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脸色非常难看,不知道是被大太太气的还是被八娘子气的,三姨娘站在大太太身后,拿着托盘的手不住的哆嗦,大太太还转身对三姨娘笑道,“杏芳,到底是你有福气,你瞧瞧,你的两个姑娘都是正经的当家主母呢,我看比秀云福气好。”

三姨娘眼泪都流了出来,大太太这下更加满意了,仿佛多年来心里的那口恶气一下子都出了似的,“既然你们都应了,那我就去跟两家商谈日子了,你们也说说,什么时候好?”

三姨娘已经说不出话了,八娘子见此,也顾不得什么了,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大姐姐不还等着九妹妹尽快过去吗,咱们先嫁了,九妹妹才能快些去永安侯府不是吗?”

“哟,咱们的八姑娘到底是大了,知道着急了,想嫁人了,好好好,我给你安排得早点。”大太太满脸鄙夷地说道。

这个时代的女子,是不能自给主动提婚事的,大太太这么说,显然是对八娘子莫大的讽刺,八娘子又哪里听不出来,不过为了早点离开这个家,脱离受大太太掌控的日子,八娘子强强将这口气忍了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苍白了脸庞。

等从春熹堂里出来,八娘子这才忍不住地长长地吐了口气,对着七娘子说道,“姐姐,你也别怪妹妹,那知府家里,还有继子继女,姐姐你的性子直又绵软,如何能当得住那家?妹妹是豁出去了,就拼了罢。”

七娘子咬着嘴唇,看着八娘子,良久才说道,“好不好的也是各人的命,但愿能如你的愿吧。”

姐妹俩在门口分开,各自回房了。

大太太对三姨娘说道,“府里的规矩,姑娘们出阁都是五千两银子的嫁妆,省得你们不放心,跟你们也说明白了,就是小六,也是公中出的五千两,等嫁妆置办好了,嫁妆单子我也会给你看看的,你若是有添的,自己个去置办吧,”

三姨娘应了,退下不说。

这样一来,曹府的四个姑娘的事都定了下来,府里也很是安静了一阵子,大太太给七娘子八娘子置办嫁妆,显然就没有像对六娘子那样上心,一切不过按照公中的规矩走,不外是两个铺子,一处庄子,加上一些首饰衣裳什么的,倒是三姨娘,东奔西走,把自己多年来的家私都贴了出来,还从大老爷那给两个女儿各磨了一千两银子来。

大太太只当不知道,这点子银钱她还是不看在眼里的,贞娘和六娘子出阁,虽然公中也只是出了五千两银子,但是大太太多年来攒的体己可不少,给二人的压箱银子就有一万两,还有京城的旺铺每人各十件,庄子也有几处,更不用说名贵的首饰了。

两家的媒人上门,提亲下定铺妆,完成得异常迅速,日子也都定了下来,大太太安心要让九娘子及早过去帮贞娘,所以,七娘子定在了来年的二月初八,八娘子定在了二月二十八,姐妹俩仅仅相隔二十天。

按照惯例,定了亲之后,男方都要上女方的门,姑娘们也可以趁机相看一番,这日,大老爷就将那进士程鹏和镇江知府方达海请到了府里。

二人来春熹堂见未来的岳母大人,大太太安排了七娘子和八娘子在暖阁后的穿堂里相看,七娘子和八娘子又拉了九娘子相陪,一时,二人在大少爷的带领下来见了大太太。

那程鹏瘦瘦高高的,模样端正,看上去也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只是看那穿衣打扮有些酸腐之气,不知道日后好不好相处。那方达海是个个子不高的稍胖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比大太太还要显老些,却还要称呼大太太为岳母,看得九娘子心里直想笑,但是看看八娘子那铁青的脸色,也就不敢笑出来了。

听了二人同大太太的交谈,那程鹏似乎是有些拘谨,话不多,那方达海却不愧是做了地方知府多年的人,满嘴里跑话,溜须逢迎,直把大太太说得脸上都笑开了花。

不看还好,看完之后,七娘子还有几分期待,八娘子却是彻底死心,二人反倒是彻底安静了下来,只等着那一天到到来。

九娘子这段日子总算是可以稍微松点气了,每日里不过是给大太太请安,回来就是同几个丫环说说话,做做针线活,或者是去夏莲苑陪陪五姨娘,上次让夕草送过去的东西也都被五姨娘退了回来,五姨娘说自己乃是清修之人,用不着貂毛护套这样的东西,且要念经打坐,也是没功夫用的,至于那些个药膏也都让夕草带了回来,让九娘子自己留着用。

