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他示意了一下,声音凌厉的道:“把剑收回去,马上离开,我只当这件事不知道。”

程观廉也知道御前动剑不当,刚才只是气急了。

此时他将剑收回稍里,重新望着周轻,怒道:“真没想到周大人是这样的人,美色魅上,更何况还是臣子之妻。周大人,你这是打算当个奸佞之臣吗?”

周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语气深沉的道:“程大人,你跟随皇上的时间虽然不比我长,但也不短了。皇上是什么脾性,你难道不清楚,有些事情你应该自己好好往深里想一想。广平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被派去巡查河工,你以为真的是皇上看重广平侯?”

有些事或许程观廉一开始想不到,但经人一点也便想通了。

他心下只觉得吃惊,只觉得最近皇帝许许多多让人猜不透的行为此时都可以得到了解释。

他倒是忘了,程观音那张脸,总是可以轻易的魅惑住男人的。

他依旧怒不可懈,道:“皇上行为不当,周大人作为近臣,更应该犯言直谏。君王强夺臣妻,此种千古骂名之事,周大人不仅不劝谏,反而做了帮凶以取悦君王,大人此举与古之佞臣有何异。”

周轻气哼了一声,也略有薄怒,道:“程大人是良臣佐将,我是奸佞之臣,我现在就让人打开门,大人马上就进殿去将皇上从朱夫人的怀里拉起来。”

说着对门前的侍卫挥了挥手:“给程大人让路。”

皇上连先帝都敢杀,强夺□□又算得了什么。再千古骂名,又有哪一项比得过弑君杀父来得遗臭万年。皇上要杀先帝的时候,可不见他程大人出来劝谏。

程大人再气怒,也知道大势已去,这个门他不能进。

周轻被他说得心中带怒,于是出言讽刺道:“程大人何必如此动怒,朱夫人与你同出一宗,只怕等朱夫人从这永德殿出来的时候,我就该唤你一声‘国舅爷’了。”

程观廉气得身子发抖,手上的剑直插入地上,扶着剑单膝跪到了地上,弯着腰。

他想起了那一日,程观音说要送一件大礼给他,原来这就是大礼。

国舅爷,好一个国舅爷。

魏公公与周轻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殿里有宫女走出来,走过来对魏公公屈了一膝,道:“公公,皇上在里面叫水。”

魏公公急忙道:“水呢?快快快,抬水进去。”说着跟着宫女离去,准备伺候皇帝的事宜。

然后周轻看了程观廉一眼,也走了。

孟绍站着看了他一眼,也转身准备离开。

程观廉在背后问他道:“这件事你早就知道?”

孟绍道:“不,我不知道。”

若是早就知道,他定会阻止。他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大胆的行为。女子的闺誉和贞德如今在她眼里一名不值。

程观廉又道:“那你也本可以拦下她。”

孟绍没有再说话,抬脚离开了。

程观廉在那里跪了许久许久之后,也终于站起来,从地上拔出剑,然后一步一步的离开。

如今情势巨转,有很多事他都要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第 10 章

第10章

萧琅这次景山狩猎虽是别有用心,但既然来了,他也并不打算这么快回去。

观音到了行宫的第二日,他甚至煞有其事的让人铺出了阵仗,准备真的去打猎。

他为所欲为惯了,甚至毫不避讳的带上了观音。

观音披着披风站在行宫门口,看着随行的官员看着她窃窃私语,只装作毫不在意。

然后她便看到了骑在马上的程观廉。

观音弯了弯嘴角,对他露出一个极为娇艳的笑容。

程观廉“哼”了一声,露出嘲讽的表情,然后撇开头去。

孟绍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马上低着头。

然后萧琅骑着马哒哒哒的行到了她的跟前,对她伸出了手。

观音将手交到他的手上,萧琅的功夫极好,轻轻一拉,她便已经飞起坐到了他前面的马背上。

皇帝踢了一下马肚,沉着眼道了一声:“出发。”

