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满的将他放在她手臂上的手拨开,拉了被子盖住自己的手臂。

萧琅则又继续卷了她的青丝把玩,一边慵懒的道:“你可别不耐烦,你这可不是讨好人的态度。”

两人都心知肚明,观音找他,是别有所图。不说开,不等于他不明白。

观音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最终又看向他手腕上的那个牙印,于是凑过去,在牙印上轻轻的亲了一下,然后再看向萧琅,仿佛在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萧琅的确满意了,眉眼带笑的揽过她'放到自己的怀里。

其实当年那一剑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他自小防心重,她突然咬向他,他没反应过来就出了手。事后他也给她留了药。

不过现在看来,当年的那一剑也没划错。看现在,牙痕对刀痕,多般配,天生他们就该是一对。

就像她这个人,无论怎么逃开,哪怕她嫁给别人,最终也还是要回到他身边来的。

萧琅又道:“今日在山上,程观廉是想杀你吧?”

观音道:“皇上明察秋毫,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萧琅道:“你看你的仇人这么多,朕得将你看紧一些才行。”

观音道:“不如这样吧,皇上将程观廉杀了,这样我不就安全了。”

萧琅“哼”了一声:“想得倒挺美,程观廉可是朕的功臣。”说完仰躺到床上。

萧琅双手抱着自己的后脑勺,又道:“你说外面的人会怎么骂朕与你?骂朕必然是暴君、昏君。你嘛,奸妃?水性杨花的女人?”

观音转过身来,讽刺的“呵”了一声:“皇上说过要立我为妃了吗?我就算能对得上一个‘奸’字但可不是妃。”

萧琅像是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想了一想,又道:“不当‘妃’,行,那你就继续做你的广平侯夫人吧。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朕偶尔召你进宫私会一下,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观音恼怒的瞪着他,直接在他腿上踢了一脚,但没踢中,被他直接抓在了手里。

观音气得又拼命用劲往前踢,可惜在他的手上纹丝不动。

萧琅脸上略带着冷淡的看着她,道:“我告诉你,别以为朕纵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惹恼了朕,朕将你扔到笼子里去喂虎。”说完扔开她的腿,撇开头去,眯上了眼睛。

观音发现,萧琅说话的时候很喜欢“我”“朕”混用,仿佛连皇帝这个位置,在他眼里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并不能让他得到满足。

观音看了他一眼,他闭着眼睛,呼吸清浅。观音知道他没睡,但却已经是一副不准备理人的态度。

观音撇了撇嘴,也转过身去,背着他闭上眼睛。

萧琅在景山众目睽睽的让观音陪伴,并不避忌任何人或是名声。虽发生远在景山,但皇帝的事总是能格外的引人关心和注目,所以这件事自然以极快的速度传回京城以及皇宫。

皇宫里面,春和宫的侧殿。

一身素衣的明氏跪在佛堂里的观世音菩萨面前,一句一句虔诚的念着经。

念一句经就捡一佛米,她念上一天,往往能捡上一碗的佛米。

自从皇帝登基,她从齐王妃变成明宝林之后,她就信了佛。青灯古佛,佛香袅袅,仿佛只有不断的念经,才能让自己的心得到平静。

她的宫女从外面走进来,悄悄的跟她说了景山上的事。

明氏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这样的事情也不能让她升起任何的涟漪。

她继续念着经。

宫女在旁边着急的劝道:“娘娘,您想想办法。那位朱夫人长得这样绝色,她若进宫,可就更没有您的活路了。何况,她可是广平侯的夫人,皇上,皇上怎么可以…”

她大抵是想要形容一下萧琅的行为,只是想了几句,都觉得是在冒犯皇帝,并不敢说出来,只能一个“皇上”在嘴里来来回回。

明氏的脸上依旧平静,不急不缓的继续念完了这段经,才开口对一旁着急的宫女道:“就算她不进宫,难道就有我的活路了?”

不管是谁进宫,谁不进宫,对她现在的日子又有什么改变。她不进宫,萧琅就会来宠幸她吗?

