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子皱眉,“只是一味藏红花?”

琴姨娘惊诧地问道,“难道还有别的吗?”随即呵呵笑了起来,“呵,没想到盼着夫人死的人还不止我一个呢,而且这人肯定是在我动手之后才动手的,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琴姨娘竟然笑了起来,一边还吐着血,那样子,犹如鬼魅,让人看了也觉得难受。

徐振祥一直阴沉着脸在旁边听着,“难道不是你吗?”

琴姨娘转过脸来,痴痴地看着徐振祥,“侯爷,我虽然心狠,但是也没有必要杀一个人两次,这人还不知道有多恨夫人呢,要不怎么会在我之后又去加了一味药呢?”

说罢,又朝徐振祥爬了过去,也不敢抱徐振祥的大腿,只是匍匐在徐振祥的脚下,“侯爷,求求您了,看在平哥儿喊了你这么几年的爹的份上,别把他赶出去,他只是个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死不足惜,可他还什么都不懂,求您了…”

徐振祥厌恶地踢开了他脚前的那双手,冷冷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怪不得我就是看那孩子亲近不起来,他不是有生父吗?他生父是谁?”

琴姨娘听到这句话,脸色马上变得苍白,浑身颤抖着,“他…他生父不是人,是个魔鬼…平哥儿若不是记在您的名下,早就该没命了…”

九娘子叹道,“那他到底是谁,能让你害怕成这样子?”

“我不能说,不能说,说了我的平哥儿也一样会死的…”琴姨娘嗫嚅着,满脸惊恐的样子。

不防之下,琴姨娘突然直起身子,膝行到九娘子的面前,一双满是血污和灰尘的手紧紧地抓住九娘子的手,“谨夫人,我求您了,求您了,我也只能相信您了,不管以后事态怎么发展,求您保平哥儿平安长大吧,只是如此而已,夫人…夫…人,您一定…要答应我…”说到后来,剧烈的咳嗽和喘气已经让她快要说不出话了,却依然死死地抓住九娘子的手,不肯松开。

九娘子皱眉挣了好几次,都没能挣动,“你先松手,再说别的。”

那琴姨娘却是不肯,兀自笑着,凄楚地、痛苦地笑着,徐振祥走上前来,毫不犹豫地一个剪手剪开了琴姨娘抓住九娘子的手。

也不管那琴姨娘砰的一下狠狠地摔在地上,只看着九娘子的手,被弄的满是血污有点紫红的手,“有没有怎么样?”

九娘子摇摇头,“不要紧的。”

“还说不要紧,看看,都被抓红了。”徐振祥满是疼惜地说道,拿了九娘子的帕子替她擦拭着。

那边琴姨娘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就没了,寒梅走了过去,看了看,探了探她的鼻息,惊讶地喊道,“侯爷,夫人,琴姨娘服毒了。”

“什么?”徐振祥和九娘子二人同时问了出来,二人忙走到琴姨娘的身边看了起来,徐振祥将手指放在琴姨娘的鼻子下探了探,摇摇头,“果然断气了。”

看着琴姨娘嘴角慢慢渗出的乌血,九娘子说道,“侯爷,您掰开她的嘴看看。”

徐振祥依言掰开了琴姨娘的嘴,果然,牙齿之间咬着一粒乌黑的药丸,药丸都已经化开了,慢慢地,琴姨娘的鼻子里耳朵里眼眶也慢慢地渗出血来。

“服毒自杀了?哼,倒是动作快。”徐振祥丢开手,冷冷地说道。

九娘子长长叹了一口气,人死如灯灭,只可惜留下来的孩子要受苦了,照徐振祥的性子,怎么能忍受平哥儿还继续唤他爹爹呢?

