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却在空中随风一起,一波一波,声声不绝了一般。

“呦,那不是张公子吗?你不是一向提倡道德仁义的吗?怎么今日会出现在这里,方才那衣裳人兽斗你觉得可精彩?”

“啊,邓学士,你不是一直都很怜香惜玉的吗?啊,你的脚下就是一个美人,别把人的脸给毁了。”

“天哪,宰相家的二小姐,你居然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溜出相处,听说你马上就要成为四皇子的侧妃了,没想到四皇妃竟取了你这么个血腥的女人,不会比那母老虎还凶吧。”

虽无内里支撑,那声音,却无比的响亮,刺痛人的耳膜。

牛在平地奔跑还可,这台阶式的设计却让他们的速度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加上那台阶又高,牛群并未真正冲到人群中,不过那些人贪生怕死,早就乱作了一团,不少人死在了他们的脚下。

“你们方才不是欣喜若狂的吗?怎么,现在也知道害怕了吗?喜欢看猴戏,那就要有被当成猴子耍的准备。”

她平生最不喜的便是自己对当成猴子看待,以前她是没有本事,万般无奈,但是现在,谁是谁把他当成那抢香蕉的猴子,她就要让他们变成那可以让人肆意凌辱践踏的香蕉。

同情?可怜?为什么?她从来都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更何况,这样的人,凭什么,又如何值得?

方才她立于牛群之中,那般危险,可有人站出来替她分担,没有,都没有,他们只想着他们的快乐,既然罔顾了她的死活,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平日里你们不是还吃牛肉的吗?怎么现在一个个都怕得要死。”

“冲啊。”

“冲啊。”

夕颜大叫着笑出了声。

“小莲,你又顽皮了,生病了怎么办?”

阳光穿透层层的黑云,阴冷暗沉的天空因着这个人的出现,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就像是早上出门那会,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这个人本身就带着柔和的光芒一般,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之中,瞬间点亮了那些慌着逃命的看着们的双眸,微微的转过身,那张如玉般无暇的脸上有着温柔而有静谧的笑容,那一刻慌张而又恐惧的心顿时安静了下来,看着地上的那些人,那双如深海般无波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怜惜与哀痛,那些人随着他的视线一起,地上的那些人早就被他们踩的鲜血直流,有些人早就断了气,或是奄奄一息的,那双悲恸的眸子让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罪恶。

“快,快把这些人抬上去。”

白凤刚到,便有一身着青裳,那一双精致的桃花美眸与夏天辰无异,皆是千种风流万般的风情,不过却多了一分江湖人的潇洒,皇室中人没有的邪魅。

“哈哈,至高无上的国师大人,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这些个人,可是我们琉璃的国之栋梁呢,原来也和那些人一样,贪生怕死。”

夕颜指着校场内那些尚在铁盒顶端的俘虏,笑得好不畅快,在那些人看来却是说不出的讽刺,羞愤难当,不由握紧了拳头。

“她小孩子心性,与你们开玩笑呢,别放在心上。”

那声音,像小石子一般,投在每个人的心湖,微风吹过,掀起一阵阵的细纹,吹散了心底的那股愤怒压抑的阴云,让人不由得听从,像是如若不放下对她的恼火愤怒,是一件多大的罪过一般。

“阴魂不散,多管闲事。”

夕颜别过头,不去看白凤。

白凤的手轻轻一扬,那些飘飞的红绸顿时落到了他的手上,他收紧掌心,将掌心放下,看着手上的红绸,悲天悯人,看着夕颜,闪过一丝伤痛,闭上眼镜,似是在为那些亡灵超度。

“静下来,都安静下来吧。”

白凤对着那些狂躁的牛群,随意的压了压手,那声音,如鸿羽一般,却如此的安定人心,像是催眠曲一般,那些狂躁的牛群停在原地,果然不再向前冲。

“看着我有什么用,地上的那些人又不是我杀了,那些人,都是被你身后的那些人给踩死的,等别人是了才来,马后炮。”

那些人听夕颜这么说,再想到方才她的冷嘲热讽,又是羞愧又是愤怒,碍于白凤在场,没人说话。

“莫要让自己的双手沾满罪孽。”

