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妾身杞人忧天了。”她息事宁人地笑道,“把侯爷也吵得不得安宁。您明天一早还要带谆哥儿去陈阁老家!”

说到这个话题,轮到徐令宜有些郁闷了。

“你说,要不要给谆哥儿挑个好一点的小厮?”他沉吟道,“我瞧着他身边的人,没一个是有主见的。”

“这样的人不好找。”徐嗣谆这些日子常跟着徐令宜出去应酬,相比从前,人际交往进步了很多,但他并不热衷,听徐令宜的口气,他表现的很被动。和同龄或是比他小的人在一起还好,要是遇到年长又神色威严的,就露出些胆怯起来。徐令宜很不满意,带他出去的次数更频繁了。十一娘也觉得徐嗣谆需要更多练习的机会,也比较支持徐令宜去拜会朝中大员的时候带他一同前去或是参加些宴请。她想到临波和照影因为年纪的关系,过些日子就要到外院去当差了,她建议道:“要不,从临波和照影里找一个放在谆哥儿身,您看行不行?”

徐令宜想了想,斟酌道:“这两人七、八岁就在我身边服侍,为人行事自然很是妥贴,只是福建那边正是用人之计,这两人过些日子就要去广东了…”到底是自己负于厚望的世子,虽然拒绝了,但语气里透着几分迟疑。

十一娘却是心中一惊,坐起身来:“侯爷,是不是区家…”

徐令宜见她只穿了件小衣,脱了衣裳披在她的身上,低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十一娘微微颌首,不禁握了徐令宜的手:“侯爷,我们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徐令宜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快睡吧!谨哥儿这些日子越来越皮,你要是觉得吃力,就让那些丫鬟、婆子陪着他玩好了。别强撑着。要是病倒了,更麻烦。”

十一娘应着躺了下去,继续和徐令宜说着闲话:“既然临波和照影以后都不在您身边服侍了,您什么时候挑选新的贴身小厮?要不,给谆哥儿也挑一个吧?他是世子爷,有时候特殊一点也是帮他立威…”

徐令宜“嗯”着,两人就这样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睡着了。

第二天,徐嗣谕来问安的时候十一娘问他:“姜先生交给你的事你办得怎样了?”

徐嗣谕笑道:“多亏有方家舅爷帮忙,就等殿试的卷子出来了。”

十一娘笑道:“那你们忙完了,请方家舅爷到家里来吃顿饭吧!也算是答谢人家。”

徐嗣谕恭敬地应“是”。

屋外传来谨哥儿嘶声裂肺的哭声。

两人吓一跳,忙冲出了内室。

就看见谨哥儿一个人站在堂屋的中央,冲着门帘子的方向哭得面红耳赤。身边服侍的几个小丫鬟围着他却不敢上前,顾妈妈蹲下去哄他,反被他一巴掌打在脸上。

十一娘从来没有看见过谨哥儿这样暴躁过。她忙蹲下去揽了谨哥儿,正要问顾妈妈出了什么事,就听见徐嗣谕大声地喝斥顾妈妈:“你是怎么做的乳娘?竟然让六少爷哭成这个样子”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别说是顾妈妈了,就是十一娘,都有些惊讶地望着徐嗣谕。

一时间,大家都沉静下来。只有谨哥儿的哭声,更加宏亮,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

就看见帘子一撩,徐令宜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

他插了羊脂玉的簪子,穿着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沉着脸,背着手,有刺骨的凛冽之气迫人眉睫,让屋里的服侍的丫鬟、婆子俱是神色一颤。

跟在他身后的徐嗣谆也感觉到了父亲的不快,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了门口。

十一娘忙抱着谨哥儿站了起来:“小孩子发脾气,我哄哄就好了。侯爷还是快些出门吧,免得耽搁了您的正事。”

谨哥儿虽然只有一岁多,身量却像两岁的孩子,十一娘断了他的奶,鸡鸭鱼肉蔬菜水果搭配着吃,长得白里透红又结实有劲,她已有些抱不动了。

一面说,一面就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

谨哥儿的声音渐渐变小,抽抽泣泣地伏到了十一娘的肩上。

徐令宜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几步。

谨哥儿又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拧着身子叫嚷着:“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清清楚楚四个字。

