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担心今日四皇子会再来,单是看见你的模样,他就已经心生怀疑了,他以前是见过我的,若是我再被他瞧见,那如何得了啊,今日四皇子没来吧?”

红豆隐隐含着焦灼,夕颜见她这个模样,眉头皱的愈发的厉害,敛着眉梢,一脸正色,找了个位置坐下。

“红豆,看样子是我错看了你,你回王府吧,不要跟在我身边了。”

原本焦灼的红豆听夕颜这样说,忙回过神,一脸吃惊的看着夕颜,呆呆的叫了声:“王妃。”

夕颜心里的火苗腾腾的上窜,却被她强力压制下去:“还记得我以前说过什么话吗?在我看来,这世上只存在两种人,有利用价值的与没有利用价值的,能站在我身边,得我讨好之辈,那必定是与我有益的,你既然没有价值,与王府的那些下人有什么区别,我又何必费心教你那么多的东西?”“你一直跟在我身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不曾瞒你,原本我是该杀了你绝了后患的,但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我就饶了你。你聪慧有余,但冷静不足,一遇上事情就惊慌失措,没有一点主见,这样我还如何能指望你独当一面,我原以为你只是缺少锻炼,假以时日,必可成才,哪想到你还是如此不争气,做起事情来还是如此毛毛躁躁的,如此不稳妥,你以为你这个模样,就没叫人怀疑了。”

“王妃,奴婢知错了。”

只听得咚的一声,红豆跪在夕颜的跟前,眼泪刷刷的就流了出来。

“奴婢真的担心,我虽然跟着王妃出来,但私心里还是希望王妃能碌碌无为,一段时间以后便会安心的回到王府,日子过得清贫些,至少王爷王妃安好,昨日怜园之行,公子一曲成名,几乎无人不知,今日街头巷尾必定都在谈论公子之事,四皇子到现在还不知是何态度,若是被他知道上次桃花林之事是公子有意为之,定会报复,若是被其他人知道公子是女扮男装,那些人定会以为公子是在戏弄他们,到时候该如何收场才好?”

夕颜在心底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她一心为了自己,却不知她现在做的只会将自己推向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

“那你以为你把自己的脸涂黑就可以了事了吗?且不说武宇,武府上上下下哪个是没见过你的,你突然之间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岂不更教四皇子怀疑,还有那与夏天辰交好的柳逸风,红豆,她自以为是,做事也太过莽撞,以我现在的身份,那些人便是知道我是女子,他们又能如何?杀了我?他们若是想死,或是一败涂地,大可那样做,古人有云,吃一堑,长一智,我时时处处调教你,可你却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遇上一点事情就自乱阵脚,每次我训斥你,你只会哭哭啼啼,说自己错了,你可知自己是错哪里了?如此不成器,我是万不能把你留在身边了。”

“王妃。”

红豆仰着头,眼泪直流,脸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黑黑的,弄得满脸都是。

“我原是想借着回来换衣裳的事情交代你一些事情,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只能另想办法了,你自己在这里好好想想吧,我去换衣裳了。”

红豆一听夕颜是有事交代她才回来的,忙冲了上去,一只手拉住夕颜,另外一只手不住的擦脸,到最后却是越擦越脏,狼狈不堪。

“你这个样子我如何能放心?我要的是在皇宫牡丹亭外能蹲着身子给那李公公帕子的红豆,知其长,晓其短,才能扬长避短,可你呢?这么久,与你不知说了多少次,你却一次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武府的下人虽多,王妃信得过的却没有,这件事非奴婢不可,王妃说的极是,是奴婢莽撞了,王妃只管告诉奴婢何事,奴婢定当全力完成。”

夕颜一只手被红豆拽着,另外一只手拿着衣裳,思索了片刻,终道了声:“好。”