徐振祥拍拍手,门外走进来两个黑衣大汉,将地上的琴姨娘拖了出去,九娘子也没问,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定然也是拖到乱葬岗去了。

徐振祥对九娘子说道,“怎么出去吧,这地方阴气太重,你还是别呆在这太久了。”

九娘子点点头,徐振祥拉起九娘子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这座院落,阳光大片大片地洒在二人身上,九娘子感受到了身上刚才积压的阴郁和灰败顿时一扫而空,九娘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头轻轻地靠在徐振祥的肩膀上,“侯爷,咱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徐振祥搂过九娘子的肩头,“你放心,咱们还有大好的日子在前头等着呢。”

“可是,我越来越害怕了,真的怕!”九娘子轻声说道。

“站在你的身边的那个人,得承受多少外人难以体会的压力迫害和无奈啊,我有点怕…”

徐振祥没有说话,只是搂着九娘子的手更加紧了紧…

“还有,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你能体谅吗?”九娘子停住脚步,问道。

徐振祥也停住了脚步,后边跟着的寒梅见二人停住了,便也在三丈之外也停了下来,没有跟上来。

“什么事?很严重吗?”徐振祥知道九娘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话,便停了下来,认真地等着九娘子说。

本来九娘子还没想到要这么早就告诉徐振祥自己一直喝避子汤的事情,今天被琴姨娘这么狠狠地刺激了一下,才想起来,如果以后自己有了孩子,难道也要面临这些各式各样的明的暗的迫害吗?

便认真地看着徐振祥的眼睛,说道,“我一直在喝避子汤。最开始是姐姐派了妈妈给我喝的,我知道了就这么将计就计地喝了下来,我,现在还不想有孩子!”

说完,看着徐振祥,徐振祥半天没有说话,九娘子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住了,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便又接着说道,“不是别的原因,我是害怕,是没有安全感,我给不了他安全,又不能时时刻刻地保护他,那我宁愿他不要现在就来,你能理解吗?”

徐振祥也盯着九娘子看了许久许久,眼眶才有些许的湿润,一把将九娘子搂到怀里,“你这个傻瓜!为何要独自承受这些?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呢?避子汤很伤身的,不许再喝了,听见没有?”

九娘子被徐振祥紧紧地搂在怀里,听到徐振祥在自己耳边说出这些话,眼眶也红了,吸了吸鼻子,用嗡嗡的声音说道,“告诉你干什么,你有什么办法吗?”

“小傻瓜!”徐振祥揉搓着九娘子头顶的头发,将好好的发髻揉得一团糟,“该说你什么好呢?真是小傻瓜!”

九娘子顶着满头乱发,很不甘心地说道,“就是傻了才告诉你呢。”

“你啊,回去马上将那避子汤给我停了,不许再喝,你听见了吗?至于孩子,如果你不想要,我绝对不会勉强你的。”徐振祥认真地说道。

“啊?那是什么意思?”九娘子心里直犯嘀咕,难道说自己不原意生孩子,他就永远不碰自己了吗?

看着九娘子矛盾的样子,徐振祥禁不住哑然失笑,在九娘子耳边轻声说道,“不想要孩子的法子很多,等晚上上了床我再告诉你!”

没想到徐振祥一下子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九娘子顿时脸就通红了,扭在徐振祥怀里不肯抬起头来,徐振祥则心情大好,甚至都笑了出来。

不远处的寒梅却愣住了,眼前的笑意晏晏的徐振祥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二人回到荣月堂,换了衣裳净了面,才感觉好多了,九娘子和徐振祥坐在炕上说话,九娘子问道,“如今该怎么对外说琴姨娘的事呢?还有,平哥儿该怎么办呢?”

徐振祥沉吟了,半晌都没有说话,九娘子试探地说道,“要不对外就说她得了急病暴毙了吧,平哥儿那,我去跟他说,”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情,被人骗了这么多年,肯定也不好受。”九娘子缓缓地说道。

见徐振祥还是不说话,又说道,“现在如果贸贸然告诉老太君和太夫人,别说是老太君了,就是太夫人猛一下听到这个消息也会受不了的。老人家们都疼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了,怎么的也都有了感情了。不如,就借着他要读书的由头,给他单开院子,单配上下人,让他去外院自己过吧。”

九娘子说的都在理,徐振祥心里其实也早就打算过了,只不过没想到这个答案如此的让人痛彻心扉。可是如今之计也只能这般了。

徐振祥点点头,“太夫人那里我去说,你不要管了。现在琴姨娘一死,那边估计就该有什么新动作了,你要小心。”

九娘子点点头,“嗯,我知道的,再怎么说,我也只不过在后院呆着,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顾忌,倒是你,成天地在外边跑,你要当心点。!”

