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婆子小厮簇拥着两人往内院去。

王树紧紧地跟在徐嗣谆的身后。

有小厮朝着他招手。

他抽了个快步走了过去。

“什么事?”颇有些不麻烦。

那小厮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谄笑道:“还是陶成哥的事…”说着,朝他怀里塞着荷包。

王树把鼓鼓的荷包丢给那小厮:“陶管事是四少爷生母的陪房,又管着四少爷的产业,要见四少爷,大大方方从正门进来就是了,谁还敢拦着不成?我只是四少爷身边的小厮,不敢当你这礼”又道,“我看在我们是同乡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你要是再做这事,我怕受牵连,只好把这件事告诉侯爷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那小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朝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吐沫,说了句“什么玩意”,把荷包塞到了自己的衣袖里:“你不要,老子要!”

徐令宜一手拽着身边的树枝,一手托着谨哥儿,步履轻快地行走在乱草丛生的树林里,还不时停下来指了身边的树木扭头和谨哥儿说着什么,谨哥儿趴在父亲的背上,伸着脑袋朝徐令宜指的地方望过去,脸上立刻充满了笑容。

站在美人倚边的太夫人不由紧紧地拽住了十一娘的手,喃喃地道:“这几株桔树留不得,等过些日子就让人把它们都砍了。”

十一娘啼笑皆非,却也止不住心里的紧张,眼也不眨地望着父子俩的背影。

只见徐令宜走到桔树旁,解了布带,把谨哥儿顶在了肩上。

累累硕果挂在谨哥儿的眼前,让他笑弯了眉。

他使劲地揪着树上的桔子。

树枝弯下又弹起来,打在他的脸上,换来他欢快的惊呼声。

太夫人看着心疼不已:“这个老四,怎么也不帮孩子扶着点。这要是打着哪里了可怎么办?”

十一娘也担心地望着谨哥儿。

徐嗣谆和徐嗣诫过来了。

看见谨哥儿的样子,徐嗣谆笑起来。

他一边挥手,一边朝喊着谨可儿。

谨哥儿抓着徐令宜的发髻,坐在徐令宜的肩膀上嘻嘻地笑。

徐嗣谆就高声朝他喊道:“你也给我摘几个!”

“好啊!”谨哥儿点头,又去摘桔子。

文姨娘把手里的绣花绷子往炕早一丢,全身瘫软地仰面倒在了炕上。

“我不行了!”她喃喃地道,“绣一个帕子不过二两银子。我有这功夫,能赚十两银子,不,能赚二十两银子。”

夏红掩了嘴笑:“姨娘,要不你到外面去转转吧?侯爷领着六少爷在凌穹山庄摘桔子。我们院子里的人都跑到碧漪闸那里看热闹去了!”

文姨娘听着有些意外,低声道:“乔姨娘也去了吗?”

“没有!”夏红道,“听说程国公为了节省嚼用,把原来住在东、西跨院的人都搬到了城郊的田庄上去了。服侍的丫鬟、婆子也是能减的就减,能放的就放,乔太太是孀居的嫂嫂,虽然留了下来,却搬到了后花园的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去了,身边也只留了一个小丫鬟,一个粗使的妈妈服侍。乔姨娘把箱低的尺头都找了出来,和绣橼日夜赶工,想帮乔太太做套四季衣裳。这几天哪里了没有去。”

文姨娘叹了口气。

谨哥儿把桔子倒在铺了蜀锦的桌子上。

有青涩的桔子滚落下来。

玉版、脂红、竺香忙上前捡桔子。

谨哥儿站在凳子上挑了半天,好不容易挑了个大的,跳下凳子跳到太夫人面前:“祖母吃桔子!”

“哎哟!”太夫人喜笑颜开地亲了谨哥儿一下。

谨哥儿又去挑了两个桔子,一个给徐嗣谆,一个给了徐嗣诫,说了句“哥哥吃桔子”,然后迫不及待地爬上凳子,随后拿了个桔子就掰了往嘴里送。

屋里的人看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就看见谨哥儿脸一皱,“哇”地一下把嘴里的桔子吐了出来。

“好酸好酸!”他捂着腮帮子在那里跺着脚,吓得竺香脸色发白,忙上前扶了凳子。他却从凳子上蹦了下来朝门口跑去。

“娘,娘,”他一头闯进了服侍徐令宜去更衣了的十一娘怀里,“桔子好难吃!”

