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大早就带过来。”五夫人笑盈盈地应着,和十一娘上了马车。

“还好三嫂他们搬出来了,要不然,我们府里可就热闹了。”她撇了撇嘴,“早上布置喜堂的时候你注意了没有。三嫂说要用大红洒金纸,大少奶奶却说大红销金纸,为这点小事,三爷竟然出面调停,虽然依了三嫂用大红洒金纸,可到了供奉鲜果的时候,却依了大少奶奶用了青花瓷的高脚碟…”说到这里,她掩袖而笑,“我看,三爷是左听左有理,右听右有理。没个准头。不过,三嫂和三爷毕竟是结发夫妻,我们的大少奶奶却能在公公面前说得起话来,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我们这位大少奶奶行事不同一般。”

十一娘开始还担心三爷和三夫人如果赋闲在家,三夫人拿着婆婆的款压着方氏,方氏的日子不好过。现在看来,方氏也是个十分聪明伶俐的人。

“那也是因为两人各有各的道理。”她笑道,“我到觉得我们这位大奶奶不错,是个明白人!”

五夫人想到诜哥儿周岁礼方氏依言送了本古藉珍品来,笑了起来:“嗯,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

跨了钱粮盆,拜了天地,坐了帐,第二天认亲。

可能是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三夫人打扮得很朴素。给金氏的见面里少了凤钗,多了一个赤金的项圈。而十一娘和五夫人则依照上次给方氏的见面打赏了金氏。南京那边的三位奶奶都没有来,只让管事和得力的管事妈妈带了礼金和见面礼来。甘家的几个亲戚昨天晚上新婚子进了门就借口有事告辞了。和徐嗣勤成亲时的场面相比,不免有些逊色。

新进门的金氏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徐家果然如母亲说的那样富足,两位婶婶的见面礼十分贵重,可见对她是很满意的。

敬过了鞋袜,金氏连午饭也没有吃,由五夫人作陪,三夫人领着去荷花里给太夫人磕了头。

太夫人看着还满脸稚气有着一双清澈大眼睛的金氏很是满意,拉了着她说了半天的话。回到三井胡同的时候,金氏的脸上还满是兴奋。

三夫人看着这小儿媳一团孩子,也很满意。

小孩子容易哄,到时候还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待徐嗣俭带金氏回门归来,金氏开始晨昏定省,做起了徐家的媳妇。而荷花里那边却有些紧张地等待着邵仲然举武的结果。

第五百六十三章

九月初一,武举的结果出来,邵仲然考了第十四名。

喜讯传来,威北侯家立刻派了管事到邵家别院放炮竹庆贺。相比之下,永平侯府显得比较矜持,由赵管事带了一套半新不旧的盔甲前往邵家。

“…是侯爷出征苗疆时穿过来的。”

邵仲然大吃一惊,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地陈放在了书房,这才陪着赵管事到花厅吃酒。

花厅都是一些来道贺的人。林家回事处的管事也在,彼此相熟,笑着迎了上来:“公子且去忙,赵管事有我帮着招呼。”

花厅东边隔了一间出来,坐的都是邵仲然的同科。

邵仲然也不客气,笑着说了几句,去了隔壁。

林家回事处的管事给赵管事引见花厅里坐着的人。

有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宫里来了人,说皇上要见我们家公子。现在就进宫去。”

满厅哗然,大家纷纷上前道贺。有的人说“仲然,你一步登天了”,也有的说“仲然,说不定是皇后娘娘想见你”,也有的笑道“仲然,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邵仲然笑盈盈地应着众人,或说着“借大家吉言”,或说着“但愿如此”的话,并不掩饰自己的高兴,却也没有因此而洋洋自得,表现得大方得体。

站在人群中的赵管事微微颌首,眼底却露出几份凝重来。

待送了邵仲然更衣出门,他借口太夫人还等着他的回音,匆匆赶回了荷花里。

“这个时候,传邵仲然进宫…”徐令宜把笔放在了山架上,靠坐在太师椅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赵管事见了,上前几步,低声道:“我已差人往宫里递信。最早亥时,最迟明天巳初就应该有消息传过来了。”

徐令宜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蹬蹬的跑步声。

步子短促又响亮。

除了谨哥儿,还有谁敢这样在他的书房外奔跑。

徐令宜嘴角就弯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赵管事看着目光一闪。就听见“咦呀”一声,门被推开,谨哥儿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爹爹,爹爹!”他绕过书案爬到了坐在太师椅上的徐令宜漆上,“我的鸟。”

短胖的小手里紧紧拽着个小麻雀。

徐令宜微微地笑,目光中满是喜爱。

他摸了摸儿子的头,轻声道:“赵管事在这里,你怎么没有给赵管事打个招呼?”