红豆顿时喜上眉梢。“这次的事情不难,但你若是搞砸了,今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夕颜蹲着身子,在红豆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可明白了?我只交代这么多,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好了,我要换衣裳了,不能让那些人等的太久,你且把脸洗干净,像往常一样着装,不要说是那些人,就算是夏天辰,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在这方面,夕颜也算是未雨绸缪,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相思已经代她坐镇王府,能用的也就只有红豆,好在这丫鬟也算聪慧,嘴巴也巧,便将她带在身边。

因为担心有人认出他们二人来,便在自己的眉间点上了朱砂,红豆自不用说,她的脸早就被她弄成面无人色的饥黄,再加上左边脸颊上的那一大块艳红的巴掌胎记,一般人如何能瞧得出来,若不是心虚,如何会惊慌?如此这般,岂不是自乱阵脚,越发的欲盖弥彰?

方才在红豆身上浪费了不少时间,夕颜换了衣裳,便匆匆的往大厅赶。

“各位大人久等了。”

夕颜赶了进去,那些人自然少不得起身相迎。

“尤大人请上座。”

眼见尤安就要坐下,夕颜忙上前,弓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尤安顿了顿,脸上笑得开花,扫了四周一眼,皆是得意,这些人原就是以尤安马首是瞻,说得通俗些,那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尤安有了好处,自然也少不得他们的,心里虽然介怀,不过还是纷纷附和邀他上座。

夕颜哪里不知道,这尤安定会推脱一番,等众人再三相劝,最后才会来一句,那就却之不恭了。

“尤大人既唤我一声贤侄,那我就是晚辈了,你不上座,我如何敢一个人坐在那里。”

尤安呵呵的笑了几声,那些人继续说了些奉承话,尤安不负众望,果如夕颜之前预料的那般,大义凛然的来了句:“承蒙各位看得起,那尤某就却之不恭了。”

“武宇,各位大人等了这么久,怎么还不上茶,让人速速上茶,各位大人见谅,武宇并非中原人士,不识礼节,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各位大人见谅。”

“哪里哪里。”

“武公子太客气了。”

时辰原本就不早了,几个人寒暄了一番,马上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各位大人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一同与晚辈用午膳吧,吩咐厨房,今日有贵客到访,多准备些菜,各位大人切莫推辞,若是推辞,就是不给晚辈面子了。”

夕颜淡笑道,言罢,席下的那些人纷纷面露喜色,夕颜端着茶杯,喝了口茶,双眼眯起,狡诈之光一闪而过,笑得比那些人还要开心。

夕颜方喝了口茶,放下杯子,便见换装后的红豆急忙忙的冲了进来,面色慌张,在场的众人纷纷看着她。

红豆直接跑到夕颜的跟前,不知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言罢,夕颜面色铁青,甚是难看,转过身,狠狠的瞪了红豆一眼,大喝了一声:“你说什么?”

众人见她如此,不明所以,皆是一头的雾水,夕颜见状,忙坐回了原位,面露尴尬:“一点小事,各位大人继续喝茶。”

“公子,你再不能如此了。”

红豆跪在夕颜的跟前,心急如焚,不停的冒着眼泪。

众人见了,看着跪在地上的红豆,愈发的好奇,就连一旁的武宇也忍不住猜测他们家公子有何意图。

“贤侄,发生什么事了?”

夕颜佯装道:“一点家务事,各位大人继续喝茶吧。”

“小童,还不快些退下,吩咐厨房多做些菜。”

夕颜板着脸,眼神却躲闪的厉害。

“公子,我知道你心善,平日里也爱与人结交,在外游历了这些年,认识了不少大有作为的人,散尽家财,救助了不少人,奴才可有曾拦过,这次也幸亏有贵人帮忙,我们才能这么快就在皇城安定下来,可现在毕竟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以前四海为家,以天为盖地为庐,花不得多少银子,可现在要养着这么一大家子人,这宅子还是别人送的,这么大的礼,我们如何受得?公子万不能像以前那样花钱大手大脚的,既然现在我们决心要在皇城久居,你就该继承老爷的衣钵才是,大手大脚,坐吃山空,便是剩下了一点家业也会被公子败光的。”