因此,九娘子去夏莲苑也不过是安静地陪着五姨娘念念经,替她抄写经书罢了,每次坐不多久就被五姨娘赶了回来,说是怕影响了九娘子的心绪。

天气愈发冷了,白天天短,下午九娘子就不午睡了,用好午膳往往在比较暖和的西间练练字,看看书什么的。

第六十章 小聚,微醉

更新时间:2012-11-15 9:48:07 本章字数:7302

将近年关,天气日渐寒冷,九娘子怕冷,除了每日里给大太太请安之外就再不愿出门,整日委在秋梧苑里。唛鎷灞癹晓

这日下半晌,九娘子正同夕草作者针线活呢,虽说衣裳什么的自有针线房的人在,但一般亵衣什么的,九娘子还是愿意自己动手做。

夕灵掀了厚厚的棉帘子带进来一个人,满身的寒气,满头的雪花,拍了半天,才看到是八娘子身边的丫鬟夕菊,她向九娘子行了礼,说道,“我家姑娘让奴婢来请姑娘去秋枫苑赴席去。”

九娘子讶然,“赴席?什么席?”

夕菊答道,“我家姑娘的生辰快到了,姑娘就让奴婢们去把七娘子和您还有十娘子都请过去热闹热闹,说是以后再也不能够的了。”

夕菊的话一下子就勾起了九娘子的心,八娘子这个人,自从永安侯府的那件事之后,行事越发的直接和狠厉起来,倒像变了个人似的,但这回这话却是太过凄楚了些,九娘子便应了,让夕菊先回去了,自己随后就去。

夕草帮着九娘子重新梳了头,又换了身厚实的袄裙,去大太太给新作的首饰了挑了两支簪子,一对镯子,一对红宝石的耳铛,用小匣子装了,留了夕草在家看着,带了夕灵和夕茉,出了秋梧苑往秋枫苑里去了。

外边的雪下得不大,但是甚密,阴沉沉的天空中像是扯棉絮般雪落不停,九娘子头上戴着昭君套,身上披着深红色的氅衣,一手扶着身旁的夕灵,一手捂着怀里的铜手炉,后边还跟着夕茉打着大油纸伞,替九娘子档着风雪。

走到半路,遇到同样全副装备而来的十娘子,姐妹二人又互相搀扶着到了秋枫苑。

秋枫苑不大,四四方方的,八娘子披着大毛斗篷站在廊下迎着九娘子和十娘子。

进了正屋,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直把九娘子的眼睫毛都能给熏化了一般,几个姑娘都脱了外边的大衣裳,在外间的炭盆上烘暖了手,烘暖了身子,这才掀了帘子,进到了里边的暖阁。

暖阁里头不仅烧了地龙,角落里还摆着炭盆,屋子里温暖如春,窗台上的隔扇上摆着几盆水仙花,清新的香气让整个暖阁都闻得到。

八娘子就只是请了七娘子九娘子和十娘子三人,因此,也没有在地上摆八仙桌什么的,只在火炕上摆了一张金丝檀木的方桌,四姐妹都脱了鞋子上了炕,围着方桌团团而坐,每人的脚底下又都搁了个手炉,倒也不冷。

菜品是八娘子自己的体己钱叫大厨房烧的,四凉八热一汤还有四个果盘,四样点心,还有两小壶烫好的梨花白,很是丰盛。

八娘子叫夕菊带着四人的丫头去隔壁房里吃酒,她们姐妹四人也不要人服侍,自斟自饮倒还有趣。

八娘子先执杯谢道,“今儿把众姐妹请到这儿来,也是借生辰之际同各位姐妹聚聚,难得的是我们姐妹竟然是头一回这么聚聚,可惜的是大概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吧,好了,不说丧气的话了,我在这里,先敬几位姐妹一杯,谢谢姐妹们了!”说罢仰起脖子一干而尽。

