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四箭相撞,火光四溅,在众人惊愕的神色中,黄威那方其中一只弓箭竟被夕颜从中间穿过,分成了两半,掉在地上。

黄威惊愕的瞧着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两支箭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其中一支正朝着他眉心位置飞来,黄威想也不想,本能的躲开,可刚躲开了一支箭,另外一支箭已经朝他肩肘的位置射去,距离如此的近,黄威尽力避开,只听得一声闷哼,那箭直接击中他手关节处。

夕颜闭上眼睛,感官异常的敏感,风呼呼作响,那箭仿佛就在自己的耳边。

“小姐。”

“小姐。”

相思红豆眼看着那箭距离夕颜的脸越来越近,惊得大叫出声,夏夜白转过身,面具下的那双眸子竟是冰冷的,狠狠的瞪了相思红豆一眼,又马上转过身,红豆相思遍体生寒,转过身,盯着夏夜白,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相思红豆的声音瞬间盖过那箭随风的呼呼声响,睁开眼睛,其中以之间正朝着她右肩的位置袭来,,距离她不足一米的距离,她想也不想,夕颜的眉头不由得皱起,伸出左手,朝那快速向自己袭来的箭捉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夕颜已经慌忙避开,箭穿过右边肩胛的位置,夕颜的眉头皱起,鹅黄的素衣顿时被鲜血染红。

“颜颜。”

夏夜白站在距离夕颜最近的位置,见她受伤,慌忙冲到她的跟前。

“居然流血了。”

夏夜白瞧着夕颜肩上的伤口,双手僵在半空,不知所措,半晌,吓得眼泪横流。

“小姐。”

“小姐。”

红豆相思两人见状,忙也冲了上去,扶住夕颜,吓得脸色苍白。

“都怪你们。”

“都是因为你们颜颜才受伤的。”

夏夜白冲了上去,双手抡着拳头扑向相思红豆两人。

“你们别碰颜颜。”

他吼了一声,用力地打开相思红豆扶住夕颜的手,将她们推开,双手搀着夕颜,红豆和相思一头的雾水,见夏夜白怒气腾腾的,不敢再上前。

夕颜紧握着夏夜白的手,笑了笑,脸色发白,额头上的还在不停地冒着冷汗,整个人看起来微微的虚弱:“没事,箭只是从表皮擦过,一点皮外伤而已,还没你上次咬得痛呢,回去上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那箭头锋利无比,又借着风力和惯性,灌力于一点,那里是上次脖颈上的痛可比得了的?若只是一般的疼痛,她的模样看起来也不会如此虚弱,不过这对夕颜而言,确实算不得什么。伤口隐隐作痛,脑袋虽然有些昏昏沉沉,但整个人却更加的清醒起来。

这伤确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相思红豆那两个丫鬟,若非方才她们两人的叫声盖过风声,让她有片刻的失神,影响了她的判断,她现在定然不会受伤,不过这些,小白如何能看出来,夕颜觉得奇怪,却瞧见夏夜白撅着的嘴,也忘记了细究。

“黄大人比我伤的更重呢。”

夕颜笑着指着对面单膝跪地的黄威,转过身,脸上是浅浅的笑容:“小白,我们赢了。”

夏夜白搀着夕颜的手紧了紧,呵呵的笑了两声,要不是此刻正扶着夕颜,他定是兴高采烈地鼓掌。

夏夜白低头,伸出一只手替夕颜擦掉额上的冷汗,温柔地替她整理发丝,笑得很大声:“当然了,那些人都比不上我家颜颜厉害。”

夏夜白昂着头,盯着对面的黄威等人,稚嫩却又带着满足骄傲的嗓音在慧春坊的校场飘荡,羡煞其他皇子。

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比那傻子有出息,当初他们怎么没想到去向父皇求婚,如此才貌智勇双全的绝色美人,若真有谁欺负了自己,虽然让女人出面有些失了面子,不过其他人也就只有羡慕嫉妒的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真是太可惜了,可惜。

“我们过去。”

那边,黄威单膝跪地,那箭几乎穿透了他右手的肩膀,鲜血染红了他整件衣裳,他跪在地上,哼都未哼一声。

“微臣有负太子所托,请太子责罚。”