萧琅登基之后,当年背叛或害过殷皇后和先废太子的人,全部成了他御刀下的亡魂,一个都没有放过。

而很不幸的是,她的父亲曾经背叛过殷皇后。

她的父亲自小得恩于殷家,本是殷皇后的心腹之臣。但当年先帝预谋废后废太子,殷后和太子被逼意欲宫变,最后是她的父亲向先帝告的密,令先帝有了时间部署,宫变事败。

殷皇后、殷氏一族、太子、二皇子、四皇子,和嘉兴公主,全部死于那场宫变。只有当时仅有十岁的齐王和只有三岁的延平公主得以幸存,但齐王也因此被发配藩地,被先帝厌恶。

而她父亲之所以还没死,只不过在紧要关头再一次倒戈相向,在萧琅兵变时拥护了萧琅。

可是明氏心里清楚,萧琅连当年羞辱过殷后的宫妃都没有放过,又怎么会放过背叛过殷后的明谙。只不过是想要钝刀子割肉,慢慢折磨他们罢了。

她能成为齐王妃,是当年郦后一力促成的,而他当年会娶她,是因为还要受制于先帝。或许从他一开始娶她,就已经想好了报复折磨她的手段。

他多狠呐。

他不让她死,他让她好好的活着,将她一个齐王妃封成宝林,然后将她身边的一个宫女立为皇后,让她的奴才来慢慢折辱她,让她…

可笑的是,她明明知道她的父亲做过什么样的事,当年出嫁的时候她竟然还满怀期待,以为自己可以慢慢抚平他心里的伤痛和恨——真是自不量力。

明氏转头看着仍在那里着急且一脸恨她不争的宫女,又道:“你也不用担心,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我们,而是丽和宫的那一位。”

从宫女一朝变为皇后,从泥地里突然飞上云端,才会每日惶惶不安,生怕有一天再从云端掉回地里。

明氏在心里嗤笑,说是皇后,也不过是萧琅折辱她的工具而已。萧琅连代表中宫的凤藻宫都不让她住,让她住在宫妃住的丽和宫里,对她又能有几分在意。

明氏自欺欺人的想,她是不是还应该荣幸,至少她还能让他费尽心思来报复,而不是完全的无视。

明氏抬头看着一脸慈爱看着人世间的观世音菩萨,重新低声念着:“南阿弥陀佛…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 …”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请您救信徒脱离苦海…

丽和宫里,皇后杜氏听到景山上的消息时,就没有明氏这样无动于衷了。

她推开前面放着的花瓶站起来,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然后便惊慌失措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脸上是一脸的急色。

她心里怒火滔天,一个二手货竟然还敢闯到景山上去勾了皇帝的魂,简直不要脸。

但她更多的又是害怕,广平候府的那位侯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漂亮。

她心里惴惴不安,皇上会不会为了她废了她,她不过是宫女出身,没有强力的娘家,连父母兄弟都是她做了皇后之后抖起来的。但也只感在普通人面前抖一抖,真到了真正的世家贵族面前,根本不够看。她几次想让皇帝提拔她的娘家人,结果让皇帝一句“你若是不想做皇后,那就回去继续做你的宫女吧”吓得什么也不敢再说。

倘若皇上真的要废后,可没有人能替她出头。

杜氏又安慰自己道,不会的,哪朝哪代,也没见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进了宫还能做皇后,这样皇帝面子上也会无光。

但杜氏又想,皇帝行事一向不出规矩牌,万一皇帝非要这样做呢?百官拦得住他吗?

杜氏越想越急,叫来自己的贴身宫女,吩咐道:“你去,你马上去将李采女,赵采女,何御女,黄御女请过来。”

皇后杜氏第二日,就以萧琅在景山无人服侍为由,将后宫最漂亮的四五个宫妃全都送往了景山。

令人杜氏意外的是,萧琅这次竟然将她们全部都留了下来。

她此举本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新人美色当前,她并不报多大的希望。

但皇帝的举动却让她稍安心下来,想来皇上虽然现在贪恋程氏的美色,但也未将她放在心上。

但她也并未就此完全放心,一边在后宫以及让自己的兄弟在民间搜罗美色,另一边将朱太夫人请进了宫来。

第 12 章

第12章

朱太夫人一脸疑惑的从宫里回了广平侯府,下了马车,进了大门,直接往自己的院子而去。

何姨娘亲自端了水进来,服侍她脱下累赘的诰命服,换上轻便的常服,又服侍她洗了脸,亲自扶着她坐下之后,才问她道:“太夫人,皇后娘娘请您进宫做什么?”