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特别是十一娘,她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把抱在怀里的谨哥儿放在了炕上,认真地打量着他:“谨哥儿,你说什么?”神色十分的激动。

谨哥儿看也不看十一娘一眼,敞着喉咙哭得伤心欲绝,哽咽着说着“我要爹爹”…

徐令宜又喜又惊,三步并做两步就上前把谨哥儿抱在了怀里:“好,好,好。你别哭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谨哥儿不依不饶,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要爹爹,我要爹…”

徐令宜见他哭得伤心,一面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一面柔声地哄着他:“好了,好了,别哭了!”

谨哥儿的哭声却一点也没有小。

徐令宜看着他满脸泪痕,心痛的不行。拍他的动作越发的轻柔,说话的声音越发的温和,透着无限的耐心:“不哭了,我们谨哥儿不哭了!”

谨哥儿把脸伏在徐令宜的肩膀上,哭声渐小。

十一娘从最初的惊讶中缓过神来,恢复了安静与众容。

她低声问顾妈妈:“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妈妈忙道:“侯爷正和六少爷玩,四少爷从内室出来,侯爷就把六少爷交给了我,和四少爷往外走…”说着,她有些怯意地望了一眼十一娘,“六少爷挣扎着下地,侯爷和六少爷已经出了门,六少爷就大哭起来…”

十一娘听着不由眉头微蹙。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侯爷,我来抱谨哥儿吧!”说着,伸手去接孩子,“你和陈阁老约了巳正,再晚,就要错过时辰了。”

十一娘的手刚刚触到谨哥儿的衣裳,谨哥儿就像被谁掐了一把似的,高声哭了起来。

徐令宜眼底就露出几份犹豫来。

十一娘不由朝徐嗣谕望去。

他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表情,目光却很坦然。

感觉到十一娘的目光,抬头望过来,朝着淡淡地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突然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又朝徐嗣谆望去。

十岁的徐嗣谆歪着脑袋,满脸困惑地望着徐令宜和他怀里的谨哥儿,一副孩子气。

十一娘不禁微微一笑。

她不顾徐令宜的不舍、没理谨哥儿的哭闹,强行把儿子抱在了怀里:“小孩子都这样,哄哄就好了。侯爷和谆哥儿快去吧!有谕哥儿帮我,不会有事的。”

谨哥儿拽着徐令宜的衣裳不放:“爹爹,爹爹!”哭得泪人似的。

徐令宜望着十一娘,脸上竟然流露些许的哀求之意,好像在说:你想想办法,让他别再哭了!

十一娘心中大震。

这不是会喊“爹爹”,徐令宜就开始犹犹豫豫,这要是会说话,会撒娇起来,徐令宜岂不更是为难。他是家中的顶梁柱,大家都看他的眼色行事。如果他的态度模棱两可甚至是为以为然,家里的妇仆就会顺杆爬。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到时候她只怕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了。

孩子就是这样被惯坏的。

做为父母,必须有一个保持着清晰、冷静的头脑。

看样子,徐令宜是指望不上了。

她在心里叹一口气,态度更加坚定。把谨哥儿的手从徐令宜的衣襟上扒下来,抱着他就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侯爷且放心出门!”

谨哥儿哭得震天响,一面大声喊着“爹爹”,一面在十一娘怀里挣扎着。

徐令宜站在那里,有些踌躇。

“母亲,”静静站在一旁的徐嗣谕突然开口,“要不,我带六弟去花园子里玩一会?”语气里带着几分斟酌。

十一娘松了口气。

谨哥儿年纪虽小,犟起来却拧得很。与其哭得让徐令宜迈不开脚,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痛。

“那就麻烦你了。”她客气道,把谨哥儿交给了徐嗣谕。

徐嗣谕深深地望了十一娘一眼,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谨哥儿。谨哥儿却使着劲在他怀里扭着,差点掉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