夕颜远远的听见黄威的声音,不为自己的伤口,也不开口求饶,反而要求责罚,夕颜真不知是该佩服太子用人的手腕还是耻笑那黄威的愚忠,那声音依旧中气十足,并无丝毫虚弱之感,强将手下方能无弱兵,这太子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太子,你们输了。”

“若太子妃有你那般的身手,我身边哪里需要什么贴身侍卫,直接把你带在身边,便可高枕无忧了。”

夏明旭从地上站了起来,状似随口一提,那双如黑夜一般的眸子愈发的深沉,波涛汹涌,望不到底。

“输的人必须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太子殿下之前允诺过的,我们虽未立字据,在场人人都是见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是殿下呢。”

“是我黄威技不如人,不关殿下的事情,王妃有任何要求,只管向我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黄威一只手撑着伤口,想要起身,奈何伤口太深,即使只是轻轻一动,也会牵动全身。

“是黄威的错,太子殿下不必理会。”

夏明旭低着头,淡淡瞥了黄威一眼,“别动,太医马上就来了。”

“黄大人,我可以理解你的忠心,但这件事我们之前便说好的,太子殿下身体虚弱,你不过是代他比试而已,输的人必须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殿下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方才有意见你怎么不提,等到现在输了才知道狡辩,晚了,生命只有一次,方才那支箭偏巧朝你的脑门射去,为了性命,当然要躲过了。”

“殿下!”

黄威一边脸色发白,一边脸色铁青,叫了一声,羞愧万分的垂下了脑袋。

“若你不躲,今后可就没有如黄大人这般忠心的人在太子跟前效劳,拼命保护他了,这岂不是更大的损失。”

黄威微微抬起头,瞧了一眼自己被箭刺穿的右手,那双冰冷而又坚定的眸子明显的黯淡了下来。

“我瞧着右手伤得不轻,今后怕是再难拿剑了,即使今后能用刀剑,也必不如以前那般灵活。”

夕颜松开夏夜白的手,瞧了瞧他的伤口,那声音淡淡的,脸上的笑容着实刺眼得紧,让人一看便觉得实在嘲讽。

“可若真心想做一件事,即使有天大的麻烦也可以用毅力克服,右手不能用,还有左手,即使是左右手都不能用了,不是还有脚嘛,太子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黄威这样的下场,夕颜并无丝毫的同情,说这些,只是觉得他和自己一般都是痴人,他对夏明旭的一片忠心,和她对夏夜白还未理清的感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有朝一日,若是让小白因自己受到屈辱胁迫,她也定不会同意,就像今日,她以命与黄威相搏,也只是为小白的自尊而已。

黄威仰头,脸上白白净净的,下巴有一点点的婴儿肥,憨厚而又敦实,一双眸子干干净净的,绽放出坚定的光芒。

“王妃想让我答应你什么事,本宫可以做到,绝不会有推辞。”

夕颜拉着夏夜白的手,点了点头:“我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人吗?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王妃,你别太过分了,之前明明说好是一个条件的,怎么现在就变成三件事了,你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了。”

黄威大声抗议。

“我的这几件事对太子殿下而言不过都是些举手之劳而已,太过简单了,根本就无法体现黄大人的价值,就连我这点皮外伤也赔偿不了。”

夕颜盯着夏明旭的眼睛,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条件有多过分。

“你想我答应你什么?”

夕颜微抿着唇,俏脸带上了笑意:“第一,方才谁欺负了我家王爷的,把我家王爷当猴耍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必须向他道歉,太子殿下也不例外;第二,太子殿下,还有诸位皇子,决不能像今日这般欺负我家王爷,在大臣面前,必须把他当成一般皇子对待;第三,第三嘛——”

夕颜眉梢挑起:“第三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如何?”

第三,你们这些人通通让我插上一刀,好让我发泄心头怒火。

夏明旭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道了声:“好。”

“太子殿下,老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您可是未来的储君,如何能纡尊降贵,向七皇子道歉。更何况第三个条件还未可知,若是她狮子大开口,提出无理的要求,太子殿下如何能答应?”