八娘子的话说得几个姑娘都有些动容,纷纷拿出自己的贺礼来送给八娘子,都不外乎是些首饰衣料什么的,八娘子笑着接了,放到了身后,又自倒了一杯,举杯对七娘子说话了。

“姐姐,你我乃一母同胞,往日里妹妹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还望姐姐宽恕则个吧。”八娘子举杯对七娘子说道。

七娘子自然知道八娘子说得是什么事,虽然面色有一霎的不虞,但还是很快地举起了杯子,“都过去了的事情,记它作什么,你我姐妹,日后还有守望相助,互相扶持才是。”

二人碰了杯子,眼眶都有些微微的湿润,喝尽了杯中酒。往日的小争小吵,小打小闹,在如今二人的亲事都定下来以后,二人都觉得是如此的可笑和悲哀,身为庶女,其实早早就不应该抱有太不切实际的幻想,早该认识到现实才对。

一旁看着的九娘子和十娘子也不胜唏嘘。七娘子和八娘子又将酒杯倒满,拿了起来,敬向九娘子。

“九妹妹,这杯酒,我们姐妹二人敬你!”七娘子和八娘子说道。

九娘子连忙也拿起酒杯,“二位姐姐折杀小九了,这可如何使得?应该是小九敬二位姐姐的。”

七娘子有些惭愧,笑道,“虽则我们是姐姐,但论起心智,我们却是不如九妹妹太多太多,怪道父亲会如此赞赏你,大姐姐也如此看重你。我们姐妹倒是有些个不懂事了。”

九娘子忙谦道,“这话是从哪里说起的,二位姐姐莫要再打趣小九了,小九向来愚钝,比各位姐姐差得远了。”

八娘子说道,“九妹妹,你也莫要太谦了,你的为人处事比我们姐妹都强得多了,只不过是同我们姐妹一样,输在了出身上,纵然聪明能干如九妹妹你,不过也是落得个与人为妾的下场,唉,只求来生投胎时,宁为寒门嫡子,莫为高门庶女啊。”

八娘子的话直白但是切中要害,说得九娘子也不好意思起来。十娘子怕九娘子觉得难堪,便插嘴道,“还有我呢,还有我呢,你们可别光顾着说话,不理我了。”

八娘子笑着看着十娘子,“十妹妹,忘不了你的。你最是鬼灵精怪的了,别人都道你天真可爱,我却是知道的,你呀,是个最最淘气的。”

十娘子噘着嘴,“八姐姐最坏了,就知道欺负我了。”

几个姐姐都笑了起来,九娘子抚着十娘子的肩膀,“这也是个命苦的,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风霜刀剑的,十妹妹的性子倒是个好相与的。”

七娘子也附和道,“宫里的人心更加可怕,十妹妹饶是如此机灵,也要自己当心,千万要熬出头才好啊。”

十娘子黯然道,“姐姐们说得我好害怕,不想去了,我倒是宁愿寒门小户的,也不愿进那深宫高墙之内。”

几个姑娘都被十娘子说的叹息起来,似乎是与十娘子一比,大家的苦也都算不得什么苦了。

还是八娘子及时端起酒杯,“管那么多作甚,今朝有酒今朝醉,姐妹们能乐和一回且乐和一回吧。”

八娘子的话将几人的热情都带动了起来,四姐妹举杯干了,一时间,吃菜的吃菜,喝汤的喝汤,九娘子自拈了块梅花糕吃。

四人正吃得热火朝天呢,外边传来一个女子高声的责问声,“你们也太过分了,这样的好事怎么不派人来请我?还好我今日回来碰上了,要不,你们该瞒我到什么时候呢?”

说话间,一个穿着大红羽纱斗篷,满头金翠的年轻妇人自掀了帘子走了进来,却是那嫁到镇北侯府的六娘子。

四人赶忙起身,“六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十娘子率先问了出来。

六娘子一边止住四人正要穿鞋下地的阵势,一边解了斗篷,脱鞋上了炕,挤到九娘子和十娘子中间,“还知道问啊,今儿一大早我就觉得浑身不对劲,非得回来看看不可,你看看,果然让我抓着了吧,你们竟然撇下我,偷偷地在这喝起酒来了?”