二人再次紧紧相拥,此刻二人感觉彼此就像是在一同作战般,的确,琴姨娘只是个小小的角色,她一死,带出了好多好多侯府的秘辛,还有另外一个给贞娘下毒的人也没有找出来,二人都感觉前面的路还很漫长,这是一场异常艰辛的道路。

第二日,徐振祥派了徐二管家在外院修缮了一处小小的院落,给平哥儿住。九娘子也让人将平哥儿也带了过来。

平哥儿还是一副天真的神情,走过来就问道,“姨娘,昨儿琴姨娘为何没有来看平哥儿呢?今儿我也没看着她。”

九娘子有点无欲,该怎么回答这孩子呢?能直接灸告诉他,他的母亲谋害主母,咬牙服毒而尽玛?

九娘子想了想,将平哥儿拉到自己这边,轻声说道,“你姨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她暂时回不来了。”

平哥儿疑惑地看着九娘子,“是姨娘您罚她出去的吗?外头天冷又没有吃的喝的,我姨娘冻着饿这怎么办?”

九娘子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没有人罚她,是她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所以,她去了很遥远的地方,暂时不会回来的。”

又帮着平哥儿理了理衣襟,说道,“如今你大了,你姨娘成天就盼着你早入出息呢,外头的院子是侯爷亲自替你挑选的,你喜欢用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回头你写个单子,我帮你把人手安排好的。”

“可是平哥儿不是还小吗?”平哥儿仰着头问道。

九娘子摸着平哥儿的头,“不,平哥儿不小了。你爹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骑马射箭了,你也该像个男子汉那般,勇敢地出去自己住,好好读书,将来成为比你爹爹他还要出色!”

平哥儿一早起来,就得到九娘子这样的鼓舞,顿时小脸就涨得通红,“嗯,我听姨娘的,我要像个男子汉那样,学爹爹那样,长大以后也做爹爹那样的人!”

九娘子在心里微微叹气,希望这样的善意的谎言能够让一个孩子不要了解到现实的残酷吧。

又让玉梅去将服侍平哥儿的下人们都带了进来,两个老妈妈年纪甚是老迈,也不大管事,还有两个丫头,都是十三四的样子,又都太小,九娘子不由得皱眉,“怎么服侍平哥儿的人都这么…老的老,小的小,就没有几个尽心的能干活的吗?”

玉梅在九娘子身后站着,听九娘子这么问,便轻声说道,“这些都是已故夫人的安排。”

只这一句话,就让九娘子想起自己刚进府那会,贞娘对平哥儿的态度,百般骄纵,服侍的下人又如此不精心,长久下去,平哥儿势必也会像大多数官富人家的庶子那样,养花斗鸟溜狗上青楼包戏子…真是不敢想象。

怪不得那琴姨娘到死还是将平哥儿托给了她,大概也是看穿了她不会狠毒至此吧。

九娘子叹了口气,虽然她也一样不喜欢自己的夫君有庶子,自己的孩子将来还要同什么庶兄弟争宠,但是,孩子毕竟还是孩子,她还真的做不到贞娘那样绝情。

还是吩咐玉梅去府里找了两个安份老实的妈妈,又另外从丫头里挑了两个十五六的,给平哥儿带出去服侍。

另外还问平哥儿,想给自己的院落取个什么名字,平哥儿高兴坏了,直嚷道,“真的吗?真的可以让我自己取吗?爹爹他能同意吗?”

看着那绽开的笑脸,九娘子实在是不忍心拒绝,点头答道,“嗯,是真的,姨娘可以保证,你爹也会同意的。”

平哥儿高兴地来回直踱步,像个小大人一般,这回有事情可做了,过了半晌才怯怯地问道,“那我能取个名字叫荣平苑吗?”