夕颜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转过身子:“国师大人若能早些来,地上的那些人便不会死了,那些人都是你害死的。”

白凤一听,眸光微闪,却也只是一瞬,马上恢复了如水般的平静无波。

“莲儿,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莫要再伤人性命。”

“莲儿,怜儿,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惜同情,我只相信我自己,若你要说教,就和你后面说去,相信他们会很喜欢的。”

“公子,您没事吧。”

“公子可有受伤。”

校场内,突然出现了一大群身着守人衣裳的人,他们仰着头,探出脑袋,一双眼睛满是期待的盯着夕颜,眉头紧皱,像是夕颜说有事,他们便会跟着去死了一般。

“公子等着,我们马上接应您下来。”

几个人人叠人,踩在肩膀上:“公子,踩在我们肩膀上。”

夕颜也不客气,踩在他们的肩膀手背上,轻易的就了墙。

“公子。”

夕颜方才下了地,指着方才那瘦小的孩子,对其中的一个守人道:“把他带过来给本公子瞧瞧。”

那守人听了,忙跑了过去,将那小孩抱了过来。

“公子,你没事吧。”

夕颜还没反应过来。转过身子,便见红豆哭哭啼啼的报了过来,非一般的奔到她怀中,大哭出声,蓦然想到什么,忙松开手,站在一旁,不停的擦着眼泪。

“公子,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她擦了擦眼泪,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我看看,我看看。”

柳逸风走到夕颜的跟前,拉着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绕了好几圈。

夕颜用力的甩开他的手:“我没事呢,都是牛血。”

柳逸风拍了拍胸口,吓得不轻,听夕颜说没事才放下心来。

“公子,人带到了。”

夕颜蹲着身子,将那小孩的面具揭开,拉起他的手,果真如自己看到的一般,瘦弱柴骨,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肉,脸色苍白,一看便知道是常年营养不良造成的,那些个俘虏常年住的都是最差的地方,湿气太重,年期轻轻,应该是得了病。

“他是你何人?竟如此护他?”

“我的弟弟,塔其木。”

“你弟弟似乎有病,若继续呆在这个地方,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你今后就跟在我身边,只要你像待你弟弟那般忠心耿耿,我就把你带出这个地方,并且让人照顾医治你的弟弟,你若是愿意,等下我离开,你便抱着你的弟弟跟在我身边,若是不愿意,就带你的弟弟回到你们该回得地方去,不过我到时蛮欣赏你的。”

夕颜冷冷的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扔到其中一个守人的身上:“他们两个,我买了。”

那守人不但不收银子,反而恭敬的将银票还回到夕颜的手上:“我们家主子的交代了,公子咬人,只管带走便是,不需要银票,除了这两个人,那些人公子看有没有喜欢的,看上谁只管带走便是。”

“哦。”

夕颜别有深意的应了一声,对于这家主子的大方似乎有些意外。

用这样的手段方式赚钱,这家的楼主绝非心慈手软之辈,如此的层出不穷,人兽斗,人人斗,将人性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样的人物,比之她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夕颜冷冷瞥了一眼那些满是期待盯着他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要一群蠢货干嘛?”

夕颜想也不想挥开那两百两银子的银票,大笑着,转身离开

商途官道 075 小白发怒

好不容易辞别了一路上喋喋不休的粘人柳逸风,夕颜将那紧随的二人安置在相思刚收拾出来不久的东郊府邸。

那壮汉抱着塔其木,夕颜方才坐下,便跪在了地上,摘下了脸上乌黑色的面具。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皮肤黝黑,没有琉璃百姓白皙的肌肤还有柔和的线条,也没有草原男子的粗犷,那五官就像是刀刻的一般,说不上俊美,却带着一种琉璃还有南方百姓不会有的美,说不出的刚毅,像是永远都不会折断的钢铁一般,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此刻就跪在夕颜的跟前,那双如虎狼一般的眸子近乎膜拜的注视着夕颜,那直直的眼神,没有一丝的不敬之意。

就是这个人,把他从那失控发疯的黑牛身上救了下来,一身白衣,像是天神一般,还把他和塔其木从那个地方救了出来,这等恩情,他便是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