“小童,谁让你多嘴的,速速退下,别扰了各位大人的雅兴。”

“让各位大人看了笑话,媚娘实在是羞愧难当。”

夕颜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张白玉般的脸颊染上了如火红云,一副羞愧的无地自容的模样。

“这样的奴才确实该死。”

夕颜面色愈发的尴尬,惊慌失措下的眼眸却是沉静如水一般:“这是从小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小童,是父亲从大街上接回来的孤儿,他也是一片忠心。”

“武公子可真是心善,若我家的仆人如此,早就被我千刀万剐了。”

那人盯着地上的红豆,恨不得上去踹上一脚,替夕颜出气。

“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对我寄予了厚望,从小就找了最好的师傅教我诗书礼乐,我也学了些拳脚功夫,就是不善理财,家父离世以后,因为经营不当,只得折卖了家财,这三年来,一直在外游荡,他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却始终不离不弃,这些年,确实结交了不少知心好友,钱财也所剩无多,若不是得贵人相助,肯定不能这么快就在皇城立足,府上的事情一直都是由我身边的小童处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媚娘实在是无颜面见各位大人了。”

夕颜抱拳弯腰,头低的差点垂在了地上。

没脸就没脸,与在场的其他人相比,她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有的,什么事情都只得从零做起,想从一碌碌无为的小辈变成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她压根就没考虑自己的面子问题。

面子,那是什么东西,能值几个钱?能比命还重要吗?比小白还要重要吗?这些人今日前来,都是别有所图,反正他们现在心里已经认定自己与白凤等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她现在是乞丐,他们也是不会放手的,既如此,自然就不需要与他们拐弯抹角了。

与其等他们费时揣测,还不如开门见山,各取所需,不是更方便吗?

“公子,我知道你好面子,老爷临死前可是谆谆告诫,你可不能不听吗?定要重振家业啊。”

夕颜转过身,瞪着地上的红豆,一副恼火羞愤的模样:“小童,我对你好,你就可以胆大放肆了吗?谁允许你说这些的?少拿父亲来压我。”

在场的不少人是见过夕颜乖张张狂的模样,唯恐她抽出武宇身上的宝剑发疯乱砍,又是害怕又是尴尬。

“国师是好人,待公子又极好,你去求求他,说不定就能重振家业了。”

红豆跪在地上,丑不拉几的小脸哭的是梨花带雨。

“国师大人那天仙一般的人物,我岂能为这点小事去烦他,你给我住嘴。”

“可是公子。”

红豆趴在地上,抱住了夕颜的大腿,夕颜哼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将她踢开,转而看向一旁的武宇:“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拖出去,不要让我再见她,看着就心烦。”

武宇站了出来,单手就将红豆提了出去,红豆却还是不依不饶,双手挣扎的厉害:“公子你可不能让老爷死不瞑目啊。”

夕颜看着红豆被拎了出去,半晌才转过身,脸上虽笑着,面色却难看到了极点,几次开了开口,却没说出一个字来,着实难为情的很。

人家的家务事,还是如此丢脸的家务事,却被他们给碰上了,但愿他不要恼羞成怒了才好。

夕颜在原来的位置坐下,她不开口,其他人也不开口,她是面露难色,心里却一点也不尴尬,甚至开心雀跃的紧,就是有些担心红豆的伤势。

其余的人是面上尴尬,心里更是像被蚊蚁咬了一般,看了这一场笑话,顿有种如坐针毡之感。

“贤侄父亲以前是干什么的?”