“王太傅,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是没错,他与我家王爷虽不是一胞所生,但同为皇子,便是兄弟,身为哥哥做错了事,向弟弟道歉,如此有何不可?太傅大人也说了君为臣纲,太子殿下既然已经答应,你就该无条件服从,七皇子是皇室成员,你只是大臣,就凭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就足以治你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至于第三件事,我绝不会让太子殿下做出有违身份道义之事,太傅尽管放心,太傅大人贵为师长,应以身作则,还劳烦太傅大人表率一番,先向我家王爷道歉吧。”

算什么太傅,三朝元老,分明就是一势利眼,要不然怎么会冷眼旁观小白被欺负,这样的人也能当上帝师,也不知那皇帝是什么眼光。

王太傅瞧了呵呵傻笑的夏夜白一眼,鼻孔朝天,冷哼了一声,态度高傲,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

“太子,你怎么看?”

夕颜冷冷的问了一声,王太傅的态度让她非常不满。

“既然太傅不愿道歉,于公,他是三朝元老,有功于整个琉璃;于私,他是本宫的外公,本宫还是他的学生,便由我代劳吧。”

夏明旭弓着身子对着夏夜白,方准备开口,却被夕颜拦住:“你是你,太傅是太傅,太子殿下原本就要像我家王爷道歉,一次与两次有何差别?太傅年迈,不能弯腰,我虽不能代他道歉,帮忙还是可以的。”

夕颜冷笑着,走到王太傅身后,抬腿对着他的膝盖,轻轻一踢,王太傅哪想到夕颜会如此大胆,一点防备也没有,双膝弯曲,跪在地上,夕颜快速回身,捉着夏夜白,将他推到王太傅的跟前,对着夏明旭莞尔一笑:“如此不就好了,根本不必太子代劳。”

“对太傅动手,七王妃,你胆子未免太大了。”

夏明旭指着夕颜,大喝了一声,饱含严厉斥责。

“殿下圣明,明察秋毫,心里自有计较,君是君,臣是臣,君臣有别,太傅虽是三朝元老,却对太子殿下和七皇子不敬,君不君,臣不臣,此风如何能滋长?为了王爷,我连性命都可以不顾,这点胆子如何能没有?”

夕颜站在夏夜白的跟前,执起他的手,两人十指紧紧相扣:“我若是贪生怕死之辈,方才便不会与黄大人比试,夕颜是以性命相搏,我是七王爷的王妃,有七王爷才能有七王妃,王爷脸面上过不去,别人便会瞧不起我们整个王府,我莫夕颜可以没脸,甚至没命,但我家王爷不可以被别人羞辱,没了自尊,身无长物不过贱命一条,太子想要便只管拿去,别人也休要以王爷的性命威胁,那对夕颜而言,无用,若是夕颜发生了什么三长两短,这世上,再无其他人能像我这般护王爷周全,又何必在这世上遭人羞辱?若是王爷离开了,我便把害他那人千刀万剐,然后共赴黄泉,黄泉路上,有我照顾,也可保他不受欺负。”

夕颜字字坚定,态度诚挚诚恳,那一双明眸,定定的瞧着夏明旭,无半点畏惧。

“七皇弟虽傻,却是我们这些皇子当中最有福气的。”

夏明旭撇过头,不再看夕颜的那双眼睛,万般感慨,看着夏夜白,淡淡一笑:“今日之事确是我的不对,皇弟多多担待,下次再不会有此类的事情发生。”

夏明旭说完,轻咳了几声,转过身,对一旁的几个小太监道:“地上湿气重,太傅身子不好,你们扶他起来,送他回去。太医呢?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你们看在本宫的面上,向七皇弟认个错。”

太子发话,一干的皇子自然不敢不从,心不甘情不愿走到夏夜白的跟前,弓着身子,说了几句话,这些人自诩皇子,被人捧在掌心,心高气傲,心里自然憋屈得很,这傻子,若没有这样厉害的王妃,他们何至于要道歉?为何他们就娶不到这样貌美如花、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又一心一意为他们着想的王妃呢?

