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就配合地做出了惊讶又好奇的表情。

她也的确很好奇。

能力压大太太与四姨娘,霸宠后宅,看来这三姨娘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想必她的死,也充满了故事。

五姨娘正要说话,却又闭上了嘴,露出了倾听的神色。

七娘子这才注意到有足音往假山方向传来。

接着,几个人都听到了初娘子的笑声,“自从出嫁了,走过最远的路也就是从这亩田走到那亩田,好久没爬假山了。”

大姑爷木讷的声音传了过来,“来年带你去爬天目山。”

两个姨娘忙和七娘子一起绕出了假山,向初娘子、大姑爷行礼。

“原来七妹在这里。”初娘子眼睛就是一亮,“方才四处都没见你,六妹还念叨来着。”

“大姐。”七娘子礼数周全,“大姐夫。”

李意兴就又红了脸,吃吃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初娘子就埋怨地白了他一眼,“算啦,你回余容苑歇着吧!”

到处都是女眷,大姑爷也的确不方便在百芳园里行走。

李意兴如蒙大赦,一边擦着腮边的汗,一边急匆匆地顺着假山走向了万/花/溪上的小竹桥。

初娘子又笑着招呼七娘子,“五妹、六妹、八妹都在小香雪荡秋千,三妹、四妹在万花流落里坐船,你就陪姐姐在假山上坐坐吧。”

七娘子欣然从命,与大姨娘、五姨娘作别,跟着初娘子轻盈地拐上了假山。

大姨娘与五姨娘目送她们进了四宜亭,这才相视一笑。

“初娘子还是那样有心计。”大姨娘就感慨。

五姨娘忙拉了拉大姨娘的衣袖,“在园子里说话还这么不谨慎……”

大姨娘也有些后怕,两人左右张望片刻,见来往行人,都没有留意到大姨娘的那句话,这才相携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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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这次归宁,倒是给身边的丫鬟与妈妈都放了假,两人进了四宜亭,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七娘子只好随口招呼了假山下的丫鬟,让她去西偏院传话,叫白露进小厨房端些茶水点心进来。

初娘子就含笑看着七娘子分派下人,有条有理地招待着七娘子。

虽然年纪差别很大,但初娘子归宁是客,的确应该由七娘子来安顿她。

看来,这孩子年纪虽然小,但处事却的确很老成。

白露很快就带着立夏,端了食盒、茶水进了四宜亭。

“初娘子最爱吃曹嫂子做的乳酥拌红果,”白露看来和初娘子也十分熟稔,笑吟吟地邀功,“我泥了曹嫂子老半天,才请动了她下厨……初娘子拿什么谢我?”

初娘子就笑着拧了拧白露的手背,“就拿这一拧谢你得了。”白露一扭身,笑着就逃下了假山,立夏不言不语地跟在后头。

七娘子心下纳罕:想不到白露和初娘子之间居然这样言笑无忌。

“当年白露是托了姚妈妈的面子才进正院服侍的,姚妈妈是我的养娘……她常来看望,一来二去,也就有些情分。”初娘子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让七娘子,“难得曹嫂子还记得在红果上裹一层糖汁……我口甜,这酸红果,非得加了糖汁才能入口。你尝尝看,好吃就多吃几个。”

七娘子果然就叉起了一个小红果放进口中。

从四宜亭上望下去,聚八仙的琼花开得是真美,团团如扇,更如雪。

初娘子一时就看得痴了。

七娘子也没有说话。

初娘子一见她来,就打发大姐夫回了余容苑,又拖着她来爬假山,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看她这样沉得住气,初娘子对她却是又多了几分欣赏。

“你这孩子倒是古怪。”她就笑着和七娘子拉家常。“虽说庶女总要老成些,但却也没见你这样,和大姨娘、五姨娘说得来的。”

“两个姨娘都很和气。”七娘子也和初娘子打起了太极,“我性子古怪,反倒是和长辈们更谈得来,与同辈的姐妹,就有些格格不入。”

“你是太太身边的小锦囊嘛。”初娘子抿唇一笑,“太太还和我夸你来着,说是自从你进了正院,她遇事就有了商量的人,等你再大几岁,恐怕大小事情,都要交到你身上了!”