八娘子笑道,“原是我想着,这大雪天的,也没什么消遣,趁着我的生辰快到了,便请了姐妹们过来聚聚,热闹热闹,六姐姐已然出嫁,要不,肯定也是要给六姐姐下帖子的。”

六娘子讶道,“原来是这个,那怎么好,我今儿回来也没带贺礼?”

八娘子正要推拒,六娘子想了想,便自头上发间拔了根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下来,递给八娘子,“正好,这步摇是我今儿才上头的,就送给你当贺礼吧,你可别嫌弃哦。”

这步摇不仅做工精致,而且那赤金看起来就分量十足,整个的金光闪闪,华贵无比,八娘子哪里还会嫌弃,接了过来,“既如此,那就多谢六姐姐了。”又唤了丫头来给六娘子添了碗筷,并让人将几道菜拿去热了再上,又吩咐夕菊现拿了钱去厨房做个铜火锅上来。

六娘子便倒上酒,自己就先干了一杯,啧着嘴道,“还是自己家的日子好啊。”

其他的四个姑娘看着自斟自饮的六娘子,九娘子关切地问道,“非节非礼的,六姐姐这次回来是…?”

六娘子满不在乎地道,“吵架了,呆不下去了,就跑回来了。”

四人惊讶得不行,“六姐姐,你怎么吵架了,跟谁吵了,自己跑回来的吗?”十娘子连珠炮似的问了出来。

六娘子抚着额头,“真是,回到家还让人不消停,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但看着其他几个妹妹,也都是同样好奇的神情,六娘子叹了口气,搁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是的,同我的婆母大人吵架了,又被那个杨广训了一顿,所以,自己跑回来了,怎么,该打还是该骂啊?”

看着几个庶妹用既无奈又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六娘子先就受不了了,“好了好了,你们还要不要我好好吃个饭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就这么对我啊?”

八娘子最先回过神来,“好了好了,都别问了,喝酒喝酒,吃菜吃菜,来,六姐姐,咱俩干一杯!”

六娘子这才高兴得同八娘子喝了一杯,二人还要喝呢,九娘子上前按住六娘子的手,“六姐姐,不能喝多了,咱们暂且不说,醉了也不过是在府里,回去睡觉就是,六姐姐,你要是喝多了,就难回去面对六姐夫和婆母了。”

六娘子撇撇嘴,尽管对九娘子不准她喝酒很不满,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九娘子的话很有道理,但还是嘴硬道,“就你多事,管家婆似的,真烦人。”

九娘子微微笑了笑,将手中的手炉底给六娘子,“六姐姐,嫁了人了就不能这么任性了,既是回来了就好好同母亲说会话,看看,咱们怎么才能将这个话圆回去。”

六娘子拗着脖子,“圆什么圆,大不了就和离,谁怕谁呢。”

九娘子不禁有些头疼,都嫁人这么久了,六娘子的性子怎么还是如此执拗呢,和离这两个字也还是这么轻易地就说出口了。

姐妹几人正发愁地看着六娘子时,外边传来大太太发怒的声音,“你还敢提和离,倒使会躲,躲到这儿来了,我看你要躲到何时?”

几个姑娘大吃一惊,大太太怎么也来了,赶紧都下床穿好鞋,迎了上去,只有六娘子,还呆呆地坐在那不动。

八娘子急跑几步上前打了帘子,大太太满脸怒容地带着丫鬟婆子走了进来,大太太近来看见还坐在炕上的六娘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死丫头,你是要气死我啊?”

七娘子忙扶着大太太的手,让大太太坐到炕上,大太太喘了好几口气,才红了眼眶道,“你这孩子…”

转脸又对九娘子说道,“好孩子,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此刻就是让我闭了眼,我都愿意啊。”

九娘子忙上前劝道,“母亲不必太过着急,六姐姐已经知道错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朝六娘子使眼色,让六娘子来认错来。

六娘子接收到九娘子的眼色,磨蹭着下了炕,跪倒大太太身前,“母亲,女儿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大太太顿时涕泪横流,“我的儿啊,你还知道错啊,你再要这么着,你娘我就去死给你看。”

六娘子也不敢再犟,只低了头任凭大太太教训,大太太说了几句,便对八娘子说道,“扰了你们的兴致了,我带了你们六姐姐去,你们且再热闹会吧。”