夏天辰走到夏夜白的跟前,弓着身子,可一双眼睛却不停地瞟着夕颜,妖孽笑容万种风情,即使是弓着身子,矮人一等,却不见半点比人低下之处,“七王妃,你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夕颜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未变,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方才夏天辰说的是和别的皇子一般客套的道歉话。

“王妃,诸位皇子已经道歉了,你身上还有伤,我们早些回去吧,让李老给您瞧瞧。”

相思站在夕颜身后,虽然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春日里的阳光并不刺眼,相思明显察觉出夕颜脸色愈发的苍白,即使有风,可肩上的血迹却一直未干,心里不由的担心起来。

“颜颜,这些人说的话都无聊死了,我肚子饿了,我要吃相思做的桂花糕、绿豆糕、芙蓉酥。”

夏夜白撅着嘴,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一一细数着,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瞅着夕颜。

“王爷受伤了,夕颜身子也有些不适,不打扰各位皇子继续探讨为君治国之道了。”

“是呀,你们说的那些我都不懂,还不如相思的桂花糕呢,我和颜颜先回去了。”

“皇弟和王妃受了伤,还是等太医来了瞧瞧,等确认无恙再离开吧,慧春坊备有糕点,皇弟可以先填填肚子,想吃什么,让御膳房准备。”

“才不要。”

夏夜白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那个满脸白胡子的老头会给我们看好的,不用那些庸医,我还是更喜欢相思做的糕点,香香的。”

夏夜白说完,伸出舌头,舔了舔口水,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受了重伤。

夕颜和夏夜白两人刚走了几步,门口边有个小太监冲了进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那双眸子却闪闪发亮,极尽的兴奋:“太子殿下,国师大人来了。”

王府风云 059 天仙国师

夕颜和夏夜白两人刚走了几步,门口便有个小太监冲了进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那双眸子却闪闪发亮,极尽的兴奋:“太子殿下,国师大人来了。”

国师大人?夕颜沉思了片刻,可因为受了伤,一时间竟调不出莫夕颜身体的记忆来,两眼快速扫过方才那些因为向夏夜白道歉而冷着脸的皇子,此刻的他们,一个个兴致勃勃的,那模样,竟像是虔诚的信徒见上了信奉已久的神明,就连太子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而夕颜想的一点没错,若说夏天辰是这琉璃的第一美男,无数春闺少女的梦中夫婿,朝中大臣眼中的乘龙快婿,那这国师便是他们心目中敬仰的神,夏天辰可以爱慕,而这位国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爱慕是对他神圣的一种亵渎,他是全琉璃子民信奉的神,高高在上,只可仰视,不可亵玩。

沉思的瞬间,只听吱呀的一声,慧春坊的殿门被推开,夕颜回过神,金光下,只见一人一身白衣,衣袂飘飘,仿若踩踏着云彩而来,阳光有些刺眼,隔着一段距离,瞧不清楚他的模样。

“你受伤了。”

转眼,那国师已走到夕颜的跟前,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阳光一瞬间躲进云层,天瞬间阴冷暗沉了下来,可这个人本身就带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即使是在没有星月的夜晚,他也可以为行人照明,那张如玉无瑕的脸上有着温柔而又静谧的微笑,那双深海无波的眼眸无欲无求,无波无绪,此刻带上了怜惜。

夕颜仰着头,盯着白凤,清瘦脸颊,温润容颜,不是那种浓墨色彩的帝王霸气,更不是夏天辰那般的风华万千,更不是横眉竖目的狰狞容颜,清贵异常,就好似天上的神仙,一身的优雅,一身的单薄,一身隐于骨髓的对世间万物的怜悯,虽没有帝王的威严,却让人忍不住崇敬膜拜。

这种人,任是谁也无法讨厌的起来,对他的碰触,她并不觉得反感,更不要提那像钟鼓一般美妙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她心里的怒火也跟着消减了不少,可她的心却忍不住生出排斥之感,对这个人,她觉得亲近,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夕颜愣了片刻,终是拒绝了他带给自己片刻的安静,挥开他的手:“不过是一点皮外伤而已,就不劳国师费心。”

