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姐是个聪明人,”她轻声说。

在现下的这几个丫头里,最可信的人自然是立夏。还在南偏院的时候,就服侍了她一年多,互相知根知底。立夏这个人,很可以信任,虽然笨了点,但点拨点拨,也是可以成长的。

“七娘子,我不懂……”立夏果然开口了。

七娘子点拨她说,“九哥今年多大?”

“七岁。”

“大太太春秋几何?”

立夏不说话了。

大太太已经四十了,要等到九哥长大娶妻生子,少说还要十年。

古代不比现代,过了四十,都算是中年的尾巴了,到了五十岁,已经算进了老年。

杨家这么大的家庭,里里外外多少事,大太太自己来管,现在还好,过上几年,难免力不从心。

到时候自然是抬举个姨娘管家,自己享福。可大姨娘、五姨娘这两个姨娘,虽然是大太太屋里出去的,但当时大太太还年轻,选的都是老实人,管家上就差了点。

立春跟在大太太身边已经七年了,对杨府家事极为熟悉,虽然她配人做管家媳妇也很有用,但到底不比抬举成姨娘来得名正言顺。

大老爷在大秦来说,又算老了,能让八姨娘怀孕,都算是意外之喜。立春生育的可能就更低了,没有自己的儿子,就只能一心一意地巴结大太太。

难怪立春不愿意,大太太的算盘打得是很响,可惜,也总是打得太绝了些。一个人如果算计得太精了,就算是对你忠心的,也迟早要渐渐和你离心。

七娘子轻声说,“立夏,你要记住,在正院,咱们没有什么根基,人脉要一点一点培养,像立春姐这样的人会对我们示好,就要抓住机会建立起关系……”

“立春姐又为什么求到您头上了?”立夏还是有些不懂。“正如您说的,咱们在正院可是一点根基都没有……”

“除了我,她还能求谁。”七娘子冷笑,“若是和白露似的,有干妈做后台,她也不必求到我头上了。二姐和五姐哪里会管她的事,她们是嫡女,求不到立春头上。只有我们,说来身份也是小姐,但却处处都有仰仗她的余地,她才敢开这个口不是?”

“那您打算……怎么帮她?”立夏最不懂的是这个,“要知道,您……”在大太太面前,恐怕都没有立春有体面!

“大太太倒是赏罚分明。”七娘子的声音有些发沉。“这五个月里,要是二太太不死心,又闹出什么动静。却被我挡在九哥跟前,等大太太回来,我自然就有说话的机会了。”立春其实也就是看好她这支潜力股,毕竟二娘子即将远嫁,五娘子又是那个性子,有初娘子的成功案例,她成为大太太智囊,借机上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立夏就不由得叹了口气。

杨家虽然富贵显赫,居住在杨府的人,却大都不怎么快乐。

就连五娘子、九哥,都有自己的心事。

“人生在世上,怎么就这么难!”她感叹。

七娘子也苦笑起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翻了个身,把被子卷得紧了一些。

17拌嘴

接下来几天,府中很平静。

没了五娘子,很多时候气氛都好了很多,七娘子每天早上起来练一百个大字,和九哥一起吃过早饭,同路到夹道里再各自进家学读书,先生的课虽然无聊,但她也听得很认真,每日里抄写女训、女内训,字是越来越好看了,先生还夸了她一次。

六娘子一点都不喜欢文化课,自然就没有和七娘子争胜的心思。

四娘子说好听了是文雅娴静,说得难听,就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平日里和这些不同母的姐妹,两三天都难得说上一句话,就算是在大太太跟前,也都是除了请安,别的一句话不说。七娘子的字写得是好是坏,和她自然没什么关系。

三娘子在读书上一向是好的,和二娘子一样,都有满屋子的书,七娘子的这点进步,虽然还不能对她构成威胁,但是三娘子的心情也不大好。

七娘子也不管三娘子的脸色,每日里早睡早起,过着平静的生活。

不管四姨娘在掌权期间会有什么小动作,都和她无关,她现在要保的人,要做的事都只有两个字:九哥。

只有九哥好好的活着,只有他健康成长,七娘子才有在正院继续往上爬的本钱。

很快,就到了清明时节雨纷纷的三月中旬。

四姨娘很早就来了西偏院和王妈妈商量祭祖的事。

虽然杨家的祖坟、祠堂都在陕西,但礼不可废,大太太在家的时候,众人也都要聚在一起到念先祠拜祭老太爷、老太夫人。

往年拜祭完了,众人怎么也要在一起吃一餐饭的。

王妈妈和立春都不想请这顿饭了。

倒不是为了钱,只是在求稳。二太太的心思,在杨家没有谁不知道,九哥和她在一个屋子里,大太太都不放心,更不用说在一起吃一顿饭了。

四姨娘很为难,“老爷还特意吩咐我,今年太太不在,让我们好生侍候着二太太,不要怠慢了她。”

王妈妈和立春对视了一眼,王妈妈就板起了脸。

气氛一时沉闷了下来,四姨娘看了看王妈妈,又看了看立春,才要说话,七娘子和九哥一前一后进了门。

众人忙互相见了礼,七娘子就和九哥分头进了东西里间。

四姨娘看着两人泾渭分明的景象,眼睛就像是飘着雾的湖水,迷迷蒙蒙,说不清道不明,半日,才笑道,“往年都是在聚八仙吃饭的,今年还是在那里吧。虽说少了大太太,但二太太的身份,和我们比是天上地下,还是和往年一样,设三席?”