“我叫塔其木。”

草原男子生性豁达,不喜讲究那些繁琐的礼节,便是对着王上,也没有人自贬身份,与琉璃的百姓那般卑微,用的竟是标准的琉璃方言。

“主人。”

塔其木说完,掌心向上,双手交叠,对着夕颜行了个大礼,一旁的塔其木也跟着他做同样的动作。

两人跪走到夕颜的跟前,塔奇宇双手放在夕颜的鞋跟上,蹲着身子,近乎虔诚的吻了上去。

红豆站在一旁,见他居然亲吻夕颜的脚,冲上前去,对着塔奇宇便是一巴掌。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家公子岂是你能随便碰的。”

这一动作塔奇宇是虔诚的近乎膜拜,可在她看来却是猥琐至极,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一个下贱的俘虏,怎么能对他们小姐做出这样不敬的事情来。

塔奇宇哼都没哼一声,跪在地上,动也不动,像是这一巴掌对他而言完全就是挠痒痒一般。

琉璃的文化与草原的差异极大,这里极讲究上下尊卑,男女有别,塔奇宇的那亲吻在她看来无异是惊世骇俗的,更何况夕颜已是有夫之妇,若让别人瞧见了,不知会有何下场,可那塔奇宇却是一副不知错的模样,红豆见状,愈发的生气,冲上前就想用脚踹他。

“给我住手。”

夕颜用力的拍了拍桌子,大喝了一声。

红豆一张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回头看着夕颜,夕颜也瞪着她,如此对峙了半天,这才不情不愿的把脚收了回来,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只有夕颜能听懂的话:“我还是贴身伺候了你这么多年的下人,不过就是抱了你一下,他就那么生气,要是知道你被男人亲了脚,府里肯定又要损失一笔钱了,”

“主人,您饶了我哥哥吧。”

塔其木抱着塔奇宇,害怕的哭出了声,他放在坐在一旁,看的很清楚,一个人就把牛给杀了,方才她站在正中,听着他笑,他浑身都忍不住打颤。

“你今年多少岁了?”

很难想象,这样的两个人竟是兄弟,许是很少见到阳光又是生病的缘故,塔其木的脸蛋只有巴掌那么大,皮肤白皙,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再加上营养不良,身子还没发育完全,就像是女孩子一般。

“十----十二----岁了。”

塔其木似乎有些紧张,说话的时候不由的抱紧了塔奇宇,像是寻找力量一般。

“十二岁啊,真是幸福呢。”

夕颜似有些感慨,瞥了眼塔奇宇,从方才塔其木抱着他开始,他便一直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着。

十二岁了呢?她这个年龄,已经不知闯过多少次鬼门关了,那个地方不知比那校场危险多少倍呢,塔其木的身边有塔奇宇,可她的身边就只有自己,还有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念支撑到最后。

塔其木见夕颜的神情不对,忙解释道:“匈奴的男子到了弱冠之年,可以自行选择自己誓死效忠的主人,仪式上行的就是此礼,一生只有一次,哥哥为了救我,未及弱冠就到琉璃来了,这礼一生只行一次,代表一生忠诚追随,至死方休,并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

塔其木一气呵成,并奇迹般的没有结巴。

“小童,听到了吗?道歉。”

夕颜转过身,面带斥责。

“不----不用----道歉的。”

塔其木抬着头,不停的挥着双手,有些受宠若惊,塔奇宇并不爱说话,一声不吭的,便是受了委屈,挨了打也不解释。

居然让她向一个俘虏道歉,红豆似有些震惊,不敢置信的瞪着夕颜,却换来夕颜的不悦。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俘虏了,和你一样都是我的随从,我不会因为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而有任何的偏袒,对错不分贵贱,明白我的话了吗?”