“有五姐在,又哪里轮得到我管家。”七娘子不以为然。“太太不过是当着姐姐的面,不好意思说我的短处罢了。”

这大宅门上上下下,千头万绪,很多事都不是她一个庶女能够涉足的,大太太如果不是在家事上耗费了太多心思,也未必就不能独自应付后宅的争斗。

初娘子眼神一闪:这孩子小小年纪,进退得宜,又深知分寸……

她的笑容更温和了。

说不定,七娘子还真能镇住杨家的后院。

两个人又客套了一会,初娘子像是不经意,就提起了轻红阁的往事。

“刚才五姨娘的话,我也听到了一耳朵……这三房也的确有些阴魂不散,人去了这么多年,还出来作祟,累得我们家的四少爷都遭了血光之灾。”

七娘子不由得精神一振。

身为这桩风波的当事人与嫌疑人之一,大太太是肯定不会把事情真相与她分享的。

初娘子身为大太太身边的锦囊袋,这次回门,大太太说不准就原原本本地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初娘子,让初娘子来给她分析局面、找出真凶。

她就渴望地看向了初娘子,“不瞒姐姐,这事云山雾罩的,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怎么九哥受伤,又能扯到三姨娘头上……”

“三房当年在后院,实在是太嚣张了。”初娘子却没有搭七娘子的话头。“那时候五妹都还没有出生,二妹才刚刚懂事,我也就是你这样的年纪。”

七娘子只好做洗耳恭听状。

初娘子黑白分明的杏眼里,也多了少许伤怀,“三姨娘是老爷亲自赎的身,才进门的那几年,真是风头无二,千恩万宠……别看四房现在俨然是‘副太太’的样子,当年在三房跟前,连声大气都不敢喘。除了太太,她竟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了。就连对老爷也都是一时好一时坏,好起来如胶似漆,坏起来,竟是能把父亲赶出轻红阁,锁了门不让父亲进去!”

听起来,三姨娘很有几分性情中人的样子。

“母亲那时候心急着想要个子嗣,却不想,三房虽然得宠,但连着七八个月,都没有传出喜讯。”初娘子微微一笑。“那时候父亲已经是江苏布政使,也过了而立,二叔、二婶都有一对儿子了,我们大房也还没有承嗣子。父亲心底想必也是着急的很……”

她叹了一口气,“我也就不瞒七妹了,当年是我向母亲献策,请她与四姨娘联手。不过,也就是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没有多久,就传出了三姨娘给父亲下药的消息。”

要说七娘子不惊奇,那是假的。但她更惊奇的,还是初娘子居然这样坦然地就揭开了此事的内幕。

大太太和四姨娘都还在育龄,对挡路的三姨娘,恐怕都是必除之而后快。

当年的初娘子,恐怕也就是**岁的年纪吧?

就能看透当年那错综复杂的局势,指点大太太作出战略布局了……

古人还真是小看不得!

“我们正院庶女,虽然在正院养活,别人看着风光。”初娘子就徐徐地道。“但是内里的苦楚,也只有自己清楚。嫡母有了自己的子嗣,有所偏颇,也是自然的事。所以,我们也就只好走出自己的路。”

她的目光一片澄澈。

七娘子顿时就对初娘子多了几分好感。

只是这一份坦诚,在杨家已属难得。

“我明白大姐的意思。”她也没有装腔作势。“身为正院的人,自然要为正院着想。”

内宅的斗争本来就是这样,不要说三姨娘为人嚣张,就是为人小心谨慎的九姨娘,又何尝不是因为碍着了大太太的眼,就被发配西北,终至一病不起,青年早夭?