二太太往年都是和大太太一席,姨娘们一席,孩子们再一席。

王妈妈和立春虽然都有些不悦,但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白露忽然笑吟吟地掀了帘子,从东里间踱了出来。

“姨娘、妈妈、姐姐喝茶。”她礼数周全地捧出了一个珐琅景泰蓝游鱼小茶壶。

四姨娘看了眼神一闪,又看了看身后的多宝格。

上头立着的,有秦窑五花油彩瓶,有一整套甜白瓷瓶罐,有楚窑雨过天晴仕女听风瓶……都不是便宜的货色。

才不到三个月,七娘子已是俨然换了一副富贵的气概出来。

她又看了看白露身上的穿着。

半新不旧的水红色长褙子,掐着月牙色的边,料子倒是寻常的官缎……看来,大太太只是做了些表面功夫,倒还没有真的宠信上七娘子。

四姨娘没来由地就松了一口气。

这一对双生姐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九哥且不去说他,七娘子的那安详大方的风度,哪里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七岁小孩能具备的?她心里的弯弯绕绕,要比看起来多多了!

九姨娘是怎么生出这一对鬼精灵似的玉人儿来的?

四姨娘笑吟吟地喝了一口白露倒出来的茶,称赞,“这龙井味道纯正。”

“老爷特意派人去翁家村搜罗来的。”王妈妈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江浙一带年年出产上千斤龙井,只要是西湖附近摘、炒的,都号称正宗,但杨家人都知道,只有翁家山西北的广福寺周围两亩地出产的龙井,才能说得上是色绿香郁,味甘形美。杨老爷虽然贵为江南总督,但一年也不过能得上两三斤这样正宗的明前龙井。

四姨娘就算再得宠,再有本事,也只能喝狮峰山上的明前龙井,七娘子虽然是庶女,只是到了大太太院里,随手拿出来招待客人,泡的都是这么好的茶。

王妈妈对七娘子就多了一分好感:这孩子,行事很有分寸,该炫耀的时候,是不会手软的。

四姨娘的笑也有点挂不住了。

白露看在眼里,就开口打岔,“说到这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东里间,“方才九哥身边的小雪来求我,说是九哥看了几本《金玉儿女传》,就有些走火入魔了,想要学着书里,让众人分开坐,分了小碟子上菜,自己倒酒……又不好意思和王妈妈说的。”

四姨娘似笑非笑地看了白露一眼,白露微微笑着,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大宅门里,很多事就是这样,就算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丑陋事实,也要用漂亮的借口掩盖起来,才能摆到台面上来讲。

不论是九哥还是七娘子,都没到看《金玉儿女传》的年纪,只是这个主意,又必须要从少爷小姐的口中说出来,才能有足够的分量。

九哥当然是最好的人选,男孩子看看这种胡言乱语的话本小说,也不能算是什么大的罪过,更何况《金玉儿女传》这几年来,大江南北无人不读,无人不说——都传到宫里去了,九哥好奇起来,翻看一下,也是有的。

立春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好主意,这样一来,二太太也不至于独个一席了。

是啊,姨娘们一向是到偏室自成一席的,这样一来,二太太可以和少爷小姐们坐在一起,如果是按排行来就坐,九哥要坐在最末,离二太太就远了。

防二太太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杨家的奇观了。

四姨娘脸上明明白白地闪过了一丝讽刺,“好,九哥要这样做,那当然就得这么做喽。”她起了身,征询地看着王妈妈,“这安排宴席的事,就请王妈妈操心了?”

“哎。”王妈妈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四姨娘只管到时候陪着二太太说话就是了。”

四姨娘笑着点了点头,“嗳,大姐不在,咱们这留守的就得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免得出了什么差错,惹人笑话!”她站起了身,“昨日陪老爷到金家赴宴,相识的几个夫人,都争先恐后地问起大姐的去向,说是这小半年少了大姐主持局面,她们要寂寞了!”