九娘子点头,“当然可以了,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

平哥儿认真地答道,“我姨娘跟我说过的,我的名字里也有个平字,她就是希望我能平平安安地就好了。可是,我姨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我呢?”

九娘子摸了摸平哥儿的头,“只要你乖乖的,早点有出息,你姨娘就会回来看你的,到时候,平哥儿就可以把你的学识给你姨娘展示一下了。”

平哥儿高兴地直点头,九娘子又嘱咐了两个妈妈,这才命人带了平哥儿去了外院了。

晚间,徐振祥回来,九娘子问起外边的情况,徐振祥说道,“徐二给倒腾的房子,两进的小院子,三间厢房,还有倒座儿,住他们主仆几个绝对够了。”

停了一会儿又说道,“平哥儿这事还是先不要告诉给老太君了,等过段时间再缓缓地说吧,我怕老人家一下子受不住。”

九娘子点头,“嗯,这个我知道的,你不用管了,我来说好了,不会惊着老太太的。太夫人那…?”

“母亲那里我去说好了。”徐振祥说道。

九娘子应了,服侍着徐振祥洗漱好,二人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徐振祥长长地叹了口气,九娘子心里微微有些不忍,问道,“文君可是觉得有点难受?”

“难受倒也不至于,就是感觉自己好像也被耍了一样,其实从懂事起,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挫败感,即使是从战场上回来受伤那会儿,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徐振祥轻轻抚着九娘子的头发说道。

“嗯,我可以理解,其实文君你也很不容易的,坐在这个位子,要承担和承受的远非常人能够接受的。我想问的是,这么多年了,做这个永安侯爷,你累吗?”九娘子其实心中早就想问了,侯府里的年轻公子那么多,但举目望过去,大多日子过的都是非常舒服的。

徐振祥点点头,“累,以前不觉得,现在越来越这么觉得了,难道是我老了吗?”自嘲地说道。

------题外话------

连续八天的工作日终于要结束了,终于盼来了休息日!各位亲,好好休息哦!

第一百二十六章 镇边,家信

更新时间:2013-1-13 9:37:47 本章字数:7025

九娘子怜惜地抬手抚上徐振祥的鬓角,“不,你一点也不老,还是很年轻,我很喜欢。萋鴀鴀晓”

徐振祥抓住九娘子的手,“小傻瓜,又开始点火了,后果自负哦。”

九娘子想起他白天说过的话,不禁脸马上就烫了起来,扭着身子要抽回自己的手,徐振祥哪里还肯了,一把抱起九娘子往床边走去。

“唉,你这人…不是说告诉我…那个什么法子吗?”九娘子一边捶打着徐振祥的肩膀,一边喊道。

徐振祥笑得极其诡异地说道,“等会你就知道了,我来教你…”

一时,芙蓉帐暖度春宵…

而荣福堂内,徐振福脸色阴沉地坐在炕上,手里握着琴姨娘死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上头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只有一行字,“善待平哥儿!”

徐振福砰地一声将手中的信拍在身边的炕桌上,“蠢女人!死都不会挑个好时辰!”

两个时辰以后,白云人家的一间雅室里,徐振福和二老太爷坐在一起喝酒,“那如琴死了!”徐振福冷冷地说道。

“什么?死了?怎么会…是振祥下的手?”二老太爷刚开始很疑惑,但马上反应了过来,问道。

徐振福点点头,“也不知道这蠢女人透露了多少我们的事给振祥知道。”

二老太爷嗤道,“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振祥不知道吗?死了也好,省得这女人总是个麻烦。”

“那平哥儿呢?”二老太爷又问道。

“已经叫他给弄到外院去了,被他的人看着,我暂时接近不了。”徐振福说道。

“既然他没有把这事张扬出来,那就表明平哥儿不会有什么事的,到底只是个孩子,还真的能把他也给弄死吗?接下来咱们该加快手脚了,明儿我就给皇上上折子,你放心好了,侯府以后就是你我二人的了。”二老太爷说道。

徐振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阴郁地点了点头,“这事要快,不能给他时间让他先动手。”

二老太爷点头,“自然是快的。来,喝酒!”