塔奇宇抬头,看了夕颜一眼,又马上垂下了脑袋,双手紧握成拳,被灰掩埋了原来颜色的手臂青筋爆出。

红豆走到塔奇宇兄弟跟前,不情愿的道了声:“对不起。”

不过却还是不愿承认自己错了:“这句话是公子让我说我才说的,我觉得自己并没有错,琉璃与匈奴文化不同,入乡随俗,自然是我们这些奴才随了主子,我们家公子是琉璃人,你既追随了我们家公子,就要谨守我们琉璃的规矩,我们家公子是有家世的人了,家里那位霸道着呢,也很爱吃醋,便是我这样从小伺候着的,抱了一下也被训斥埋怨了好长一段日子,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却是个惧内的,这件事若是被家里那位知道了,肯定是要天翻地覆了,你若不想给公子带来麻烦,今后就不要再做这等违背琉璃世俗的事情了。”

红豆一番话,着实让人忍俊不禁,夕颜紧抿着唇,却还是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红豆说的不错呢,小白确实很爱吃醋,又爱胡搅蛮缠,红豆还是女的半月未见抱了自己一下,也被他年上了许久,若是自己被一个男的给亲了,虽说只是隔着鞋子,肯定又要闹上大半个月了。

一直静默的塔奇宇闻言,突然抬起头,看了看夕颜,又瞧了瞧红豆,居然开了口:“奴才知道了。”

红豆笑了笑,这才满意的退到夕颜的身后。

“我虽是琉璃长大的琉璃人,也不兴主子奴才那一套,所以你无须奴才奴才那样的贬低自己,我刚从家里出来,身边没几个值得信任使唤的人。在我看来,人只分两类,有利用价值和没有利用价值的,方才我在阁楼上看了,你能为你弟弟卖命,不过若是在易楼,你弟弟便是不被牛给杀死,到时候也会病死,你的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你的弟弟没有,我可以花钱医治你的弟弟,但身为商人,我不能让我的银子白花了,你今后就必须跟在我身边,替我卖命,即使是让你去死,你也决不能犹豫,你如果愿意的话,我马上就让人替你弟弟看病,你若只是为了敷衍我,现在就带着你弟弟离开,因为背叛欺骗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最后一句话,声音不大,甚至轻柔,却还是可以让人察觉出其中的阴狠。

“我哥哥不会背叛你的,若是背叛了,是会遭到天谴不得好死的。”

夕颜喝了口茶,冷哼了一声:“天谴?”

“听说牛是你们匈奴一族的圣兽,天神的化身,你哥哥为了你可以骑在牛背上,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不过我看上的就是你的这种不顾一切。”

夕颜起身,走到窗前,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满血迹的白裳,午时已过,也不知相思能不能抚慰小白,那傻子现在用膳了没有。

“只要主人能救我弟弟,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塔奇宇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若是我让人把你弟弟给治好了,再有人捉住你弟弟以他作威胁让你背叛我,你会如何,是背叛我救你弟弟还是就像你说的那般永远效忠于我,誓死追随。”

夕颜定定的瞧着塔奇宇,不遗漏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塔奇宇脸上的表情未变,眉梢都未动一下:“便真有那一日,无法两全,我只有一死谢罪。”

“哈哈。”

夕颜大笑出声,甚为愉悦,半天才止住:“人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我想你的黄泉路绝不会孤单,那些匪类定会让你弟弟去陪你的,若是真有那一日,你必须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能有半点隐瞒,我自当想办法救你弟弟,若是被我发现你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我便送你与你那病重的弟弟一同去见阎王。”

“塔其木,塔奇宇,既然你们跟了我,这名字怕是不能用了,就跟着我姓好了,不过你们这些人最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了,这名字,想必你们父母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若是弃之不用,未免不敬,便取那最后一字好了,武宇,武木,叫起来是别扭了些,慢慢的便习惯了,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若是你们不满意,可以自行改了去。”

“谢主人赐名。”

夕颜点了点头:“既然跟了我,便不是俘虏了,就随小童一样,称呼我公子吧。”

“小童,让人带他们二人下去先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再让他们去洗澡,这满身的血渍,还有那味道,真让人恶心,伺候我要沐浴更衣。”

“这里的事情之前我都是交由小童全权打理的,你既然来了,便替我把这府邸守住,小童每日会过来一趟,若是有人上门,你可以将事情告知与他,我自然也就知道了,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告诉他,过几日,我会让他给你一笔银子,届时你自己看着办即可。你与你家弟弟趁此机会好好聚聚,过几日让他随红豆一起回府,我自当会请朝阳城最好的大夫,替他把病瞧好了。”