杨老爷位高权重,大太太当然也就是社交圈里的领袖,平时和几个夫人,走得很近,往往互相到对方家里做客。

白露和立春笑盈盈地送走了四姨娘。

“不过是带着她到那些个轻浮浪荡的场合去见识了一番世面,就当自己是个正经太太了。”王妈妈要笑不笑地说,唇边带了几分厉色。

白露笑了笑,没有接王妈妈的话头,直接进了东里间。

大太太屋里,难免也分了派系,白露是梁妈妈的干女儿,和王妈妈走得太亲近,各方面影响都不好。

王妈妈撇了撇嘴,正要说点风凉话,立春就忙把她拉到了自己日常起居的小屋里。“当着九哥的面,可不能乱说话。”

王妈妈虽然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立春若有所思地问王妈妈,“妈妈说,四姨娘这几次出去,会不会是说三娘子的亲事去了?”

大家女眷,除了正经太太小姐,可以出门做客之外,姨娘出门的次数太多,是会招人非议的。

王妈妈心头一紧。

身为大太太身边的干将,她哪里不知道大太太对四姨娘两个女儿的观感?

若是被四姨娘神不知鬼不觉地说成了亲事,大太太不知道要有多生气!

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亲是正经的事,哪家的太太也不会和姨娘搭这个腔!传扬出去,是要叫人耻笑的!”

立春就觉得王妈妈说得也有道理。

“妈妈经过的事情多,还是您看得准。”她笑着奉承了一句,“清明的事该怎么安排,我听您的吩咐。”

王妈妈心里的一点点气,也就消于无形了。

两个人商议定了,就分头去办事。

下午七娘子进朱赢台的时候,三娘子正在和六娘子说笑。

“一般的人家,哪里会让女儿看《金玉儿女传》!”她的笑声很动听,就好像清泉打在了石头上,“被人知道,羞也羞死了!要是我呀,恨不得去撞南墙!”

七娘子看了她一眼,笑着招呼,“三姐姐。”

她的声音和以往比,多了三分甜味。

三娘子喜气洋洋地回了礼,“七妹妹好!四姨娘方才去正院,打扰你午休了。”

虽然是客气话,她的语气也很软,但三娘子到底是不是在客气,众人都心知肚明。

六娘子一皱眉,不再搭理三娘子,回头专心致志地分线去了。

黄绣娘却从绣屏上抬起眼,饶有兴致地看着七娘子。

七娘子眼珠一转,故作无知,“什么《金玉儿女传》,三姐,你可别胡乱编排我……我连那里头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嗳呀,怎么,你没看过吗?”三娘子一边说,一边冲七娘子挤了挤眼,一副你我心照的得意样子,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屑,“那怎么是你的丫鬟去和四姨娘说,想和《金玉儿女传》里一样,各人分开坐了,各自吃平素里爱吃的那几样菜?”

三娘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很容易沾沾自喜。

“原来如此!”七娘子点了点头,“三姐姐不愧博学多识,知道得这样清楚!连《金玉儿女传》里有这样的段落都晓得!”

三娘子的笑声就哽在了喉咙里。

六娘子却忍不住轻声窃笑了起来。

四娘子皱起眉,深深地看了三娘子一眼。

“你、你,你可别乱说话!”三娘子有些发急了,圆脸上的喜气消失无踪,余下了深深的怒气。

七娘子看了三娘子一眼,微微一笑。

她虽然不喜欢生事,却也绝非任人欺凌之辈。在深宅大院里,若是连自己的尊严都维护不住,只会让所有人看不起。

“三姐这满嘴里《金玉儿女传》、情呀爱的……”她摇摇头,“倒不是我爱嚼舌头,三姐今年都十三岁了……比不得我们还小,总要留心话语,小心祸从口出。”

六娘子趴在桌子上,脸都憋红了,吃吃的笑声,还是争先恐后地从她嘴里跑出来。

三娘子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七娘子却才七岁,谁爱看这种儿女情长的话本,一目了然。

四娘子冷冷地看了七娘子一眼,又瞪了瞪自己的姐姐。

“都别说话了!”她语调僵冷。“咱们是来做针线的,还是来嚼舌头的?谁不学,偏学那起子烂舌头的老婆子!”

“就是!”七娘子马上跟了一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什么地儿呢!什么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的事,都能拿到朱赢台来说。”

六娘子的笑声更大了。

要说嚼舌头,谁也比不上三娘子,中午白露才说起了《金玉儿女传》,下午她就用来嘲笑七娘子。

三娘子涨红了脸,眼泪已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四娘子气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够了没有!”黄绣娘沉声厉喝。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