想想都知道。

果实好不好吃,与气候、土壤和花粉的传播都有一定的关系。那里只长了几株桔树,长年以往,再好的品种也难以结出好的桔子。

十一娘笑着搂了谨哥儿:“我们用清水漱漱口!”

谨哥儿点头,大大的凤眼水光闪闪,很是委屈的模样儿。

换了宝蓝底素面杭绸直裰,和十一娘并肩进来的徐令宜看着忍俊不禁:“看你还嚷不嚷着要去摘桔子的!”

太夫人听了立刻嗔道:“孩子本来就受了罪,你还要笑话他。”说着,朝着谨哥儿招手,“来,到祖母这里来。”

第六百零一章

谨哥儿一听,像找到了知音般地跑到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搂了他:“这可是我们谨哥儿的一片心意。心意比什么都重要。要不然,怎么有‘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的典故呢?我们谨哥儿辛辛苦苦摘了桔子,也是为了让大家尝尝鲜嘛是不是,谨哥儿?”

谨哥儿连连点头,窝在太夫人的怀里,眉眼儿弯弯,笑得十分开怀。

正好徐嗣谕过来。

看见桌子上一大堆的桔子,他很是意外:“摘了这么多桔子啊!”

谨哥儿就拍了拍自己身上斜挎着的靓蓝色绣菊花的粗布袋子,夸耀道:“娘帮我做的可以装好多桔子。”

徐嗣谕却笑着打量着他胸前的袋子──布袋的背带不长,袋口正好在谨哥的胸前,样子有点奇怪,但用来摘桔子却很方便。

谨哥儿见他盯着自己看,眼睛一转,跑到桌子边拿了个桔子递给徐嗣谕:“二哥吃桔子!”

徐嗣谕笑着接了桔子。

徐令宜问他:“今天没有出去吗?”

徐嗣谕恭敬地道:“大家都惦记着放榜,我也没心思出去。就在家里看了看书。”

“既然考完了,多的也不要想了。”徐令宜显然对徐嗣谕的回答有些不满意,语气里带着几分教训的味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能够考中,也不要张狂,以后的路还长着;不能考中,也不要气馁,还有机会。你年纪还轻,往后的日子不知道要遇到多少生死攸关的时候,现在不过是第一次下场考试就这样沉不住气,以后岂不要慌手慌脚没个主意了?”

徐嗣谕听着站了起来,肃然应“是”:“是孩儿学识修养不够。孩儿一定谨记父亲的话!”

屋里的气氛因父子俩的一问一答变得紧张起来。

徐嗣谆和徐嗣诫坐在那里也挺不自在的。

太夫人看着呵呵地笑:“好了,好了难得今天秋高气爽,孩子们又聚在一块,你就不要教训孩子们了。有什么话,等会把孩子们叫到书房里仔细地说去。”

徐令宜笑着应“是”。

徐嗣谆和徐嗣诫都松了口气。

谨哥儿就催徐嗣谕:“二哥吃桔子!”

是想给自己解围吧?

徐嗣谕感激地朝谨哥儿笑了笑,三下五除二地剥了桔子,掰了一瓣给谨哥儿。

谨哥儿摇头:“哥哥吃!”大大的凤眼忽闪忽闪地望他。

有馔先生食。兄弟之间也要讲长幼。

徐嗣谕没有在意,笑着就要把桔子往嘴里放。

十一娘、徐嗣谆和徐嗣诫三人异口同声,一个喊了声“谕哥儿”,一个喊了声“二哥”:“那桔子酸!”

徐嗣谕讶然。

就看见谨哥儿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回头瞪了徐嗣谆和徐嗣诫一眼。

他原是极聪明的人,心念一转,已有些明白。也不多说,笑眯眯地将桔瓣放到了嘴里,咀嚼了几下,吞了下去。

“虽然不甜,可也不酸啊!”徐嗣谕目带困惑地望着徐嗣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