她才不管那匈奴的风俗呢,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过人质在手,总是更安全的,更何况那孩子尚小,还有培养的空间,何故错过了这样一根好苗子,在他身上浪费的银子也不能浪费了。

夕颜回到王府,已是傍晚了,夕阳西下,染红了整片天空,红云浮动,像极了校场那流淌着的鲜血,空气中却无一丝血腥味,那橘黄色的颜色,带着一种温馨的美,没有一点校场的惨烈悲壮。

“王妃,你终于回来了。”

夕颜还未在王府站定,便见相思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见了夕颜,不由的松了口气,忙跑到她跟前,脸色有些难堪,额头冷汗涔涔。

夕颜一看便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而能让相思站在门口等的事情,定与小白脱不了干系。

“是不是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夕颜提着衣裳,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台阶,忙问道。

“我不是与他说好了吗?今日会出去,他好端端的怎么又和我生事了。”

虽是这样说,不过夕颜脚下的步子却越发的快,险些让一旁的红豆跟不上。

“王妃不是说要回来陪王爷用午膳的吗?”

夕颜的眉头不由的皱起,原本是可以赶回来用午膳的,哪想到会碰上易楼的祭祀大会啊,安置那二人也费了些时间,她一身白裳都是血,满身的血腥味,小白的鼻子比狗还要灵敏,她哪里就敢回来啊。

“早上不见王妃还是好端端的,午膳也用了不少,过了未时,王妃还未回来,王爷便有些焦躁了,房间里的那些东西全都给砸了。”

夕颜一听,眉头不由皱起,倒不是心疼那些东西,王府那些个值钱的东西,她全权交给相思保管了,房间里那些都是些不值钱的,就是为了防着他发疯,不过这也不是办法啊,她既决定了要在琉璃发展事业,哪里能天天呆在王府里陪着他,她若是出去,谁能保证没有个意外事情发生,像是今日,他若是次次都这样,单就处理他一个人的事情,她可真的就要头大了。

方走到翠竹居,老远便听到一阵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走的近些,就看到一大群下人挤在门口,低着头,不敢吭声,似在等待些什么。

夕颜眉头紧锁,这夏夜白,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她以前可从未听说过他对下人发火的事情,真是被她骄纵坏了。

“滚。”

“我要见颜颜。”

“我就要见颜颜。”

“你们都给我滚。”

隔了近些,那声音愈发的大,站在门口,险些把她的耳朵都要给震聋了,零零散散的几个下人抱头跑了出来,惊慌失措的,不少身上都流血了。

“你们先下去。”

那些人见夕颜来了,脸上不由的露出笑容,纷纷让开路,皆松了口气,现在的王爷脾气怎么这么暴躁,太难伺候了。

“相思,你也下去。”

相思见夕颜的脸色难看,有些踌躇不定:“王妃,王爷他不懂事,又等了王妃这么久,心情难免急躁,你不要与他计较,王爷小孩子心性,王妃说几句好话,哄哄就好了。”

夕颜淡淡的嗯了一声,脸上没太大的表情,她便是太惯着他了,什么事情也不管对错,只要他用那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瞧着自己,就忍不住心软。

她在外奔波劳累,到底是为了谁啊,偏生她累死累活,那人却不领情,今日她非好好训斥他一番。

如此想着,夕颜吸了口气,推开门,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我让你滚啊。”

夕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迎面便飞过来一东西,她想躲开也来不及,打在脸上,不但不痛,还软绵绵的,睁开眼,抱在手上才知竟是一个枕头,难怪不痛了,若是那些瓶瓶罐罐的,她现在早就是头破血流了。

满室的狼藉,到处都是碎片,白的,红的,上面刻着好看的图纹,一处处的水渍,还有不少的书籍,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

夏夜白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内衫,下身一条亵裤,小腿以下裸露在空气中,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地方,背靠在床榻,银白面具下,那嘴唇抿的很紧,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太冷的缘故,微微的有些哆嗦,闭着眼睛,下巴靠在膝盖上,旁边什么东西也没有,想来全是被他给砸碎了。