八娘子连称不敢,几个姑娘都起身送了大太太出门,六娘子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跟在大太太后边也离开了秋枫苑。

经六娘子这么一闹,众人也没有了继续的兴致,尽管八娘子再三挽留,几个姑娘还是起身告辞了。

走出秋枫苑的九娘子,虽然也只是喝了两小杯梨花白,但是经风一吹,感觉酒劲就有点上头了,晕沉沉的,脸也发烫起来。

九娘子从不饮酒,因此酒量也不佳,这会子感觉简直就是要倒了一样,夕灵搀着九娘子,夕茉一手打伞一手提着风灯,二人也有点吃不消了。

眼见前面就到了大太太的春熹堂,夕灵便对九娘子说道,“姑娘,您有点子醉了,咱们且先到太太那歇歇脚,奴婢去央春露姐姐给您泡上一杯酽酽的茶来,喝了再回去,您看如何?”

九娘子浑身燥热,身子发沉,哪里还走得动了,点点头答应了,又叮嘱道,“母亲这会子肯定正同六姐姐说话呢,咱们就别进去打扰了,就在外堂歇会,喝点茶就走,”

夕灵答应着,“姑娘,您放心好了,这点子奴婢早就想到了。”说罢就扶着九娘子进了春熹堂,在外堂里坐下歇了,夕灵自去寻春露去了。

九娘子坐在外堂的太师椅上,夕茉站在一边伺候着,九娘子就让夕茉去打点热水来,自己擦把脸,夕茉听着吩咐出去了。

夕灵回来时,带了个托盘,上边放着一个定窑的五彩小粉盖碗,见九娘子以手撑头靠在椅子上,夕灵赶紧上前,将茶递给九娘子,“姑娘,这是刚刚才泡好的龙井,姑娘趁热喝了吧。”

九娘子接了过来,喝了几大口之后,感觉清醒了许多,浑身的燥热劲也退了不少。

九娘子打算稍稍坐上一会儿,擦把脸就回去的,还没等夕茉打了热水来呢,门口就进来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高个男子。

九娘子一惊,赶快站起身来,夕灵也挺机灵的,立马就站在了九娘子身前,挡住九娘子,问道,“谁在那里?”

外堂的灯火不是很通明,加上冬日外边光线也不充足,这个男子从门外走进来,高大的身影正好挡住了门外的光线,一时之间还真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那个男子听到夕灵的话,脚步顿了一顿,侧了身子,拱手道,“在下是杨广,来接六娘子回去的,可是唐突了哪位姑娘?”

九娘子一听是来接六娘子的杨广,紧张的心便放松了下来,从夕灵身后走出来,敛身行礼道,“原来是六姐夫,小九见过六姐夫!”

杨广倒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九娘子,也着实吃了一惊,紧走了几步,到了九娘子身前,“九妹妹怎的也在这里?”还没等九娘子说话呢,便看见了九娘子脸上的红晕,接着又问道,“九妹妹这是…?”

九娘子不好意思起来,没想到这梨花白倒有这么大的后劲,自己不过喝了两杯而已,到现在还能依稀闻着些许酒味,想必杨广也猜出来了,只好说道,“原是替八姐姐恭贺生辰的,多喝了两杯,有点无状了,请六姐夫见谅!”

杨广看着朦胧的灯火之下的九娘子,面色微红,眼神有些迷离,比白日里更多出一份难言的动人出来,心里便是一动,正待要说些什么,里边便传来大太太的声音,“谁在外边呢,可是贤婿来了?”

杨广无奈,只得应了一声,里边的丫鬟婆子便迎了出来,九娘子见状,忙对杨广福了福道,“六姐姐性子急了点,还请六姐夫多多宽待,小九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说罢便退着身子往外边去了。

杨广看着退出去的九娘子,心里十分不舍,然而大太太的侍从已经迎了出来,没办法,只能看着九娘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才随了众人进了暖阁里。

暖阁里,大太太坐在炕上,六娘子坐在大太太面前的圆凳上,见杨广进来,在大太太的怒视瞪眼之下,六娘子才万般无奈地立起身来,走到杨广面前,“夫君怎么也来了?快坐吧。”

杨广淡淡地看了六娘子一眼,那眼神里既没有生气恼怒,也没有多少责备,只是走到大太太面前,给大太太行了礼,“给岳母请安了!”