还是尤安先问出了口。

“米粮药材买卖,虽无法和在场的各位大人相比,经营的却是极好,可到了我手上,哎。”

夕颜叹了口气,面色恢复了平静,没有再继续说话。

“谁没有个难处,贤侄有话尽管直说,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是呀,武公子不说,就是看不起我们了。”

人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是此刻他有难处,他们能伸出援手,他定会感激在心,方才他自己也说了,是因为有贵人帮忙才得以在皇城定居,暂且不论那人是谁,国师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便是当朝的皇上也要给他三分的薄面,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就是想见一面也难,想要亲自巴结自然不成,往日里也没听说他与谁的关系好,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亲近的机会,如何能错过?

再说了,这武公子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等贪慕虚荣的肤浅之人,如若不然,凭他与柳公子的关系,只要开口,何愁大事难成,又何必在众人跟前丢了脸,让人笑话了去,这样想着,愈发觉得这个忙自己该帮了。

这些人前来,目的明显,那就是与夕颜攀上关系,他们最怕的便是她什么都不缺,那样如何巴结,若是银子可以解决的问题,与他们而言,这便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承蒙各位大人看中,媚娘深觉惶恐不安,各位大人如此热心直爽,若我再见外,便是矫情了。”

这些商人,虽爱拐弯抹角,不过比起那些文人墨客,倒也算的上直爽,这本就是夕颜乐见的结果,也就没有再三推诿。

“家父一直想我继承家业,偏生我志不在此,现在他老人家已经西归,我也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也该定下心来了,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已。”

在场的都不是笨蛋,有些话只需点到为止,不用完全说出来。没错,她就是缺银子,她恨不得自己能有个金山银山。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些人不清楚,她是明白的很,若是她能垄断琉璃的经济,掌握命脉,便是当今皇上,又能耐她如何?

“我初来皇城,人生地不熟的,虽有几个朋友,但他们已经帮了我许多,着实不好再去打扰,一没人脉,二又没有钱财,想在这地方立足,谈何容易。”

夕颜叹了口气,把话挑明,未再言其他。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有何为难的,张谦刘虎他们做的就是药材的生意,许焕他可是有几十家米铺,你要什么东西,只管开口向他们要,那银子,我替你出了,至于铺子,你就更加不用担心了,东大街我有好几个门面,过几日你与我一起,看上了哪家,只管告诉我一声,就当是我送给贤侄的见面礼。”

这般的豪爽,便是夕颜也微微的吃了一惊,他这一开口,可是帮她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心里不由得窃喜,没想到那日她随口说的几句话,竟有这么大的用处,没想到自己还捡到宝了。

“尤大人,你这样说可就是瞧不起我们了,我等与武公子一见如故,他要的东西,我们如何还能收尤大人的银子,我们是那等贪财好利之人吗?”

“对呀,武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最近从芷兰进了一批上等药材,就给你留着了,等你的店铺开张了,只管拿去用。”

“各位大人,这礼物实在是太重了,我如何能收。”

她虽有些意外,不过他既然送了,她自然要全盘接收了,不过这推脱也还是必要的,看那柳逸风与夏天辰的关系,对他,她是不准备抱太大的希望了,若是能将这尤安利用的彻底一些,东郊城外的那块地,自己也就再不用为那银子烦恼了。

倚翠楼,头牌红玉,这尤安为那美人一掷千金,最后却被人说成又老又胖又丑,还忍着火气没把那倚翠楼给砸了,可见是个怜香惜玉的,若是她能让那红玉陪上他一夜,甚至将那女子收为已用的话,这尤安就更是难逃她的五指山了,这样想着,夕颜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你再推辞可就是看不起我们了。”

“我知道各位大人都是一番好意,各位大人能有今日的成就,那都是自己拼出来的,我如何能不劳而获?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张大人,刘大人,许大人,你们以你们的货物入股。”

夕颜突然想到他们可能不太明白入股是什么意思,顿时解释道:“其实与分红差不多,我们共同经营,若是将来赚了钱,按着收成分,尤大人也是一样,具体的细节,我们将来可以详谈,我知道各位不差那点钱,不过该给你们的我是一分都不敢少的,你们意下如何?”

