哎呀,他不是有很多小妾吗?让他歇小妾屋里就行了。”又道,“人家还会说你贤良大度。也算是一举两得。”语气酸溜溜的。

宋妈妈听着不由啧舌,忍不住嘀咕:“侯爷刚回来,怎么能歇姨娘屋里。”

七娘冷“哼”,道:“说不定正中你们侯爷的下怀。”然后有些气呼呼地道,“你怎么这么多话,让你去禀你就去禀好了。”

宋妈妈脸色微变,望向十一娘。

十一娘见她对小妾、姨娘一肚子火气的,朝宋妈妈使眼色:“去跟侯爷禀一声吧!”

宋妈妈有些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十一娘就让丫鬟服侍七娘梳洗:“我每天卯正即起,要早点歇息。”

当家的主妇通常都这个时候起来,七娘点头,去了净房。

琥珀闪了进来。

十一娘忙道:“怎样?”

“说是七姑爷把七姑奶奶身边的香芸收了房,七姑奶奶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又怕二太太训斥。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遇到了侯爷,就跟着来了燕京。”

十一娘听着直皱眉。

琥珀看了低声道:“木芙还说,从前七姑爷屋里不仅有通房,还在外面包戏子。后来想娶七姑奶奶,就把人全打发出去了。这其中还有朱老太太娘家的一个远房侄女。后来七姑奶奶嫁过去肚子一直没动静,朱家老太太就嘀咕着要给姑爷纳妾。二太太知道就亲自调教了两个漂亮的小丫鬟送给七姑奶奶。结果七姑爷不仅驳了朱家老太太纳妾的事,把二太太给的两个小丫鬟也送了回去。七姑奶奶正高兴着,谁知道竟然出了香芸这事。七姑奶奶面子上挂不住,就跑了出来。原来给您备的及笄贺礼都没带。”

难道还真的给自己买了一幅前朝的字画不成?

她不禁道:“是什么贺礼?”

“说是前朝的两幅字画,花了三千多两银子。”

十一娘汗颜。

七娘梳洗出来。

十一娘忙让铺床。

七娘嘟呶:“为什么不睡一个被窝,我们也好说说体己话。”

说体己话和睡一个被窝有什么关系?

十一娘笑道:“我不习惯!”

“从前也说不习惯,难道你成亲后和侯爷各睡各的被子吗?”

十一娘大为尴尬,咳了一声:“我去梳洗!”然后落荒而逃。

七娘却奇道:“这有什么害羞的。我们都成了亲,又是姊妹…”很是不解。

待十一娘从净房出来,七娘已经上了床。

她睁着大眼睛仰面躺在床上,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听到动静,七娘侧过头来,目光有些悲凉。

十一娘不禁走过去坐在了床边:“在想什么?”

“娘也说,是我的错!”她眼角有水光,在灯光下像晶莹的如露珠一般清澈透明,“可我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是我的错…”她扭过头去,“难道生不出孩子都是女子的错。我们隔壁那家,和发妻和离了,又娶了一个还不是没生下一男半女。结果发妻改嫁,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凭什么就说是我的错!”

这是一个社会问题。

很多年以后,那些偏远的地区还有这样的观念。

第三百三十章

“别哭了。”十一娘掏出帕子给她抹眼角,“你不也说,生不出孩子不一定全是女子的原因吗?何况你们才刚成亲。不也有很多人成亲好几年才生孩子的。你看我,不也没动静吗?”

七娘听着扯过帕子自己擦了擦眼泪:“你和我不一样。”她嘟呶着嘴,“侯爷有儿有女,朱平安却是家里的独苗苗…”她更是郁闷了。

“那你就更不应该跑出来才是。”十一娘想到她是个一阵风的性子,“你这样跑出来了,要是七姐夫一气之下收个小妾在房里,岂不更让人生气!”

七娘坐起来,咬着唇,绞着帕子在那里沉思。

十一娘趁机给她台阶下:“你到我这里住几天,让七姐夫急一急,等七姐夫来接你的时候,你就高高兴兴地和他回去好了。要是心里不舒服,就跟他说一声,山东到燕京也近,到我这里来散心也好,到四姐那里去住两天也好。别让自己为难才是。”

七娘没有做声,表情却有所缓和。

十一娘一笑,正想催她快点睡,宋妈妈回来。

“侯爷说他在半月泮歇了,让夫人和七姨也早点歇了。”

十一娘点头,正想说“知道了”,谁知道一旁的七娘却“哼”了一下,道:“算他知趣!”好像在针对徐令宜似的。

七娘虽然娇气,却并不娇纵。

十一娘笑着撩了被子躺下:“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看样子,关于买马的问题,还留下了些后遗症。

“你别管了!”七娘狠狠地道,“我没有喊他妹夫,就是给他面子了!”

十一娘不由抚了抚额。

这个七娘…因为元娘和她的关系,罗家干脆喊徐令宜为侯爷。

她不由转移了话题,和七娘说起明天去看四娘的事。

七娘可能赶路太过疲惫,应承几句,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起床,七娘的被子早就捅到了一旁。初夏的早晨还有些凉意,她有些瑟缩地挤在她身边,嘟着嘴,睡得像孩子。

十一娘笑着帮她搭上被子,轻手轻脚起床,吩咐丫鬟们不要吵她,让宋妈妈把早餐摆到徐令宜那里,自己梳洗一番,去了半月泮。

“七姨还在生气吗?”徐令宜穿了件湖色的杭绸道袍。一夜的休息让他精神饱满。晨曦中,显得特别清爽干净。

十一娘盛了一碗用小米和六月雪兼煮的稀饭端放在徐令宜的面前:“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太高兴呢!”

对着十一娘,徐令宜露出尴尬的表情:“这事原是我做得不对。你看她喜欢什么,或是想要些什么,就给她买吧!算是我的补偿。”还是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一娘看着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打哑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踏实又平和。

她不再追问,说起贞姐儿的婚事来。

徐令宜慢慢地吃着豆面饽饽,听十一娘说几家的情况。

“…昨天您回来的时候,林大奶奶正是和我说这事,所以才特意晚一步走的。”

徐令宜听了沉吟道:“如果是邵家,当然是好。他们家是百年望族,能人倍出。只是他们家有个不成名的规矩,长子都要留下来守业的,只怕不会离开沧州。如果是次子就好了…”

果然还是林大奶奶顾忌的那个问题。

十一娘没有提扇面的事,免得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