大太太笑道,“你看看,天都这么黑了,你还跑过来一趟,也都怪我,没说清楚,原是我今儿有些头疼,身子略有点不爽,偏生陪嫁过去的有个丫鬟回来探亲知道了,便回去跟六娘子多了句嘴,这孩子就这么跑回来了,一点都不懂规矩,好在你们府上向来是待人宽和的,要不,这孩子就该好好打一顿才好。”

说着还看着六娘子,使着眼色,六娘子无奈,只得走过来,轻声说道,“妾身知道错了,还请夫君担待一回吧。”

杨广的声色没有多严厉,只是说道,“下次可不许这么自作主张地就跑回来了,母亲在家为你担心着呢。”

六娘子咬了咬牙,“是,妾身知道了,以后再不会的。”

大太太见六娘子肯低头认错了,便赶紧打圆场道,“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就是脾气犟点,其实还是明事理的,你回去替我向你母亲道个恼吧,就说改日我会亲自上门给她赔礼的。”

杨广赶紧说道,“岳母言重了,娴娘平日里也很乖巧的,今日之事,也是小婿脾气急了点,说了几句重话,我母亲也说过我了,这才让我赶紧过来迎她回府的。”

听了这话,大太太这才放下心来,“到底是亲家母慈爱,待小辈们宽和,既如此,娴娘,你就赶快随贤婿回府去吧,”这话后半句又是向着六娘子说的,六娘子只得点头应了。

大太太又唤了顾妈妈进来,让她拿了两个匣子过来,指着那个长匣子,对杨广说道,“这里头是一支有些年头的老山参,带回去给你母亲补补身子,那个匣子里头是难得的上品血燕,也带回去给你母亲吧。”

杨广要推辞,大太太哪里肯让,坚持要让他们带走,无奈,杨广只好收了,二人这才向大太太告辞出了春熹堂。

大太太将二人送到了二门,一辆翠幄华盖车正候在门口,一路上大太太对六娘子是掐了又掐,瞪了又瞪的,直到六娘子上了车还在六娘子耳边说道,“你给我好好的,再惹事就别怪娘对你不客气了!”

六娘子恨得脸色发白也无法,只得闷着气上了车,极不高兴地甩了车帘子。

杨广牵了马望了过来,大太太尴尬地说道,“你们也快些动身吧,别回去得太晚了,记得给侯爷和夫人带好!”

杨广应了,又行了礼,这才上了马,带着马车离府而去,大太太待车马已经都看不着影了,才回转身子,扶着顾妈妈的手叹道,“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啊,她要是有小九的一半,我就该乐死了。”

顾妈妈低声劝解着,主仆二人带着丫鬟婆子一路回去了春熹堂。

第六十一章 示威,哭诉

更新时间:2012-11-15 9:48:08 本章字数:7190

骑在马上的杨广,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看见九娘子的那一刻,好不容易见上了一面,却是连话也没能说上几句就又分开了,杨广心里不胜遗憾,也不知道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唛鎷灞癹晓

杨广正叹气着呢,车内的六娘子掀了车帘子,说道,“哎,等会回去,你可要照我母亲刚才说的那样对婆母说哦。”六娘子虽然和杨广成亲这么久了,但是依旧不但是依旧不愿直呼杨广的姓名,更不愿叫他“夫君”,因此二人一直是这么别别扭扭地叫着。

杨广也不以为意,点点头,六娘子这才放下心来,正准备放帘子呢,杨广又赶着问了一句,“我瞧你脸上有些红意,也略微有点酒意,你们姐妹们一起喝酒了?”