然后大队的人马,缓缓的往山上而去。

景山上的动物,都是人工饲养出来的,因为皇帝要来狩猎,所以放回到了山中。

萧琅的箭术极好,不一会就射了三四只兔子,四五只山鸡,和好一些的大雁。有一次他甚至同时射中了三只大雁,直让身边的侍卫欢呼起来,高呼“万岁英明”。

萧琅渐渐的不满足于去射兔子、山鸡、狸猫这些没有挑战性的小动物,专挑大型的山羊、山豹、熊等动物来猎。

只是萧琅的箭术再好,耐不住身边有个女人十分碍手碍脚,在他射一只山豹两次射空之后,他便有些不耐烦的推了推观音,道:“给你牵匹马,你自己骑。”

观音拉着他的手,故作不高兴道:“皇上就不怕我被这山上的老虎或豹子吃了。”

萧琅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吃了正好,省了朕的口粮。”

侍卫已经牵了马过来,他用眼神对她示意了一下,声音冷淡的道:“下去。”

观音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惹恼了他,从他的马上下来,然后上了侍卫给她准备的小马。侍卫甚至煞有其事的给她准备了一把女用的弓箭。

萧琅又看到了那只他射了两次都未射中的山豹,扔下观音追着山豹跑了,随行的侍卫也都跟着御驾而去,只留了两名侍卫跟在观音身后。

观音知道自己跟不上他的速度,也懒得追着他跑,慢悠悠的在山里面骑着马走着,偶尔看到有兔子、山狸这样的小动物,就拿出弓箭来射一射。

观音的箭术算不上好,但这些兔子、山狸都是被人工驯养得十分温驯的了,就算放回山中,见到有人来也并不多会害怕得逃跑,所以一来二去,观音竟然也有二三所得。

侍卫将她射下来的动物捡起来拿在手上,一路跟着她。

她继续往前走着,见射猎也没有什么意思,便收了弓箭,一路慢悠悠的行着,纯粹当做是观赏景山的景色。

观音走了小半刻钟,见自己走得好似有些远了,周围也听不到其他人的狩猎声,于是正准备回身往回走。

结果一回头却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而不远处,手持弓箭骑在马上的程观廉则一直盯着她,目光阴沉。

观音不多想就明白过来,或是他将她身后的侍卫引开了。

观音亦同样的盯着他,扬了扬下巴。

两个异母的兄妹,隔着二十米开外的距离,相互对峙着。

仿佛她在问:“你想杀我?你敢吗?”

而程观廉直接从身后抽出了箭,拉弓,瞄准。

观音目光直直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没有害怕,也没有半丝想让。

她并不相信他敢杀了她。

而程观廉将箭瞄准了她之后,过了许久许久都没有动,却又不肯放下弓箭。

仿佛他心里也在挣扎,也在犹豫,也在权衡。

观音身下的马动了动,她微睁了眼,正欲开口说话。

而这个时候,程观廉手上的箭突然“倏”的一声脱离了强弓,然后往她的方向直射过来。

观音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他竟然真的敢放箭。

她以为她真的会死在这里。

但事实是,她并没有死,甚至没有受伤。

箭羽穿过她的头顶,直接射入她身后的树干,然后钉在了树上。

观音回过身去看,这才看到箭羽插着的地方,是一条两指粗的青色小蛇,此时蛇身软软,像绳子一样垂落下来,分明是已经死了。

而在刚才,它或许还对着观音吐着蛇信子,准备咬她一口。

观音微眯了眼,看着程观廉。

他刚才分明是想要杀她,但她并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救了她。

然后她来不及出言想问,山林中突然出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然后萧琅带着人出现在了这里。

他看着相互对望相峙的观音和程观廉,眯了眯眼,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观音看向他,笑了笑,道:“刚刚有条蛇想咬我,幸亏大哥救了我。”

萧琅看到她身后被插在树上的青蛇,没有再说话。

他沉着眼道:“过来。”

观音拉了拉缰绳,骑着马一步一步往他身边而去。

萧琅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你倒是真想被山上的老虎和狼吃了,竟然敢甩开侍卫一个人走。”

观音没有解释。

萧琅伸手拿着她的手腕一拉,观音身形晃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回到了他身前的马上。

萧琅拿着剑柄对着旁边侍卫抬着的两只狐狸拍了拍,道:“这够给你做一件衣服吗?”