朱太夫人摇了摇头,也是十分不解:“不清楚,只是一直问我程氏的事,问我好好的程氏怎么住到庄子上去了,又说好好一个侯门夫人住在庄子上终归不好,让我不如将她接回侯府来。”

说着转头望向何姨娘:“我听皇后的语话,倒有些要帮程氏出头的意思,皇后与祯卿媳妇有交情吗?”

何姨娘道:“应该不会,皇后是齐王府宫女出身,以前一直在齐王藩地,夫人在京城,哪能有什么交情。”说完想了一下,又接着道:“或许夫人在庄子上的时候,通过谁与皇后联系上了关系。我听说皇后的娘家兄弟在宫外一直十分活跃,四处结交权贵。”

何姨娘嘴角微弯,讽刺一笑。

她道程观音有多大的招等着她,搞了半天只是搭上了皇后而已。

一个宫女出身的皇后,她倒是看看她能利用她使出多大的本事。

朱太夫人邹了邹眉头,显得有些不高兴。只觉得这个儿媳妇可真是闹腾,是四处说她这个婆婆对她不好?

皇后出身低,也不见皇帝对她有多宠,皇后的话她也就跟前敷衍一下,还真不怎么放在心上。

朱太夫人摇了摇头,今天真是一整天见的人都是莫名其妙的,今天出宫的时候在宫门上遇到永兴侯夫人,她说话也是含沙射影,莫名讽刺的,笑着说什么恭喜我娶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媳妇。

也不知道她那有本事的媳妇在庄子上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让一个两个都在她面前提起她。

想不通的事,朱太夫人也不准备继续想,道:“算了,明日让个人去庄子上看看她搞什么鬼。”

何姨娘没有说话,有些出神。

朱太夫人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彭哥儿身体好些了没有,我是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何姨娘眉眼浅笑,柔声道:“已经大好了,大夫说也不用吃药了。今天中午还一下子吃进了两碗饭,看到有胭脂鹅脯,还记得是您爱吃的说要留起来给您吃。我明日就带他来给您请安。”

朱太夫人听到小孙子这样孝顺,也是眉眼高兴起来。

接着又想到什么,邹了邹眉,叹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和程氏天生八字相冲,程氏在这府里的时候彭哥儿三天两头的生病,她一走,彭哥儿就活蹦乱跳的。”

何姨娘道:“彭哥儿有些怕夫人,夫人在的时候就总是心神不宁。特别是每次要带她去见夫人的时候,总好像前面有老虎一样。问他为什么怕夫人,这孩子也不肯说。”

朱太夫人心道,好好的孩子,没事怎么会怕程氏,必然是程氏私下里对孩子做了什么。

朱太夫人又蹙起了眉头,仿佛心里有事难以决断,过了会,才与何姨娘道:“有件事我思考了良久,却一直没法决断,现在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觉得将彭哥儿记在程氏的名下如何。”

何姨娘脸上一僵,脸上做出惊恐万分的模样,泫然欲泣的道:“太夫人,您要将彭哥儿交给夫人养?”

朱太夫人连忙跟她解释道:“不不不,你放心,孩子虽然记在程氏名下,但还是放在你身边养。”

何姨娘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双手握着朱太夫人的手,道:“姨母,我知道您都是在为彭哥儿好,为了彭哥儿好,就算彭哥儿不养在我身边也没关系。但是,但是,求您千万不要将彭哥儿交给夫人…”

然后低声啜泣起来。

朱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何尝不心疼彭哥儿,要不然我也不会想将彭哥儿记在程氏名下。”

记在程氏名下,那就是嫡子。以后就是程氏有了孩子,也要排在彭哥儿下面。

等到祯卿回来,将这件事定了,再将世子请立下来,她这心里也就定了。

何姨娘依旧在垂头低泣,但在人看不到的表情下面,眼角微斜,嘴角微翘,却是一个得意诡谲的浅笑。

不知道她那好庶妹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感觉。

程观音,我会让你一辈子都活在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朱太夫人又道:“好了,别哭了。把眼泪擦了,回去好好照顾彭哥儿,彭哥儿见不到你该要着急了。”