其他人听夕颜这么说,愈发觉得她高尚起来,难怪能与国师大人交好了。

“贤侄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夕颜心下欢喜,如何都压抑不住,果然是人多好办事,这一下子,银子,人脉全都有了,而且是按收成分,相互间肯定还能保持联系,药材和米铺平日里不赚钱,若是有了战事,那可就不一样了。

夕颜换了一身青衣,本就长得好看,这样一笑,整个人愈发的明艳,让人有种眼前一亮之感。

“武公子一表人才,又聪明能干,一定早就娶妻了吧。”

夕颜一听,就知道这人打什么主意了,八成是想在自己身上搞推销了。

心道,有靠山的人果真是不一样的,他这样一穷二白的人也有人看得上。

“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像武公子这样仪表堂堂又年轻有为的。”

夕颜笑了笑:“父亲原是给我订了亲事的,只是他离开以后,家道中落,那家小姐的父母就不同意了,所以至今还未娶妻。”

没娶亲,却嫁人了,若是小白知道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不知会有何表情。

那些人听夕颜还未成亲,顿时喜上眉梢:“我家姑娘今年十三,与公子一样极爱舞文弄墨,也弹得一手好琴,昨日听说了怜园之事,对公子爱慕不已啊。”

“我家那丫头也是,完全被公子给倾倒了,说是若能在公子身边,便是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那些人一副玩笑的口吻,个个却都是话里有话的,夕颜哪里能不清楚,不过她可不敢应下来,笑着推诿道:“她们都是各位大人的掌上明珠,个个花一样的娇媚,我现在一无所成,哪里能让她们跟我吃苦,身为男子,就该有所担当,决不能让自己的妻儿吃苦受累,我定是要做出一番成就来才会娶亲的。”

夕颜豪情万丈,众人听她这样说,不但不觉得他唐突反感,反而愈发的赞赏起来。

“贤侄说得对,男子就该有担当,决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吃苦受累。”

尤安皱着眉头,不过夕颜还是能够听得出来他这话的认真。

“武公子所言极是。”

众人对夕颜愈发的赞赏有加。

到了午膳的时间,尤安寻了个理由,最先离开,其余的人也纷纷告辞,终究没有在这里用午膳,夕颜见他们离开,乐得清闲,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心里开心得紧。

夕颜亲自将那一行人送上了马车,态度谦卑有礼,却不让人觉得谄媚奉承,没有一丝可挑剔之处,虽然都没有用膳,勉强也算得上宾主皆欢。

送走了那些人,夕颜便急忙忙的跑回了府,方才大家都在场,好些人是见识过她的力气的,那一脚自然踢得不轻。

方才走到一半,突然被武宇拦住。

“小童怎么样了?”

夕颜看着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武宇,淡淡的问了声。

武宇依旧紧绷着一张脸,那双深邃的眸子落在夕颜身上,完全没了那日的恭敬。

“公子为什么要那样做?”

冰冷的声音,有些僵硬,微微的可以听到里边的蕴藏的埋怨。

夕颜瞥了他一眼,眼睫下垂,绕过武宇的身旁:“武宇,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那声音淡淡的,却带着夕颜特有的威严。

武宇转过身,看着夕颜的背影,眸光带着沉痛:“小童他如何会做让公子下不得台面的事情,方才的那一切都是公子一手安排的吧,就在方才公子去换衣裳的时候,公子为什么要那样做?公子为什么要对那些满身铜臭的人卑躬屈膝?”

那日校场职场,她一身白衣,手握宝剑,从天而降,像是天神一般,若不是她,他也不能有命活到现在,围墙之上,那一身沾满血色的白衣在风中起舞,乖张癫狂,无人能及,那般的高高在上,睥睨众生,让人不由的心生臣服。

便是与那国师对峙,也未有丝毫逊色,这才是他心目当中的主人,他誓死效忠的主子。

夕颜转过身,正午的艳阳打在她的青衣上,那一双眸子似寒冰一般:“觉得我不要脸,在他们的眼前颜面尽失,没了尊严是吗?”