白凤只是淡淡一笑,那双眼睛没有丝毫夕颜应该出现的生气、愤怒,一点点阴暗的情绪都没有,只有全然的温柔、平和,少了往日的怜悯,其余的便是疼爱怜惜:“以前,你在我面前,从不逞强的。”

他的目光飘渺,似望着夕颜,又似落在了别处,神情平和而悠远,明明他就在自己的跟前,却又感觉那般的遥远,仿佛是凡人与仙人,天与地的距离,遥不可及。

慧春坊鸦雀无声,太子等人瞧着国师白凤的背影,而又将视线转移到夕颜的身上,国师常年在天凤殿,即使是琉璃的庆典也很少见他参加,相府四小姐虽名扬天下,却体弱多病,常年藏于深闺,他们如何会认识,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见他如此亲厚。

对任何人,平民百姓,即使是街边的乞儿,病重的患者,亦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太子,他都是一视同仁,不高看谁,也不会轻视。

夕颜直直的盯着白凤,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举动落在其他人的眼里是多么的无礼。

这莫夕颜和这国师难道是旧识吗?夕颜紧抿着唇,在大脑快速搜寻莫夕颜的记忆,却无半点信息,秀眉不由地皱起。

“伤口还在流血,把这个吃了吧。”

白凤瞧了一眼夕颜的伤口,眉头不着痕迹的微微拢起。

从袖口突然掏出一个小瓷瓶,很小很小的一个瓶子,上面的图案竟和夏夜白面具上盛开的莲花出奇的吻合。

“颜颜,颜颜,你和国师认识啊?”

夏夜白两只眼睛牢牢的盯着夕颜,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话语间隐含着兴奋骄傲,面具下的那双眸子,眸光深处,却是惊涛骇浪,眼角瞥了白凤一眼,隐含不悦。

夕颜想也不想,摇了摇头,推开夏夜白:“没见过,不认识。”

“那他怎么一副和你很熟的样子?”

夏夜白咬着唇,将视线转移到白凤身上,像是自己问自己,又像是在问他。

“多谢国师大人美意,不过无功不受禄,你我素不相识,你无端端赠药与我,是何居心?我凭什么相信你?肩上只是一点小伤,只要好生休养几天,便会痊愈,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也不想承你的情。”

白凤抬头,双眼眺望远方,乌云压顶,遮天蔽日:“快变天了。”

夕颜皱眉,虽说她以前受过比这更重的刀伤,可那身体底子并不是这莫夕颜能比得上的,一旦下雨,伤口愈合的更慢,湿气入侵,到时必定麻烦,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想与这高高在上,受人仰视膜拜的国师有任何的牵扯,还想继续推辞,一旁的夏夜白松开夕颜的手,跑到白凤的跟前,毫不客气的夺过他手上装着药丸的小瓷瓶:“国师的都是些灵丹妙药,为何不要?”

那口气,理所当然,成竹于胸,带着挑衅,哪里是平时那个疯癫痴傻的夏夜白?不过那一副不要白不要的无赖模样倒是像极了从前。

“小白。”

夕颜在心里叫了一声,盯着夏夜白,愈发觉得和记忆中的那人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颜颜,吃了吧。”

夏夜白倒出一粒,摊在掌心,也不管夕颜的意愿,直接递到夕颜的唇边,用力的送了进去。

天上山巅玉雪莲制成的紫心丹,刀剑之类的伤口,一般都需上药,可这紫心丹不同,只需内服,一颗便可止血止痛,可谓是千金难求,这国师一次就是三粒,出手竟如此大方。

夕颜吞了药,果真觉得舒服了不少,方才肩上的那痛楚明显缓和了不少,短短一分钟的时间,见效竟如此的快,说是灵丹妙药,倒是名副其实。

身上的痛楚减轻,夕颜精神也跟着好了不少,脑子里浮现出方才的一幕,不由觉得奇怪,他如何得知这国师给的都是些灵丹妙药,且不谈这事,他如何会知道自己受伤是因为相思红豆,那种状况,如果不是练武之人,知晓专心的重要性,是不可能会知道这事的。

“觉得可好些了?”