徐振福摇摇头,“手上有伤,你自己个喝吧。”说罢也不理会二老太爷,自己端了茶喝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九娘子送徐振祥出门,一切都打理好了,徐振祥回身在九娘子头上敲了敲,“好好在家呆着,别太累了,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带个白云人家的夫妻肺片怎么样?”

九娘子高兴地说道,“真的吗?不能骗人哦,你得告诉那掌柜的,给我做最辣的哦。”

“不能那么辣,该吃坏肚子了。”徐振祥皱眉道。

九娘子怕他反悔,忙道,“好好好,随你随你好了吧,只要你别忘了就好。”说罢推着徐振祥往外走。

徐振祥嘴角扬了扬,便顺着九娘子的力道往外走了。

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九娘子总是感觉心头突突的,似乎有什么事一样,静不下心来,在荣禧堂处理日常事务时甚至有片刻的恍神,好几次都是玉梅提醒了她才反应过来。

回到荣月堂,用午膳时也是心不在焉的,半碗饭扒拉了半个多时辰也还没用完,珍菊进来收拾的时候还惊讶呢,九娘子对用膳向来比较热衷,很少这样发呆留下很多没动的时候,便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九娘子摇摇头,“也不是,不知道怎么了,怎么这么心神不宁呢?珍菊,五姨娘的信是昨儿来的吗?”九娘子本能地以为是不是五姨娘出了什么事。

珍菊点头答道,“是的啊,昨儿刚来,您不是早上才送出去回信吗?”

“哦,”九娘子点头,“那到底是什么事啊?”

珍菊一边带着小丫头收拾,一边安慰道,“有什么事啊,可能是夫人您昨儿晚上没睡好吧?今儿个才会精神不济的。要不,您上床去歇会去?”

“嗯,也对。我先溜达一会儿,要是我睡了,你半个时辰以后叫醒我。”九娘子吩咐道。

珍菊应了,带着丫头下去了。一会儿又送进来泡好的蜂蜜菊花茶。九娘子喝了两盏,感觉还是有点不舒服,于是,便爬到了床上,将被子拉过头顶,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或许真的是像珍菊说的那样累着了呢?

然而,躺在床上的九娘子也一样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就是觉得心慌。

等珍菊进来准备唤九娘子起床时,才发现九娘子竟然还拥被坐在床上发呆,“夫人,您是醒了还是还没睡啊?”

九娘子摇头,“侯爷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侯爷也不会这么早回来啊,”珍菊一边服侍着九娘子穿衣下床,一边说道。

二人正说话呢,灵菊进来回道,“夫人,侯爷身边的小柳子求见,说有急事。”

九娘子一下子惊得都忘了珍菊正在给自己梳头,头发还在珍菊手中,猛地一下站起来,差点没把头发拽断,珍菊也吓得忙松了手。

九娘子也顾不上头皮被扯得发麻的疼了,连忙问道,“人呢?在哪,快叫进来。”

说着都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忙往外走,灵菊出去叫了那小柳子进来。

小柳子也就十七八的样子,看起来挺机灵的一个小伙子,此刻正神色焦急地走了进来,向九娘子行礼,九娘子止住,“别行礼了,快说,是不是侯爷有什么事?”

小柳子也没有多余的话,说道,“侯爷让小的来回夫人,皇上派了侯爷当钦差,即日出发前往西北,巡视战场。”

听完小柳子的话,九娘子撑不住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什么?钦差?巡视边境?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的?”

珍菊和灵菊忙过来,“夫人,您没事吧?”

九娘子摆摆手,“没事。小柳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事先一点都不知道?还有,是今天就走吗?怎么这么急?”

小柳子答道,“是今儿个早上皇上朝上定的,事出突然,侯爷事先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今儿就走,不一定能赶回来,赶不回来的话侯爷就地随军出发了,请夫人不要担心,安抚好老太君和太夫人,主持好府里的事务,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侯爷就会得胜回朝的。”

九娘子脸色愈发苍白,“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得胜回朝…怎么会这样?”

