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孩了也忒来事了,吃过一次亏就是再也不上当了。

对牌虽然有用,可那些办事的人也不是只认对牌不认人的事。谨哥儿要是丢了,再铸一个好了!

他笑着让人去取了对牌。

谨哥儿欢欢喜喜地去了内院。

项家的嫁妆都放在新房前的院子里供人观看。

东西并不多,但样式质朴,又都是成套成套的,看上去整齐美观,也颇有气势。

徐嗣勤、徐嗣谆都不在新房。

有小厮道:“大少爷和三少爷去了二少爷的旧居!”

谨哥去徐嗣谕那里找人。

红纹看着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把对牌给丢了。

谨哥儿就这样拿着对牌一路晃悠去了外院。

擦身而过的管事、小厮们都神色微变。

知道谨哥儿的来意后,徐嗣勤、徐嗣谕和徐嗣俭不由面面相觑。

徐嗣俭就笑着弯腰望着谨哥儿:“你这家伙,面子也太大了些。放个爆竹而已,竟然要了四叔的对牌。”

谨哥儿忙辩道:“是白总管说的。要放爆竹,得爹爹的对牌才行!”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徐嗣勤起身告辞:“那我带谨哥儿去放爆竹了。你先歇了吧!明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你要养足精神才是。”

徐嗣谕脸色一红,微赧着送三人出了门。

折回来看见文竹在给他清理东西。

“这些都放在那个雕花木的箱笼里,到时候直接带到乐安去。这些都放在那个红漆描金铁箱笼里,这些都是二少爷惯用的。等二少奶奶进了门,交给二少奶奶贴身的大丫鬟。”一五一十,交待的清清楚楚,生怕丫鬟们弄错了。

心情愉快的徐嗣谕听着不由打趣道:“看样子要迫不及待地把东西都交出去了。”

这几年文竹和墨竹都跟着他东奔西跑的,情愫渐生。只是墨竹要比文竹小三岁,两人又一起服侍着他,瓜田李下,要是有人说一句,可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因此一直没敢声张。只等着他成亲,可以做主把身边的丫鬟、小厮配人,就可以让两人结成夫妻了。

“二少爷!”文竹忙上前行礼,脸不禁通红。

徐嗣谕就笑道:“你放心好了。等二少奶奶进了门,我就让她帮你和墨竹做主。”

虽然不应该,可文竹还是忍不住露出欢快的笑容。

徐嗣谕和文竹说话的时候,红纹正站在点春堂旁小院的正房厅堂里。

来恭贺的女眷下午在点春堂听戏,此刻戏散了,都去了花厅坐席。十一娘却在这里和诸位管事的妈妈商定明天娶亲的事。

“…钱粮盆、新娘下轿时用的红毡,撒床的红枣、花生等都准备齐全了。”

十一娘应了声“嗯”。

有管事的妈妈道:“布置喜房的天地桌、神祗、香烛也都准备好了!”

十一娘又“嗯”一声。

有管事的妈妈道:“双朝贺红的菜单也都拟出来了。夫人要不要看看?”

“这件事明天再说!”十一娘道,“今天只说明天的事,明天只说后天的事。”

管事的妈妈恭声应“是”,又有妈妈的声音响起:“礼堂的礼案、大红缎子喜幛都准备好了!”

禀事、示下的声音此起彼落,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还是等四夫人闲下来了告诉她那几个小厮的事吧!

红纹想了想,悄声退出了厅堂,去了新房。

谨可儿和诜哥儿在放烟花。

两个人拍着手,不知道有多高兴。

她笑着站在了徐嗣勤和徐嗣俭的身后,就看见徐嗣谆和徐嗣诫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人去哪里了?”徐嗣俭笑道,“迎了嫁妆进门,我一眨眼就不见了你的人影。”

徐嗣谆笑道:“我去找五弟了──原说好了二嫂的嫁妆进门就喊他来看热闹了,谁知道到处找不到。原来他去了点春堂那边听戏,我们找了好半天才找到。”

徐嗣诫有点不好意思:“原来答应了四哥的,谁知道听着听着就忘了!”

徐嗣俭听了笑道:“话该这下你看不成热闹了!”