两只狐狸,一只狐狸通身黑色,另一只全身灰色。狐狸身上还流着血,粘在毛皮上,显得有些残忍和狰狞。

观音转回头来,道:“你自己穿吧,我可不要。”

萧琅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盯着她:“朕不想给,你求也没有用,朕给的,你不要也得要。”

说完放开她的下巴,双手环抱着她,拉着缰绳,拍了一下马,道:“回宫。”

观音回到行宫之后,才发现萧琅竟让人从山下将曼珠和优昙接了上来。

曼珠和优昙看到她,急忙迎上来,唤了一声:“小姐。”

观音对她们点了点头,然后脱下披风,并吧准备跟她们解释太多。

曼珠和优昙相互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多问,伸手帮着她解下披风,服侍她梳洗更衣。

晚上萧琅在行宫里举行了宴会,宴请随行的百官,所用的也就是今日猎到的各种动物招待。

观音发现,今日的菜里面竟然有一道老虎肉。这才知道,萧琅今日除了猎到了狐狸、山狼等,竟然还猎到了一头老虎。

萧琅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夹了一块虎肉递到她的嘴边,饶有兴致的道:“没有吃过老虎肉吧?来,尝尝看,这可是朕今日亲自猎的。”

观音皱了皱眉,正想拒绝,只是想到他今日的话,又只能蹙着眉头将肉吃了进去。

观音并不吃得惯这种肉,吃下去只想吐。

萧琅见了,又眯着眼睛笑着道:“怎么,吃不惯?”

说着又端起跟前的酒杯,送到她的嘴边,道:“来,喝口酒。”

观音喝了一口。

这明显是男人喝的酒,辣得呛人,观音喝下去后咳嗽了好几下,转过头来略有薄怒的看着他。

萧琅却哈哈大笑起来,仿佛觉得她这样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颇为有趣。

笑了一会又端起酒杯喝起酒来。

观音看到他用的是她用过的酒杯,正想出言提醒,只是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座位之下,其他随行官员看着上面皇帝跟一个臣子之妻毫不避讳的调笑,俱是相互对视了一眼,但却没有一人出来阻止或劝谏。

萧琅登基时候杀的那些人,将百官的胆子也吓破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的这个皇帝可是完全不讲规矩的,残暴、凶狠,更不是一个能听臣子谏言的人。

他能弑父杀君,也能在登基后将自己的正王妃明氏封为宝林,将原本伺候明氏的宫女杜氏立为皇后,让杜氏日日欺辱明氏。

这样的天子,谁敢跟他说一个“不”字。

程观廉抬眼看了上面的观音和萧琅一眼,然后垂下眼来喝酒。

程观廉的岳父徐徽也在此列,看着上面的皇帝和观音,再转头看了一眼女婿,叹了一口气,道:“忍一忍吧。”

程观廉握紧了酒杯,几乎要将手上的酒杯捏碎。

忍,怎么忍。难道要让那些害死他母亲的人死灰复燃。

当初他就不该有恻隐之心,想着当初俞姨娘追杀他时给他通风报信放过了他,所以这次回来他也同样放过了她。

徐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摇了摇头,道:“不要想了,皇上许你动俞姨娘,许你动程观月,许你动你那两位异母的兄弟,甚至许你动你父亲,但他绝不会许你动这一位。”她说着抬起头来,看着皇帝身边那位倾城绝世的女子,叹道:“皇上对她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

这女人啊,有副好相貌,总是要占便宜的。

第 11 章

第11章

萧琅今晚大概格外高兴,喝多了酒,到了晚上就格外缠人。

观音被他缠得不耐烦,有几次差点直接推开他撂担子。

萧琅一手托着自己的脑袋斜躺着,一手抚摸着她手臂上的一处刀疤。

这处刀疤是她十三岁那年由他亲手留下的。

那年他从藩地偷溜回京城来,结果被人追杀,他偷上了她的马车挟持了她让她帮他逃走。她救他出城后,他却看她姿色出众用言语和行为轻薄她。

她那时候年少气不过,所以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结果他更狠,挥手直接在她手臂上来了一刀。

所以到现在,他的手臂上就有她的牙印,而她的手臂上则留下了他给的刀疤。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且他的手在她手臂上摸来摸去的也让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