夕颜抬头,恰巧对上那双足以包容世间万物的眸子,夕颜不由的一凛,整个人像是斗士一般,充满了力量:“见效很快,没想到国师还有如此珍品,我家王爷腹部方才挨了一拳,黄大人那般神力,不知有没有内伤,不知国师能否赐药?”

白凤走到夏夜白跟前,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双眼睛,像是能把世间所有的一切全部看透一般,使人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

夏夜白盯着他,面具下眉头皱起,那双清凉无辜的眸子染上了艳丽的瑰红色,变得嗜血起来,这个国师,高雅出尘,悲天悯人,可他却觉得一点也喜欢不起来,甚至是,讨厌,深深地厌恶。

“王爷若是不想受伤,这天下间便没人可伤他,即使是受伤了,王妃也不必担心,这般体魄,不出三日,自当无事。”

其余的人皆是似懂非懂,夏天辰、夏明旭闻言,两人迅速将夏夜白打量了一番,那双眸子,清澈无故,嘴巴微微咧开,显得异常的傻气,两人视线转移到白凤身上之时,变得敬畏起来。

夏夜白任由夏天辰、夏明旭等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片刻后,低下了头,凌乱的发丝披散了下来,遮挡住眼底那势可破竹的杀气。

“莫非国师真的是天上的神仙不成,可以治好我家王爷的痴傻疯癫之症?”

白凤视线转移到夕颜身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痴傻疯癫也未必就是坏事,冥冥中自有定数,我又何必把自己牵扯其中,倒是你——”

他顿了片刻:“性子愈发的冲动了,那里面还有两颗紫心丹,你且放在身上,以备他日不时之需。”

那口气,饱含爱怜关切,可夕颜却不领情。

白凤摇了摇头,那双温柔清润的眼神望着天空,似在感慨些什么“那些事让你对我的芥蒂如此之深?”

像是问夕颜,又像是在问自己,可仙人就是仙人,即算是感慨是神,也可马上恢复如初。

转过身,那双悲天悯人的眸子看着躺在地上的黄威,眉宇间慈悲的不染一点红尘,却终究没能忍住叹了口气,虽然很轻,可他自己却知道,自己叹气了,也就只有她,每次能让自己如此忧心。

“你果真要为了他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吗?”

夕颜不怒反笑,同样看着地上受伤的黄威:“我为了谁手染鲜血与你何干,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白衣飘飞,止步于黄威跟前,白凤伸出二指,轻轻在他的伤口处,说话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伤口没有再流血了,处理的不错。”

清瘦的脸颊似笑非笑,仿佛无边无垠的水,倒映着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可以让人忘记疼痛,黄威一双虎目睁的大大的,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上竟染上了朵朵的红晕:“把国师的手弄脏了。”

白凤却一点也不在意:“伤口虽深,未伤及心肺,生命未有大碍,你忍着点,我替你把箭拔出来,可相信我?”

这一刻,即使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可对这样的人,任何人也无法做到怀疑犹豫。

“能得国师出手相助,是黄威几世修来的福气。”

白凤伸手握住了箭尾,另一只手摁在他伤口的地方,夕颜瞧着,不由瞪大了眼睛,他这是准备直接拔出来了吗?虽未伤及心肺,可若是强行拔箭,伤口必定会大出血,若是无法止血,这黄威必死无疑。

只听得闷哼一声,黄威整张脸苍白一片,嘴唇已呈现铁青之色,额头冷汗涔涔,那箭已从黄威右手肩胛处拔了出来,鲜血溅了他一身白衣裳,煞是好看,白凤一点迟疑也没有,从怀中掏出另外一个刻着盛开着的莲花小瓷瓶,打开盖子,将药粉洒在那喷血的伤口处,不过片刻时间,伤口上飞溅的鲜血竟随着那药物一点点回到了他的身体,又从怀中掏出一方手绢,替黄威包扎好伤口。

古人的智慧果真了得,还是那个国师太厉害?