就算没有初娘子献计,大太太一样会寻找除去三姨娘的办法。

有些事不是遮住眼就能假装没看见的,身为正院的一份子,就要为正院打算。

初娘子也有几分欣喜,“倒是没有错看了你!”

她就又说回了三姨娘,“也是三姨娘命苦……我出了这个主意后不久,母亲没有忍得住气,和父亲大吵一架,父亲索性就搬进了轻红阁。他每日里喝的补药,也换在轻红阁里煎。不知是四姨娘还是母亲出手,在药渣里混了零陵香。”

七娘子就有几分不解。

初娘子只好解释,“零陵香这东西,烧着倒没有什么,若是入药,可使男女不孕……这事很快就闹了出来,老爷虽然生气,但一时却也没有疑心到三房头上。”

三姨娘正是得宠的时候,巴不得早日有孕,又怎么会给大老爷下绝育药。

“就是这个时候,三姨娘的亲戚上门拜访,无意间透露出,三姨娘在青楼的时候就已经喝过藏红花熬制的汤药……这一辈子都不能生育了。”初娘子垂下眼。“老爷勃然大怒,前脚把那亲戚打发出门,后脚就进了轻红阁。没有多久,三姨娘就被草席卷了丢进了乱葬岗……”

七娘子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大老爷也未免太心狠了点,怎么说,那都是他的宠妾。

“没有多久,府里就接连提拔起了五姨娘与六姨娘,六姨娘倒是先有了身孕,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初娘子慢慢地往下说,“可是就在这时候,府里就流传起了谣言,说是三姨娘当年被打死的时候,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到了乱葬岗,野狗把胎儿都拖出来啃吃了,才叫人发觉。”

“老爷和太太都很生气,查来查去,也查不出这话是哪里传出来的。没有多久,六姨娘难产,孩子才出娘胎就没了气,却是个男丁……知道的人,都说是三姨娘是老爷的仇人投胎来的,专妨害老爷的子息。现在成了鬼,还要作祟。”初娘子的语气虽平淡,但话里却有一股逼人的阴冷。

65交易

七娘子却没有太过在意。

这毕竟是多年前的往事了。

再说,九姨娘的遭遇难道就不惨了么?大宅门就是这样,失败者的下场也就是这样。

“难道九哥的伤,也是三姨娘作祟……”她就有些迟疑地开口。

初娘子微微一笑,“这就要看你怎么想了。”她托腮凝视着七娘子,缓缓道,“要我说么,九哥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只要他能平安长大,你的路,就会越来越平顺,越来越好走——同为庶女,我还真有几分羡慕七妹!”

“大姐又何必这样客气。”七娘子谦让,“我还羡慕大姐的福气呢!”

“也是,各有因缘莫羡人嘛。”初娘子居然也含笑认了下来,“我现在有夫有女,家中富足,再也不用钩心斗角……真是拿千金、万金来,我都不肯换!”

七娘子难以遏制地露出了羡慕。

不是生活在大宅门里,很难体会到这种平静生活的幸福。

就算大姐夫木讷了些,长得也不算出挑,家中更只是普通的地主富户,但这样平静的日子,却远不是任何一个官宦子弟能带给初娘子的。

她就咀嚼起了初娘子的回答。

说到往事,初娘子可以毫无顾忌,但是眼下的纠纷,她就不好说得太白了。

听初娘子的意思,想来九哥的行事动机,终究是没能瞒过这个心机、手腕皆属一流,却并不让人反感的大姐了。

难怪全家上下都喜欢她!

在大宅门里,少的就是这种行事爽利、干脆果决的人。

“既然大姐这么说,小七也想请大姐帮个忙。”七娘子就思忖着缓缓开口。

初娘子和她不论是立场还是利益,都没有丝毫冲突。

两个聪明人在一起,就应该互利互惠,互相帮上一把。

既然初娘子爽快地揭开了三姨娘去世之谜,自己也不妨说些心里话。

“九哥受伤的事,疑云重重……小七一直不知道里头的内幕。”她叹了口气。“就连起因,都没能弄明白。不过,母亲的性子,大姐也是知道的,一向多思多虑,恐怕疑心这里面有我的事,也是难免的。”

初娘子就爽快地应了一声,“一开始怕也是难免这样想……你毕竟是九哥的双生姐姐嘛。”

和初娘子说话,真是件痛快事。

七娘子索性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小七也不知道九哥是不是有为我出气的意思,不过,就算有,想来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母亲那里,还得请大姐帮着说道说道,让母亲不要误会才是!”