珍菊和灵菊还从来没有见过九娘子这样失神的时候,二人也吓得不行,一个忙去给她倒薄荷茶来,一个在身后替九娘子抚着背,“夫人,夫人您没事吧,夫人,您别急,侯爷既然说了最多半年就回,肯定就会得胜回朝的,侯爷的本事可是最厉害的呢。”

珍菊端了茶过来,九娘子就着珍菊的手喝了好几口,这才缓过来一点,又马上站起身来,“不行,我得给侯爷收拾点东西带着,快,珍菊,你随我进去收拾,灵菊,你陪小柳子去喝点茶,给他也带点东西。”

灵菊应了,九娘子转身就朝里屋走。

进了屋,九娘子团团乱转,也不知道到底该收拾些什么,眼泪哗哗地往下流,珍菊看着也觉得鼻子酸,忙对九娘子说道,“夫人,还是给侯爷收拾几身穿得着的衣裳吧。”

九娘子这才有点明白了过来,点头,从大立柜里拿出几张包袱皮来,找了几身自己给徐振祥作的新的还没上身的亵衣,还有四双厚实的袜子,眼看着天就愣了,又拿了两双厚底的靴子。想着边关苦寒,又寻了一身大氅和几身絮得厚棉花的棉袄,直包了三个大包袱,犹自觉得不够,还要再装,被珍菊劝道,“夫人,这些就够了,侯爷一路上风尘仆仆,带得太多也不方便不是,还是拣用得着的好拿的带吧。”

九娘子哪里还忍得住,眼泪更是如雨一般哗哗地流,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又去床头的小柜子里,拿了几张银票出来,想着徐振祥这么匆忙动身,定是身边没带多少银子,俗话都说穷家富路,多带点银子总是不错的,想了想,又从自己身上解下自己常带的一个绣着薄荷叶的荷包,将银票卷起来放在里头,又拿了几张小额的也塞了进去,又想了想,又将自己手上戴的一个以前徐振祥送一个宝石戒指摘了下来,也塞了进去。

这才感觉安心了一点,让珍菊带着这几个包袱走出了里屋,外头小柳子已经候着了,九娘子将小柳子唤了过来,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小柳子答道,“小的今年十八了。”

“那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九娘子又问道。

“家里还有老母亲和一个妹妹,妹妹今年十三了。”小柳子答道。

“嗯,”九娘子点点头,“你跟着侯爷,要好好服侍,天冷提醒他加衣,吃饭提醒他多吃,多尽尽心,你的母亲那里我会帮你照看着,你尽管放心去,你妹子我也会抽空把她带到我屋里来服侍,多份月钱,也好让你安心。灵菊,”九娘子又对灵菊喊道。

灵菊答应了走了过来,九娘子对她说道,“你呆会跟小柳子问了他家在哪,去给他娘先送二十两银子去,再看看他妹子,瞅个机会带进来给我瞧瞧。”

灵菊应了,那小柳子没想到九娘子会这么做,忙扑通一声跪在九娘子面前,“多谢夫人了!夫人您放心,小柳子定当尽心尽力好好服侍侯爷。夫人的恩情,小柳子没齿难忘。”

九娘子苦笑,“你这个孩子,还文诹诹的,你放心地跟侯爷去吧,等你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做门好亲事,找个好媳妇,给你成个家。”

小柳子眼眶都红了,使劲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了!”

九娘子点头,命珍菊将打好的包袱都递给了小柳子,又亲自将小柳子送出了院子,一路上一遍一遍地叮嘱,眼看着小柳子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这才回身。

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尽了一般,九娘子靠在珍菊身上,眼泪又掉了下来。珍菊只好劝道,“夫人,您可得撑着点,一会儿还得去跟老太太和太夫人说这事呢,您要是都撑不住了,老人家可怎么办呢?”

九娘子这才好了点,拿帕子拭了泪,“那你去给我洗把脸吧,咱们再去荣安堂,别叫老太太看的也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