夕颜瞧了那被血染红的手绢一眼,还国师呢,一个大男人,竟随身带着女孩子家用的东西,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去。

“调养半个月,便无大碍,两个月以后,可恢复如初。”

白凤起身,即使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却丝毫不显狼狈,站在一群锦衣华服的皇子之间,依旧鹤立鸡群,无法忽视。

黄威原以为自己的右手被废,今后再也无法拿剑,没想到两个月以后便可恢复如初,顿时大喜过望,抬头仰望,那双眸子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敬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谢谢国师大人。”

强撑着身子,就要叩头谢恩,可那伤口才刚包扎,这一动,扯到了伤口,他痛得哼了一声,白凤蹲着身子,忙扶住他:“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黄威却着实倔强得很:“也许这对国师大人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这右手对黄威而言却至关重要,右手被废,即使将来我的左手可以像右手一般灵活,可需要不少时间,废人一个,如何保护太子的安危,国师今日对黄威有再造之恩,将来国师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只要不是对殿下不利,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黄威也在所不辞。”

“没想到这木头倒是挺能说的,哦?”

红豆凑近相思,指了指被白凤扶住的黄威,努了努嘴:“要是能被国师大人那样扶着,又能为王妃尽忠,我也愿意挨那一箭。”

相思听着红豆的自言自语,两只眼睛却看着早就被人忽视了的夏夜白,眉头皱起,今日王爷好生奇怪。

“若你真要感激我,我倒是有一个请求。”

白凤还没松开手,就有几个太监自发地走到他跟前,抬着一个担架:“七王妃年幼不懂事,她这样做只是想要发泄心头怒火,你且不要放在心上。”

黄威的手还放在白凤的手背上,听他如此一提,瞧了夕颜一眼,点了点头:“是我失手打伤了王爷,七王妃爱夫心切,方才已是手下留情,黄威技不如人,不敢埋怨。”

不要说黄威了,在场之人,无不为白凤之言好奇,国师大人近两年虽长居皇宫,却一直隐居在静僻的天凤宫之中,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靠近百米之内,皇宫之中,不要说诸位皇子,就是以他太子之尊也未曾见过几次,即便是皇上,每每见面,那双眸子也只有悲悯,矮了他一截,也未曾见他有任何的亲厚。

两年时间,国师整日隐匿于天凤殿,除非遇上关乎万千百姓生计的大事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可今日看来,他来慧春坊,为黄威治病,都是为了那莫夕颜,举止亲昵,语带关爱,若换成其他人,怕早就感激涕零,可那七王妃看起来却一点也不领情,这是为何?

七王妃对王爷真情一片,若她真是有心,凭借国师在琉璃的地位,何必以身犯险,只要国师一句话,琉璃的百姓定会把那傻子当成佛一般供奉起来。

“多管闲事,无聊。”

如他们想的那般,夕颜一点也不领情,看了白凤一眼,一字一句,无丝毫感激之意。

她最是看不惯他那副自以为大公无私的慈悲心肠:“国师大人菩萨心肠,想要普度众生,可夕颜早就堕入了魔道,不在那众生之列,就不知到最后,是佛度化了魔,还是魔同化了佛呢?人生苦短,说不定琉璃的百姓过不久便会处于战争的水深火热之中,国师真有心,便留着去度化他们吧。”

夕颜冷哼了一声,走到夏夜白的跟前,拉住了他的手:“王爷,我们回去。”

“王妃。”

“王妃。”

红豆相思跟在夕颜的身后,两人小心的叫了句,那可是国师大人诶,无欲无求,一心只为琉璃百姓幸福安康,赠良药,救伤患,对小姐一番好意,可小姐不但不领情,还冷眼冷脸相对,这是不是不太好啊,而且什么魔,什么佛的,小姐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她们怎么觉得小姐就只是为了和国师唱反调呢?

夕颜回头瞪了她们一眼,冰寒锐利的目光透过越过他们停在白凤的身上,而那人却只是淡淡一笑,如春风划过心田,带着阳光的温暖,那双无波无绪的眸子,饱含宠溺与宽容,夕颜心头一颤,隐觉得熟悉:“你如此厉害,若真有心帮我,便给我一个完美的夫君,若做不到,就收回你的悲悯,我一个人也能撑起王府的一片天地,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白凤无话,那双眸子停在夏夜白的身上,了然一笑:“若是他想,你的梦想,眨眼间便可实现,这事,我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