六娘子点头,“嗯,进而恰巧八妹妹生辰作东,请了几个姐妹一起聚聚,我…妾身也只喝了几杯。”六娘子改口说道。

杨广却根本没听出六娘子话里的不妥,接着问道,“你们姐妹酒量都不好吧,刚才我好想瞧见你九妹妹有点不胜酒力了。”

六娘子讶然道,“你在哪里看见的?”未待杨广回答呢,自己先笑起来,“可不是吗,我们姐妹里,最不能喝的就是九妹妹了,连十妹妹都比她强呢,今儿被灌了两杯,大概是有点晕的吧。”

杨广“哦:了一声,又引着六娘子说起九娘子的出身,九娘子的为人,说道为人,六娘子说道,”可惜了小九的出身了,你不知道小九的好,小九字写得极好,还会制花茶,连父亲和北静王爷都夸呢,关键是小九是我们这戏姐妹里头最沉稳,性子最好的了,只可惜,哎,“说到后来,六娘子自己也叹气气来。

杨广听了,对九娘子越发的好奇起来,也有点放不下了。

二人一路这么说着,倒不觉得冷和远,回到镇北侯府时,二人先往杨夫人的屋子里去了。

六娘子进了正房,便看见婆母杨夫人依旧正襟危坐地端在堂前的贵妃椅上,见二人进来,眼神愈发严厉起来,。

杨广带着六娘子走到太太身前,行礼问安道,”母亲怎么和还不睡?“

杨夫人看了几眼六娘子,低声严厉地说道,”娴娘,你今儿个去哪了,怎么说也没说一声?“

六娘子求救似的向杨广望去,杨广只得上前说道,”原是岳母大人身体微恙,娴娘听了一时着急,就没告诉母亲一声,自己先回去了。“

杨夫人冲杨广喝道,”你个大男人别掺和这些事了,我问的是娴娘。“

杨广只得闭嘴,坐在勘活的那边,六娘子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婆母大人请息怒,今天的事是娴娘考虑不周全,还请婆母大人宽恕一回。“

杨夫人依然冷着脸,”娴娘,你好歹也是大家出来的,也应该知道我们镇北侯府在朝廷的地位,广儿虽然不用袭爵,但好歹还有个少年将军的名声在外,你可不能丢了广儿的脸。“

六娘子心下暗恼,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得低声应了,杨夫人继续说道,”你也别怪母亲罗嗦,母亲这也是为了你们好。还有,你们成亲也这么久了,娴娘,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提到这个,六娘子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虽然死扛了几天,到底二人还是颇尴尬别扭地圆了房,好在杨广心里有事,注意力也没放在这上,二人房里也没有通房侍妾什么的。

杨广在一旁也尴尬起来,脸红了红,起身就要往外走,被杨夫人喊住,”你这孩子,多大了还害臊啊,你们俩啊,可要抓紧了,赶快给我生个金孙出来。“

二人无奈,只得点头胡乱应了,杨夫人这才放了二人回房去了。

新年就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曹府里一如往常的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九娘子也不过是随大流,在祠堂外看着大老爷大太太带着大少爷大少奶奶敬香祭祀,和全家人一起吃了年夜饭,又去夏莲苑陪着五姨娘吃了顿素斋,陪五姨娘坐到了半夜,才被五姨娘赶回去睡了。

回到秋梧苑,夕草已经将色色都打理好了,下人们的赏钱已经发放完了,刘妈妈那里,九娘子多发了一份,上次大少爷成亲刘妈妈家里的丧事,夕灵也已经打听好了告诉了九娘子,原来是刘妈妈的丈夫,原来是大太太的陪嫁庄子上的看门的病死了,刘妈妈也只有一个女儿,早就嫁了,因此,九娘子特地让夕草和刘妈妈多发了一份,体谅她自己一个人孤苦。

刘妈妈感激不已,也自己主动请求留下来侍候,大年夜的,下人们能放的,九娘子就都放她们回家去团聚了,刘妈妈就留在了秋梧苑,夕草夕灵二人也留了下来,四个小丫头,九娘子也都放了回去。

等躺倒床上时,九娘子才发觉自己却是睡不着了,在床上翻到天色微微发亮,才眯着了一会儿。

早上起来,穿上新作的衣裳,在发上簪了样式新鲜喜气的簪钗,到了春熹堂和姐妹们一起给大老爷和大太太拜了年,请了安,又和姐妹们互相拜了年,四处串了串门子,热闹了两天才歇下来。

初三的早上一早,府里就在洒扫整洁,因为今天是曹府的两个嫡女携女婿回娘家的日子。大太太一早就妆扮好了,极其的华丽富贵,也命几个庶女好好打扮。

用过早膳,几个姑娘就陪着大太太焦急地候在春熹堂里,等待贞娘夫妻和娴娘夫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