何姨娘也并不愿意留在这里干这种伺候老人的活,见已经打听出自己想知道的了,擦干眼泪,道了一声是,然后就离开了。

但在院子的门口时,何姨娘却看到了匆匆进来的朱太夫人的娘家侄媳妇高夫人。

何姨娘正想跟她打一声招呼,高夫人却蹙着眉,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脚步匆忙,越过她时甚至撞了她一下,但她却连头都不曾回,就继续匆匆的继续往朱太夫人的院子进去了。

何姨娘皱了皱眉头。

何萤月的生母也姓高,往日高夫人见到她时,都会和蔼的打一声招呼,今天她怎么这样不同寻常的匆忙。

何姨娘回头看了看,高夫人已经进了屋子,晃的一下就身影不见了。

何姨娘转回头来,蹙着眉头,回了自己的院子。正想找个人来去打听一下高夫人来干什么,结果丫鬟就匆匆来报:“不好了,姨娘,太夫人昏过去了。”

何姨娘站起来,眉头一紧,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丫鬟焦急的答道:“高夫人不知和太夫人说了什么,太夫人还没听完,就一下子晕倒了。”

何姨娘回到朱太夫人的正院的时候,正院里正在乱成一团。朱太夫人躺在榻上,高夫人正在掐她的人中,有丫鬟拿着鼻烟来给她闻,但朱太夫人仍不见醒。

高夫人看见她进来,忙道:“萤月,你来啦,哎哟,这可怎么办哟。”

何姨娘问高夫人道:“表嫂,这是怎么了。姨母怎么会这样。”

高夫人则道:“这怎么还不见醒,不行,得赶紧让人去找大夫。萤月,萤月,赶紧请大夫。”

何姨娘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马上出去了。

大夫来了之后,诊过了脉,得到一个“惊怒过度”的结论,留下一张方子,然后就走了。

高夫人见朱太夫人这里都处置好了,又因朱太夫人晕倒与自己脱不了关系,也想逃之夭夭,于是不自在的对何姨娘道:“既然姑母这边都没什么大碍,那我也走了。”说完转身欲走。

何姨娘连忙拉住她,道:“表嫂,您先别走。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高夫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又合上嘴巴,一脸同情的看着她们,然后什么也没说的走了。

高夫人前脚刚走,朱太夫人后脚也醒了。

睁开眼睛后反应了一会,然后就捶着床,俱声泪下的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我怎么对得起朱家的列祖列宗…”

说着又是两行的清泪。

何姨娘又连忙走过去抓住她的手,问道:“姨母,您这是怎么了,您跟我说,千万别这样。”

朱太夫人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然后又什么都没说的撇过脸去,继续默默垂泪,继续喃道:“家门不幸…”

何姨娘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在往下沉,总觉得一切都不对劲。

等她回了自己院子之后,她叫来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找太夫人身边的人打听一下,高夫人究竟和太夫人说了什么。”

丫鬟道了一声是就出去了。

何姨娘坐在凳子上沉着眼,只觉得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彭哥儿拉着奶娘的手,一手拿着刚从外面摘回来的花,蹦蹦跳跳的进来,见到她,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喊道:“姨娘。”说着将手中的花举给她看,又高兴笑道:“你看,漂亮吗?我亲自去摘给您的。”

何姨娘正觉得心烦,闻言推开他,将花扔到地上,不耐烦道:“去去,别来烦我,让奶娘带你出去。”

彭哥儿被推到在地,看着被她仍在地上的话,脸上泫然欲泣。

何姨娘看了更觉得厌恶,眼神凌厉的瞪着他,声音冰冷的道:“你还想哭是不是?再哭今天和明天都不许吃饭。”

她并不喜欢这个喜欢缠着她的孩子,她还记得他上次害得敬哥儿差点被蛇咬的事。

奶娘连忙走过来,扶起彭哥儿,温声道:“小少爷,您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