不论九哥的动机是什么,手段又如何,能想到借着三姨娘来脱罪,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年纪小,手段还很粗疏,让大太太也发觉了疑点,但古人大多都笃信鬼神之事,尤其三姨娘作祟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甚至还“咒”死了六姨娘肚子里的儿子……

大太太和大老爷又怎么可能不忌讳这种事呢?

只要初娘子找到忌讳,帮着分辨几句,把罪过全都推到死人头上,恐怕大太太倒也宁可信其有吧!

这样一来,自己再殷勤个几年,想必大太太也就能把对九哥的怀疑,抛到了脑后。

初娘子就出了一口长气。

“不瞒你说。”她是一脸的推心置腹。“就算妹妹没有交代,我也都是这几句话!我们家四少爷自从出世就跟在太太身边,从来没有见过生母,眼里又怎么会有别人?太太前几天问起我,我就是这几句话!”

七娘子顿时一喜。

“可母亲这个人,七妹也是知道的。”初娘子很坦诚,“本事不大,疑心却不小,竟是个女曹操!却又没有曹孟德的谋略……这些年来多亏身边没有断了帮衬的人,才能在后院立足。恐怕我说的话,只能顶上一时,时日久了,就不管用了。”

七娘子面露沉吟。

还有谁会在大太太耳边说九哥的坏话?

“再说,我们这一支虽然和本家联系不多。”初娘子也叹了一口气,“但终究曾经是杨家的族长,九哥能不能以庶子的身份承嗣,还是说不准的事。”

七娘子眼仁一缩。

杨家和本家的纷争,再没有谁比她还清楚。

毕竟七娘子可是在杨家村实打实的住了六年。

世家大族,内里的纷争就多。大老爷这一宗原本威望就高,一直是杨家族长,多年前因事败落,回乡路上又遇劫匪,止有大老爷的父亲,七娘子的祖父一人逃了出来。他又是庶子,当时族里也就是用庶子难以承嗣的理由夺走了族长之位,到了大老爷这一辈,更是庶子中的庶子,族里越发欺他们五房无人,借口清点族产,明里暗里霸占了五房的田地,否则以五房多年来的积累,大老爷又哪里会落魄到要靠妻族的地步!

如今的大老爷自然是今非昔比,官至江南总督……杨家村没有谁不要高看一眼,但也难保将来若是意外过身,族中又以庶子无法承嗣的借口,在九哥的继承权上做文章……

“这样的事,对我们姐妹自然是很不幸的!”她缓缓开口,“大姐想必也明白个中的道理。”

没有兄弟撑腰,女人在婆家就抬不起头来,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初娘子就望着七娘子叹了一口气,“所以二婶是一个劲的劝母亲,让她早日过继嫡出的侄子进门做承嗣的宗子……族里可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七娘子再也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声。

“二婶的算盘打得好响亮!”

如果大太太还是毫无保留地信任九哥,恐怕大太太只会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

只可惜九哥的贸然举动,使得她动了疑心,这疑心一动,以大太太的性子,就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消除的了……

初娘子便宽慰她,“还有父亲呢!父亲自己就是庶子出身,受够了族里的闲气……再说,男人嘛,有了自己的儿子,谁会想过继?别看父亲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心底明白着呢!否则,你们又怎么能从西北回苏州来。”说着,便添添减减,把大老爷提拔封锦的事说了出来。

七娘子便低首沉吟,一时却没有开口。

初娘子倒是不怒反喜:七娘子越是沉吟,就越说明她的稳重。

在后宅的争斗里,一时的得意算不了什么,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一个人如果毛毛躁躁的,又怎么能笑到最后?