“武宇,这便是你们匈奴的誓死效忠吗?你既然知道我是主子,也该明白你完全没有立场问那些话,我不是开明的人,不喜欢自己的下属也质疑自己的做法,更不会解释,你愿意跟着我就继续跟着,若是看不惯我的做法,不想再继续跟着了,就带着你的弟弟一起离开,你说那些人满身铜臭,我也好不得哪里去,别忘了,你还是我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花了两百两银子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只会逞一时威风。”

夕颜冷哼了一声:“面子能值几个钱?能当饭吃嘛?能让自己不被欺负吗?能让自己在乎的人不受到伤害吗?武宇,你应该比我清楚答案,不是吗?若是没有我,武木即便不是没死在那些牛手上,也早晚会病死。”

武宇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夕颜的背影,双手紧握手上的宝剑,一双幽深的眸子一点点的黯然了下来。

面子是不值几个钱,只是他不想自己心中的信仰再一次坍塌。

夕颜回到房间,直直冲到红豆的床上,见她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埋在被子里边,颤抖得厉害。

“红豆,你怎么样了?”

夕颜掀开被子,掰过红豆的身子,吓了一跳。

红豆瑟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双手捂着肚子,额上不停的冒着冷汗,夕颜虽然知道自己下手很重,也没料到会这么严重,定是踢到什么不该踢的地方了。

“红豆,你等等,我马上让人去找大夫。”

夕颜刚起身,就被红豆拉住:“我——没——没事,王妃——不——不用——担心。”

唇色苍白,早就咬出一个个牙印,哪里还能没事的。

“你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我马上让人去找大夫。”

红豆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拉着夕颜的手。

“这样——好——五——五皇子—就没法——瞧见奴婢了,奴——奴婢——也不会——会——给王妃——添——添乱子。”

夕颜摇了摇头,将红豆抱在怀里,心里也有些乱糟糟的,态度也不由得跟着软了下来:“红豆,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不是你不成器,你也知道,我的要求一向很高,我身边除了你和相思,再也没有可相信之人,那武宇,我到现在还是不知根不知底的,如何能够放心?偏生这多事之秋,是一点错也不能有的,我自己心里也是没底的,你和相思都没错,也不是我不甘心,我们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因为管家王权,我们把皇后给得罪了,看夏天辰那样子,上次桃林之事,他已经心生怀疑了,还有兰妃,她更加不会放过我们的,若是无权无势,等他们动手,我们拿什么自保,我们现在是做得做,不做也得做,而且动作还要快,既然出来了,如何是没有风险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在这里也不好受,整日还担心着王爷,想着你若是回去,好好陪着他,我也能更加放心。”

红豆咳嗽了两声,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呵呵的笑:“王妃,我都知道的。”

“我给你找大夫瞧瞧,不用担心那些个大人心里介怀,你从小跟在我身边,不给你找人看,我才是不近人情呢,那些人又不是笨蛋,自然知道我需要些什么,接下来的事情,其他的下人也是可以,这些日子你就呆在这边安生养病,等我回王府,再带你一起回去,让李老给你瞧瞧。”

“王妃。”

红豆忍不住哭出了声。

夕颜笑了笑,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扶着她躺好,又盖上了被子:“怎么,真当我是不近人情的啊。”

接下来的几天,武府门前可谓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门槛都快被那些人给踏破了。

“公子,不过都是些盆栽,有什么好开心的。”

夕颜笑了笑,指着近处一盆金桔:“掰开。”

红豆好奇的看了夕颜一眼,蹲着身子,依言掰开,顿时瞪大眼睛,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夕颜:“王妃,居然是——是金——金子。”

“这些都是有钱人,如何只会送几盆金桔那么简单?”