几个女儿都起身向先生请罪,杨家最是尊师重道,在黄绣娘面前,没人敢摆小姐架子。

黄绣娘也没有多加苛责,众人就又坐下开始绣花。

六娘子一边擦着眼角笑出的泪,一边又快又准地刺着眼前的大红镶金边的苏绒。

“二姐姐展眼就要出门子,我想做个荷包给她,”她悄声对七娘子说。

七娘子心中一动。

别看六娘子平时没心没肺,其实,行事很有章法。

二娘子在姐妹中人缘不算好,和五娘子也不如三娘子、四娘子亲近,可又是大太太的心头肉。

六娘子送她荷包,又讨好了二娘子,又在大太太跟前露了好。

七娘子沉思了片刻,就放弃了效法的念头。

六娘子讨好二娘子,是六娘子的事,她是庶女,没有在正院过活,总是要想办法在大太太跟前献点殷勤的。

她和九哥之间的联系,已经够让大太太忌惮的了,若是再巴巴地上赶着和二娘子、五娘子亲近,只会让大太太觉得她贪得无厌,都有了九哥的照拂,还要再找靠山。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线,六娘子的做法再讨巧,不适合她的,就不能学。

七娘子缓缓地绣着一朵芍药花,心不在焉地思忖着。

不知道清明那天,二太太会有什么表现呢?

18余波

七娘子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第二天早上她还在练字,王妈妈就进了房。

“王妈妈。”七娘子连忙问好,要放下笔和王妈妈说话,王妈妈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七娘子别客气,继续练字!”王妈妈脸上一片柔和,笑着又说,“没想到七娘子也是个不饶人的性子。”

七娘子心先是一紧,但很快又放松了下来:王妈妈只有比她更讨厌三娘子的份。

要不是拿准了这点,她怎么敢对三娘子口出不逊?

她若无其事,“怎么说,我都是正院的小姐……三姐姐也太过分了些。”

王妈妈就算原本不喜欢七娘子,现在都要对她有三分好感了。

三娘子一向很得大老爷的宠爱,以前大娘子在家的时候,大娘子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和三娘子之间,也算和睦。

二娘子性格清冷,三娘子又有几分怕她,两个人之间,也没有爆发过什么冲突。

五娘子却是有几分羡慕三娘子的得宠……以一个庶女的身份,穿的戴的,都不输她这个嫡女。但她又品不出三娘子话里的意思,往往过了一会儿,才暗自气起来。

只有七娘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和三娘子斗起嘴却是千伶百俐,三娘子还是第一次被噎成了这样。据说昨晚气得摔了好几个瓶瓶罐罐,倒叫去溪客坊和四姨娘说话的大老爷有些不舒服,把三娘子叫去说了几句。

“若是这两个小姐,能学学六娘子就好了。”她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

七娘子目光一闪。

没想到六娘子的那点保护色,王妈妈是看得清清楚楚。

“嫡庶有别!”她含笑应着,“再怎么说,连正院都没进,却那样……不知道的人,还当是嫡小姐呢!”

王妈妈更满意了。

她对七娘子的态度明显地亲近了起来。

立春一点也不奇怪,倒是九哥暗地里问小雪,“七姐做对了什么?怎么王妈妈看了她,倒比见了五姐还亲近些。”

小雪只好告诉了九哥,九哥听了,若有所思。

到了第三天,二娘子都知道这件事了。

大太太不在,晨昏定省就被大老爷免了,他名士风流,衙门里没事的时候,喜欢元龙高卧,在浣纱坞耽搁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姐妹们就少了相聚的机会。

二娘子惦记小弟弟,又忙着绣嫁妆,只好和七娘子、九哥约了,每隔三天,让这对姐弟到她的幽篁里吃晚饭。

吃过饭,二娘子就给七娘子使了个眼色,自己踱到了小书房去。

七娘子只好乖乖地跟上去。

幽篁里是一进的小院子,二娘子爱洁,平常早、午饭在西厢吃,七娘子来了几次,每次都是在西厢吃了饭就走,这还是第一次进正屋。

正屋也是小小巧巧的里外三间,二娘子的丫鬟小寒站在西里间门口,对她含笑招手。

七娘子对她笑了笑,掀开竹青色琉璃帘子,进了西里间。

幽篁里被布置得很雅洁,屋里屋外,都没有多余的装饰,不过只看这色泽均净的玻璃珠帘子,就能体会出雅洁背后的富贵。

西里间里有两三个松木大书架,上头叠了满满的书,好些书揭开了几页乱糟糟地堆在一起,窗前青玉案上一个竹笔海塞满了毛笔,蝉翼宣、薛涛笺……散乱地放了一桌子。

七娘子看了,倒觉得很亲切,也对二娘子多了几分敬意。

看得出二娘子是真有学问。

二娘子坐在青玉案前,看到七娘子进来了,就指了指窗边的一把红木圈椅。

“你和三妹拌嘴的事,已经传到了父亲耳朵里。”她开门见山。

七娘子不由得一挑眉毛。

以前小时候和伙伴们玩耍,也难免口角,当时她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稍微受了气,就喊‘我要告诉我爸’。

想不到三娘子居然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