谨哥儿就扭头喊了一声“赵管事”。

赵管事忙躬身行礼,客气地说了句“不敢担”,然后柔声道:“六少爷去后花园捉鸟了?”

谨哥儿点头,转身望了徐令宜:“随风捉的,还捉了虫子。鸟吃虫子。”

说话比几个月前清晰了很多。

徐令宜听着就抱了儿子:“走,我们去后花园去捉虫子去!”然后吩咐赵管事,“有信来再说吧!”

赵管事笑着应“是”,目光徐令宜和谨哥儿离开。

消息比徐令宜、赵管事预测的要快一些。

“…皇上问邵进士:古者用兵之学在乎将帅得人。请邵进士究古之法为今之用!”

问用兵之道!

徐令宜身子斜倾:“那邵进士是怎样答的?”

来回答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内侍,眼睛十分灵活,闻言恭声道:“邵进士第一见觐见皇上,难免有些紧张。想了一会才道:将得其人则料敌制胜,风驱电扫,所向莫之所能御。智将勇将、重望之将、仁义之将,皆需熟于韬略,智勇兼全。用兵行师,严纪律,知合变,有奇有正,战必胜,攻必取…”

全是些空话!

内侍一边说,一边偷窥徐令宜的神色。

徐令宜越听,神色越凝重,待内侍说完,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皇上又怎么说?”

这样难得的机会,就这样被邵进士浪费了。内侍觉得自己能理解徐令宜的想法,眼底闪过一丝同情之色。想到徐令宜这些年一直很照顾他们,他的声音不禁又轻柔了几分。

“皇上就问起邵进士家里有几口人,都做些什么。”内侍垂手道,“听说邵进士家里还有个弟弟,今年十五岁,正准备考武秀才。神色突然一顿,笑着对立在一旁的欧阳统领说:你不是有个侄女,今年十三,还没有许配人家吗?眼前不就有一桩良配。你还等什么?还不差了人去邵进士家求亲!”

欧阳统领,就是禁卫军的统领欧阳鸣。他自十三岁入宫就在皇上身边做侍卫,而且性格孤僻,除了几个军中的同乡,从不与他人交往,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皇上这样说,等同于是赐婚。

以欧阳鸣的为人,肯定会答应。

徐令宜和赵管事都神色大变,赵管事更是道:“这样说来,两家准备结亲了!”

“是!”内侍笑道,“欧阳统领和邵进士齐齐给皇上磕头,谢谢皇上的赐婚。皇上很高兴,赐了邵进士两坛玉露酒,让小的们送邵进士出了宫。这个时候,邵进士应该已经到家了!”

“公公辛苦了。”徐令宜望了一眼赵管事,然后客气地道:“回去代问雷公公好!”

内忙躬身行礼:“不敢当侯爷这样的称呼。”谦逊了几句,跟着赵管事出了书房。

徐令宜坐在那里沉思了片刻。

赵管事返回来。

“送了一块翡翠玉牌。”他说着,露出几份犹豫来,“您看这事?”

徐令宜摆了摆手,道:“这也是皇上对邵家的恩典。你准备些礼金到邵家恭贺吧”说完,站了起来,“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今天晚上我们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赵管事笑起来,送徐令宜到了垂花门口。

徐令宜笑着进了正院。

屋檐下的大红灯笼照得院子里红艳艳一片,被夏风吹拂的树叶沙沙作响,夹杂着徐嗣诫朗朗的读书声。

徐令宜站在屋檐下听了片刻,这才撩了湘妃竹帘进了堂屋。

当值的小丫鬟转身要去通禀。

徐令宜摇了摇手,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

十一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徐嗣诫背着手立在炕前。一个手里拿着本《幼学》在看,一个身姿笔直地站在那里背诵。还有个小小人儿坐在十一娘的对面,嘟着个嘴,如坐在针毡上般地在那里挪来动去的。

徐令宜不由一笑。

小人儿已脸庞一亮,“腾”地站了起来,高声喊着“爹爹”,好像遇到了救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