女方的嫁妆迎进门,在新房的院子里摆出来供男方的三姑六舅观看,到了吉时,再女方铺床的人帮着搬到亲房里陈设起来,将新房门锁上,到明天新娘子的花轿进了门再打开。

“明天看也是一样。”徐嗣谆安慰着徐嗣诫,问徐嗣勤、徐嗣俭,“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徐嗣勤笑道,“在二弟那里吃的。”

大家看谨哥儿放烟花,说笑了一阵,看着天色不早,各自散了。

十一娘还没有回来,红纹哄着谨哥儿歇下。到了亥初,十一娘回来了。刚亲了谨哥儿两正,徐令宜过来了。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

“这小家伙,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徐令宜坐在床边帮儿子掖了掖被角。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坐在了炕边的太师椅上。

红纹见两人一副谈心的模样儿,只好退了下去。

徐令宜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了十一娘:“…胆大、心细不说,做事情还能锲而不舍,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了!”

十一娘失笑:“要是读书的时候也有这样的精神就好了!”

“放心吧!”徐令宜非常的有信心,“做事即做人,谨哥儿到时候一定能好好读书的。”

两个人坐在谨哥儿的床边说了半天的话,都有些累了,这才回内室歇了。

第二天天刚亮又起床。

十一娘陪着徐家请的全福人到新房去把被褥、桌子都象征性地整理了一遍,然后把点了长命灯,来恭的女眷们到了,她又赶到小厅那边去。

一整天忙像陀螺似的,好不容易到了下午申正,钦天监算好的发轿吉时,秋雨匆匆赶了过来:“四夫人,不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太夫人发起五少爷的脾气来,还让杜妈妈把人送到了正院。”

第六百零七章

十一娘急步去了正屋。

杜妈妈还没有走:“我那边还招待着几位夫人随身妈妈,太夫人的意思是让我把人送过来就折回去,可我想四夫人一定有话问要我,就厚颜留了下来。”

“妈妈说哪里话。”十一娘请杜妈妈到内室说话,“妈妈这是体恤我带着几个孩子不容易。这点好歹我还是知道的。”一边说,一边和杜妈妈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

秋雨上了茶,轻手轻脚地帮她们掩了槅扇。

杜妈妈身子微倾,低声道:“昨天和今天五少爷都在点春堂那边听戏。特别是今天,一边听,还一边跟着打拍子。把几位夫人都逗乐了。梁阁老的夫人更是打趣说,这孩子怎么不像侯爷像五爷。”

十一娘心里“咯噔”一下。

当年的事虽然被压了下去,可徐嗣诫却是被柳家养到了三岁才抱回来。以柳蕙芳的为人,柳家交际圈里肯定有人知道或是听说过徐嗣诫的身世。她阻止徐嗣诫学习戏曲,就是不希望他和戏曲界的人有过深的交情,从而知道了当年的过往──生母早逝,生父不认,舅舅把他当成勒索生父的筹码,被伯父抱养…随便哪一件都让人伤心,何况这么多事全搅在一起,对徐嗣诫的伤害太大了。

有时候,不知道也是种幸福。

她不由低声道:“其他几位夫人怎么说?”

“黄夫人几位,自然不好说什么。窦阁老的夫人就问五少爷,听不听得懂?又问知不知道唱得些什么?五少爷红着脸点头,把戏台上唱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地讲给窦阁老的夫人听。窦阁老的夫人听了啧啧称奇,直夸五少爷聪明。五少爷在那里腼腆地笑,模样十分好看。”杜妈妈说着,长长地透了口气,“陈侍郎的夫人稀罕得不得了,把五少爷叫过去,推了五少爷的手问,平时都读了些什么书,在家里做些什么,是不是常常陪着祖母听戏之类的话。五少爷就说自己刚读完了《幼学》,正准备学《论语》,平时在家里要练习写大字,吹笛子,弹琴,做紫砂壶,并不常常陪着太夫人听戏。陈侍郎的夫人听了更是稀奇,问他怎么听得懂台上唱什么。五少爷说,他也不知道,反正他一听就懂。陈侍郎的夫人听了呵呵地笑,对太夫人说,你们家要出个大家了。又问五少爷,会不会唱。五少爷就把刚才听到的学了两句。”

说到这里,杜妈妈对着十一娘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虽然是个外行,可也听得出来,五少爷虽然唱得比台上小联珠气息柔弱,却正字音圆,腔调端秀,一派大家磊落之气,比那个小联珠高出不止一筹。别说是屋里的几位夫人了,就是在厅外侯着等赏的小联珠等人都惊呆了。”

这算不算是一举成名了呢!

十一娘也苦笑:“所以太夫人就让妈妈把人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