夕颜笑着蹲下身子,将一盆盛开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兰花盆栽用力的摔在地上,只听得彭的一声,顿时就见几十张银票被黄土掩埋在地上。

“王妃,这可是上万两的银子啊。”

夕颜笑着点了点头:“红豆,可瞧见了,官商场上,永远都是内藏乾坤,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奴婢明白了。”

“身子可好些了?”

红豆转过身,即便过了这么久,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不过倒不像前几日咳嗽的那般厉害了,夕颜心里也不是没有愧疚,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让人用最好的药材,小心照料着。

“好多了,王妃不必忧心。”

夕颜在心底叹了口气,才倒了杯水,便听到武宇的声音:“公子,太子妃娘娘驾临,正在大厅等候。”

商途官道 082 小白中毒昏迷

莫云霞大红缀白梨花的曳地绢纱长裙,里边是白梨花的抹胸,腰上束着淡蓝的缎带,蓬松如雾的鬓发梳成流云髻,髻边斜插着一只金雀状的步摇,另一侧的发边贴着几朵珍珠荷花,皮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尤其是那气度,雍容华贵,更是常人所不能及。

夕颜走到门口,那人背光而立,站在大厅正中,脊背挺得笔直,头向上昂起,衣着华丽,像只美丽而又骄傲的孔雀。

这个女人她有骄傲的资本,相府嫡长的千金,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从一出生,便被冠上了太子妃的桂冠,她没有莫夕颜的貌美,却有她身上没有的雍容气度,若说以前的莫夕颜是一朵经不起任何雨雪,只能在温室成长的狼玕花,而她则是一朵牡丹,娇而不媚,媚而不俗,富贵之态,无人能及。

身为太子妃,她有自己的手段,东宫在她的管理下,一切井然有序,不紊不乱,她的身上,有同胞妹莫芸菲没有的聪慧,年纪轻轻,做事却从不莽撞,当了这么些年的太子妃,从未给人留下任何的把柄,好评一片,便是宫里的那些娘娘,也没几个能有她的能干。

因为是内定的太子妃,所以她的一言一行不能有任何的逾矩,这也正是夕颜奇怪的,那夏明旭莫不是真的不行,要不然如何会让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去见一个风流倜傥,为闺阁女子争相传颂的美男子?还是太过信任?

当然,这想法,夕颜也只能在洗涤娱乐自己而已,那太子虽是个药罐子,但个性深沉内敛,难以捉摸,与那夏天辰一般,都不是省油的灯,她的这个姐姐比起那只知争风吃醋的莫芸菲不知强了多少倍。

“太子妃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该万死,”

这一次,夕颜并未像往常一般,从门口便开始作揖,人未到,便热情的出声相迎,而是从门口一直走到莫云霞的跟前,才作揖出声。

抬头的瞬间,清澈而又磊落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莫云霞那双精致描眉的丹凤眼,震惊一闪而过,那挺直的脊背微微的耸了耸,夕颜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若是莫芸菲瞧见自己这样打扮,定会吓得倒在身后的凳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可这莫云霞可之时怔愣了瞬间,便是那震惊也在瞬间了无痕迹,在来之前,肯定是有人在她面前特意提点了她的样貌问题,她定是心里所有准备才来的。

毋庸置疑,莫云霞是美丽的,她的美不同于风中的花,匆匆而逝,她的美,很淡很淡,那一身娴静的气质,却又让人觉得干练,明明是大家闺秀,却又丝毫不让人觉得矫揉造作。

“娘娘,请上座。”

夕颜弓着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回过身子,看着她手上抱满了东西的四个太监,站成一排,脸上不动半点声色,她对这些东西原本并无太大好感,前世今生,还有什么宝贝是她没见过的,这些人送的东西,完全不能与小白送她的血玉相提并论,不过是因为她亟需累计一笔财富,看到这些东西,心里自然是兴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