虽说现在天气已经渐渐转暖,夏天已经来临,不过这太阳刚下山,这房间早就没了阳光,他穿的如此单薄,也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那些个奴才,没一个有用的。

事先已经下定了决心,今日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一顿,可瞧见他这个模样,还是不由的心软了下来,恨不得冲上前去把床榻上的被子拿下来披在他的身上,将他紧紧的裹住才好,不过夕颜还是忍住了这样的冲动,她今日一定不能再心软了。

“你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夕颜看着地上的碎片,略带斥责。

夏夜白睁开眼睛见是夕颜,眼底闪过一丝亮色,马上便撅着嘴唇,哼了一声,起身坐在床上,拉开被子,背对着夕颜,便躺了下来。

“夏夜白,我看是我平时太骄纵你了,以前你也是这样看着东西就砸的吗?这些东西虽说不值钱,不过也还是要钱的,我们王府可没多少银子,还要养着那么多人,好些地方要用钱的,你要是生气,出去跑几圈,或是大吼几声,没人拦你。”

夕颜下定了决心,果真没有口下留情。

小白背对着夕颜,肩膀颤抖了几下,像是在抽噎。

“你好端端的与我生气做什么?没能回来陪你一起用午膳,这确实是我不对,不过你也不该发这么大的火啊,计划赶不上变化,哪个人不会遇上突发事情啊,每次只要我做的事稍有不合你心意的,你便和我闹,也就只有我受得了你,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你吗?你就不能和我省心点吗?我也很累的啊,你今后要是再这个样子,你看我还管不管你,你装可怜撒娇都没用。”

那肩膀耸动的愈发厉害了,夕颜眉头皱起,也不知他哭成什么模样,这样一想,愈发的心软起来,觉得自己好像说的有些过分了,不由又松了口。

“我肚子饿了,你要和我一起用晚膳吗?”

她忙着赶回王府,到现在还没吃一点东西,实在是饿的要命。

夏夜白动也不动,不过已经可以很清楚的听到他哽咽的声音了。

“既然你不去,那我就一个人去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好好睡一觉,醒来就舒畅了。”

言罢,夕颜忙转过身离开,他这个样子,要是继续呆下去,十之八九是要心软的,那之前说的那些话便都白费了。

夏夜白见她离开,忙坐了起来,从床上跳了下去,赤着脚就跑,夕颜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忙转过身子,见夏夜白赤着脚跟在她身后,看都没看地上的碎片一眼,眼看着就要踩在碎片上了,忙奔了过去:“别动。”

夏夜白心里难受,哪管夕颜,假装没听到一般,脚就踩了上去:“母妃离开了,父皇不要我,现在连你也嫌弃我,反正没人在意我了。”

他说得可怜,夕颜的心都快要碎了,见他踩在碎片上,只觉得心里被刀割了一般,也跟着流血,忙冲到他跟前,将他抱到床上:“相思,拿止血包扎的药来。”

相思担心两人发生争执,便悄悄的站在屋外候着,听到夕颜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去让人准备东西。

“颜颜不是不管我了吗?”

夕颜蹲在地上,看着夏夜白掌心的碎片,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可当事人却未发觉一般,嘴唇扬起,甚至带着些兴灾乐祸的开心,让人恨不得在上面狠狠的揍上几拳,偏生她又是舍不得的,只好低着头,不再看他,也不再与他说话。

她其实也不明白,这傻子到底有什么好的,每天不停的给她惹祸,无缘无故的与她发脾气,除了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一开始每日比她起得早给她洗脸,再没做其他的事情,她为何就是对他这般死心塌地呢?

骂了他,自己心里不舒服,更不要说打了,就是受了一丁点的委屈,便是拼上性命也要给他讨回来,就像现在,理智上她就觉得自己不该理他的,若舍得这一次,今后定不会再发生今次这般无理取闹的事情,她一直是个理智的人,却栽在了这人的手上,不要说离开,看着他伤口上的血,她其实就已经是在自责了。

原就是她说好了要陪他用午膳的,结果自己却食了言,回来以后不好好道歉,说几句好话,还那般严厉,实在是太不该了,偏生她心里又恼火的很,所以在把那碎片即将要拔出来的最后一刻,她却还是忍不住用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