“倒是没想到父亲对封家的事这样上心!”七娘子一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只是这事万一被母亲知道了……又是一场好闹了!”

大太太这里才动了一点心,重新考虑起了侄子过继的事,那边大老爷就提拔起了封家,简直是嫌事还不够大!

如果没有二太太,一切都好说了。

偏偏二太太还是这么虎视眈眈的……

看来,不除掉二太太,九哥始终是没有真正的好日子。

“所以,这就得看你了。”初娘子望着七娘子,眼神一片深沉,“三妹、四妹,都是不顶用的,唯恐天下不乱……不过,以她们的脑子,也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五妹么,天真不知事,不添乱就已经不错了——你可要当心五妹,就是一头驴都没有那么倔!我原来还指望六妹,可惜她虽然聪明,但性子恬淡,守着小香雪荡荡秋千,就已经心满意足……谁知道天上就掉下了七妹你,以后这后院里,就得靠你来镇场了!”

七娘子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恭恭敬敬地对初娘子敛衽为礼。

“小七谢过大姐提点……日后善久与我,都不会忘记大姐的恩情!”

初娘子就露出了欣慰的笑脸,正要说话。

远远地传来了女孩们的笑声,五娘子在青石小径上冲七娘子喊,“杨棋,你犯了什么罪过,要给大姐行礼赔罪?”

初娘子和七娘子都起身笑着对姐妹们招手,“我们在假山上吹风呢!天气热得很!快上来坐一会。”

五娘子就拉着六娘子、八娘子进了假山洞。

“你要比我想象得还机灵得多……没有什么谢不谢的,大家都是正院庶女,走一条路出来不容易。能帮,当然要帮一把!”初娘子很坦然,“四房这几年为亲事犯愁,用好这一点,或许……”

话尤未已,五娘子的脚步声,已经靠近了四宜亭。

初娘子和七娘子就按下了话头,起身把几个小娘子安顿下来,大家吃起了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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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娘子又过了一夜,就向大太太辞行。

“到底是做人媳妇,公婆俱在,不好拉着姑爷出来太久。”

大太太一脸的遗憾,“也罢,姑爷今年秋天是要进场的,还是回家安生读书为上。”又叮嘱李意兴,“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到苏州来,你泰山这里,别的不多,读书人倒是有几个的。”

大老爷轻咳了声,“回去把我给的那一篮子时卷吃透了,到了七月再来的时候——我可是要考问你的!”

秋闱是今年九月,七月里,大老爷自然会引介他认识一些该认识的人。

李意兴忙唯唯应是。

在这么多女人的注视下,他脸上的汗又一滴一滴地滚落了下来。

大老爷不禁皱眉,大太太却有几分好笑,就微微笑着,起身亲自把初娘子夫妇送出了堂屋,又握着初娘子的手,殷殷嘱咐了好多话。

送走初娘子,府里似乎又平静了下来。

七娘子还和以往一样,一天两节课,是节节不落,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不论是书法还是绣艺,都完成得一丝不苟。

不过,绣艺的进展显然要慢于书法。

二太太上门的脚步也还是那么勤快。

五娘子却忙得很。

大太太许她在百芳园里挑一处馆阁搬进去,把东偏院让给九哥,五娘子自然要忙起来了。

“这百芳园里空着的馆阁不多了。”她就和七娘子商议,“你说我是选玉雨轩好,还是月来馆?朱赢台?”

百芳园里现在空着的馆阁说来也有不少,不过,七里香与轻红阁都死过人,大太太嫌不吉利,就没让五娘子列入考虑。

二娘子的幽篁里,五娘子又嫌太偏僻、太冷清。

剩下的就只有月来馆、玉雨轩和朱赢台、及第居了。

及第居意头好,五娘子就想让给九哥。

“以后等九哥长大了,正好住到及第居里念书。”